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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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竹,迎柳那丫鬟说在郁姨娘滑胎的当天, 你曾经和看着安胎药的扶风发生争执, 甚至差点打翻药汤, 可有此事?”

    紫竹算是顾如是身边最没有存在感的丫头了, 她是德善堂收养的孤儿, 一出生爹娘就死在了一场疟疾中,作为一个拖油瓶, 爹娘两边的亲人都不肯抚养她,将她丢在了德善堂的门口,是萧见素收养了她, 并且在顾如是十岁的时候,将她送到了顾如是的身边。

    说起来, 这些个大丫鬟里, 紫竹是最沉稳的, 许多事情, 顾如是都放心交给她去做, 而且紫竹从小就受到严苛的培养,心性坚定,往常小姐闺房里常常发生的丫鬟间的争风吃醋也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确有此事。” 紫竹皱了皱眉回答道, “那日奴婢正在和厨房的刘婆子核实小姐这个月还未用尽的份例,以及小姐从查卡狩猎回来之后的膳食单子, 谁料那扶风对小姐出言不逊, 说小姐的膳食奢侈浪费, 奴婢和她争执了几句, 扶风一时气不过,还和奴婢动了手,可能是在奴婢闪躲的时候碰到了那罐汤药,这一点,厨房的刘婆子可以给奴婢作证。”

    紫竹没有丝毫惊慌,有条不紊地将那日发生过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江文秀隐秘地笑了笑,紫竹话音刚落,就迫不及待地对着一旁的丫鬟婆子吩咐到:“赶紧把厨房的刘婆子带来。”

    或许是太过兴奋,手指还微微颤抖,脸色微微涨红。

    “拜见老爷,老——”刘婆子低着头弓着腰,慌慌张张进来,看着这一屋子的主子,两腿战战,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还没说完话,就被心急的江文秀打断。

    “行了行了,我问你,郁姨娘滑胎当日,扶风和大姑娘身边的紫竹是不是发生了争执,你可曾看到事情的起因经过?”江文秀颇有些焦切的问道。

    “看,看到了。”刘婆子攥紧一角,说话有些疙疙瘩瘩。

    “那日紫竹姑娘取笑扶风从二老爷身边被贬到一个姨娘的身边,虽然从当初的二等丫鬟升为了一等丫鬟,但是这地位却降低了,说扶风伺候一个低贱的姨娘,将来她就是能平安诞下顾家的子嗣,也只是低贱的庶子,比不上大房的几位少爷小姐,扶风气不过,和紫竹姑娘起了争执,还被紫竹姑娘打了一巴掌,差点撞翻药汤。”

    那婆子低着头,不敢看紫竹诧异地眼神。

    “你胡说!”刘婆子说完话,紫竹立马反驳。

    “大胆,这里还没有你一个丫鬟说话的分,来人,给我掌嘴。”江文秀,猛地一拍桌子,对着身边那个刻薄的老嬷嬷吩咐到。

    “慢着。”萧见素怎么会允许江文秀在这个时候动她的人,那岂不是彻底定了紫竹的罪吗,“事情到底是紫竹说的那般,还是刘婆子说的那般都还没定数吧,老夫人现在动手打人,外人看来,岂不是要屈打成招。”

    萧见素的眼神平静,看的卫琼英越发来气。

    “娘,大嫂说的对,现在还是找到还是郁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卫琼英一脸贤惠地宽慰道,打一个丫鬟有什么用,她想打的,可是萧见素那张永远高高在上的臭脸。

    “哼!”江文秀狠狠剜了萧见素一眼,等会有的是让她哭的时候。

    “来人,传仵作。”

    一个矮瘦的小老头战战兢兢地跪在大堂中央:“小人在帮丫鬟扶风验尸的时候发现,她的脖颈出有两处勒痕,其中一处的勒痕稍稍细些,显然是被人勒毙后装做自尽的模样,悬于梁上的,并非自尽。”

    仵作说完,江文秀脸上的兴奋之色显然更明显了:“扶风不是自尽,这么一来,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幕后的指使者杀人灭口,还有一种,就是有人蓄意栽赃嫁祸,将视线转移到扶风之上,如果是后一种,那么唯三和药罐接触过的几人,都有下毒的嫌疑。”

    “大儿媳妇,为娘的也不能包庇你,而是紫竹那丫鬟既然牵扯到这件事里头来了,那必须要彻查,你别怪娘不讲情面了。”

    江文秀看了看边上的顾广成,眼底闪过一丝恋慕:“老爷,就在刚刚所有人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派人去搜查了紫竹那贱婢的屋子,如果真的是她下的毒,或许能查出点什么眉目来。”

    江文秀的先斩后奏让在场的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一部分是欣喜的,一部分是羞恼的。

    “啪——”

    顾如是想也不想就摔了手上的碗,摔的方向也不巧,正好砸在那刘婆子的脑袋上,她一生哀嚎,捂着脑袋,鲜血不断地从指缝中流出。

    “我的漪芳园什么时候是阿猫阿狗都能进的了,别说现在还没证据,就是证据确凿了,起码也得只会一下我这个主子吧。”

    顾如是凤眸圆睁,仿佛冒着火般,万分不满地看着上首的江文秀。

    “大丫头,特事特办,要是告诉了你,万一惊动了那幕后的黑手,毁灭证据怎么办,你刚刚不是也说,要揪出那个藏在顾府之内的歹毒真凶吗,现在只是查查你一个丫鬟的屋子,有什么好羞恼的,难道......”

    江文秀的眼底带着讥讽,意有所指的,仿佛顾如是就是那幕后真凶一般。

    “祖母这话好笑,只是一个婆子的片面之词,你就派人搜我的漪芳园,那要是万一有那碎嘴的婆子说二叔其实是你和哪个野男人的奸生子,那祖父岂不是直接可以挥刀把人砍了。”

    “放肆!”

    江文秀的声音尖利可怖,整个人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手指直直顾如是,气的仿佛快晕厥了过去。

    这大小姐的胆子还真是大,什么话都敢说,什么野男人,什么奸生子,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不过人心都是爱看热闹的,不少丫鬟婆子即便知道大小姐这就是气话,气老夫人不经小姐同意,就让人去搜漪芳园,可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老太爷和二老爷好几眼。

    似乎二老爷长得的确和老爷有几分不似,可是真要说起来,那郁姨娘生的三少爷,还是很像老爷子的。

    不少顾家的家生子,老一辈的奴仆开始算起了二少爷的生辰,似乎是在老夫人嫁进来的第八个月降生的,对外说是早产,那时候,就有些风言风语,有的说是老夫人在嫁进来之前,就和老爷有了收尾,还是在先夫人的灵堂上勾搭上的,也有传言,是江家小姐不检点,在嫁到顾家之前,就已经有了相好,早就不干不净了。

    那时候,因为这些留言,老夫人发了好大一场火,打杀了不少说闲话的下人,倒是老太爷,一直都没有出面澄清过,因为老夫人的杀鸡儆猴,那些说闲话的人渐渐没有了,又过了这三十多年,大伙也渐渐忘了这件事,今天被小姐这么一提,那些老仆人忽然又想起来了,这活泛的心思,蠢蠢欲动。

    “呦呦,你这话太没规矩了。”顾广成瞪了孙女一眼,他虽然不喜这江氏女,但是更不想做活王八,只是看着孙女委屈的小眼神,这心里顿时就又软了。

    “回去给我抄一遍女训,送去我书房。”女训是这个时代对女子的闺阁劝言,通篇三百多个字,世家女子是不爱看那什么女训的,也就那些迂腐的文人墨客,喜欢江自己的女儿照着女训,养成那些没有脾气,只会听男人吩咐的精致傀儡。

    不过除了女训,顾广成也实在是想不起来,还有哪本书能比这本册子更加薄了。

    这样的惩罚能叫惩罚吗,江文秀咬紧牙关,嘴巴里弥漫这铁锈味,看着自己心爱的夫婿如此明目张胆的偏心,有史以来第一次后悔,后悔自己当初孤注一掷的决定。

    “老夫人,这是从紫竹那丫鬟房里衣柜的暗格中找到的锦盒,里头放着的红花麝香,都是容易导致孕妇流产的活血药物。”

    刚刚偷偷摸摸承认不注意离开,带着一群仆妇冲进漪芳园的老嬷嬷趾高气扬地走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锦盒。

    过分的欣喜让她忽视了一个问题,按理即便顾如是没在漪芳园,那里的守卫都是很严密的,没道理她刚刚带人过去的时候,就被几个小丫鬟阻拦了一下,十分便利地就去了大丫鬟紫竹的屋里,甚至那么简单,就带着这罪证出来。

    “这正是害的郁姨娘流产的药物。”一旁的大夫上前检查了一下锦盒里的药材,对着上首的顾广成等人说到。

    郁姨娘似是悲戚,压低着声音呜咽,仿佛下一刻就会晕厥过去,看的顾远桥的心都碎了。

    “大哥大嫂,仙仙和你们什么怨什么仇,你们有什么不满可以冲我来,何必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子,和我们没有出世的孩子。”

    顾远桥一脸悲愤,噗通一声跪在顾广成的面前:“还请爹爹给儿子做主,给您未出世的孙子做主。”

    人证物证俱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倒要看看老爷子会怎么偏心大哥一家。

    不过他忘了,刚刚老爷子也是偏心了,偏心的那么理直气壮。

    “哈哈哈。”顾如是捂着嘴笑了笑,现在的氛围那么严肃,她这一笑,顿时就引来了无数人的怒目而视。

    “大丫头,那紫竹可是你的人,她敢下手毒害郁姨娘,很难说和你这个当主子的没有任何干系,这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

    江文秀是发现了,自从那次意外之后,这大房的丫头就疯了,越发没了管教。

    “没什么,我就是笑某些人蠢,这郁姨娘的肚子里的孩子和我们大房有什么关系,也不去想想,她这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到底是谁能拿到最大的好处,或许也不是不知道,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顾如是嗤笑一声:“这紫竹的房间,住着的可不只是她一个丫鬟,我记得红湘似乎和紫竹住一屋吧,只是这红湘,到底是我的丫鬟,还是二婶送来给我的贴心人,我就不知道了,是不是啊,我的好二婶。”

    顾如是忽然间转身,纤长的食指直直指向一直没怎么说话,满意地看着事态发展的卫琼英,尤其是红湘这个名字,更是让卫琼英大吃一惊。

    “大姑娘莫不是东窗事发,反倒来攀咬我了,什么红湘绿湘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卫琼英一副吃惊的模样,仿佛不懂顾如是的意思。

    “二婶上了年纪记性不好没关系,侄女我会让你慢慢想起来的。”

    顾如是拍了拍手,一群人压着被堵住嘴,满是慌张的红湘进来,一同辈送进来的,还有一些满身伤痕的黑瘦年轻男女和孩子。

    “娘——”

    “奶奶——”

    那些人一进来,看到跪在堂上的刘婆子顿时痛哭流涕,“奶,好可怕好可怕,狗蛋差点就见不到奶了。”

    刘婆子大吃一惊,她收了二夫人的钱,不是早就把人给远远送走了吗,难道是被大小姐抓回来的?这么一想,刘婆子满眼恨毒的看着一旁的顾如是,她原先想着那些钱足够她的儿子孙子潇洒几辈子了,配上她一个糟践婆子又怎么样呢,没想到,大小姐这么厉害,居然把他们给找回来了。

    刘婆子又急又怕,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最讨厌别人这样看我,会让我忍不住挖了她的眼睛。”顾如是上前了一步,凑到刘婆子耳边轻声说道,吓得她一个瑟缩,再也不敢抬头看了。

    “说起来你还要谢谢我,我可是你们一家人的救命恩人呢,要不是那天我手下的人正巧撞见了,恐怕你们一家,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有些人的钱可不是那么好的拿的。”顾如是看向一旁脸色微变的卫琼英,嗤笑着说到。

    “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刘婆子大吃一惊,看着边上儿子媳妇身上的伤,还有二夫人微微闪躲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三呢,老三在哪儿?”刘婆子看了一圈都没看到自己最心爱的小儿子,顿时就有些急了,拽着一旁小儿媳妇的衣领问道。

    刘婆子最爱小儿子,这个小儿子在读书上颇有天赋,只可惜他们一家子都是奴籍,根本无法入仕,当初她答应帮二夫人做事,未尝没有二夫人答应她,帮他们一家脱离奴籍的条件。

    “相公,相公他被二夫人派来的人害死了。”刘婆子的小儿媳捂着脸,痛哭着说道。

    “二夫人,你骗我,你说了只要我帮着你指认紫竹姑娘,你就给我钱,送我家人离开的你骗我。”

    刘婆子有些癫狂地上前,死命地上前想要锤打卫琼英,她百上那几个丫鬟哪里是一个厨房里做惯了粗活的婆子的对手,刘婆子伸手拽下头上木质的发簪,红着眼就向卫琼英刺去,大有同归于寂的架势。

    可惜,卫琼英可是卫忠义的女儿,从小也是习武的,会一点点拳脚功夫,虽然这一点她隐瞒的很好,几乎刘婆子一靠近,卫琼英就装做闪躲,不经意间用手拽住刘婆子的手腕,一个反手,原本朝卫琼英刺去的木簪,直直刺入刘婆子的喉管,顿时无尽的鲜血从她嘴中喷涌而出,瞪大了眼,发出赫赫地声音,朝后头倒去,死不瞑目。

    这一点倒是顾如是始料未及的,不过也无碍,左右那刘婆子在死之前,也已经指认了卫琼英这个幕后真凶。

    “胡说八道,这刘婆子一定是被你们大房买通,跑来陷害于我的。”刘婆子一死,卫琼英终于松了口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了那鲜红色的血液,她身体里仿佛有一股力量,控制不住,蠢蠢欲动。

    “那堕胎药呢,那药总是从你们大房屋子里的搜出来的,这一点作何解释。”

    顾如是看着卫琼英的垂死挣扎,笑了笑:“二婶别急,你的好丫鬟不是还在吗。”顾如是拔开塞住红湘嘴巴的帕子,“怎么了,见到你真正的主子不开心吗?”

    红湘的脸色变了又变,很快恢复平静:“奴婢不知道小姐在说什么,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什么二夫人,红湘一点都不知情啊。”

    她装做不解,未语泪先流,微微颤抖的身子,仿佛顾如是将她怎么了。

    “大丫头,你到底想要闹什么,拿着刘婆子的家人来威胁她改口,你以为这样紫竹那丫鬟的罪孽就能洗清了吗?”

    江文秀看事情的走向似乎不受她控制,狠狠瞪了一旁的卫琼英一眼,略带焦虑地冲着顾如是吼道。

    “祖母年纪大,不仅脑子不好使,现在连眼睛和耳朵都不好使了,刚刚我有威胁刘婆子什么吗,从头到尾,不都是她和二婶之间的内讧吗,难道只有指认咱们大房的话祖母肯听,指认二婶的,祖母就不愿意相信了吗。”

    顾如是略带怜悯地看了一旁的顾远桥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祖母不想查清害死二叔骨肉的真凶呢,比起二叔,反倒二婶更像是祖母的亲生骨肉。”

    顾如是那张嘴,气死人不偿命,江文秀听得直翻白眼,比起那个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她更想看到的是大房出丑,左右她也不缺孙子孙女,哪有比大房倒霉,更让她开心的事。

    可是现在发生的一切,显然和她事先调查到的不一样,也不知道卫琼英那个女人到底做了些什么,误导了她,现在好了,让大房占了上风,没准自己这二儿媳妇,还得搭进去。

    “你说那毒是红湘下的,那时候,她怕是跟着你在查卡吧,难道她有分身术,能飞回顾家下毒。”江文秀有些不满地问道。

    顾如是像看傻子一般看着眼前的江文秀:“红湘自己是没法下毒的,但是她可以托人帮忙下毒啊,谁也没规定,坏人都是单打独斗的。”

    “小姐,这是从扶风和红湘的箱龛里找出来的东西,根据上头的标记,都是皇室御用之物,咱们府上,也就二夫人和二小姐那儿有。”

    几个丫鬟匆匆忙忙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摆着几个精致的发簪,以及几锭银子。

    卫琼英还不至于没心眼到拿着这种明显的东西去收买人心,她算是明白了,自己是计划好了一切,但是还是被萧见素母女摆了一道。怕是在自己沾沾自喜的时候,他们早就已经知晓,并且等着看她的笑话了。

    “贱人——”

    顾远桥看着侄女奚落地眼神,顿时经受不住,想也不想就甩了卫琼英一巴掌。

    “你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打我,我可是当今圣上的胞妹,堂堂皇室长公主,你算是什么东西。”怒火冲头,卫琼英想也不想就和顾远桥扭打在了一块。

    “反了反了。”江文秀一阵胸闷,哪有女人敢打自己的夫婿的,这卫琼英怕是疯魔了,赶紧吆喝着身边的仆妇去把人拉开。

    狗咬狗一嘴毛,顾如是看着二房的丑态,这些日子接连的打击的郁闷都轻了不少,不过,他们要是以为这样就结束了,那还是太简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