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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少陵的手轻轻一震, 但并没有过多的表示。凤荀瞥向季子瑜:“你的意思是我不像玄霄仙尊吗?”
羽毛上沾着大片血迹, 因为刚刚醒来的缘故说话的声音还不是很大, 甚至没有成年凤凰漂亮的、流光溢彩的羽毛,他的确不太像执掌玄霄派的玄霄仙尊……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后殿转出一个小道童,对着叶灼光微微行礼:“大师兄,魏师兄已经醒了。”
萧阳挑起眉, 笑道:“正好,我们也不用在这里猜来猜去的了。现场不是还有个魏珏吗?叫他过来,一问便知真假。”
这理由似乎合情合理, 叶灼光也没有阻拦的理由。小道童领命向后殿走去, 季子瑜的目光却依然徘徊在凤荀身上, 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张少陵低头看了小凤凰一眼,恰好与凤荀的目光对上。他摸了摸小凤凰的脑袋:魏珏向来没什么心机, 加上后来晕过去了,大概很难圆小凤凰这个谎。但无论发生什么事, 他都不可能再让小凤凰受到半点伤害了。
似乎察觉到张少陵的心意,小凤凰的眼里溢出一点笑意和温暖。它把翅尖搭在张少陵手上,轻轻拍了拍,就像在安抚他一样。
张少陵恍然间想,小凤凰所说过的“朋友”——肝胆相照, 荣辱与共……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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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珏受的伤虽重, 大多都是皮外伤。他脸色苍白地走进大殿, 扫了一眼张少陵和那只赤红色的小凤凰, 半跪下来向叶灼光行礼:“弟子魏珏,见过大师兄、季师兄、萧师兄。”
“不必多礼。”叶灼光温和道,“传你过来,只是想让你复述一下东冥林中发生了什么事。你如实说就好。”
他只字不提张少陵站在大殿中央是为何,也没有解释眼前这个场面。凤荀心中叹了口气——以魏珏率直不谙世事的性子,大概很难圆他的谎了。难道……张少陵被逐出师门、入魔……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吗?
天命难违?
魏珏眨了眨眼,虽然有些虚弱,但依旧笑嘻嘻的:“多亏了少陵师兄,否则我大概就回不来了。”
说着,他开始从遭遇藤蔓、被捆到附灵树上说起,一面说一面露出疑惑的表情:“弟子以为死定了,没料到只是被绑了两天,那个魔界中人倒也未对弟子做些什么。后来少陵师兄来了,那个人才现身,要置我们于死地。”
虽然他只是在转述实情,凤荀依然多看了他两眼,眼底透出一抹思索。
叶灼光蹙了蹙眉:“附灵树是如何被毁的?那个魔界中人是如何被杀的?”
魏珏偷偷瞥了张少陵一眼:“少陵师兄,我说了没关系吧?”
他这一问,大殿中众人顿时神色各异。叶灼光的唇角再度露出笑容,季子瑜眼中透出疑惑,萧阳挑起眉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茶杯,凤荀则露出一抹若有所思。张少陵倒是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大师兄叫你如实回答。”
魏珏“哦”了一声:“那我就说了。”说着他转头面对着叶灼光,真诚道:“是少陵师兄的灵兽毁掉了附灵树,也是它杀了魔界中人。没想到它那么厉害,我也吓了一跳呢……”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又一次精彩纷呈。萧阳不屑地撇撇嘴,把手里的茶杯放回到桌子上,气定神闲地望望叶灼光;季子瑜的目光再度掠过那只小凤凰,随后恢复了漠然;叶灼光神色不变,但眼中透出一抹深思:“既然是张师弟的灵兽做的,张师弟为何隐瞒?”
“因为小蛋不让说啊。”魏珏笑嘻嘻地说道,“它说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叫我和少陵师兄保密。”
张少陵依然漠然站着,眉毛都没动一下。凤荀则注视着魏珏,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至此,魏珏和小凤凰的话就严丝合缝地合在了一起,没有半分破绽。
“你下去吧,好好养伤。”叶灼光挥挥手,目光再度落回到凤荀身上,“既然并非张师弟修炼魔气,那么与魔界勾结之人就不是张师弟,而是这只灵兽了。”
张少陵抱着小凤凰的手微微一紧,凤荀一瞬间察觉到他绷紧了肌肉,摆出防备的姿态。他心里一暖,语气也透出几分轻快:“叶灼光,你是无权对我问话的。”
小凤凰傲然昂首,竟显出几分成年凤凰的气势与恢弘。属于仙尊的自傲和从容自它的眼底流露出来:“我是玄霄仙尊,还轮不到你来定我的罪。”
叶灼光淡笑道:“你说你是玄霄仙尊,谁能证明?既然你承认了自己修炼魔气,这种灵兽就应当立即予以扑杀。至于张师弟,他违反门规,且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他一挥手:“带下去。”
锵然一声张少陵长剑出鞘。他把小凤凰护在怀里,向后退了几步,脸上一瞬间显出一丝肃杀与决然。他和凤凰都身受重伤,灵力枯竭,本已是强弩之末,挣扎其实也不会拖延多久。凤荀被他揽在怀里,贴在他胸前,甚至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
“为什么?”凤荀小声问着,像是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为什么?”
若舍了他,张少陵只不过是杖责二十而已,依然还能做他的青云弟子。张少陵有多么渴望力量,多么渴望修成仙尊,他是知道的。对于魔尊来说,无用的东西不必留着,阻碍的东西踹开便是……没有必要护着他。
“你说过,”张少陵长剑指出,声音沉稳,“朋友就是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生死不渝。”
凤荀抑制住心底悸动的情绪:“……后面那个词我可没说过。”
但前世的魔尊说过。
可惜……前世的凤荀与张少陵明明几度共经生死,最后却连朋友一词都不能说出。他们只能是敌人,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生死不渝的……敌人。
张少陵手腕一抖,挥出长剑,剑尖指向围住他的几人。刃与刃还未相交,殿中的弟子忽然分开,尽数跪下,让开了一条路。
“参见师伯!”
张少陵剑势一顿,只见一名灰袍老者从殿外缓步走了进来。他戴着道冠,神情清冷,目光先是在张少陵脸上停顿了一下,随后转向了他怀中的小凤凰,甚至都未曾给行礼的叶灼光等人一个眼神。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老道避世炼丹已久,未曾想过玄霄仙尊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我师弟这顽劣弟子张少陵……劳烦仙尊费心。”
跪下行礼的叶灼光不由得动了动。
凤荀笑道:“不费心。他倒是对我费了不少心。”
柳云鹤的师兄凌舒玄与柳云鹤年岁相仿,但始终潜心炼丹,不怎么过问世事,今日竟现身青云殿?而且,他是如何确认凤荀就是玄霄仙尊的?
凌舒玄走到上首的椅子上坐下,这才淡声道:“都起来吧。”
殿中弟子站起身,凌舒玄指了指右手边的椅子:“灼光,你坐这儿。”
叶灼光恭敬应了,在凌舒玄右手边坐下。
“不必多说了,事情我都已经清楚了。”凌舒玄淡淡道,“老道避世已久,本不该过问这些俗事,但若任其发展,恐怕我青云派今日就要造孽了。”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叶灼光,叶灼光立刻起身跪下:“弟子莽撞,未曾想过……”
“你素日行事稳重,不会冒进,也未曾有过大错。”凌舒玄微微抬起头,长叹了口气,“老道夜观天象,那凤凰的确是玄霄仙尊,只是落难于此,你怎可不问青红皂白?”
叶灼光伏在地上:“是,弟子知错。”
“上次师弟曾让你在后山清扫落叶十五天,看来你未曾吸取教训,那就闭门思过七日,这几天的早课就不必来了。”凌舒玄淡淡说完,目光投向张少陵:“张少陵违反门规,擅自插手弟子外放修行一事,又以下犯上,但罪不致杖责二十。罚你抄五遍《道德经》,三天后送到我这里来。”
张少陵:“是。”
叶灼光迟疑着开口:“可是师伯,魔气一事……”
凌舒玄的目光落在张少陵身上,看了他片刻:“玄霄仙尊所用乃是玄霄失传法术,灵力逆行与寻常修仙不同,带了三分魔气也实属正常。我们是修仙者,虽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但也不可矫枉过正,你记住了。”
叶灼光只得应道:“是。”
“幸好张少陵并未学去玄霄法术,否则我就不得不以叛师罪将他逐出师门了。”凌舒玄淡淡道。
张少陵垂下目光,没有说话。
“当然,今日老道前来,所为并非只张少陵一事。”凌舒玄声音淡漠,“来人,带兰馥。”
凤荀心中已经猜到三分。他缓缓呼出一口气,颇感疲惫——前世他与凌舒玄并无深交,只听说这位柳云鹤的师弟一向不理俗务,没想到竟肯帮着张少陵,而且听上去,他似乎对派中发生的大小事情了如指掌,只是表面上避世罢了。
似乎察觉到他的疲惫,张少陵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他的手包裹住小凤凰的整个身体,摩挲过小凤凰的翅膀和凤翎,凤荀不由得动了动——他从未和魔尊有过这样近的接触……
他不由自主地蜷起爪子,似乎挠痒了张少陵的掌心,张少陵用指尖挠了挠他的脖颈,动作亲昵,凤荀心里微微一颤,就好像那指尖挠在了他的心尖上,麻痒麻痒的。
他脸红了。幸好他现在全身都是红的,不然老脸可就丢尽了。
脚步声从殿外响起,兰馥被两名弟子带了进来,跪在殿中。她先是看了一眼张少陵,随后才拜伏在地:“弟子兰馥,见过师伯。”
凌舒玄也没叫她起来,表情依然淡淡的:“灼光说有人勾结魔界,兰馥,你也是师弟座下的六位亲传弟子之一,可听说过什么?”
兰馥猛地抬头:“师伯!定是张少陵那小杂种勾结魔界——”
“我还未说是什么事,你怎就如此肯定?”凌舒玄淡淡瞥了一眼叶灼光,“你在临风崖思过期间,依门规,除送饭弟子外不允许与任何人接触,你好像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兰馥陡然噎住了。她瞪大了眼:“师伯,弟子只是,弟子只是如此猜想……”
“萧阳。”凌舒玄把目光投向坐在第三把椅子上的萧阳,“你来说。”
“是。”萧阳站起身,用眼角不屑地瞥了兰馥一眼,“弟子曾在前段时日奉命下山去办一件小事,不想却在津安城遇见了兰馥师姐。弟子想兰师姐本该在临风崖思过,怎么能私自下山去津安城?于是就悄悄跟了上去,发现兰师姐去了一家赌坊。”
凤荀心里涌起一阵“果然如此”的感觉。他就知道……萧阳绝不会无缘无故说那样的话。张少陵这货依然用指尖一下一下挠着他的脖颈,他于是用爪子踹了张少陵一下,却换来对方的一声低笑。
凤荀抬眼向张少陵看去,剑眉星目的少年低垂眼帘也正看向他。四目相交,他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了然——从叶灼光到兰馥,从凌舒玄到萧阳,也不知是谁利用谁、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哪怕是修仙者,也只不过是修了实力却修不了心境,都有自己的私欲。
只听萧阳续道:“那家赌坊名叫延庆赌坊,虽说打着凡间赌坊的名字,可早与魔界有勾结,赌坊的大掌柜便是魔界中人。兰师姐去了赌坊没多久,便是新晋弟子外放修行……魏师弟与夏师弟遇险,均有魔界插手的痕迹。再加上结合魏师弟适才所说,那些魔界之人似乎是冲张师弟而去,兰师姐又与张师弟结怨,不知兰师姐对此事有何分辩?”
兰馥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你血口喷人!”
“不敢。”萧阳从容道,“我出身九华云天宗,家父虽只是副宗主,但到底是修仙世家。兰师姐出身平民,我萧阳还不屑于去诬陷一个平民。”
萧阳还真是妥妥的拉仇恨。兰馥差点从地上蹦起来扑过去挠他,被左右两边的弟子按住。
“兰师姐才是那个勾结魔界、企图置张师弟于死地的人。”萧阳完成了他的发言,“当然,弟子也考虑过为什么魔界之人会帮助兰师姐,本派向来节俭,她必不会有多少金钱,那么她是用什么作为交换的呢?”
大殿中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侃侃而谈的萧阳身上。萧阳续道:“师父座下六名弟子,每人均有师父亲赐的法宝一件,乃是不可多得的珍贵之物。不知道兰师姐的法宝是否还在身上?”
兰馥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我……我没有带在身上……”
“那就是放在房中了。”萧阳向凌舒玄一行礼,“弟子恳请师伯去搜一下兰师姐的房间。”
“不,不!”兰馥突然尖声叫道,“我丢了!我不小心弄丢了——!”
凌舒玄淡淡开口:“来人,去搜。”
兰馥一下瘫软在地,目光呆滞,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眼看着有弟子领命而去,她忽然抬眼,用恶毒的、狠厉的目光看向张少陵,厉声尖叫:“我杀了你——!”
她猛地挣脱了压制着她的两名弟子,向张少陵一头撞去。立时有人上前拦住她,在她腰侧重击两下,闭了她灵力流通的穴道,她便像一摊软泥一样倒了下来。虽然已经无力伤人,但她依然用通红的、可怕的眼神怒视张少陵,仿佛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张少陵一动不动,既不躲闪也不惊慌,只淡漠站在原地,抱着他的小凤凰。凤荀看着兰馥:她对张少陵哪来的这么大恨意?她心眼就针别那么小?
搜查的弟子很快就回来复命。他们从兰馥的房间搜出一个黑色小人偶,手掌大小,上面钉着一张符纸,写着张少陵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黑色小人偶所用的木头是魔界独有的附灵树制成的附灵木,这种厌胜之术不同于凡间的厌胜之术,可以说是狠毒异常。
一切已经水落石出。凌舒玄露出疲倦之色:“把兰馥带下去,废掉灵力,上镣铐,关在镇魔塔最高层。”
他的目光再度掠过张少陵和他怀里的小凤凰:“我等修仙中人,为的是除魔卫道,”他的目光又从叶灼光身上掠过:“切不要把心修入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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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青云殿走出,微凉的晚风扑面而来,张少陵于是把凤荀揣进自己的衣服里。小凤凰扒拉着层层叠叠的布料,翅尖轻轻抚过张少陵胸前的伤痕——虽然服过上清丹,但被附灵树所伤后翻开的皮肉显得异常狰狞。
“今晚还真是惊喜不断。”凤荀的口气带了几分调侃,“兰馥被处置了,那么柳云鹤座下的亲传弟子位就又空出了一个,不知道要争斗成什么样子。”
张少陵:“理别人作甚。”
“他们可不算‘别人’……”
“除了你,都算‘别人’。”张少陵转过一个弯,淡淡道,“对我来说,今晚唯一的惊喜就是你还活着。”他停了一停:“你什么时候能化形?”
凤荀压抑住快了一拍的心跳:“你猜。”
张少陵:“……”
“听说化形要百八十年吧。”凤荀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张少陵的衣服,“慢慢等……”
“好。”张少陵擒住一只乱动的小翅膀,低头看他,眼底带了点笑意,“我等你。”
凤荀:“……”
他、他败给他了还不行吗……
“你为什么着急让我化形?”凤荀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难不成你不喜欢禽类?喜欢什么狼啊虎啊豹子啊……”
“我喜欢凤凰。”张少陵走在竹林里,竹叶在脚下发出簌簌声响,显得异常静谧。他的眼中含了些悠远:“我也不着急。八年还是十年,二十年抑或三十年……我都等你。”他的侧脸线条在黑夜中柔和了许多:“我只是想见见你。”
凤荀彻底怔住。一瞬间,张少陵仿佛与前世的魔尊重叠起来,那人眉眼清俊,褪去了素日的凛冽,歪在椅子里转动着指间的琉璃杯,一双眼睛带着初雪般的笑意,定定注视着凤荀。
“醉了吗?”
“醉了。”魔尊宛若梦呓般喃喃低语,“不然,我如何能这样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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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青竹阁,夏无胤和魏珏已经先回来了。这两人嘻嘻哈哈地坐在庭院中,看样子是在下棋。魏珏的伤似乎并无大碍,精力十足地嚷嚷着要悔棋,一见张少陵,马上笑着指夏无胤:“少陵师兄,夏师兄他欺负人!”
张少陵走过去瞥了一眼棋盘,沉吟半晌,夹起一枚棋子落了下去。这一下就把夏无胤的必胜之盘给打翻了,魏珏顿时高兴起来:“还是少陵师兄好!”
“自然是张师兄好了。”夏无胤沮丧地叹了口气,“张师兄最关心你了,就连去救援都先想着你。这一下把我的必胜之局给翻盘了,我可要伤心了……哭给你们看哦。”
张少陵没说话,魏珏还未来得及说话,凤荀从张少陵的衣服里探出头:“哭吧。”
夏无胤:“……张师兄,这鸟也太嚣张了!”
张少陵:“我宠的。”
夏无胤:“??”
魏珏:“少陵师兄,你让我们两个没有灵兽的怎么办?”
凤荀再度探出头:“你们两个凑合一下将就着过吧。”
魏珏:“??少陵师兄,你别太宠这只鸟!!!”
张少陵毫无波澜:“今天我还没谢谢你。”
“你在开玩笑吗少陵师兄?”魏珏撇嘴,“若没有你,我早就死透透的了,我还没说谢谢——”
凤荀又探出头:“大恩不言谢,有钱请给钱。”
魏珏:“我要炖了这鸟!!”
张少陵:“小蛋灵力是火系,你炖不熟它。”
魏珏,年十六,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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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东暖阁,张少陵掏出金疮药解开衣衫开始给自己上药。后背的伤比较重,凤荀就用翅膀沾了药膏,蹲在少年魔尊的裸背上给他涂药。涂着涂着,他的思绪就飞回了前世——貌似前世他也见过一次魔尊的裸背,皮肤真是好啊,摸起来滑滑的,比他养的油光水滑的灵貂都要光滑……
“小蛋。”张少陵忍不住开口,“你还好吗?”
凤荀回过神来,一翅膀就把药膏糊在了张少陵的伤口上:“还好。”
张少陵静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我听说玄霄仙尊的衣袍均在边缘绣以兰花,只是颜色不同。”
他停了一停:“我还没问你的名字。”
凤荀一怔,翅尖戳到了张少陵的伤口,张少陵皱了皱眉。
一瞬间有千百个念头从凤荀的心头转过:这一世是有个凤荀的,但还不是玄霄仙尊。若是张少陵问起,他势必要说出自己前世的事情……他要怎么形容前世和张少陵的关系?敌人?朋友?
他一面涂着药膏,一面开口:“我的名字是凤荀。”
张少陵侧过了头,他在等。
“不是你知道的那个凤荀。”小凤凰把后背的伤口都涂上了金疮药,跳到了床上,张少陵依然直直看着他。
“我死前是玄霄派掌门,玄霄仙尊凤荀。”凤荀道,“你可以看做是前世。”
张少陵的眼神变了:“前世还有一个张少陵?”
他实在太聪明了,凤荀暗叹。他坦然点头:“是,魔尊张少陵。”他停顿一下:“……是与我生死之交的死对头。”
说完,他的心里涌上一抹自己也控制不了的紧张。张少陵会怎么想?会不会怀疑他从始至终就是想骗他,想害他,想利用他?
张少陵有片刻的沉默,过了许久,他突然问道:“你是把我当成了他吗?”
凤荀愣住:“什么意思?”
见小凤凰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张少陵皱起眉:“你觉得我就是他?”
凤荀彻底懵了:“难道不是?”
话音刚落,他就确定自己说错话了。原本和颜悦色的少年魔尊脸色一沉,一言不发地坐起身,穿好衣服,拿起金疮药开始给自己的脚踝上药。三下五除二上完药,他把金疮药丢回柜子,站起身走到门边,转头看了一眼仍然不明所以的凤凰。
张少陵扯了扯唇角,可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想必你们一定有很多难忘的回忆。”
说完,他面无表情地挪开目光:“我出去走走。”
砰地一声,他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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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荀不明白他怎么了。前一刻还好好的,怎么后一刻就突然变了脸……这魔尊大人简直是阴阳脸,喜怒无常。
虽说在青云山上不会有什么危险,凤荀还是飞出窗子去张少陵可能去的几个地方找了一圈。晚间露水重,直到露水打湿了他的羽毛,翅膀变得有些沉重,他也没找到张少陵。
他沿着山道低空飞过,见一个青云弟子迎面走来,于是上前拦住了他:“请问是否见到张少陵去了哪里?”
“张师兄?”弟子一愣,“刚刚见到他从厨房出来,往青竹阁的方向去了。”
找这么半天这货居然回去了?
凤荀说了声谢谢,振翅又掉头向青竹阁飞去。刚刚飞进窗子,他一眼就见到手里端着盘东西杵在门口的张少陵:“……”
张少陵见他回来,眼神一沉,但依然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回到榻边,倒头就躺了下去,一副都离我远点的模样。凤荀瞥了盘子一眼,不由得一怔: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两条豆沙卷,做得十分精致,看样子是刚做好的。
这人……
凤荀险些失笑。他飞到张少陵身上,故意用翅尖戳了戳张少陵的耳朵。张少陵耳朵动了动,他一伸手就把小凤凰抓了下来,放在一旁,然后翻过身背对着他。
“少陵。”凤荀蹲在他身后,“豆沙卷太长了,我根本吞不下去。”
张少陵:“别叫我。”
凤荀怔了怔,心中一瞬间过了几个念头:“可我饿了。”
张少陵:“……”
他翻身起来下地,脸色不愉地坐在桌旁,寻了一双筷子把豆沙卷夹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凤荀又飞到了桌上:“你生什么气?”
张少陵:“……”
“虽然我和前世那个张少陵是死对头,可我们的关系……若说实话的话还是很好的。”凤荀仔细觑着张少陵的脸色,发现他的脸在一瞬间更加阴沉了。他及时闭了嘴,想了想,又开口道:“我没想过要对你怎么样。”
说来也奇怪,他重生以来的确没想过要对“死对头”张少陵如何。
张少陵依然在用筷子夹豆沙卷,一句话也不说。凤荀蹲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开口道:“少陵,你再夹下去它就要变成豆沙年糕了……”
张少陵停住了。他盯着那盘已经四分五裂的豆沙卷,忽然低低开口:“你在青云殿里可以不开口,为何要维护我?”他顿了一下:“是因为我的‘前世’和你曾是生死之交吗?”
向来牙尖嘴利的玄霄仙尊一时间呆住。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的?魔尊心也是海底针啊……
“不是因为他。”凤荀决定实话实说。这个少年版张少陵似乎陷入了什么奇怪的想法里,好像不太想把自己和前世牵扯在一起,“因为我和你是朋友。”
他猜对了。少年版张少陵的眉心松了一下,稍微有所舒展:“吃吧。”
凤荀:……这人的变态占有欲居然连他的前世都容不下吗?!他不由得想,幸好前世的成年版张少陵不会遇到少年版张少陵,不然这两个人会不会打一架?
他低头看了看那盘豆沙卷。前世这是他师弟最为拿手的食物,经常做给他吃。然而重生之后,他对这种甜腻腻的食物突然多了几分厌倦,吃在嘴里的感觉就像看着师弟那张曾经单纯天真最后面无表情杀掉他的脸,明明是甜食也异常清苦。
张少陵照例给他夹豆沙卷。吃了第一块之后,凤荀觉得张少陵做的貌似要比师弟好吃一些,至少那种苦涩的味道淡去了许多,反而显出几分豆沙的香甜。
张少陵微微启唇,忽然开口道:“既然你的名字叫凤荀,那以后,我就叫你小凤吧。”
凤荀没什么异议,然而张少陵下一句话差点把他噎个半死:“我在书上看到,如果拥有双修道侣会更快提升修为。等你化形,我们就结成道侣吧。”
凤荀:“你说啥?!”
张少陵倒是无比自然:“我见过你化形之后的模样。又不是不能接受?”
“这不是能不能接受的问题!”凤荀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明白现在的少年张少陵根本就没有情爱的观念,唯一一个被他承认的朋友就是自己,只要自己不是丑得惨绝人寰,大概这位魔尊都能接受……可若只是为了提升修为,不代表自己能被变成道侣!
凤荀怒了:“你到底有没有尊重过我?双修道侣……你根本就不明白双修道侣意味着什么!难道只是用来提升修为的工具?!”
张少陵皱起眉:“可我能接受的只有你。”
“张少陵!”凤荀气得七窍生烟,“你想获得力量想疯了吧!我只是你的朋友!”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也会是我唯一的双修道侣。”张少陵凝视着他,“我不懂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凤荀一瞬间没了胃口,语气冷寂森然,“若我是你的双修道侣,那是因为我爱你;若我是你的朋友,那是因为我欣赏你,却不爱你。”
说完,他一拍翅膀飞过整个房间,落在了窗前。他凝视窗外漆黑的夜幕,不知为何感到眼中涌上一阵酸涩:张少陵不会懂的。他之前不懂友情,现在不懂爱情。
张少陵的目光追随着他。过了半晌,他才开口:“抱歉。”
“没事。”凤荀努力平复自己翻涌的心绪,语气冷静,“我不怪你。”
又过了许久,张少陵道:“……你在我心里并不是提升修为的工具。”
凤荀微微垂下目光:“……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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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少陵虽被罚抄《道德经》,但每日的早课还是不能耽误的。次日早课一下,季子瑜便把众弟子叫到一处,神情淡漠地宣布道:“师伯有令,腊月初一斗法大会前夕,将要举办一次青云派内亲传弟子选拔,人人皆可参与。”
众弟子一阵窃窃私语。
“还有一个消息。”季子瑜淡淡道,“在外游历的两位亲传弟子不日便要回山,届时也会出现在选拔赛上。”
说完他一挥手:“散吧。”
弟子们三三两两地散去,季子瑜走到张少陵面前:“兰馥想见你一面。”他看了看不远处等着的魏珏和夏无胤:“一个人,这只凤凰可以跟着。师伯已经允准,就看你的意思。”
张少陵:“好。”
季子瑜点点头:“那就今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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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魔塔在青云派的一处山坳中,顾名思义,是镇压魔物和妖物的所在。整座镇魔塔由青石砖砌成,外围被金色的锁链锁住,上面布满符纸和各类加持法术。
地面有些潮湿,已经长出了一层青绿的苔藓。张少陵与凤荀的脖颈上都各自挂了一枚晶石吊坠,是为了防止他们被镇魔塔的镇魔符和法术所影响。前面一名青衣弟子引路,领着他们走进了镇魔塔中。
镇魔塔共九层,地上七层,地下两层,兰馥被关押在第七层乙字牢内。张少陵踏进镇魔塔,回头看了一眼外面开阔的空地——几只白鸽扑棱棱落下,咕咕地叫着。
那名弟子把张少陵领到乙字牢门口便离开了。乙字牢是个很小的房间,甚至不到张少陵房间的一半,一间小小的窗子开在最上面,几只白鸽飞了进来,落在牢里不过见方的地方。一名女子披散着头发蹲在地上,正伸手喂这几只鸽子。
似乎听到脚步声,她微微侧过脸,披散的长发下露出她苍白的侧颜:“你来了。”
凤荀蹲在张少陵肩头凝视着她。曾经嚣张跋扈的兰馥此刻已经被废去灵力,她的手脚都戴着刻满符文的镣铐,以防止她逃脱。她仿佛在一夜之间就憔悴了,眼角甚至已经出现细细的皱纹。她就这样安静地蹲在地上,看着鸽子啄食她手里的几粒米。
“看着我现在这样,你是不是觉得很快意?活得连这几只畜生都不如。”兰馥轻声说道,“张少陵,你也不必得意,你和我,都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罢了。”
张少陵皱起眉:“何出此言?”
“我恨你,和师父宠爱你……是一样的原因。”兰馥悠然道,“可怜叶灼光那个蠢货,一心一意敬爱着师父,维护着青云派,却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更加宠爱你,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爱我一样。”
她说着,转头直直望着张少陵,唇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你的大凶命格并非天生,而是人为。你在凡间如浮萍一样游荡,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张少陵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凤荀心中微微一震——这是什么意思?前世的魔尊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难道这其中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