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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屋内的二人对京城正发生的灾变毫无所觉。
午后3点刚过,界海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正打算整理包间,尤诺喊住了他,指指桌上一杯三色酒笑道:“先休息一下吧,尝尝我的新配方。”
“品酒我可不在行……”界海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想婉言谢绝,又见他热切期待的眼神,想了想还是在高脚椅上坐好,端起酒杯先嗅了嗅,一股清新的苹果味扑鼻而来。
苹果香槟吗……杯中晶莹剔透的红黄绿三色似乎还在不断旋转分层,他有些犹豫地看了店长一眼,把杯子凑到嘴边抿了一小口。先是觉得一阵微甜,紧接着浓郁的醇香席卷整个口腔,一直充斥到鼻头,激得他赶紧捂着鼻子,眼泪都流了出来。他屏住呼吸缓了几秒,那阵刺激感急速消退,嘴里只留下一点似有似无的苦涩。
尤诺见他憋得难受,赶紧伸手轻拍他的背脊,等他回过气来,又期盼地问了一句:“怎么样?”
“有点……有点呛。”界海擦擦眼周的泪水,深吸了几口气才带着浓浓的鼻音做出最后评价。
还真是不会喝酒,连这种低浓度的果酒都觉得呛……小店长哑然失笑,摇着头感慨知己难逢。他将调酒用的瓶瓶罐罐逐一放回木柜,忽然有些怀念自己那位内定的品酒师,转头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那木头最近怎么样?有来过书屋吗?”
“尽远哥?”界海做了半天深呼吸才缓回了气,又想起自己还没跟店长提过刺杀事件,吸了吸鼻头解释道,“前几天京城出了件大事,他跟着舜殿下去调查了,现在还没有消息……”
“大事?冰泉酒店的刺杀案?”尤诺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微皱着眉头追问。
“这事您也知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城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小店长思索着措辞,缓缓将毛巾折叠好放回架上,“说起来,这事跟我倒有些关系……当晚我父亲也在酒店,大体的经过我都问过他了。”
“您父亲?”界海瞬间想到了那位阿斯克尔族长萨隆领主,一样金色的头发,一样优雅的笑容,“难道是萨隆殿下?”
“怎么……不像吗?”尤诺转身盯着他挑了挑眉。
“没有没有……”界海连连摆手否认,“我就觉得你们长得相像,没想到竟会是您父亲。”
“只有我们家是这种独特金发,看一眼你就该认出来了……”小店长骄傲地昂着脖子瞥了他一眼,又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去追查这件事的?”
“我昨天听同学说的,电台发了通告,说是舜殿下奉命继续调查刺杀案,尽远哥……应该也跟他在一起吧。”
“那今天还有其他消息吗?”
“我一早就过来了,路上没听说有新的消息……”
还没有消息……尤诺皱起眉头暗暗思索,刺杀案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就算没查到结果,也该传个信回来呀……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吧?
“店长……”界海打断了他的沉思,抓着脑袋抱歉地说道,“今天我得早点回去,学院里出了点事,我怕回去晚了会有麻烦……”
“哦……”尤诺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要是有他们的消息记得告诉我一声,我这几天都会过来的。”
“哎!您放心吧。”界海应了一声跑去换好衣服,又朝他挥手道别,快步离开了书屋。
从暖室瞬间回到寒冬的神殿,内外剧烈的温差让他打了个猛颤,忍不住浑身鸡皮疙瘩直冒。他弯着腰用力搓了搓手掌和脸颊,刚一转身又差点和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一时没注意……”界海连声道歉,抬头一看,眼前俊美的青年穿着华贵繁复的仪祭礼袍,长长的紫发在风中微摆,他半眯着眼,带着股卓然于世的高傲,立在这秋末破旧的老神殿中显得格格不入。
这人好像有点面熟啊……界海忽然觉得和他似曾相识,呆愣地盯着这位似乎身份不凡的祭司直打量,终于惹来一句轻飘飘的嫌弃:“怎么,我脸上长出花了?”这男子嗓音轻柔,却又带着长长尾音,有种异样懒散的腔调。
“实在抱歉,抱歉……”界海抓抓脑袋打了个哈哈,又朝他微鞠一躬以示歉意,掉转身朝另一边跑去。大概是来过店里的客人吧……他边跑边这样想着,自从来了书屋他也见识过了各式各样的大人物,倒没将这场偶遇放在心上。
这小子还真没记性……紫发青年朝他的背影瞄了一眼,伸手覆上石碑传进了书屋。他站在门边环视了一圈,神色忽然轻松了许多,似乎这书屋能令他倍感安适。他有些怀念地在那串金色风铃上弹了一下,拍拍衣袖穿过门廊,一眼瞄到了坐在左侧包间翻着报纸的尤诺,顿时扬起嘴角满是兴味地笑道:“在干什么呢,小捣蛋?”
“云轩哥?”小店长愕然转头,看清来人后又皱着眉抱怨,“说好不准这么叫的呀!”
“哎呀,有这么说过吗?活得久了,记性不好……”云轩晒笑了一声,不在意地挥挥手。
又来这一套,平时怎么不见没记性……尤诺对他这装糊涂的把戏早就看透了,扁扁嘴又低头翻起报纸,余光瞥过来一眼问道:“怎么今天改走大门了?”
“刚回京城,顺便过来看看……”云轩不想跟少年提及灾变的事,笑着回了一句,转身打算上楼。
“云轩哥,等等……”小店长赶紧叫住了他,走出包间站到他面前问道,“你知道前几天京城的刺杀案吗?”
“刺杀?倒是没听人说过。”
“这样啊……我还想问你有没有最新消息呢。”尤诺略觉失望地叹了口气,心中忧思未解。
“你想知道什么消息?我来帮你占卜看看……”云轩像是忽然来了兴致,眼珠一转,从腰间的青布袋里掏出枚旧铜币,在他眼前故意晃了晃,笑得格外狡黠。
“……这能行吗?上次算的就不准。”
“心诚则灵,说吧,想知道什么?”
“……我想问问尽远和舜在哪里。”
“那就……看看是不是在京城吧。”云轩将铜币高高抛起再接住,打开手掌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个“否”字,便摇头惋惜地叹道,“不在京城,这下可不好找了……”
“那问问他们是否平安吧。”
云轩笑着点点头,再次抛出硬币,落下后又是一个否字。
“到底准不准啊……”尤诺盯着那“否”字心里一突,从他手里抢过硬币,默念着问题又将它抛出,却得到个“是”字。他狐疑地瞄了祭司一眼,对方背着手转过头,像是装作在看窗外的风景。
要不就三局两胜吧……他抱着一丝赌徒的心态再次抛出硬币,又回到刚才的否字。运气就这么差?他不信邪地还想再抛,云轩手疾眼快地将铜币夺了过来。
“咳……一个问题只能抛一次,再多就不灵了。”祭司轻咳一声不慌不忙将铜币放回袋内,装作没看到小店长那被欺骗了的幽怨眼神,大步顺着楼梯走上去了。他沿着水晶墙走到中央的金色星纹上,双手虚按空中,白光闪过,身影消失在暗室之中。
在某个不知名的空间一角,紫袍祭司的身影重新闪现。他似乎身处一座圆木屋中,头上是半透明的水晶穹顶,紫色的荧光细纹蜿蜒在晶壁上,勾勒出华美的繁花图案。四周木墙上挂了许多颜色各异的植物,右侧摆一排杂物柜,柜旁是一扇方形小木门,房门紧闭不知通向何处。正前方是巨大的玻璃落地窗,窗外阳光明媚,流水潺潺,像是个绿意盎然的小花园,靠窗放了两把藤木摇椅,一方茶几。
屋内四下无人,云轩便径直走到窗前,躺在摇椅上慵懒地舒了一口气,总算能回家一趟了……。他望着屋外青青的草地,伸手在茶几上无聊地轻点着,想起刚才发生的那场魔焰之灾。
自从8年前那次神力爆炸之后,整个大陆的灾变就越来越频繁,弄得自己只能像救火员一样不停地到处奔波。要说劳累些倒也罢了,只是这不断恶化的的状况就像压在他心头的巨石,日渐沉重,不得排解。而这次灾祸居然史无前例地在京城里发生,其中因果更是绝非寻常……
这股紧迫而来的危机感让他心中郁闷难平。他从腰间布袋掏出一根精致的小烟斗,塞了些细丝烟叶叼在嘴里,刚想伸手搓出光焰,就觉得脑袋一沉。一只肥胖的白鸟瞬间出现,眯着眼睛窝在他头顶,神色不善地盯着那烟斗。
“老烟鬼,不许在本鸟的地盘抽烟!别以为本鸟看不见!本鸟早就闻到你身上的烟臭味了!哼哼!”白鸟毫不客气地将他头发踩得乱七八糟,尖着嗓子一阵呼喝。
这聒噪的家伙……云轩气冲冲把烟斗往茶几上一扔,挥手拂过头顶将肥鸟赶走,理了理乱发才低声喝道:“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地盘,要不要脸?”
“本鸟说是就是!本鸟说不许抽烟,就不许抽!”肥鸟阿黄扑扇着翅膀立在藤椅上,若无其事地梳梳羽毛,又丢给他一个白眼。
祭司气得笑了出来,趁其不备将它一把抓住夹在了臂弯,用力弹着它那圆滚滚的小脑袋:“反了你了!今天非得好好收拾你不可!”
“啊!!!救命啊!杀鸟啦!救命!”阿黄惊慌失措地拼命挣扎,发出一阵刺耳尖叫,凄厉的嗓音传遍了木屋内外。不一会儿,侧边的小木门轻轻一响从内打开,缓缓探出一个小脑袋。
一身米色睡裙的弥幽揉揉睡意朦胧的双眼,疑惑地扒着门朝屋里张望。落地窗边金色的阳光下,祭司正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肥鸟站在茶几上,双翅捧着个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千层蛋糕吃得开心,气氛祥和又融洽。
女孩歪着头还在想那奇怪的惨叫声,祭司似乎察觉了她的到来,睁开眼睛优雅一笑:“小弥幽,还在睡午觉呀?再多睡一会儿,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
弥幽面无表情地站在门边又看了一会儿,这才缓步走到他身边糯糯喊了声“云轩哥哥”,一双空洞紫眸却眨也不眨,紧盯着阿黄手中的蛋糕。
真是养了两个大吃货……云轩暗叹一声,又从布袋里取出两份同样的甜点递给女孩,那小小袋子也不知为什么装得下这么多东西。
“谢谢……”女孩仍是面无表情地道了声谢,双手各拿着一个,坐到椅子上小口吃了起来。
祭司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吃货,竟发觉她们吃东西的动作都异常合拍,不由感慨万分。自从八年前带她回到书屋,整日里都是这肥鸟陪着她,这鸟又馋又懒又聒噪,真怕把她给带坏了。好在小姑娘虽然寡言少语,性子倒还是温温柔柔的,若不然,日后再和她父亲相认,就真是不好交代了……
午后的光线灼热刺眼,云轩轻晃着摇椅,眯着眼睛继续陷入沉思。这次回到京城,想必又有一堆麻烦事,又有一群麻烦人,真是逃都逃不开……再加上这场算不上多严重的灾变,只怕要在城里多待上一段时间了。
这下可有的是麻烦了……他认命似的闭上了眼不愿多想,打算静静度过这午后仅剩下的一点安逸时光。
木厅内没有风也再没有言语,只有轻轻的摇椅声间或响起,推动这几乎凝滞的时光缓缓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