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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2 class="section j-chapter" data-paragraphid="c15b2ff653d14e93a794a3696885740f_5">第九章 八楼的诡计</h2>
这里是什么地方?
距离他被绑架已经第七天了。外面的世界是否跟往常一样,他的爱人——钟馨童又怎么样了呢?陈宇生被蒙住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他可以感觉到房间里只有他一人,阴冷的空气深处仿佛摩擦出一阵阵恐惧的哀鸣。
他到底会被怎么样呢?
或许,会被杀死吧。
一想到死亡,他的心脏便剧烈地悸动起来。有谁不怕死呢?一种无形的恐惧在他心头盘旋,而生存的意志和对爱人的思念也同时在他胸中翻腾起来。
我不想死!他在心中疾呼。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逃出恶鬼的魔掌。
突然,他听到一阵渐行渐近的脚步声。阴暗的空气颤抖起来,房子的整个气氛完全改变了。随后便是“吱呀”的开门声。陈宇生心底陡然涌出一种直觉,全身悚然紧缩。
恶鬼进来了!
“你想干什么?”他的问话无法穿过封住嘴巴的胶带,只化成含糊不清的“嗯哼嗯哦”声。
他的眼罩突然被撕开。站在面前的人依然戴着鸭舌帽、墨镜、口罩。这和他去酒店幽会钟馨童时的打扮一模一样。他想这个恶鬼想必是故意打扮成和自己一样的。
恶鬼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阴邪的眼睛。那眼神看得陈宇生心里直发毛。
房间被一盏微暗的台灯照亮,陈宇生勉强看得清楚房间里的摆设。
“嘿嘿嘿……今晚就是你的死期了。”恶鬼掏出了一把匕首。
陈宇生立刻惊骇地瞪大双眼,身体拼命地后退。可惜这里毫无退路,再说他被五花大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嗯嗯嗯嗯!”他现在只想大喊救命。
“嘿嘿嘿……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吗?”恶鬼发出阴笑,步步逼近。他举起了匕首,“去死吧!”
陈宇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生命就要到头了吧?他彻底地体会到了死前的所有恐怖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恶鬼停止了行动,转而接起了电话。
陈宇生逃过一劫,不过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的生命充其量也只是多延续几分钟。他看见恶鬼背过身去,摘下了口罩,语气一反阴鸷,竟然有几分善良和温柔。陈宇生不敢相信那么亲切的声音居然来自作恶多端的恶鬼。
听恶鬼的声音,好像还只是个少年,和他通电话的,是他的妹妹吧。陈宇生很清楚地听到他谈电话的声音,可能是恶鬼想着就要处死猎物了,所以放松了警觉吧。
“……妹妹,哥哥还要办些事,很快就会回去陪你了……傻孩子,你要好好治病,钱的问题你不要担心……”
根据这些谈话,陈宇生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从一开始便被排除在嫌疑人之外。没错,他曾经听钟馨童说过,有个高中生也被恶鬼绑架了。那个高中生好像就有个妹妹。当初他们俩在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对恶鬼的行径感到大惑不解,既然恶鬼要对付的是钟馨童,又何必把无辜的高中生牵扯进来呢?这根本就是没事找事嘛。现在,陈宇生开始有点明白了。
这弄不好是恶鬼为自己制造的不在场证明啊。试想一下,有谁会想到被绑架的人就是凶手?大家都不会认为被绑架的人会出现在现场呀。
难道真的是他!
恶鬼还在打电话。虽然听不到电话另一头的声音,但从电话内容判断,他的妹妹应该患了什么重病,这和那个高中生的情况很符合!
如果凶手真的是他,别人根本猜不到呀!
恐惧之余,陈宇生也心急起来。他绝不允许自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至少,要给警方留下指证凶手的证据!
想到这里,陈宇生赶紧看了看四周。他发现桌子上有簿子和笔。可是依照现在的情况看,他根本不会有机会写字!如果在墙壁上写下血字,肯定也会被恶鬼发现而抹去!
一时半刻,陈宇生也想不出留下死亡讯息的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急得满头大汗。在这个窒闷的房间里,他的衬衫早被汗水濡湿了。
终于,恶鬼挂断了电话。
陈宇生又感到了一阵恐惧和绝望。
这下完蛋了。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恶鬼并没有转过身来,而是痛苦地大叫一声,双手抱着脑袋。紧接着他突然倒在地上,全身痉挛抽搐起来,表现得十分痛苦。陈宇生对此感到格外的惊讶。
他不会是什么病发作了吧?陈宇生想。恶鬼很快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药,倒出了一把,可是,他还没有机会吃下去就晕过去了,药片撒了一地。
绝好的机会!
陈宇生喜出望外。他本想趁此机会逃跑,可转念一想自己被绳子绑得这么紧,根本走不了。他能做的,只能赶紧留下死亡讯息,因为恶鬼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陈宇生拼尽全力挪动身体,好不容易爬到桌子边,又费了好大的劲才站起来。借着昏黄的台灯,他背对着桌子,绑在身后的双手摸索着抓住了笔。
要写出恶鬼的身份!
他这个念头无比坚定,发抖的手也出奇地稳定下来。虽然握笔的姿势很奇怪,但他还是尽量用正常的笔迹写了下来。写完后,他顺手把簿子翻过去,这样做是以免被恶鬼发现。可是他没有注意到那支圆珠笔原来没有墨水了。
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陈宇生忽然发现恶鬼的手机掉在了地上。他的心脏立刻“扑通扑通”地激动起来。他可以利用它向外求救呀,只不过,他连自己身处何地都没搞清楚。就在陈宇生焦急地四处张望之际,忽然瞥见书桌上摆放着一个相框,照片里的男人应该是这个房子的主人。
那个男人三十多岁,宽宽的肩膀,身材魁梧,眼睛眯成细缝,头发乱乱的,给人不修边幅的形象。陈宇生见到照片里的男人,心里马上“啊”了一声。
这男人他认识,是个自由职业的狗仔队记者,叫游勇。
难道说,这是游勇的房子?
陈宇生心中暗暗吃惊。他记得钟馨童提起过,游勇好像也和那个高中生的绑架案有关。虽然不清楚游勇在里面扮演的角色,但是这个发现对他来说等于是一根救命稻草。
啊,也许可以获救!
他马上躺在地上,使劲滚动身体。滚到手机的旁边后,他立刻抓在手里。
他的心情从未试过如此激动,手指竟轻轻颤抖起来。他感动得想哭,上天没有抛弃他啊!他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花费了一些时间,陈宇生终于弄清了这部诺基亚手机写短信的方式。他马上用手指艰难地敲出:“我是陈宇生,快来救我!我在游勇的家里!”与此同时,他也留心着躺在地上的恶鬼。
千万别醒过来呀!
只见恶鬼倒在地上,身体蜷缩在一起,面部朝下,久久没有动静。说是晕倒了,却更像是得了急病而暴毙。若是这样,那自然最好。陈宇生心里诅咒着这个可恶的家伙。
手机里每敲出一个字,陈宇生都要转过身确认。折腾几分钟后,他才把那段求救的短信敲完。他接着把短信发给了钟馨童。
当然,他也可以拨打110。但在嘴巴被封住的情况下,他无法提供给警方确切的地址,而短信也不能传给110。所以,他第一选择是钟馨童。
看到手机屏幕里显示出“发送成功”,陈宇生这才深深松了口气,他觉得手臂的肌肉都有些酸痛,一定是敲打短信的缘故。他躺在地上,想象着警笛声在耳边响起来的声音。
接到短信后,钟馨童肯定会报警。但如果她过很久才注意到短信那就另当别论了。不过,工作繁忙的钟馨童有经常查看手机短信的习惯,陈宇生对这一点倒不太担心。他望了望窗外,窗帘严严实实地遮住了窗口,外面的世界没有半点光线。刚才的手机里显示现在是晚上九点十七分。
拜托,快点来人吧!在他正祈祷之时,突然,一股强烈的寒意向他的背脊袭来。他的心旋即提到了嗓子眼,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啊!他绝望地看到墙上出现了一个逐渐变大的阴影,那阴影笼罩了自己。
恶鬼醒过来了!
今天的早些时候。
“喂喂!大家,赶快做个决定吧!”
夏早安不耐烦地催促我们,跷起双脚。我们坐在旅行社大厅里,茶几上放满各种旅游宣传单。
费用最低的旅行是到清远泡温泉,不过也要六七百块。
“你真的……真的请我们去旅游?”李小崇挠了挠脑袋,像小孩子一样欢快地笑起来,“不瞒你们说,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广东省呢!”
“那就挑外省的去玩吧。”夏早安随手拿过一张宣传单,“去北京好了,七天六夜,也就两千多块。三个人嘛就七千多块。”
“好咧!”李小崇竟孩子气地拍起手掌,“可以去长城做一回好汉啦。”
“可是,长城、故宫等,我早就去过了。”我说。
“那就到外国去吧!”夏早安又拿起另一张宣传单,“啊,去泰国玩撒,可以看人妖!哦呵呵!”
“去泰国也不错的样子哦!”李小崇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
可是我说:“旅游费也够呛的吧。你一个高中生出得起吗?钱可是个问题哦!”
“切!钱才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好不好!别看不起人啦,老娘现在可是有钱人啦!”
“啊?怎么说?”
夏早安得意地看了看四周,生怕被人听到似的,小声说:“老娘赚了十万块!”
“老天!”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而李小崇显然数学不行,竟在扳手指数十万块是多大的数目,慢一拍的他才迟钝地惊叫道:“哇!那可是我好几年的工资呢!”
“别这么大声啦!钱不可以露眼嘛!”
夏早安慌忙做出嘘的手势,李小崇也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虽然旅行社里坐了不少客人,可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我问:“你哪里赚来的十万块?”
夏早安发出充满铜臭的笑声:“是我放到网上拍卖的那两件签名背心涨到十万啦!”
“不会吧?有人笨到拿十万块买那种东西呀?”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还是有白痴的。
“嘻嘻。”她得意地笑了,伸出手掌扭来扭去,“有些水鱼就是喜欢这样游呀游呀,游到我面前啦!”
“还要茶吗?”
刚才招待我们的那位女性工作人员这时端着茶壶笑盈盈地向我们走过来。听到我们热烈的讨论,又北京,又泰国的,她可能把我们当成大顾客了。
“请问你们考虑好没有?现在报名我给你们九折优惠怎么样?”
“哇,这么好呀!”夏早安兴奋地叫起来,又看向我们,“你们俩决定好去哪里玩没有?!”
“北京!”
“泰国!”
啊哈,看起来我和李小崇没有默契。
“到底去北京还是泰国呢?”工作人员也被我们闹糊涂了。在她看来,可能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感到很迷惑。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加上一对高中男女,是什么样的组合呢?既不像老师和学生干部,又不像哥哥和弟弟妹妹。要是她知道我们是三人侦探团,肯定会吓一跳。
“那就先去北京,再去泰国吧!”夏早安很豪气地说道。
“乖乖,那得多少钱呀?”
“不多不多!”工作人员很熟练地拿出计算器,噼里啪啦地敲一通:“北京七天六夜,泰国四天三夜,三个人,再打个九折,费用是……三万五千六百三十四块,齐头收你们三万五好了!”
“妈呀!好贵!早安妹,你不要太勉强了哦。”
“一条虫,你给我放心啦。三万块对现在的我来说,简直是湿湿碎啦!”
我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很头大。
“夏早安,你现在还没收到钱吧?别太早夸下海口哦。”
“安啦!那个买家就约今晚交易撒。到时候就可以收到钱啦!”
“今晚?”我顿时生疑,“为什么挑晚上交易呀?小心被骗。”
“没关系,没关系。”夏早安摆摆手,她那种人的字典里肯定没有担心两字,“对方说他白天要上班,只有晚上有时间。而且,我跟他说了,到时候会带两个保镖过去,他也说没关系。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骗子呢?”
“慢着!”我忽然发现什么,声调顿时提高八度,“两个保镖?你该不会是说……”
“就是你们两个啦!”她笑呵呵地指着我和李小崇。
“喂,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保镖了?”
“哟!你总不能让我白请你们去玩吧!至少也得做出点贡献呀!”
这丫头呀,从不会做亏本生意。我皱起眉头:“陪你去也可以,不过到时候遇到坏蛋我可帮不上忙。”
“我又没指望你这豆芽菜,我就指望李小崇啦。李小崇,就算坏人出现,你也能一个打好几个吧!”
李小崇大拍胸口:“没问题,你老兄我的师祖是李小龙,一般的坏人不在话下,我至少也能一个打五个啦。”
“喂,我说……”被我们晾在一边的工作人员有点尴尬地打岔道,待我们通通看着她,她脸上又堆出熟练的笑容,“请问,你们决定好了吗?”
“决定好了。我们要去北京,再去泰国。”
“啊,那可真是太好了。请问你是现在报名吗?”
“那当然!”
听夏早安这么一说,工作人员立刻喜滋滋地跑回到柜台前取了三份报名表格,然后又跑了回来。我们埋头签表格的时候,她又提醒道:“按照社里的规定,报名的同时必须先交一部分订金。”
“啊!原来还要订金呀!”夏早安很为难地看着工作人员,“可我现在没那么多钱。”
“……这样子啊。”工作人员顿时泄了气,“按照规定,订金是必须的……”
“那我们明天再来报名好了,反正今晚我就能收到钱啦。”
“那也只能这样子了……”工作人员的兴奋之情消失得很快,她可能怀疑我们几个是故意来捣乱的。脸上虽然还挂着职业的笑容,此时看上去却显得有些僵硬。
“放心啦。我们肯定会再回来的。”夏早安这样说着,走出了旅行社。
她抬头望向天空,好像在憧憬座落在天际另一边的古城以及异国风情。
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些只是她的白日梦而已。
晚上八点四十五分时,我们在环市东路的动物园站下了车。
“哎呀,农林下路西街一巷在哪儿呀?”夏早安找不着北,站在站牌下直发牢骚。
“你还不知道怎么去呀?”我问。反正我不住这片区,平时也很少来这边,肯定也是不认识路的。
“我又没来过,怎么知道呢?!”夏早安懊恼地说道,“那个买家也真是,住的地方这么难找,还要我上门交易呢!”
“打电话去问问他呗。不过,既然他叫我们在这里下车,应该在这附近才对吧。”
“对对,不说我还忘了,他留了一个固定电话号码呢。”
夏早安赶紧拿出手机拨那个号码,结果,等了好久也没人接电话。
“那人不在家吗?”
“怎么会?他傍晚的时候还在网上留言,说八点半到十点在家呢?”
“那可能是他临时离开家了吧。”我这时还在怀疑,那人真的愿意出十万块买那两件签名的背心吗?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是我又说不出来。当然,我也不能打击夏早安的热情,如果这单生意没做成,她在全班同学面前可就颜面尽失啦。
谁叫她经常当着同学们的面拼命地吹嘘自己的背心又涨了多少呢,搞得大家几乎都把她当作香云中学的比尔·盖茨了。听说她的背心卖出了十万块,这几天全班同学简直把她当作神来膜拜。隔壁班的同学对她的大名也如雷贯耳。连校长都被惊动了,早会上白发苍苍的老校长不无担心地批评这种泛滥全校的拜金主义。
都到这种地步了,倘若夏早安没能赚到十万块,她肯定会成为全校的笑柄。
所以,我很体谅她现在焦急的心情。
金钱事小,面子事大呀!
“啊!米卡卡!”
街道上忽然有人这么一喊,我闻声回过头。一个熟悉的男生从那边走过来,走近了,脸部的轮廓也被路灯照亮了。
“咦,怎么是熊毅你呀?”
“我刚和朋友去逛天河城呀。”熊毅走了过来。
“你朋友呢?”
“她回家了。她家就在这附近。我也要回家吃晚饭了。对了,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对了。”我说着把夏早安手里的地址拿给他看,“你知道这里怎么走吗?”
“农林下路西街一巷……啊,我知道,不过有点远哦。你们怎么在这里下车了,应该再过两个站就近了。”
“唉……那该怎么走呢?”
“嗯,这样……这样……”
听熊毅说完,我真是头都大了。左拐右弯的,我仿佛堕入了一个复杂的迷宫了。我真想叫熊毅带我们去,可这又怎么好意思呢,总不能耽搁人家吃晚饭的时间吧。
“好,我记住了。”我勉强地说。
“那我先走了哦。”
熊毅跟我们告别后,走过了天桥。刚下天桥,他便等到了要搭的那路车,挤了上去。眼看着熊毅的那辆公车远去后,夏早安也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她的十万大洋进发了。
“Go!Let's go!”
我们三人大军立刻开始了几千米长征。
九点二十分,我们终于走到了那栋大楼的楼下。刚才问了路边商店的老板,那个买家的地址就是这里没错。他住八楼,但事情好像更加奇怪了,这是一栋旧居民楼。
“能拿出十万块买背心的人不会住在这种地方吧?”
比我家的房子还旧呢!可我家就不会拿出十万块买两件背心。
“你不让人家是隐形富豪呀?现在的人都喜欢披马甲啦!管他呢!先上去再说!”
这栋楼没有电梯,爬到八楼,我们都气喘吁吁了。八楼住的人家虽然都关着门,可灯光却从客厅里倾泻而出,不时传出电视机声。从楼梯口数过去一连三家都有人在。可是到了最后两家,却是乌灯黑火的。
“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不是说有人在家的吗?”
“没错呀,地址上是写着805号房。”
“哈,肯定被人耍了。我就说嘛,怎么会有人出十万块买那两件东东……”
黑暗中,我感觉到夏早安的杀意,赶紧闭上了嘴巴。
“哼,米卡卡,谁说没人买呀?这家不要我就卖给那家出五万块的!”
可她明显不甘心,用力敲了敲门。
“喂!有人吗?”没人回应,她又加上了两脚,“喂!里面的人死了没?死了的话就回答一声!”
拜托,人家都死翘翘了还怎么回答你呀。
这丫头恼羞成怒了。我和李小崇顿时感觉自己身处在十级风暴之中。
幸好,她没有破门而入。不过她最后还是抛下了一句很不符合美少女身份的脏话。
我们刚转身走到楼梯口,夏早安就像只听觉灵敏的猫,霍地回过头:“哈,那人在家呢!”
果然,只见一个人从我们刚才敲门的房间里走了出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有晃动的身影让我们意识到那里有人在走动。等走到803号房的窗户外,客厅里的灯光泼墨般洒亮了他的身影。
鸭舌帽,眼镜,口罩——在巨大而奇特、难以言状的恐惧中,我脱口而出:“是恶鬼!”
天啊!他怎么会在这里?手里还抱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
事情太过突然,我们怔怔地站在原地十几秒钟。恶鬼见到我们也愣了半秒,随即转身就跑回屋里。
“快追!”
“这次绝不能让他跑掉!”李小崇声势汹汹地冲过去。
这层楼的人家也被惊动了。有人打开门探出脑袋看个究竟,不过很快又抱着事不关己的心态关上了门。
我们拔脚追了过去。恶鬼把门反锁上了。紧急关头,李小崇大叫一声“啊嚓”,使出李小龙的一记飞脚便把门踹开了。我们顺势冲进屋里。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阳台上忽然有个身影跳了下去。待我们跑到阳台上,只听到“扑通”一声,好像是什么掉下去了。
恶鬼不是摔死了吧?
我们探头一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拣起掉在地上的公文包。从这么高的楼层跳下去,他居然安好无恙,而且疾跑如飞地沿着小巷消失了。
“小贼!别想跑!”
李小崇情急地大喊,居然也想跨过栏杆跳下去。我和夏早安吓得赶紧把他抱下来。
“笨蛋!这里是八楼耶!你想摔成肉酱呀,还是赶着去见你的师祖李小龙?”
“可是……恶鬼跳下去也没事呀。”
李小崇问得我无言以对。
我又把头伸出去看了看。这边的楼侧没有相邻的楼房,楼下是一条幽暗的小巷。恶鬼怎么才能跳下去而不受伤呢?这里可是八楼呀……我看到阳台左侧有自上而下的排水管,沿着它爬下去不是不可能,但我们也就耽搁了几秒钟的时间,他不可能爬得比猴子还快。而且,我们亲眼看见他跳下去,还听到落地声。
又来了!我苦恼地暗想:恶鬼这次又使了什么样的诡计呀?
夏早安走到门口把灯打开,房间里顿时一片明亮。
环视室内,这跟普通人家的客厅差不多,几十平方米的地方,电视机、沙发、茶几等一应俱全。一只招财猫在柜子上傻憨憨地笑着。空气中弥漫着浑浊的灰尘,似乎这房子的主人很久没回来了,墙上的日历还停留在一个星期之前。
“啊!”夏早安突然发现了什么,手指向卧室,“瞧,里面好像亮着灯呢。”
“不会有人吧?”我走过去,发现房门没关上,露出一条门缝,暗黄的灯光幽幽扑射出来。
“小心点!说不定会……”夏早安退后几步,好像卧室里躲藏着吃人的野兽似的。
我的心也猛烈地跳着,伸到半路的手无论如何也不敢推开门。可夏早安硬是从后面用力推着我。
“你进去看看!进去看看!”
“喂喂!我才不进去呢!我不下地狱,谁爱下谁下!”
凭什么老是我当炮灰呀!
“你们让开!”
只见李小崇挺身而出,看得出来他也有点紧张。为了壮胆,他故意像李小龙似的大叫一声:“啊嚓!”
房门被踢得啪啪响,里面根本没人突然扑出来。
“根本没人嘛!自己吓自己!”
我放心地走到门口,抬在半空的脚却突然僵住了,无论如何也迈不下去。非常熟悉的冰凉刺痛感,仿佛透过一支无形的针筒狠狠插进了我的背脊一般,我全身冰冷,动弹不得。喘气的声音清晰地占据了我所有的听觉。
我听到夏早安从身后走过来,她说:“怎么了?”紧接着便是刺破耳膜的惊厥的尖叫,“啊!死人了!”
这丫头又晕倒了!
她姿势优美地倒在我的身上,缓缓滑下去,然后直接亲吻了我那只好久没洗的脏球鞋。
多亏了她,我的身体才条件反射地动起来。
第二次看见死人了,可这一次比班主任那次还要恐怖。
阴沉的灯光穿透稀薄的阴影,线条凛冽地打在倒在那里的尸体上,像幅诡异而凄美的画。尸体被割破了喉咙,鲜血四溅,斑斑点点的殷红以尸体为中心绽开。
书桌上的台灯亮着,可我还是打开了房里的日光管。更明亮的光芒驱散了令人压抑的幽暗,同时也更凸显出尸体的惨状。
尸体的周围撒满了扑克牌,每一张都是方块9!
流窜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张牙舞爪地侵入鼻腔里,我嫌恶地捂住了嘴巴。那具尸体死鱼白的眼睛对准门口的方向,似有无数的冤屈倾诉。我被他看得心里发寒。
“是陈宇生吧?”晕倒在门口的少女这时突然醒了过来,站在我身后。
“爱迪生?是你吗?”
“嗯。”少女点点头,她从我身边走过去,检查了一下尸体。
“是陈宇生。”她查看后回头跟我们说。
“天啊……他果然被恶鬼杀死了!”李小崇的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恐怖,脸色浮现出一层苍白。
爱迪生推断得十分正确,恶鬼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放过陈宇生。被割破的喉咙依然有鲜血慢慢地流出来,尸体的体温仍未散去。
“他刚刚死的。”爱迪生说。
“哎,就是说,在我们敲门的时候,恶鬼正在里面杀人?”
“也可能是在我们之前就杀死了。反正,恶鬼是故意在这里等我们来到。”
“不会吧?这恶鬼也太胆大了!对了,他等我们来是干嘛呢?”
爱迪生沉思了一下,说:“恐怕是想让我们发现尸体吧。可是这里有一点很奇怪,他为什么选择我们?直接让警方来不是更好吗?恶鬼假装那个买家引我们前来的目的何在?”
“比这更奇怪的,是他怎么从八楼跳下去吧?”
“确实。”爱迪生这么说,却不急着到阳台查看。她检查完尸体,又走到书桌前,“啊!这里是游勇的房间呀!”
“你怎么知道?”
“这里有他的照片呀!”
我果然也看到书桌上的相框里那个熟悉的男人:“咦,难道恶鬼和游勇之间有什么关系吗?难道是共犯?”
“不一定。”
“可是,如果他们不是共犯?恶鬼怎么会这么方便地利用这间房子呢?”
“如果是那种可能性呢……恶鬼知道游勇不会再回到这个房子里来了。”
“什么意思?”
“你忘了?在空地上发现的那具焦尸……”
“啊!”我茅塞顿开,“那具焦尸是游勇?”
“应该是吧。不过具体的还必须等拿到验尸结果才能知道。”爱迪生边说边翻起桌面上的一本簿子,“咦?这里好像写着什么?”
他认真地凝视着。簿子上确实像写着什么。他马上找来一枝铅笔,在痕迹上轻轻地来回涂黑,很快纸张上便出现了字迹。
那是死者留下的死亡讯息吧。
我和李小崇凑过去一看,立刻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不会吧?”——上面竟然写着“恶鬼是邱子铭”!
“这不可能!”我叫起来,“邱子铭怎么可能是恶鬼呢?!他明明被恶鬼绑架了呀?”
爱迪生却不苟同我的看法:“办案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如果那次绑架案是邱子铭自导自演的,那也可以说得通呀。”
“他为什么要假装被绑架呀?”
“太简单了,这样就不会有人认为他是恶鬼,只要到时候他假装从恶鬼手里逃出来,就能置身事外,而警方只会去追捕那个根本不存在的恶鬼。”
“哇……这种诡计真的很高明咧!”李小崇佩服地说道。
我仍拼命地摇头:“打死我也不信邱子铭是恶鬼!这些死亡讯息是恶鬼伪造的!”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只要等警方拿笔迹去化验就一清二楚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尖锐的警笛声。快而迅猛,警车不消一会儿便驶到了楼下。死气沉沉的房间顿时被这些喧闹的声音填满。
“哈!来得够快!”爱迪生笑了一下,“看来恶鬼还故意让警方知道了。”
三分钟后,大批的警察冲进了房间。领头的正是我老哥米杰。
“你们怎么在这里?”
待我将来龙去脉详细道出后,他有点生气地斥道:“你们几个遇到这种情况应当立刻报警,别留在现场破坏证据!”
什么嘛!臭老哥!
如此这般,我们便被赶到客厅里安分地坐着。公安局鉴证科的人员忙里忙外,整栋大楼顿时热闹起来,隔壁的人家也跑过来看,警方不得不在走廊上围起警戒线。被外面看热闹的人们指指点点,我们感觉像嫌疑犯似的,如坐针毡。
替我们录口供的警察有点口吃,样子略显滑稽。
“你们进……进到这个……个房间时,看见什么……么人没?”
“有,我们看见恶鬼从屋里走出来,见到我们他又转身跑回了屋里。”
“恶……恶鬼?!”
警察倒抽一口冷气,像被噎到了,脸憋得通红。这段时间以来,恶鬼的行径令社会上人心惶惶,警队当中也弥漫着一股颓丧的情绪,好像永远也抓不着恶鬼的真身似的。
“那……那你们……让……让他跑掉了?!”
“可不是……”我说,“而且,他是以不可能的方式跑掉的。”
“啊!”对方露出惊惶的表情,无需再问,只待我将经过道出,他又两眼圆瞪,脸上的恐惧更茂盛了。他双手颤抖地收起询问笔录,赶紧进去告诉了米杰。
“你是说,他从八楼跳了下去?”
米杰这时站在阳台上,探头往下望。漆黑的夜色沉甸甸地浸泡着整座城市。
这种旧式楼房的阳台非常常见,他实在想不出恶鬼是怎么从这里跳到楼下的。就算是古代有轻功的大侠,从八楼这么高跳下去也不可能丝毫无损吧,更何况那种大侠只在武侠小说里出现,这本可是推理小说呀。
用非常短的时间从高处跳下而又不受伤,只有利用蹦极才能做到。但是,这样一来,阳台上应该还留着那些设备才对,可现在阳台上空空如也。
“你们真的看见他跳下去了?”米杰转过头来问。
“千真万确,而且我们还听到落地的声音呢。”
“……”
米杰没有说话,他眉头紧蹙,若有所思地走回屋内。随后便有两个鉴证人员走到阳台上仔细地搜查。
爱迪生在栏杆上像要找什么似的,过一会儿才回来跟我们说:“恶鬼应该没有跳下去。”
“欸?”
“栏杆上没有鞋印呀。要从阳台上跳下去,得先踩上栏杆吧。我想恶鬼总不会像刘翔那样直接跨过去了。”
“可是,我们都看到了他跳下去的背影,还有他落地的声音。”
“不一定,这个我可以解释。”爱迪生双眼又微微发光,仿佛已经看出什么端倪,“所谓的背影,我想是恶鬼扔下去的外套,在黑夜中以此造成我们的错觉。而落地声呢,可能是公文包掉下去时发出的声音。”
“那么恶鬼他是怎么逃掉的呀?”
“很简单。”爱迪生得意一笑,“他没有跳下去,而是从厕所里跑了。”
“厕所?”
“你们过来看看,我刚才发现的。”爱迪生领着我们走到阳台的左边,他指向紧贴着阳台的一个窗户,“即使是你,也可以从阳台上轻易地爬进窗户里吧。”
“这个倒是……”我点点头,又不合时宜地加了一句,“可是,我有畏高症。”
且不管恶鬼是否有畏高症的问题,厕所的那个窗口离栏杆不到一米的距离,只要窗户敞开着,从阳台爬到里面也不是不可能。我们刚才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窗户一直关着。
“恶鬼的诡计应该是这样的,他跑回屋里,反锁房门,利用我们破门而入这段短暂的时间里,跑到阳台上扔掉外套和公文包,然后迅速地从阳台上爬进厕所的窗户里。当时我们的注意力都在楼下,所以他就可以施施然地从厕所里走到客厅,再走出屋子。”
听到她的解释,恶鬼从八楼跳下的谜团也就迎刃而解了。
“就算你的解释说得通,不过,”我想到了很重要的一点,“你别忘了,我们追到阳台上时,真的看见恶鬼捡起公文包向那边的街道跑掉了。”
“那可能是另一个人吧。”
“欸?那是谁呀?!这么说,恶鬼有同伙?”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如果恶鬼是邱子铭的话,那么同伙就可能是乔琦了。”
“不可能!”我大声反驳。屋里的警员都投过来质询的目光。我只得降低声调,“邱子铭不可能是凶手。我了解他,他不可能杀害班主任。”
之前说过,邱子铭家里比较贫困,学校有时要收费,他一时半刻交不出来,还是班主任替他垫付的。而且,班主任时常去他家做家访。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超过了师生之谊,班主任对邱子铭来说,大概是亦师亦父了吧。他绝不会如此丧尽天良地杀害班主任。
“我也只是推测而已,你无需太过激动。”爱迪生对我过激的反应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又走回屋内,坐在沙发上闭起双眼,陷入沉思状态,神情就像睡着了。
恶鬼真的是邱子铭吗?
这里有好几个疑点:第一,恶鬼为什么要冒充买家引他们来这里?是要让他们发现尸体吗,还是要让他们发现只有他们才知道的证据?第二,恶鬼为什么要杀死游勇?杀了他,以充当陈宇生作为挑战的替代品?这个理由太过牵强。恶鬼一定有不得不杀死游勇的理由。那个理由到底是什么呢?对了,游勇拿走了从钟馨童那里勒索到的50万!为了抢回那笔钱,恶鬼的确有杀死游勇的理由。但是,他的目的真的是钱吗?第三,也是最奇怪的一点。恶鬼怎么会让陈宇生留下指证他的证据?陈宇生能在书桌上留言,这恶鬼也太大意了吧。如果这是他故意而为,为了陷害邱子铭呢?仅凭死者的留言诬陷别人,证据未免单薄了些,恶鬼应该会考虑到这一点,所以,他接下来还会做很多功夫才能让别人相信恶鬼就是邱子铭。倘若恶鬼真像陈宇生留言的那样正是邱子铭,那么邱子铭任由陈宇生留下死亡讯息真的是大意之过吗?不,恶鬼一直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不可能犯这样的过错,除非他当时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而犯错了。
就在这样痛苦的思考中,爱迪生慢慢沉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