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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天地一片混沌,唯有那茅草屋里透出一丝微弱的亮光。而那里面,此时正躺着一具尸体。
除了那个干瘦的女人,我不知道屋里还有谁。只有硬着头皮进去一探究竟了。
我大着胆子走到屋前窗户下,稍一沉吟,低声道:“婶子,在家吗?”
屋里没有应答,也没任何动静,一片死寂。
我心里有点毛了?难道那女人不在,只有那个酒鬼死尸躺屋里?我想起了半夜山村的那一幕,头皮不由一阵发麻。
屋里没人答应,我是绝不敢进的。
只好硬着头皮提高声音又喊:“婶子,在家吗?”
话落,里面有了动静,一个女人问道:“谁呀?”
我心里一阵惊喜,忙道:“我,婶子,我那天来过你家。”
那女人似乎迟疑了一下,道:“是来要债的吗,俺家那死鬼死了……”
她显然没听出我是谁,但,既然屋里有人,我也不用再啰嗦了,直接转身推门进去。
灶间没灯,黑咕隆咚地,我小心翼翼地来到里屋门口,抬手掀起门帘。
屋内,昏暗的灯光下,一具尸体直挺挺地躺在炕上,脸上盖着黄草纸。穿一身黑蓝色寿衣。脚着一双崭新的黑布鞋。
炕头里坐着那个干瘦的女人,似乎正在犯困,见我进来,惊讶地张大了嘴:“你?”
我脸一红:“是我,婶子。”
我的突然到来,令她有些意外,四下瞅瞅,大约下面没东西可坐,便让我挨着她这边的炕沿坐了。
我瞄了眼那死尸鬼,假装悲叹道:“我今天才听说我这叔走了,所以过来看看。唉……”
那女人悲泣一声,道:“你哪儿的,也是这镇子上的吗,还是附近村的?”
我一愣,含糊道:“嗯,离这不远。”
“那……”女人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闪烁不定地问道,“那晚,那个女人不知去哪儿了,家里啥也没动,衣服也没穿就走了……”
我心下一颤,看来这个女人怀疑我劫杀了那个暗娼。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既然探明了这里的情况,还是赶紧撤吧,别再整出些幺蛾子来。
我忙绉了个理由,从兜里摸出两块大洋,要她接济下生活,然后惶惶地逃出了屋。
外面,大锤早等急了,见我出来,急声问道:“屋里多少人,有个死尸吧?”
我说炕上只有一人守着一尸,其他再吊毛没见着。
大锤说那就行。
我们匆匆返回三麻子隐身的那个黑胡同里,跟他做了汇报。
三麻子也很高兴,问:“你真看清了吗?别是其他亲戚朋友的还没去吧。”
我坚决地道:“真的,那家男人女人我都认识,男人直挺挺地躺炕上,女人坐一旁打盹,我能骗你不成?”
没想到,我这话却引起了三麻子的警觉,他有些诧异地:“啥,啥?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靠,这话问的二逼,我一愣,转眼看了下大锤,吭哧道:“就,就是那晚,我来镇子上买东西认识的……”
三麻子猛然领悟过来,长长地“哦”了一声,半天没说话,似在想心事。
大锤忍不住问道:“三爷,大哥,咱现在该干啥?”
三麻子稍一沉吟,道:“走,去那死人家。”
我靠,还去呀,万一那女人再提那暗娼的事,咋办?
我刚要找理由推辞,大锤却抢先道:“好,三爷,我背着你。”
他说着蹲下身,背起三麻子就出了胡同,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了。心里那个别扭呀,一路走一路想策略,最后,谋划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那就是,我和三麻子进屋,让大锤还在外面等着,理由是:望风。
我们三个穿过大街,在胡同里三拐两拐,悄然摸到了那酒鬼家院墙外。
我知道是时候了,便上前小声道:“大锤,你在外面望着动静,我背着三爷进去。”
大锤说好,蹲身把三麻子放到了地上。
我忙把脊背靠过去,想让三麻子趴在我身上,不料,他一扒拉手:“咱俩在这儿等着,让大锤先进去。”
啥,啥?我一愣,以为耳朵听错了,忙问:“让大锤自己进去?他进去干啥?”
黑暗中,三麻子似在咬着压根,道:“把那个女人拾掇了。”
我脑袋轰地一炸,惊得险些栽倒,我娘,三麻子这是疯了吗?咋能说出这话?
“三爷,你,你啥意思?”我急道。
“大锤,快去,别弄出声,直接掐死她就行,别叨叨!”三麻子并不理我,猛推了大锤一把,语气很坚决。
“不……”我疯了,张手拦住大锤,“那女人是个好人呀,苦命,一辈子……为啥要……”
我鼻子一酸,哽咽了。
三麻子火了,一把揪住我,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道:“她不死,咱都的死,因为她认识你,明白吗?”
原来,他要灭口。
我懵了,既不想自己死,又不愿那个善良的女人死,就在我迟疑犹豫之时,大锤猛然抽身,急急向院内溜去。
我*他亲娘啊,我一屁股砸在地上,抱头呜呜哭了起来……
我真是个灾星啊。四岁娘死,六岁爹没,七岁跟着瞎子大爷要饭,不到半年他也死了,在王大胡子家养马,他大老婆又完了,本来和“阎王婆”日捣的好好的,结果两口子都死光,还有那个暗娼、酒鬼、酒鬼的女人。
我娘,咋沾谁谁就死呀,还有,三麻子说这些个土匪很快也的死……
我不敢想了,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腿也抖的厉害,黑暗中好似有个魔鬼在我头顶上俯视,徘徊……
“郭子,别难受了,三爷也是没办法,”三麻子独腿站在我身边,用手摸了下我的头,“她不死,咱的死。一命保两命,算是积她下辈子的福吧。”
“她……太可怜了……”我忍不住又悲泣了一声。
三麻子叹了口气:“这世上可怜的人多着呢……”
这话我信。我们都不作声了。就那么呆呆地掩映在黑暗里,一动不动,似两尊没有生命的雕塑,或枯树桩,丑陋而又渺小。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知道是大锤出来了。
“三爷,”大锤压着嗓子叫道,“妥了。”
我心里咕咚一下,似有某种解脱,暗暗舒了口气。
又听三麻子道:“那好,你在外面听着动静,我和我师傅进去拾掇。”
“拾掇啥?”
大锤跟着忙活到现在,始终不知道我们要干啥,也不知他为什么要杀人,只是埋头听命令。
“不该问的别问。”三麻子粗声道。
大锤不敢吭声了。
轮到我们进去了,我架着三麻子进了院子,看到屋内窗户上透出的灯光,我头皮又麻了,忙低头,好像那亮光就是那女人的眼睛在看着我们。
三麻子感觉到我有些迟疑,遂恨恨地骂了一句“怂蛋”,甩开我的手,单腿几步蹦到屋门前,转头看了我一眼,兀自进了屋。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不进也的进了,我只好鼓起胆子,沉了口气,急急跟了进去。
屋内,昏暗的煤油灯光下,炕上并排着两具尸体,我惊悸地看到,挨着酒鬼丈夫躺着的那个女人,瞪眼张嘴,舌头伸出老长,面色青紫地直直看着屋脊。
我忙把头转到三麻子身上。见他那半截腿一抬,坐到了炕沿上,手就朝裤腰里摸索。
他要施法术让他们‘复活’了。
我不知道那女人一旦‘复活’,会不会攻击我,因为是我直接导致了她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