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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寥到大厅时,便听到里面人正谈笑风生。其中一个自然是季山,另一个不想而知定然是那洗剑阁的阁主孟英。
清明也是在的,金算盘也在,但还多出一个武功平平的年轻女子。
季寥偏过头“看”了卓青一眼,卓青知道公子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肯定也发现那个年轻女子了,他忙道:“那女子应该是孟英的晚辈。”
季寥心思通明,知道孟英别的弟子不带,偏带个武功平平的姑娘来,应是用意匪浅。他略作思忖,便轻轻放下此事,反正对方也奈何自己不得。季寥不疾不徐踏入大厅,他功力大进,身上药毒显化的红斑被宽大的袍服遮住,露在外面的肌肤晶莹,如玉生烟,神采照人,简直让人没法直视。
这一下子,就吸引了大厅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那年轻女子,看向季寥目中异彩涟涟,似乎又想到什么,低下头。
孟英哈哈大笑道:“季庄主这便是令郎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金算盘也适时插口道:“我看季公子和令爱真是郎才女貌,且如今男未婚女未嫁,要不小老儿厚着脸皮,给这对璧人保个媒如何。”
孟英恰然露出意动的声色,季山端着茶碗,笑而不语。
季寥却是不理会金算盘的话,先是对季山行礼道:“孩儿见过父亲。”
孟英在那里好整以暇等着季寥见礼,哪知道季寥对季山说完话后,瞧也不瞧他,只是对金算盘道:“金兄来了我四季山庄,倒依然还是在府城里那样神气。”
他开口就是一句金兄,适才金算盘又叫孟英孟兄,登时躁得孟英脸色发紫。孟英面沉似水道:“季庄主,令郎说话倒是直爽。”
季山呵呵笑道:“我就这一个儿子,平日里骄纵惯了,倒是失礼了。”他又对金算盘道:“我近来已经将庄里的事交给季寥打理,金朋友的事,便直接跟我儿商量,老夫不奉陪了。”
金算盘忙道:“庄主请留步。”
哪知道季山起身一动,似慢实快,金算盘人送外号金燕子,轻功了得,却连季山衣角都没抓到,眼睁睁看着季山离开。
季山这一走,大厅气氛更是尴尬。孟英更料不到季山如此不给面子,说走就走,看他意思竟是要让季寥一个小辈来招待他,真是欺人太甚。
季寥明白季山是因为答应过他将山庄的内外暂时给他执掌,所以遵守承诺,见他一来,事情便交给他随意处理。这确实有失季山一贯的风度,却包含着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的宠溺。他一步迈出,便坐到季山刚离开的主位上。
清明笑吟吟看着大厅一切,也不说话。
金算盘尴尬的笑了一声道:“季公子,当日我不长眼开罪了你,但还请你看在我有一家老小要养活的份上,放我一条活路,这要去我九成利润,真的太少了。”
季寥微笑道:“我当时说的是九成股。”
金算盘暗骂季寥张嘴说瞎话,当日明明说的是利润。可是四季山庄势大,季山又是摆明听季寥的话,形势比人强,金算盘也是不敢恶言相向。只好看向孟英,希望这老家伙能给力点,对季寥施加压力。
孟英道:“季贤侄怕是太年少气盛,须知行走江湖,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若我做个主,孟英送你三成股份,此事就了结如何。”他一开始来,还被金算盘说动,想让女儿嫁进四季山庄。他知道季寥是个瞎子,想着女儿纵然委屈点,但将来四季山庄还不得落在自己外孙身上,故而收了金算盘好处后,便热切带着女儿上山。哪知道刚刚金算盘提出此事,人家父子理也不理。所以现在只是硬着头皮为金算盘说和,至于婚事自然是搁下来。
不等季寥说话,清明大笑。
孟英皱眉道:“这位小兄弟笑什么。”
清明道:“你这个洗剑阁的人,居然跑到四季山庄来做主,不嫌脸太大。”
孟英冷笑一声,看向季寥道:“季贤侄,你们山庄一个下人,也可以如此放肆么。”
季寥微笑道:“这位不是我山庄的下人,乃是我朋友,而且我觉得他说的也没错。”
孟英沉声道:“你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老夫。”
季寥笑了笑,悠然道:“卓青,你过来。”
卓青立时出现到季寥身边。孟英看卓青一身仆从打扮,不知道季寥葫芦里卖什么药。
季寥道:“你说说看,咱们要这位金兄的九成股过分么。”
卓青大声道:“不过分。”
季寥道:“为什么。”
卓青看了金算盘一眼,深呼一口气,语出惊人道:“我觉得金老板就算千刀万剐,断子绝孙也不为过。”
金算盘哪里还忍得,他胖胖的身体,突然往卓青扑去,轻盈如燕飞,巧妙绝伦。卓青武功不高,哪里能反应过来,这时候一只手掌伸过来,轻轻拍中金算盘的肚皮,就像是拍一个皮球一样,金算盘倒飞而去,足足退出五步才站稳。
这时候他内气翻腾,脸憋得通红,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季寥拍了拍手,刚才那一掌是他出的,他道:“理由。”
卓青一字一顿竟在大厅里朗声说起金算盘这些年干过的巧取豪夺的恶事,有逼人妻离子散,有害人家破人亡,有霸占良家,有逼人卖儿卖女,一桩桩恶事说出来,都有切实的时间地点,丝丝入扣,让人没法认为是凭空编造出来。
他说到后面,连金算盘一些极为隐秘的事都在他口里吐出来,最后这富态的老板竟一口鲜血喷出来。
季寥抬手,示意卓青打住。
孟英强辩道:“这不过是一面之词,而且就算这些是真的,也轮不到四季山庄来管吧。”
季寥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要孟阁主相信,只不过是为自己找个心安的理由,现在我怎么对待金兄,都觉得理所当然,不会问心有愧。”
孟英似不信道:“你就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个理由,难道你不准备搜集好证据,公布在江湖上,教人评定是非,便要草率夺取他的产业,不怕有失公允,惹人非议?”
季寥淡淡一笑道:“非议的人会是谁,会是孟阁主么?”
他漆黑的眼眸看向孟英,孟英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沦落到一座看不见底的深渊中,怎么也爬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