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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怀信娶了杨玉蓝后,夫妻感情和睦,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心情不自觉地就愉悦了起来。
旁人看不出程怀信的喜怒,谢氏却是知道的。孙儿刚回家那会儿,待她虽然尊敬,对下人也和气,但是内里是冷漠的,或者说是情绪轻易不会外露。
娶了妻之后,程怀信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偶尔他会扯个淡淡的笑容出来,虽然不明显,却能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
小夫妻俩婚后一年多,杨玉蓝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谢氏亲自叫了程怀信过来问,问他觉得新妇如何。
程怀信很少对某些事情表态,谢氏问这话的时候,他却道:“玉蓝很好,有她陪着我,照顾我,旁的人都显得多余了。”
谢氏笑了笑,道:“你倒是维护她,我只是问两句而已,也没说要给你身边添人。你们成婚才多久,我断不会做坏你们夫妻感情的事。”
程怀信略微红了脸,道:“是孙儿之前损了身子,才迟迟没有子嗣,不是玉蓝的干系,孙儿……会努力的。”
谢氏看着小年轻这般模样,反而笑了,挥手道:“去吧去吧,祖母就不为难你了。”
程怀信行过礼,便回去了。
回到丰润堂里,杨玉蓝问了一句,老夫人叫他去作甚。她自知子嗣艰难,在长辈面前很是虚心谦和,毕竟是庶女出身,察言观色习惯了,谢氏突然把程怀信叫去了,她心里也猜到了几分。
程怀信让丫鬟们退出内室,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杨玉蓝喊他坐下,她夺了茶杯给他倒水,又问了他一遍。
程怀信抿了笑,端着茶杯看着杨玉蓝道:“夫人不是都猜到了么?”
杨玉蓝的脸皮儿薄,蓦地就红了,羞得坐到床上,抱着软迎枕道:“我、我……也不能怪我!”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委屈了。
程怀信缓缓地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挨着她道:“也没说怪你,是我不好,我若是康健了,指不定咱们早就有孩儿了。”
杨玉蓝忙安慰道:“怎么能怪你!你没有不好的,你哪里都好!”
程怀信有些自卑地摸了摸不便的大腿,有些落寞道:“你嫁给我一年多了,他们表面上羡慕你,背地里笑话你嫁了个瘸子,我都知道的。”
杨玉蓝慌忙捂着他的嘴,双眸莹莹道:“什么瘸不瘸的,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谁说就让他说去,反正我觉得世子是最好的男人,是我的好丈夫!”程怀信轻轻嗯了一声,他感觉的到,杨玉蓝是真的不嫌弃他是个瘸子。搂着妻子,道:“你别多心,老夫人没有别的意思,丰润堂里都是你说了算,你说哪个丫鬟能进就能进,你说哪个女的不能进就不能进
。”
杨玉蓝还是有些忧心,老夫人果然还是提到子嗣的事了。她绞着帕子,不安道:“要不……再请大夫来瞧瞧?”
程怀信道:“大夫不是说了么,你我都好,有没有孩子,要看缘分。”
杨玉蓝紧锁眉头道:“哎,那看来是没缘分了。”
程怀信搂着她的纤腰道:“事在人为嘛。”
杨玉蓝轻拧了他一下,道:“这叫什么话呢!”都成婚一年有余了,还这般腻歪,真是臊人!
程怀信淡笑着,与她亲热起来。杨玉蓝说青天白日的这样不好,程怀信哄她道:“夜里那样总是怀不上,焉知不是老天爷睡着了忘记了咱们的缘故?说不定白天就好了。”
杨玉蓝半信半疑,道:“你怕是哄我呢,怎么、怎么可能有这个说法?”
看着妻子低头娇羞的样子,程怀信忍笑道:“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杨玉蓝平日里就是文文静静的,拌嘴都不会,哪里说的出个子丑寅卯来,吞吞吐吐也法答话。
程怀信搂了她道:“歇会儿吧,白日里长,不歇会儿下午你哪有功夫应付她们?”
杨玉蓝抓着被子,道:“那就……只是歇会儿。”
程怀信嗯了一声道:“是了。”
先睡下,至于怎么睡,睡多久,他说了算。
杨玉蓝羞恼的小脸绯红,她就知道男人说话是不作数的,即使程怀信看着斯斯文文的,两人独处的时候,还不是霸道极了!
……程怀信请封做了世子之后,在几位内阁大臣的举荐下,做了翰林院的小官,官职不高,但是平日里接触的人都是朝中重臣,而且还能学习到许多渊博的知识,半年下来,谈吐内涵多有长进,看着愈发文质
彬彬了。
杨玉蓝只管着操持家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遇着客来,便热情招待。
程怀信闲着的时候很少往外跑,常常陪伴在杨玉蓝身边,或是去老夫人那边与她说说话。
夫妻俩的小日子过的很是舒心,唯一遗憾的是,杨玉蓝依旧没有怀孕。
成婚两年过去了,纯儿都会走路了,杨玉蓝看着定国公府的小娘子和贺家的小郎君,心里爱的很,也羡慕的紧。
婚后第二年的春节过后,杨玉蓝心里压着这桩心事,每日都沉闷的很,便是见到程怀信,也都勉强笑笑,看着兴致不高涨。
程怀信下了衙门回来,见妻子愁苦如此,便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
杨玉蓝支支吾吾的,赶了丫鬟出去,跟他说别家的小孩生的真是玉雪可爱。
程怀信倒一点都不急,挽着她道:“羡慕个什么,咱们迟早有的。”
杨玉蓝有些心灰意冷了,握着杯子低头道:“年里娘家人也都问我,怎么还没信……叫我贤惠些。”
眉毛一挑,程怀信不悦道:“所以呢?”
临到要说出口了,杨玉蓝有些怵了,犹豫着还是说出口道:“我母亲说,从家里挑两个丫鬟过来服侍你……若是有了子嗣,再抬妾,若是没有,就在我身边伺候。”
说完之后杨玉蓝根本不敢抬头,她竖着耳朵等程怀信的回答,连气息都变粗了。
半晌过去了,程怀信还是没有答话,杨玉蓝这才慢慢地抬了头,却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
她怕了,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杨玉蓝怕他答应,又怕他不答应,焦急之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程怀信本是十分生气,他的妻子到底想着什么?给他抬妾?她难道心里不介意?正在气头上,却见杨玉蓝先哭了,他的脸色慢慢缓了下来。
蠢女人,转头来还要他先服软了。
要做那贤良的正妻是吧?他偏不让她做!
程怀信走到她身边,一把抱住她,道:“哭甚?”
杨玉蓝嘤嘤的没有说话,也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身。
程怀信道:“好好好,我依你,抬妾,一房不够抬两房,两房不够就三房,或者四房,你看咱们院里的厢房都空着呢,再住进来三四个女人不成问题。”
明知道是丈夫的气话,杨玉蓝哭的更厉害了,他怎么能答应了!
程怀信看着话都说不出来的杨玉蓝,蹲下身攫着她的下巴道:“夫人是觉得四房还不够?”
杨玉蓝挣脱开,咬着唇不答话,她自诩贤德,这会子心窝子都疼了,什么妇德不妇德的,她竟也不想要了!
眼瞅着妻子眼睛都要哭肿了,程怀信也不舍得逗她了,直言道:“可是真要我抬妾?”
杨玉蓝抬眼望着他,话都到嗓子眼了,到底是吞了下去,反问他道:“世子爷想不想抬?”
程怀信道:“你若不想我抬,我就不抬。”
杨玉蓝脱口而出道:“我不想!”说罢又脸红了,低头扯着他的袖子问他:“若我想爷抬姨娘,你就抬么?”
程怀信眯眼笑道:“你想我抬,我也不抬。”
杨玉蓝算是反应过来了,程怀信就一直逗她玩呢!
转笑捶了他几下,杨玉蓝道:“哪有你这般欺负人的?”
程怀信捉着她的手在他脸上拍打了两下,道:“是为夫惹你伤心了,你打我两下出出气。”
杨玉蓝方才是真心痛了,小性子还在,便藏着力气往他脑门上打了两下,没敢往脸颊上下手。
程怀信捂着脑门道:“夫人下手可不轻呢!”他皮肤白白的,就这么两下就出现了几道红痕。
杨玉蓝真以为自己打重了,便急急道:“可是疼了?我没想下重手呀,我去给你找药。”
程怀信待她起来之后一把将她扛了起来,瘸着腿走到床边,杨玉蓝整个身子都悬了起来,怕的要死,又担心和他一起摔着,尖叫了一声,挣扎都不敢了。
程怀信把人扔到了床上,道:“药管什么用,我要夫人疼。”
杨玉蓝简直拿他没辙,这叫什么人,嘴里每一句实话,总是将她哄的红脸儿白脸儿的,他倒看着乐呵!
小夫妻俩打打闹闹地把日子过下去了,小娃儿抓住春天的尾巴钻进杨玉蓝肚里来了。
当日程怀信和谢氏都高兴坏了,忠信伯府上上下下都得了赏赐。
程家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处处一片喜色,包括府里的下人也都笑逐颜开。
修齐院里,思音思悦得知了消息也都坐在小梢间里谈论了起来。
思音一脸笑道:“我希望是个小娘子,像咱们夫人一样贤淑可爱的。”
思悦撅撅嘴道:“我咋觉得小郎君更好,你看咱们世子爷,我觉得小孩子要这样的更好。”
思音正做着绣活,把手里的活计停下来道:“管他呢,只要是爷和夫人的孩子,我都喜欢,老夫人肯定也喜欢,等万嬷嬷回来了,她也喜欢呢!”
思悦道:“定国公府里还有一个呢,将来给咱们家的小主子做伴儿才好。”
想到几个小孩子,思音也开心的不得了,她道:“还有贺家小郎君,将来几个孩子玩到一处,也往咱们修齐院走一走,那可热闹了。”
思悦也是一脸期待。
梢间里,程志达茫然地看着帐子,唤了几声“程怀信”的名字,思悦吓傻了,她道:“谁说话呢……”
嗓音虽然十分沙哑,思音却听出来了,不是床上那位是谁呀!
思音忙扔了手上的东西跑去看,思悦也跟了过去。
程志达清醒了,他口齿不大利索,只喊着要人,要他的正妻和儿子。
思悦镇定道:“快去请老夫人和世子爷!我在这儿看着伯爷!”
思音点点头,赶紧撒腿跑去了寿宁院,路上遇着了丫鬟,还让她赶紧去丰润堂传话。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两边的人都赶到了修齐院。
谢氏感慨万千地看着半清醒过来的庶子,程怀信携妻子过来,伴在程志达床前。
程志达泪眼模糊,话也说不清楚,只牵着程怀信的手呜咽着,唤着他生母的名字。
谢氏红了眼眶,赶走屋里的闲杂人等,只留了自家人,她咬牙哽咽道:“你这不孝子!总算清醒过来了,睁大眼瞧瞧你的儿子儿媳罢!”
程志达眼泪鼻涕一起流,眼里含着歉意,手抬的高高的,仿佛想要牵谁的手。
谢氏没有上前去,这不孝子,她实在不想握他的手。
杨玉蓝到底心软,推了推程怀信。
程怀信心里有一块地方是空的,这会子脑子也空空的,被妻子这么一推,就往前走了一步,握住了父亲的手。
程志达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握程怀信,唇口翕张,重复着几个字,若听仔细了,好像是“对不住”。
谢氏看出程志达的意思了,抹了抹眼睛道:“后悔了罢!我早知你有这一日!她已经死了!因为你才死的!你怎么能这么待她的儿子!”
程志达依旧重复着那三个字,不过现在是对着谢氏,而非程怀信。
谢氏叹了口气,她一手带大的孩子,怎么会丝毫感情都没有?坐在床边,她道:“现在都好了,信儿封了世子,还娶了个好媳妇,现在你儿媳妇也怀孕了,你快有孙子了。”
程志达讷讷地点头,轻唤了程怀仁和沈兰芝的名字。
谢氏登时冷了脸,毫不留情道:“没了!”
程志达也没多大反应,只是握着程怀信的手不肯松开。
很快大夫也来了,他说只是程志达一时清醒了,以后好不好还难说,又开了一些药让他先吃着。
谢氏和程怀信一整天都没离开修齐院,絮絮叨叨地同程志达说了程家的现状,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就是一直地说下去。
程志达好似听得懂,他表情很茫然,心里却知道忠信伯府在二儿子的手里越来越好了。
当年的事,谢氏也解释给程志达听了,他十分淡定,半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看向儿子的废腿,还有点惭愧的样子。
直到用晚膳的时候,谢氏和程怀信才准备离去。
程志达拉着程怀信不让他走,嗓子里发出“啊啊”的声音,瞧着有些可怜。
程华信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谢氏,谢氏点头允了道:“到底是你父亲,下次清醒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咱们一块儿用膳罢!”
晚膳丫鬟摆了饭,谢氏却没让她们伺候,还是程怀信喂的程志达用膳,杨玉蓝在一旁协助。
天黑之后,几人还是要走了,程志达十分不舍,拉着程怀信又说了好几声“对不起”,眼角有泪流出来。
程怀信替他盖好被子,只简单道:“父亲,睡吧。明早儿子还来。”
如此这般,程志达才肯睡去。
出了修齐院,程怀信和杨玉蓝一起去了谢氏的院子。
谢氏叮嘱程怀信道:“怀仁和他姨娘的事,若是你父亲问起来,两句带过就是了,别说仔细了担心气着他。”
末了又补了一句:“你才入仕不久,若把他气死了丁忧划不来!”
虽是这么说,程怀信却明白,祖母对父亲还是有感情的。
夜深了,谢氏把两个孩子打发走了,一个人躺在床上怎么样都睡不着。
程怀信回去之后搂着妻子安睡,心里已经释然了,若非经历了这许多,他怎么会轻易得到爵位和……可爱的妻子。
心里最忌讳的那件事,也都圆满了,一切都好了。更好的事还在后头,谁也没想到,杨玉蓝头一胎就是龙凤胎。儿女双全,凑齐了“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