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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了,阿 彩,太阳都已经大盛了哦。”
好听的男子声音近在 咫尺,裘彩撷闻言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瞧了瞧。入目的是自己牡丹花色的锦被,她懒洋洋地伸长了脖子蹭了蹭背面舒坦的模样像一只餍足的猫。
“无妨,我 不需要去国子监了哦,往后都不需要。”
她只当是家中长辈哪个在同她玩闹,最有可能的还是那个不着调的裘相。所以她机智地记起来自己被关了紧闭当然太阳是否大盛与她又有何干?
慢着慢着……被关了紧闭,那么这个男人是哪个?
“可是院子里来了许多丫鬟仆人,你不出去将人打发了我便也出不去呢。”一贯的清冽又柔软的语调。
裘彩撷的思绪一下子便回笼了,瞪大了一双眼睛直挺挺地坐了起来。中衣好好的在身上,披着外袍睡的所以那一身外衫皱得不成样子了,可笑的是她感觉到压向被褥的那一侧面颊湿漉漉还黏糊糊,顿时反应过来是什么的时候为时已晚,已经同那人四目相对。
相较于昨晚的狼狈懵懂,这厮这会儿倒是衣冠楚楚好整以暇地瞧着她出糗。不过裘彩撷心下却是不气的,这个衣着光鲜的人方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李梵音。
“这便起了,你且等等我。”因为是入睡之后临时决定过来的,所以裘彩撷的一头长发被打散披在后头,如今睡了一晚更是压出了一圈一圈的波浪,远远看去很是柔和妩媚但是这么出门却是有失体统。
裘彩撷本来无所顾忌,看看如今自己衣衫还算完整便想着开门直接出去,寻个理由打发了院子里扫洒的人。倒是李梵音几步到她跟前,将欲出门的人拦下了。
“阿彩,你如此随意恐怕不妥。”
李梵音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她一番,随意汲着的一双绣花鞋,鞋跟被踩得扁扁的完全变了形。外袍皱成一团,即便如今中衣还算着得整齐,可是睡了一晚上领口开得未免太过,松松垮垮地露出了一大片锁骨所及的雪白肌肤。
就这么披头散发的出去,外头有的是家丁仆人,那可都是些身份低微的男子。如此可是叫那些人得了便宜,想到这里李梵音便觉得气闷。裘彩撷虽然年幼,一张脸倒是尤为出色,如今她睡眼惺忪、双目带水,失了寻常里强势调皮的模样倒是更为叫人怜惜了。
这厮怎的就不长记性?
裘彩撷感觉到李梵音的眼神不善,可是一时半会儿也没发现问题,便歪着头好奇地说,“来的匆忙,索性外衣还在,我快些跑回房里去是无碍的。”
李梵音深吸一口气,他昨日来的时候便瞧见了这屋子原本是属于个女子的,房间角落还留着这姑娘平素里梳画的化妆台子。
“至少先束个发再出去,且将中衣和外袍理整齐。”李梵音不去瞧她,自个儿虽不能说是个劳什子君子,但对个九岁的姑娘尚且没有什么歪心思。
裘彩撷闻言乖乖地掸起了衣服,只是束发对她来说却是个难事,一是她没有这儿巧手,二是在相府自然有人伺候她平素里只琢磨怎么好玩却不会将心思放在这上头。
奇怪的是李梵音的一头魔发却是束得整整齐齐的,上头的玉冠扣入发髻却没有将头发带得毛躁杂乱,真真神奇!
“李梵音,我不会束发,要不我先取个发带将头发捆一捆,回头再找人帮我束起来成不成?”裘彩撷摊了摊手,讲道理来说这样的解决方法已经是十分合理了,她觉得李梵音这会儿应该挑不出毛病。
李梵音略一沉吟,往梳妆台子的方向走去。“你来,我替你束。”
“使不得使不得。”裘彩撷连连罢手,她虽是个粗枝大叶的倒也清楚为女子束发描眉的不是下人就是自己的夫婿,李梵音不是个男子便也罢了。
李梵音眉毛一挑,揶揄道:“阿彩,我竟不知你也是个如此拘泥于细节的女子了。平素里你与我二人称兄道弟,我也直将你当做自己人看待,如今为兄替你束发有何不可?”
兄弟呐!裘彩撷眼睛一亮,她昨日李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无非是忐忑不安,不知李梵音心下如何瞧她。毕竟裘彩撷一心将他当做友人,却不得李梵音的回应心下也是苦闷。如今听他这么说只觉得心下一阵激动,恨不得整颗头放到人跟前任他编麻花还是别的什么。
“没有不可,是我想得多了。”裘彩撷笑弯了一对眼睛,几乎是连蹦带跳地跑到人跟前的矮凳上安分做着。“来吧,今日你给我束得发,哪怕是到了夜间我都不舍得拆下来呢。”
裘彩撷的头发细软,有人说头发是人性格的映射。以往没有触摸到之前,李梵音只以为她的头发会和她的人一样又硬又直,毕竟在他眼里裘彩撷是一个一根筋爱反骨的人。如今却是大相径庭,他的手很白,她的头发不黑透着一点栗色,但是交错在一起莫名得十分好看。
梳子轻轻地从头顶往下梳,遇到打结的地方也不强干蛮梳,动作轻柔地比裘彩撷身边丫头的手艺都舒服。
铜镜里头映出两个人的面孔,本来两个人之间隔着正常的距离,可是在铜镜里面的人却是没有距离的。她看到李梵音垂着眼睛认真地替自己理顺头发,左手把起她大量的头发。食指在内侧不住地点触到她的脖颈处,温热的还带着点痒意。
她突然觉得好笑,面上也确实就这么扯开了笑脸。李梵音只听得她“噗嗤”一声笑开了,心下好奇面上也被她带得一笑。
“怎么了?有个人替你束发就这么高兴?”
“唔。”裘彩撷诚实地点了点头。
她的头发还握在李梵音的手里,于是他的手便跟着发丝的动作微微晃动起来,为了不会用力过度而扯痛了她,李梵音的动作很是轻柔,即便如此也避免不了左手与裘彩撷更多的接触。
裘彩撷抬起头仰着一张脸瞧他,入目的李梵音整张脸都倒了过来。消尖的下巴和唇形优美的嘴唇清晰地映入她眼里,她长叹了一声觉得很满足。
“李梵音,我之前就觉得你像我的阿爹像我的阿娘,但是我阿爹不及你的细致周到、我阿娘也不及你的大气端庄。我觉得高兴你竟做了我裘彩撷的好兄弟,我何德何能?”
她的喜悦好不隐藏,李梵音面上高兴心下却是有些不悦的。被裘彩撷全身心信赖事件好事,可是年长一些却也并不是裘相的年纪吧?莫非他如今多年病中容貌早已衰退?
李梵音想到这里隐隐有些着急,忙从铜镜里寻找自己。入目的是他依旧风姿卓越的面容,如此他更是对裘彩撷的说法感到诧异,究竟是哪一点叫人以为自己是想成为她的父辈呢?
“阿彩,我倒更宁愿做你细心周全的兄长。比之裘相我可不敢当。”他说得含蓄,事实上同任何人做比较他都是极为不屑的。
裘彩撷没有察觉他的小心思,只是笑意更甚显出了她那一排洁白的上齿。“我没有兄长呢,也不知道极好的兄长该是如何模样。我只道阿爹阿娘待我最好,然而他们虽好却没有办法作为我的朋友,李梵音你却可以!”
啊,生活当真是幸福!
裘彩撷回答着李梵音的问题,自个儿却是被如今的念头刺激地浑身舒适,只觉得如今她过得日子恐怕是许多人一生想盼都盼不来的。她突然想到曾经看过的一本书里面的描写,人生最大的喜事便是:无大喜、无大悲。
李梵音听着她朴实的话,心下一动。“从前没有,如今你却是实实在在有了一位好兄长,你可以去有兄长的人家瞧一瞧,会否我的兄长当得出色?”
李梵音说得认真,裘彩撷便也听得认真。两人四目相对之间,裘彩撷只觉得心下一热,他给自己的承诺每每都要去努力兑现。她挠了挠脸皮,“无非是开个玩笑罢了,李梵音你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我又如何会要求你去做个好兄长呢?要知道你可不姓裘,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呢。”
“怎么会呢?”他手上的动作不停,理顺的头发单手一分便将头发分为两股,面上的表情不疾不徐仍在同裘彩撷聊天,“我为阿彩尽心尽力,往后若我有难阿彩定然也会倾力相对是不是?”
裘彩撷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承应下来。“那是自然!”
“所以这又怎么会是压力呢?我待阿彩好,阿彩自然也会待我好,阿彩可以将这当做我预先付出的,往后我会向阿彩一一连本带利的取回来。”
他话说得极轻,最后的几个字几乎是气音一般含在嘴里。只是他面上带笑,声音也是极尽温和缱绻,裘彩撷只觉得他是在好言安慰自己,自然忽略了李梵音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裘彩撷只觉得她被李梵音的一声声“阿彩”喊得心绪飞扬,虽说家里父母也是这般称呼,怎的到了这人嘴里却是如此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