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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宁阁里琉璃灯照得敞亮,赵栩横在榻上,两条长腿舒展着,正往口中送一个澄黄晶亮的枇杷。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斜睨着站在不远处一脸愁容的亲妹妹:年方六岁的四公主赵浅予。
地上用木板、地毯堆得高低不平。身穿鹅黄窄袖褙子,面容和赵栩很相似的四公主赵浅予,正犹豫该用撺棒还是杓棒鹰嘴,才能把脚边那颗玛瑙小球,击入前面地毯拱坡后凹下去的一个球洞里。两个侍女捧着革囊和提篮站在她身后。
“突”的一声,赵浅予吓了一跳,却是赵栩口中的枇杷核被他一口吐了过来,落在那根杓棒鹰嘴上。
她眼睛一亮:“六哥要我用这个?”侍女赶紧取了那根鹰嘴棒出来,将枇杷核也拿了出来。
赵栩白了她一眼,继续动手剥枇杷皮。这苏州进贡的太湖白沙枇杷,比福建的个头小,却更甜美多汁,皮也一撕就下来,他决不能忍受福建枇杷剥起皮来那副狗啃的模样,也只有这白沙枇杷,他才喜欢自己动手。方才让人给陈太初送了半篓子,又让人给孟彦弼也送了半篓子。现在有点担心孟彦弼那二愣子,少叮嘱了一句,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这么好吃的枇杷分给胖冬瓜一些。
说起来,这次四妹要带女学的学生参加捶丸赛。孟氏的女学估计依旧赢不了蔡氏女学。不知道胖冬瓜会不会捶丸。唉,四妹虽然比胖冬瓜高半个头,可到底才六岁,拿棒子也拿不稳,地滚球的准头都堪忧。果然,长得太好看的人,除了自己和舅舅一家,脑子都不太好使。那胖冬瓜丑是丑了点,人倒怪聪明的。
赵栩忽然朝天眨了眨眼,自己这是什么病?怎么突然什么事都会想到那只胖冬瓜了?他抬起手碰了碰唇上的伤口,疼,一定是太疼了,才疼出了这病!赵栩用力甩甩头,默念了三声:我不疼,我不疼,我不疼。然后转头盯着自家从小就很好看的四妹。
哈,挥棒了,噗,果然打不中。就她这水准,还想和三公主带的宗室勋贵娘子们比赛?真是丢他赵六的脸。亏得她还缠着要自己过两天陪着她去观战两家女学的捶丸赛。无聊!
赵浅予跑到榻边,桃花眼盈盈一脸哀求:“六哥,你帮我打!”又伸手去抢他的枇杷。
赵栩将剥好的枇杷塞到她口中:“笨!”捏捏她的脸颊,没有肉果然不好玩。呀,怎么又想到那谁了!他赶紧顺手接过她的杓棒鹰嘴,还是童子规格呢,太轻了。他几步走到那发球的地方,侍女早把玛瑙小球捡回来放置好了。赵栩看了看那边的球窝,微微弯下腰,轻巧甩手一挥。
赵浅予看着那红色玛瑙小球倏地离地飞了出去,过了那地毯堆成的坡,忽然一沉,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拽了下去似的,直直地跌入那个球洞里。她不由地跳了起来:“六哥!六哥你教我这个嘛!”
赵栩嘴角一勾,让她过来拿好球棒,悉心指导她挥棒的角度和力度。打了五次后,那球终于飞了出去,却落在那坡上,滚了下去,偏巧正掉进了洞。那边的侍女示意击打进洞了。赵浅予高兴得扔下棒子就抱住赵栩:“我会了我会了!”
赵栩嫌弃地掰开她,这四妹就是这点不好,看着自己和陈太初就喜欢跟她养的叭儿狗一样往人身上蹭。
“每个人一次只能打三棒,你都五棒了,早输了!笨!”赵栩点点她的额头。
外面一个小黄门进来复命:“陈衙内说谢谢您送的枇杷,还现吃了三四个,直说好吃。”
赵栩想了想:“他也有三年没吃上了。”大名府那个破地方,哪里吃得上这些。
小黄门笑着说:“衙内还说他明日要去孟氏族学参加入学试,要带上几个枇杷给孟家的小娘子,请您包涵一下,别生气。”
赵栩一愣:“他说他要去孟氏族学附学?”这是什么事?难道因为苏昉去附学,他就也要去附学?还有什么让他包涵!他赵六是那么小气的人嘛!胖冬瓜怎么也算和他们三兄弟并肩作战过的,要不是他不方便自己送,那枇杷总也要分一点给小同袍的。
赵浅予也好奇地问:“是那个要和蔡氏女学打捶丸赛的孟氏族学吗?”
小黄门想了想:“汴京城就只有一个孟氏族学,衙内是说去这个学堂,还说让您没事明天陪他去孟氏族学走一趟,哦,有事也让您无论如何得去,他请你吃凌娘子家的馄饨。”
赵浅予拽着赵栩的袖子:“六哥!我也要去!你带上我嘛!你还像以前那样扮作小厮,我就扮作书童!我还是元宵节才出过宫的!寒食节我都没出去过,三姐还去了澹台玩儿呢!六哥你带上我嘛!”
赵栩咀嚼了一下陈太初那句多出来的话,转转眼睛:“要不,我们一起去找爹爹说说?”
外面又回来一个小黄门,禀报说:“枇杷送到孟二郎手里了。”
赵栩问:“他说什么了没有?”
小黄门想了想:“孟二郎说谢谢您,还说特地交待过了,您那药,绝对不会给别人用,请您放心。”
赵栩又问:“他说枇杷什么了没?”
小黄门笑了笑:“哦,说了,孟二郎说就这么半篓子几十粒枇杷,他家里人太多,实在不够孝敬的,给别人知道了不太好。就一口气在小的面前全吃完了。小的从来没看见谁吃枇杷吃得那么快的——”
赵栩挥了挥手,让他出去。气得不行,连自己和陈太初都想着胖冬瓜,你这亲哥,是亲哥吗!这胖冬瓜在孟家,姐姐欺负她,哥哥也不想着她,过得太苦了!
赵浅予伸手急急拉了他往外走:“六哥快走,快去找爹爹说。太初哥哥要请我吃凌家馄饨呢!太初哥哥!”
赵栩闭了闭眼,你们这些哥哥妹妹的,都什么跟什么啊!好烦!
赵栩两兄妹到了福宁殿求见官家。小黄门进去通传,不一会儿出来笑着说:“承安郡王和四主主且在外间先吃个茶,官家吩咐待他和苏相公陈太尉说完话再进去。”
苏相公?陈太尉?赵栩眼珠子一转问道:“还有谁在里面?”
小黄门笑道:“娘娘(太后)也在里头,还有翰林学士院的孟大学士也在,正说笑着呢。”
翰林学士院只有一位孟大学士,也给皇子们上过课,正是孟彦弼的亲二叔孟存。
赵栩灿然一笑,掐了一把赵浅予低声说:“快哭,大声哭。”赵浅予素来被亲哥哥指使惯的,也确实被掐得疼了,樱桃小嘴一扁,撕心裂肺大喊起来:“爹爹——娘娘——爹爹!”
不等小黄门和周边内侍女官们反应过来,赵栩嘴上大声喊着:“四妹你等等!四妹你别哭!”手上却推着赵浅予直奔入内。
福宁殿的女官和内侍们在大殿门口拦着赵栩兄妹俩,架不住赵浅予年纪虽小嗓门尖细有力,一声声喊着爹爹。
没喊几声,殿门一开。福宁殿的供奉官苦笑着说:“主主莫哭了,官家让承安郡王和主主进去。”
赵浅予一愣,低声问:“六哥,我还要不要接着哭?”
赵栩牵了她手:“笨!”
两人进了殿内先给高太后和官家行礼,又对苏瞻行了师礼,对陈青行了半礼,受了孟存的半礼。
官家赵璟今年不过才三十有六,正当壮年,因病脸色稍许有些苍白,见赵栩兄妹来了,笑着唤赵浅予过去,见她脸颊还挂了泪,就叹:“阿予你也忒胡闹了,是不是你六哥又欺负你了?”
赵浅予仰起小脸,委委屈屈地问:“爹爹,我不想捶丸,我不会!六哥就知道笑我笨!还是让二姐回来吧,让她和三姐比。”
高太后笑了:“你二姐已经嫁人了,还有了身孕,怎好替你去捶丸?六郎精通这个,好好教教阿予才是,怎地却一昧嘲笑她?”
赵栩笑道:“娘娘,七妹年方四岁,地滚球都能一两棒进洞,四妹大她两岁,五棒才能打中,这才笑了她几句,不想她就生气了。”
官家笑着摸摸赵浅予的脸:“这有什么,你才六岁,上场应个景,输赢不要紧,与民同乐就好。难道爹爹愿意每年元宵节在宣德楼忍冻受累那么长时间?我们皇家人受万民供奉,自然也要让臣工百姓高兴高兴才是。他们看到我们,就觉得这一年的辛苦都值得了。哪在乎你打得好不好?爹爹做皇子时还上场蹴鞠,次次输给齐云社呢。”
赵浅予好奇地问:“齐云社的怎么敢赢爹爹呢?”官家见她懵懂可爱,哈哈大笑起来。
赵栩说:“爹爹,四妹年纪虽小,志气不小,还是想赢上三妹一局。她听说两家女学这几日就要选出参加小会的人,四妹想请臣去帮忙选上一选,赛前也请臣帮她指点一番。”
官家指指他:“就知道你的鬼花头最多,成日想着出宫玩耍。是不是你撺掇着阿予来闹腾的?难怪陈二郎都不肯进宫来陪你读书。”
陈青赶紧躬身请罪:“官家恕罪,全因太初这些年在外习武,人看着温和,性子实在暴躁。他娘担心他日后闯祸,这才想着送去孟家表弟那里束缚他一番。”
赵栩故作吃惊状:“啊?陈太初要去孟氏族学附学?”
官家叹气问孟存:“孟卿啊,你说和重(苏瞻表字)和汉臣(陈青表字)都赶着把儿子送到你家去。难道国子监和观文殿还比不上你家的族学?”
孟存立刻跪了下来:“陛下!折杀微臣了!苏相公和陈太尉和微臣家,不论近远也都是亲。臣早就收到两家小郎君要来族学附学的消息,但臣妄自猜测,约莫宰相和太尉是为了省些束脩。这苏陈两府至今都还是租赁来的房屋,厨下怕也没隔夜的米粮——”
官家哈哈大笑起来:“起来吧,汉臣他一直清贫我知道,但和重家没有隔夜的米粮我可不信。”
苏瞻面上带着清浅的笑容,朝官家作了一揖:“不瞒官家,臣家中隔夜的米粮还是有的,但做束脩的腊肉一条都无。一则臣妻新过门不久,刚有了身孕,恐怕这腊肉一年半载都要缺着了。二则臣妻年岁还小,也怕她照顾不好大郎,这才托付去了表妹夫家。”
在场的人都一愣。以苏瞻的性格,怎会忽然叨念起家眷私事?
那个十七娘有了身孕?赵栩平日对苏瞻敬重有加,苏昉一事后,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听到这句,更是不痛快。
官家抚掌大笑:“和重十多年才又要添丁,这是好事。”陈青和孟存纷纷向苏瞻道贺。
苏瞻谢过众人,朝官家行了一礼:“臣这三五年均未返川探亲,如今臣母臣弟刚来,妻子年少不经事,家事纷乱。想请陛下恩准臣告假一个月,安顿家眷。”
高太后感叹道:“和重真是有情有义之人,官家当准了才是。当年他家九娘,可惜了,唉。”
官家也知道当年的憾事,也怜惜苏瞻年过三十,膝下仅有一子,便准了苏瞻的告假。
赵栩笑了笑,靠在高太后身边替她剥核桃:“娘娘您才是最重情义的呢。听说程老大人的夫人当年有了身孕,多亏娘娘赐了两位娘子去伺候他,他才能够安心著书。还听说幸好那两位娘子有一位是医女出身,帮着程夫人生产,不然我们见不着如今的小程大人了!您可得也替苏相公想想啊!”
苏瞻一抬眼,见赵栩笑眯眯一脸真诚,他刚要开口。高太后已经笑了起来:“你这泼皮,挨了十板子就把老程大人记恨上了?一心要替你苏先生着想?罢罢罢,秦顺才!”
慈宁殿的秦供奉官笑眯眯地应道:“娘娘,小的在。”
高太后笑道:“明日你将我殿里的春锦和云锦送去苏府,让她们好好伺候和重。云锦那丫头在御药待过两年,也能帮着照看一些他家夫人。唉,和重啊,当年老身和你家九娘还不认识,未及照顾到她。这次老身的一番心意,你就不要再推拒了。就是你家九娘在天之灵,想必也希望你子嗣多上几个,好让苏家人丁兴旺。”
官家感叹道:“还是娘娘想得周到,这本该是五娘的事,倒叫娘娘费心了。”
高太后想到中宫向皇后至今无子,叹了口气,十分怅然,又想起来一事,对官家说:“对了,和重那小妻子的诰命,礼部恐怕还没批。也该早日批了才是。”太后想起当年王九娘病逝,苏瞻上了折子,为亡妻请封,字字泣血,句句哀痛。官家亲自拟了荣国夫人的封号,着礼部立即办理,赶在出殡前就办妥了。这苏家已经出了一个国夫人,这继室,一辈子只能是个郡夫人的诰命了。她看看苏瞻,一脸沉静,也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不能在意。
苏瞻谢了恩,又看了看赵栩。赵栩一脸邀功的模样朝着他扬扬下巴,十分得意。
赵栩牵了赵浅予笃悠悠步出福宁殿。
哈,苏昉,你要好好谢谢我才是。赵栩心下的确十分得意,那胖冬瓜也该谢谢自己了,当然,自己顺口办成这事和胖冬瓜可没一点关系,就是自己侠胆义肝嫉恶如仇听到不平顺手插刀而已。
***
午饭时间一过,孟馆长和李先生进了东厢房,喊上昨日报名的周小娘子、孟小娘子、九娘,还有捶丸小会的张蕊珠、四娘、七娘、秦小娘子一起离开东厢房,她们的女使赶紧各自抱着器具跟上。余下的小娘子们议论纷纷,大多都猜测周小娘子能胜出入会。
到了男女学分隔的垂花门,看门的仆从见了孟馆长过来行礼,开了门,有一人便引领她们往东边一进单独的院落而去。
这个院落是男女学共用的捶丸场地,众人入内后,孟馆长和李先生稍作商议,选了五个地势迥然不同的球窝,让三个备选的小娘子各打一轮,不算筹牌,不计失误,只按五个球洞全部进球的总棒数计算,最少棒的就入选女学捶丸小会。
正在讲解中,外头又进来一行人。
九娘一抬头,怔住了。来的是一位穿了襕衫的中年文士,身后跟着的竟是陈太初。陈太初身后又跟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皂衣黑靴小厮打扮的正是赵栩,另一个上衫下裤书僮打扮的,十分瘦矮,面容极美,长的和赵栩有几分相像。
孟馆长十分诧异,迎上前一问,才知道陈太尉家的郎君来附学,今日入学试,进了男学的乙班。他受四公主所托,要看看孟氏女学捶丸小会的水准,听说午间女学有人要来练习场比试,因此由乙班的先生陪同过来观看。
孟馆长暗呼倒霉,这可真是不巧,怕要给贵人看到女学最差的水准了。但也只能受了陈太初等人的礼,让他们在西廊下观看,自己和李先生去场中的球窝边插上彩旗。
院子里四娘的一颗心不受控制地急跳起来。她房里那个翠微堂送来的赏花黄胖小娘子,正是陈太初具名给各房的礼物。那么精致昂贵之物,她收到的时候就惊喜莫名。打听到九娘并未收到后,她一夜难眠,思来想去,总觉得陈太初也许对自己有些不同。
却没想到,堂堂衙内的他竟然来了孟氏族学附学。四娘只觉得心慌不已。七娘却开口问道:“那不是陈家表哥吗?他怎么来族学进学了?哎,表哥在同我们招手呢。”
四娘的心都快停跳了,匆匆一抬头。
陈太初看见带着小帷帽的九娘竟然也在场,十分吃惊,再见她和身边那人所持的扑棒差不多高,又十分好笑,想到身边还带着那十来颗白沙枇杷,就悄悄朝九娘抬了抬手比了一比,笑着示意她个子太小最好别打,那小人儿却已经在低头认真地检查器具了。
四娘只看到陈太初朝自己这边笑着挥了挥手,公子如玉,廊下生光。她吓得满脸通红,赶紧转过身去,装作帮九娘检查器具,一双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张蕊珠看在眼里,笑着问七娘:“阿姗,原来那位是你表哥啊?”
七娘心直口快:“是啊,那位就是我二哥表叔陈太尉家的陈表哥,长得同我苏家表哥差不多好看呢。前些时他常来我家玩,还送了内造的黄胖给我们。对了,张姐姐你什么时候来我家里玩,我保证你从来没看到过那么好看的黄胖,她手里的琴那么小,竟然也能弹出五音来!哦,我四姐那个赏花的黄胖小娘子也好看,那花儿还真的有香味。”
秦小娘子却说:“我倒觉得你表哥身后的小厮才好看,可惜嘴上破了相。”
七娘打了个哈哈:“小厮再好看也只是小厮,秦姐姐的眼光真是——”
张蕊珠见她二人话不投机就要吵,赶紧笑着说:“还有这样神奇的黄胖?我可一直想去你家见识一下百年世家,你记得可千万要下帖子给我。”
七娘高兴得连连点头。秦小娘子冷哼了一声。四娘却微微皱起眉头。
赵栩在陈太初身后冷冷地说:“胖冬瓜人还没扑棒高,也好意思下场?”这胖冬瓜看见自己竟然一声不吭,看也不看过来一眼,真是可恶。枉费自己一片苦心,又送药又送枇杷的,简直好人没好报。
赵浅予好奇地问:“六哥你说谁是胖冬瓜?那个最矮的胖妹妹吗?”她看了笑道:“果然又圆又胖,真是个胖冬瓜。”
赵栩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上,冷哼一声:“姐姐!她比你还大一岁。胖冬瓜只能我叫,你别没大没小。”
赵浅予啊呦一声,就要叫嚷。
陈太初头也不回:“你们再要叽叽喳喳,就要被赶出去。看不着可不要怪我。”
赵浅予吐了吐小舌头上前一步,想伸手揪住陈太初的袖子,却被赵栩一把拎了回来。
场内的彩旗都已插好,孟馆长让张蕊珠带着其他人去东廊下观看,自己和李先生带着孟小娘子、九娘退到一边。周小娘子自去场中设置第一棒的发球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