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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广陵王府。
整个广陵王府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红色烫金大喜字,大蜡烛,地上铺了红毡子,一片喜庆气氛。拓跋羽的母妃孟太妃,喜气洋洋的率领众人到门外迎接拓跋宏和冯润李夫人到来。
拜堂的吉时还没到来,新娘子还没进府。
此时嘉宾已济济一堂,
人欢马叫,热闹非凡。
冯熙到了,携着周姨娘在大厅里;冯诞也到场了,身边跟着长乐公主。冯夙那小子也跟着来凑热闹,站在一旁冲着冯润贼兮兮的笑。
众王爷带着各自的家眷都到了。
坐在侧厅里聊得欢。
拓跋宏的几位亲弟兄,自小跟冯润相识,没那么多拘束。拓跋禧知道拓跋宏宠爱她,远远见到,便拍马屁吹捧:“大冯贵人,许久没见,愈来愈风姿绰约了。跟主上站在一起,真真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天作之合,天生一对儿。”
冯润儿时跟他打架也没少。
嘻嘻笑道:“别夸得天花乱坠的。其实,我知道我是什么人啦,不过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拓跋澄笑问:“披着羊皮的狼?那是什么?”
冯润一本正经回答:“就是外表美貌如花,冰清玉洁,聪明伶俐,温柔可人,高贵文雅。而其实呢,不矜持,不淑女,不贤惠,庸俗市侩,可恶可憎,恶心恶俗,人见人恨,臭气熏天——”
话还没说完,众人已笑翻。
就是拓跋宏,也忍不住喷笑。
李夫人低着头,摆弄着衣角,没觉得这话很好笑。本来,冯润就是可恶可憎,恶心恶俗,人见人恨。
冯润在侧厅里坐了一会儿后,便对拓跋宏道:“刚才我见到冯夙了,我找他说说话去。”
拓跋宏知道他们姐弟俩情深,平日里也难得一见,于是道:“去吧。”又再吩咐一句:“可别乱跑了。”
冯润知道拓跋宏挪揄她上次出逃的事儿。
冯润伸伸舌头,嘻嘻笑道:“放心好了,我不会乱跑啦。”
到大厅里找冯夙。
冯修和冯聿都相伴在冯熙身边,陪着他跟各位达官贵人闲聊,独独见不着冯夙。周姨娘笑着:“刚才看到他跟几位公子哥儿往院子里跑了,说看什么斗蛐蛐儿。”
冯润带了落依到院子里去寻找。
冯夙果然在院子里。正跟一众公子哥儿看斗蛐蛐儿,神情激动,又是跺脚又是咬牙的,喊得震天动地响。冯润让落依把他叫过来,然后不由分说拎着他耳朵,拖到远远一角的假山旁。
“哎呀二姐,你干什么?”冯夙哇哇大叫:“我的耳朵的被你扯得要掉下来了,快放开呀!”
冯润放开了。骂他:“二哥和三弟都懂得跟在爹身边陪伴着,就你不懂事,跑到这儿来斗蛐蛐儿!”
“陪爹很无聊的好不?”冯夙揉着被扯得通红的耳朵,嘟哝:“哪里有斗蛐蛐儿好玩有趣儿。”
冯润气不打一处来,又骂:“难怪爹不喜欢你!一点出息也没有!”
“爹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冯夙不以为然,缩了缩脖子道:“再不喜欢我还是他的儿子,难不成他要将我赶出冯府不成?”
冯润骂:“没出息!”
冯夙斜乜了眼睛看她,抱怨:“你不好好陪你的君王夫君,吃饱饭没事撑着的跑来这儿干嘛?真是的!”又再道:“对了,你还欠我一百两银子哪,什么时候还?”
冯润无视这话。
伸长脖子瞧了一下,周边没人。她话入正题:“夙弟我问你,娘怎么啦?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平日里爹出门,都是带了娘的,这次怎么换了周姨娘?”
冯夙一听,顿时来气。“娘不是身子不舒服,而是心不舒服!”双手叉腰,眼睛一瞪,轮到他骂:“还不是因为你害的?”
冯润莫名其妙“又关我什么事?”
“因为你肚子不争气呀,害得娘跟我都没面子。”冯夙道:“娘更惨,如今家中也由不得她说话了,不但被长乐公主打压,还被周姨娘欺负,其他姨娘还时不时对娘热讽冷刺,说生了个女儿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这些人还真会嚼舌根!”冯润气了半死:“也不怕哪天把舌头嚼烂了!”
“可不是?”冯夙往地上吐了一口痰,随后骂:“一个两个都是狗眼看人低!什么东西?”又再道:“二姐你不知道,如今周姨娘在冯府可威风了,家里上上下下人都恭维她,对她阿谀奉承,百般讨好,不但爹对她另眼相待,就是大哥和长乐公主跟她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还好你今儿还算争点气,主上带你来了没带三姐来,要不周姨娘更威风了。”
冯夙这人说话还真不过脑子。
冯姗大腹便便,她能来么?
冯润懒得跟冯夙解释。眼睛无意中一转,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下,有一个淡淡的影子,——显然,有人站在槐树那边,偷听她和冯夙说话。
看那影子,有点像李夫人。
冯润眼珠子转了一下,嘴角不禁闪过一丝诡笑。咳嗽了声,声音略略大了些:“夙弟,那你和娘是不是很讨厌周姨娘?”
“当然。”冯夙回答得飞快:“那还用说?”
冯润道:“周姨娘得意,不就是冯姗怀上了主上的孩儿嘛。其实我也挺讨厌冯姗的,也担心日后她生下了孩儿,主上会宠爱她而冷落我。想把她们的气焰低下去,让她们威风不起来,那也不是没法子。”
“二姐——”冯夙赶紧问:“是什么法子?”
冯润故意装出一副阴毒的神情:“下药,把冯姗肚子里的孩儿打掉。”
冯夙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问:“什……什么?”
“下药。”冯润一字一顿,一字一顿重复刚才的话:“把冯姗肚子里的孩儿打掉。”
“不行不行!”冯夙脸色惨白,声音都哆嗦了起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如果太皇太后和主上知道了,那可要斩头的。”
“你还真的是蠢!”冯润道:“难道下药,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得偷偷摸摸呀,来个神不知鬼不觉。”一边使了个眼色。
冯夙一愣。
随了冯润的目光看过去,一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神情。收回目光,张了张嘴巴无声问:“谁?”
冯润无声回答:“李夫人。”
冯夙目光询问,暗中做了一个砍脖子手势。
冯润摇了一下头,无声道:“教训。”
冯夙一下子的将周姨娘春风得意的事儿抛到脑后。嬉皮笑脸朝冯润一抱掌,意思为佩服得五体投地。
冯润朝他得瑟地眨眨眼睛。
随后道:“娘不是有坠胎药嘛,我记得前几年,平姨娘怀上了孩儿,娘不是偷偷的下药,让她的胎儿没了?夙弟,你偷偷的回冯府找娘,让娘把那药给我。记得,可不要给别人知道。”
凑近冯夙耳际边,偷偷说了一句话。
冯夙也会意,吹了一声口哨,眉开眼笑道:“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找娘要药。”拍拍屁股,一溜乎的走了。
黄昏时刻,拓跋羽接新娘子进府了。
拜堂的吉时到来。
新郎官一身崭新的大红喜庆衣服,脚上登皮靴,风度翩翩,气度非凡;新娘子戴上龙凤珠翠冠,头盖红头巾,身穿红色大袖衣,霞帔,一条绣有织金龙凤纹的红罗长裙。
在唢呐鼓首,吹吹打打,在喜气洋洋的乐曲中,新郎官与新娘子在众人的簇拥下,开始拜堂。
司仪官高声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
随后两个穿着红衣服的小男孩捧龙凤花烛,在前面导行。新郎官执彩球绸带引着新娘子进入洞房。
入洞房后,便是“坐床”——男左女右,坐在床沿。
喜娘递上一根秤杆给新郎官,笑道:“广陵王爷,你拿着秤杆叩一下王妃的头部,再挑去她盖着的大红头巾,这叫谓‘请方巾’,——日后你俩事事称心如意。”
新郎官接过秤杆,在新娘子头上轻轻地被叩一下。接着把盖在她头上的大红头巾被挑开。
映入众人眼内的,是新娘子一张娇羞的脸。
鹅蛋脸,双颊饱满红润。蛾眉细长,凤眼流转生辉,朱唇桃腮,洁白细腻粉颈,极是光彩照人。
然后是撒帐仪。
将五色果撒向婚床。坐在帐中的新郎官和新娘子以衣裾接往怀中,——含义是感应五色果的生殖力量,以早生贵子。
最后是合卺礼。
瘵一只匏瓜一剖为二,新郎官和新娘子各取半只,注入蜜酒。匏瓜内苦,蜜酒清甜,夫妻共饮合卺酒,象征着夫妻二人结发后将同甘共苦,百年好合。
冯润站在拓跋宏身边看着。
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作为拓跋宏的嫔妃,她没有拜堂的机会。
按礼数,正室是八抬大轿从夫家大门抬进来的媳妇,也只有她,才能够有资格跟夫君拜堂;而妾是一抬小轿从夫家侧门进来,没资格拜堂。
冯润尽管是贵人,品阶高,但从真正意义上来说,只是妾。
只有皇后才是正室。
北魏帝国的皇后,是要经过“手铸金人”这关。而参加者,都是宫中的嫔妃。——也就是说,皇后都是林嫔妃做起,进宫的时候,也没机会拜堂。
看到冯润一脸的渴望,拓跋宏也知道她的心意。
握着她的手,不觉紧了紧。不能够跟冯润拜堂,别说冯润,就是拓跋宏,也深感遗憾。
酒宴结束,临离开广陵王府的时候,冯夙趁人不注意,偷偷走近冯润,暗中递给她一个药瓶子。冯润接过了,鬼鬼祟祟的藏到腰间。
这一切,被李夫人看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