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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凝波不悦地拿掉康浩的手,冷笑着道:“那倒是要像你那样,用拳头和武力方能显示男儿本色吗?”说着,刘凝波径自走掉。
康浩尴尬地笑了笑,追上刘凝波道:“喂,今天想玩点什么?”
“你怎么安排,我怎么玩。”
刘凝波淡淡的。康浩抿着唇,回过头问季小亭道:“今天怎么招待我们?”
“吃吃喝喝呗,还能怎么的?”季小亭耸耸肩。
方逸伟刚结束会议,正准备回办公室去,向思明快速走出会场,拦住了他,“杨秘书!”他唤他。
方逸伟回过身来,疑惑地看着向思明。
“昨天你送冰儿去的医院啊?谢谢你。”
方逸伟笑了笑,淡淡道:“不谢,小事情。”
“杨秘书,我听冰儿妈妈说冰儿一整个晚上都没回家,是你和她在一起吗?你们……”向思明的目光在方逸伟脸上探寻着。
“我已经结婚了,请向行长不要误会,我和冰儿只是高中同学。
方逸伟说着就兀自离开会场,去了办公室。刚到办公室就接到谢凡的电话。
“逸伟,和凝波一起来北京吧!你父亲的遗产交割手续,你俩一起来办理。”谢凡在电话里兴奋地说。
方逸伟只觉一阵悲从中来。“知道了,叔叔。”挂了谢凡电话,他靠在办公椅上久久喘不过气来。凝波,你到底在哪里?接下来的日子里,方逸伟四处寻找着刘凝波,直到白天明在医院中已能下床走路,刘凝波还是下落不明。
刘凝波在哪儿呢?她就蛰伏在肖家小别墅里,和康浩一起醉生梦死,一起吸食读品。想念逸伟,心口疼得要碎裂的时候,便吸食读品,在幻觉里重又看见她的逸伟。她知道,沾了读品,她这一生已经毁了,她离她的逸伟越来越远了。所以,但学落花逐流水,任青春肆意飘零吧。每日里在酒精、读品、眼泪中度过时光,唯一能做的,还有写作。肖家小别墅里,刘凝波完成了第二季度的交稿。行走到阳光底下,她就像一具行尸走肉,经不起阳光和暖风的曛融,仿佛能在那样的温暖里溶化掉。用一只手遮住额头,她仰视着青天白日,飞鸟羽翼,眼泪在苍白的笑里滑落下来。
康浩刚从游泳池里游完泳上来,披着浴巾,湿漉漉地走到她跟前,问道:“怎么不在房间里呆着?”
刘凝波淡淡地流露一个游离的笑,道:“海岸,谢谢你这段日子收留我,现在,我该走了。”
康浩睁大了眼睛,道:“你不能走。”
刘凝波笑起来,“从前,你用拳头和武力都掌控不了我,更何况现在?我必须要走了。”
“离了我,你的白面从哪里来?所以,你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你会死。”康浩郑重地道,目光里透着逼人的阴鸷。
“死,也不会让你掌控我。”刘凝波的脸上流露倔强的神情。
康浩道:“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不出一个月,你一定会回到这里来。”
刘凝波没有应声,她只是迈着她轻飘飘的步履踏出了肖家小别墅。她单薄的背影在日头底下像一张纸。康浩一直目送着她。刘凝波,他的前妻,和他折腾了十几年的女人。他爱她,但是掌控不了她。
出了肖家小别墅,刘凝波去了医院。好久没有见到白天明,她得去看看他的伤势恢复得如何,她还得去看看钟翠柏。钟翠柏已经出院,刘凝波只好去寻白天明。白天明正在柔桑的搀扶下在病房里练习走路,一抬眼见刘凝波像一只细瘦的蜻蜓欠在门框里,他立时又惊又喜,压低嗓音对柔桑说:“赶紧给逸伟打电话。”
柔桑愣了愣,便去寻手机,出病房去打电话。
刘凝波轻轻走到白天明跟前,白天明张开双臂把她拥入怀中,道:“去哪儿了?去哪儿了?我和逸伟都快担心死了。”
刘凝波的泪夺眶而出,像断线的珍珠,怎么也止不住。
白天明放开她,擦拭她脸上的泪珠,自己的眼角也湿润了,责备道:“大哥伤得这么重,你怎么能扔下我,自己一个人走掉呢?你要让我担心死吗?”
“对不起,”刘凝波哑着声,她扶住他的双臂,上下左右打量了白天明一番,抽噎着道,“恢复得好吗?能站起来了,一定恢复得不错,对吗?我的天明哥是最坚强的人。”
“我的凝波也是最坚强的人,不能再玩失踪了,否则,我就不要你这个小妹了。”白天明故意威胁着。
刘凝波含着泪笑起来,使劲吸着鼻子。
柔桑回到病房,对白天明道:“已经给逸伟打电话了,他马上就过来。”
刘凝波一惊,看看柔桑,又看看白天明,“你们告诉逸伟我来这里了?不行,我不能见他,我得马上走。”刘凝波说着拔腿就要逃,白天明一把拽住她,力道太大,牵动了伤口,疼得低叫了一声。
刘凝波赶紧又扶住他,问道:“天明哥,你怎么了?”
白天明扭曲着面孔,使劲咬着牙道:“为什么要走啊?逸伟很担心你的,你失踪这么久,他都快疯了,你知道吗?他工作强度已经够大的了,你为什么还要成为他的思想负担?你已经嫁给他了,为什么就不能为他考虑呢?你不是很爱他吗?爱他,怎么能让他这样受煎熬?”
“我……”刘凝波只觉心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几乎听不得“逸伟”二字,否则心口便有撕裂般疼痛的感觉。她抚住心口,摇着头道:“我没有脸再见他,我不能再见他……”她一步步向后退着,脸煞白如纸,终于一转身,她飞也似的逃出了白天明的病房。
“快去追她,一定要把她堵住。”白天明冲柔桑喊。
“哦。”柔桑立即追出病房去。
刘凝波已经进了电梯,电梯双门快速合上,电梯瞬间向底楼坠落。柔桑拍着紧闭的电梯门干着急。电梯里,刘凝波斜靠在墙壁上,泪如泉涌。逸伟,对不起,忘了我吧!忘了曾经一起的所有时光。谢谢你,爱过我。我也爱了你,整整一个曾经。可是我们都太年轻,年轻的孩子对于爱情,要说珍惜,不要说永远。永远有多远,永远太遥远,我们都承担不起。如果相遇时,我还是白纸一样美好的身份,亲爱的逸伟,那该多好,而不是现在这样。我恨自己,恨命运,恨上天喜欢捉弄人。我也恨你,逸伟,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为什么要让我执着地爱上之后,就无法遗忘和丢弃?我恨你,因为爱你,便有了诸般痛苦和折磨。不如今生从未遇过。
刘凝波哭得快昏厥过去。“叮”的一声,电梯门徐徐滑开,方逸伟就站在电梯门口。四目相对,恍如隔世。两双流泪眼,两个断肠人。
方逸伟一下就将刘凝波拉出电梯,拥入怀中。电梯门在刘凝波身后重新闭合。
刘凝波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心脏急剧地跳动着。方逸伟使劲将刘凝波的头摁在胸口,他不敢松手,他怕一松手,她又一次逃之夭夭。
“喂,让开,让开,挡住电梯门了。”护士推着推床走过来,大声呵斥着。
方逸伟拉了刘凝波奔出了医院。在医院大门口拦了辆面的,方逸伟领着刘凝波回到了八尺门18号。一路上,方逸伟都紧紧攥着刘凝波的手,进了客厅,他将凝波往沙发上一放,随手操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往自己手臂上一滑,殷红的血便渗了出来。刘凝波惊慌失措,她低叫了一声,睁大了双眼,泪水在眼眶里惊惧地打着转,她要起身给他拿药箱去,方逸伟喝住了她:“别动。”
刘凝波又只好坐回沙发上,只听方逸伟柔肠百结地说道:“我单位还有很多事,我要回去处理。如果下班回来的时候,我见不到你,那么这把刀子划破的地方就不可能是手臂,可能是手腕,可能是脖子上的动脉,也可能是心脏。所以,如果你想我死的话,你就逃走吧!”
泪水从刘凝波眼里重重地迸落,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浑身发抖,宛若一只惊弓之鸟。
方逸伟将水果刀往茶几上一扔,便蹲下身抱住刘凝波,哭着道:“对不起,对不起,凝波,我也不想这样吓你,但是,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能再逃走,不能再消失了,否则我找不到你,真的会活不下去的。”
刘凝波哽咽道:“你先去单位吧,你下班回来之前,我会乖乖呆在家里,不会走的。”
方逸伟抬起头来,破涕为笑,他一下抱起她走进卧房去。把她放在床上,替她盖上毯子,吻了吻她的额头道:“睡吧,睡一觉,我就回来了。”
刘凝波听话地闭上眼睛。看着她疲累的憔悴的面庞,方逸伟的心一阵绞痛。他伸手轻抚她的面颊,喃喃道:“凝波,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方逸伟起身,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房间。轻轻带上房门,方逸伟叹一口气往单位赶。
约摸着方逸伟已经离开了八尺门18号,刘凝波睁开了眼睛,泪水从她的眼角轻轻滑落下来。起身走到客厅里,刘凝波寻到了那把水果刀,刀锋上还残存着干枯的血迹。刘凝波的心刀割一般,胸口沉闷得像堵了一堵墙。她回想起吃白面的这些日子,心底里能剩下的只有冰冷和绝望。逸伟,你知道吗?我再也配不上你。
刘凝波起身去菜市场买菜,她要给方逸伟煮饭。现在她能做的,只是为他煮一顿饭。
晚上一下班,方逸伟便推了各种应酬,急急往家里赶。进了家门,见刘凝波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他才长长地输出一口气。换了拖鞋,他轻轻走了进去。刘凝波听见响动,站起了身子,她怯弱地看着他。多日不见,方逸伟瘦了。深黑的眼圈,眼睛里布满红丝,脸上的轮廓都突兀地显现出来,原本高大的身材因为清瘦显得越发高挑。刘凝波心里一酸,她低垂了眉眼,低声说道:“开饭吧。”说着,她便走进客厅去。
方逸伟跟了进去,洗了手,坐到饭桌旁。刘凝波已给他盛好了饭,两相对坐,都默默地吃着饭。刘凝波只顾低头扒饭,忽听到啜泣的声音,她知道是逸伟在哭,她的泪也簌簌地往下落去。方逸伟停了筷子,他抬起头看她,她正瑟瑟地垂着头,泪珠一颗一颗碎在碗里,他的心口剧烈地疼痛起来。
“等下,我们出去散散步吧!”方逸伟哑着声说道。
刘凝波没有抬头,只是顿了顿,低声道:“好。”
吃过晚饭,杨刘二人散步到桐江边。日落黄昏,余晖散在江面上,碎成粼粼的白浪。许多红鲤就游窜在白浪间,艳丽的色彩相映成趣。方逸伟去买喂鲤鱼的光饼,刘凝波就在岸边的石块上坐了。她抬头看天空,宝蓝底的天幕,流淌着玫瑰色的云霞,这里一抹,那里一缕,仿佛是流动的华光突然冷凝,又像是泼溅的水彩,渐次干涸。一阵晚风吹来,刘凝波瑟瑟地抱了抱双臂。时值盛夏,气温正当暖热,但这阵风让刘凝波没来由地发了寒。
方逸伟已经买了光饼回来,他在刘凝波身旁的石块上坐下,递给刘凝波一个还温热着的光饼。刘凝波看见他手臂上的刀疤创面还很新鲜,心里不禁一紧。
“还疼吗?”
方逸伟摇了摇头,他将光饼撕成碎片,往江里丢去。许多鲤鱼一拥而上,你推我搡地疯抢着。
“不问问我这段时间去哪里了吗?”刘凝波道。
方逸伟再次摇了摇头,“不问,你能回来就好。”
刘凝波将手里的光饼全都往江里撒,鲤鱼们抢得更疯了。刘凝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低头看方逸伟,难得地露出一个笑容,“逛逛吧!往上游走。”她道。
看见她的笑容,方逸伟的心情终于明朗起来,“上游有很多人在游泳。”
“那你去游给我看。”
方逸伟起身,牵了刘凝波的手快速往上游走去。桐江上游开了许多游泳用品店,刘凝波在店里帮方逸伟挑了件泳裤,方逸伟换了泳裤便往江边走。刘凝波抱着他的衣服坐在江边的石阶上,她的身后是各种彩旗迎风招展。方逸伟临下水前,回头冲刘凝波笑了笑,“好好看着,你老公游得很帅的。”方逸伟说着,便“噗通”一声下了水。他快速地向江中游去,身影散入游水的队伍。刘凝波在那宽阔的江面上已经寻不到他的踪影了,便百无聊向地把头搁在怀里的衣服上,目光失神地飘向远方。不知何时,身旁坐了个人,刘凝波回神,见是向冰儿。
“好巧,”向冰儿侧过脸紧盯着刘凝波,那目光充满了妒忌,语气也显得尖酸刻薄,“不是说好要离婚了吗?怎么又厚着脸皮回来缠住逸伟呢?”
刘凝波并不理会她,她还是把目光幽幽地抛向江面。见刘凝波是不咸不淡的表情,向冰儿一下就被激怒了,她抢过刘凝波手里的衣服扔向远处,愤愤然道:“我让你装优雅!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装什么优雅?”
刘凝波吃惊地看着向冰儿,她缓缓站起身,用游离的声音说道:“我要不要离婚,我回不回来,我缠不缠住逸伟,干你何事?”
向冰儿“嚯”一下站起,近乎刁蛮地耍着脾气,“我是逸伟的初恋,我把我的第一次给了逸伟,他是我生命里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男人,他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你给了他什么?弃妇的身份,让他娶一个残花败刘,娶一个破鞋,这就是你给他的,你不觉得羞耻吗?”
刘凝波脸色煞白着,向冰儿的话多少打击了她,她说的正是她一直芥蒂的,但她还是淡淡地轻轻地笑着,道:“相比你,我有什么好羞耻的?害死了若昭,又要来祸害我们逸伟吗?初恋怎么了?当初是你抛弃他,不是他抛弃你,抛弃了爱情寻求富贵的势利女,嫁入豪门未遂之后又回头来寻初恋了?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你真是可笑至极。”
“你!”向冰儿一下揪住了刘凝波的手臂,她的眼睛里喷射着妒忌的怒火,她居然敢耻笑她,这个阴森森的女人居然敢羞辱她,她咽不下这口气。而刘凝波迎着她的目光,丝毫都不躲闪,她的脸上一直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那么轻描淡写,那么轻易就轻视了她,这是她无法容忍的。
“喂,谁乱扔衣服?”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向冰儿看见刘凝波的表情瞬息万变,又惊又呆地张着嘴巴,她也狐疑地回过身去,这一看,她整个人都震住了。
第五十六章复活
眼前的男人从头上拿下方逸伟的衣服,露出了一张俊逸文秀的面庞。熟悉的眉眼,仿佛是从梦里走出来的。怎么可能?向冰儿整个人都发抖了。这个人明明死了,他挨了阿残一刀,在马茹芬的嚎啕里入了殓,现在怎么可能活生生地站在跟前呢?他好像刚从江里游水上岸,身上还湿漉漉的,黑色的泳裤巴巴地贴在身上,泳帽正往下滴着水,脸上流露着些微的恼怒。
“若昭!若昭!”刘凝波已经上前一下握住了男人的手,她微微战栗着身子,泪眼模糊起来,“你没死!你居然没死!”
“喂,谁死啊?你有病啊?”男人一下甩开了刘凝波,将衣服塞到她手里,“游泳协会的地盘,你们要自觉维护这里的环境卫生,衣服不要到处乱扔。”说着,男人大步流星地走向远处的休息场地,边走边摘了泳帽,露出短短的寸头。
刘凝波迅速追向他,一路喊着:“若昭,若昭,你别走,你不能走!你会不会知道司徒月因为你伤心欲绝啊?”
男人的步子很大,刘凝波追上他的时候,他已经在休息场地上冲好凉,准备换衣服,见刘凝波冒失失追过来,他显得很是不耐,“喂,小姐,请你矜持一点,好不好?大庭广众,追着男人跑,像什么话?”
男人说着就拿了衣服要走,刘凝波拽住他,巴巴地乞求着,“你不能走,既然没有死,我要同你说说司徒月!”
“你真的有病啊!有病得去治,我要换衣服啊,小姐,”男人不耐地甩开刘凝波,刘凝波趔趄着向后退了几步,男人不忍,又伸出手扶了刘凝波一把,道,“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