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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半个时辰后，炎玺和暮隐回到冰谷，同时愣住了。他们离开不过两个时辰，冰封了数万年的地方，已经全然变了样。
冰冷不在，空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温热。
冰层融化，露出不知埋藏了多久的地面。几块简单的栅栏，围出几个小花圃，有的种了好看的花草灵植，有的似乎刚撒了种子。神奇的是，不过两个时辰，种子竟已发芽。
深眸微动，炎玺走过去，感受到栅栏上熟悉的生命之气，笑了。若是姬赤知道他的屋子被拆了做栅栏，一定很精彩。
花圃边流水潺潺，冰雪融化汇成的小溪从冰谷一端流向另一端，谷底原来一片冰面的地方，融化成湖。湖上水雾灵雾相绕弥漫，中间藏着点点红绿。微风拂过，灵雾微散，露出里面盛开的冰莲。一切美得恰似人间仙境。
水雾蒸腾，飞到上空，重新凝结融化，如此反复。
几块山石被劈成了石桌，上面摆好了茶具，泡着茶，旁边的炉子还煮着水。石桌边还种了几颗灵果树，炎玺记得，那些花草灵果树都是昨日与她在园子里看到的。当时她的目光便异常晶亮，想来是早就打上了主意。
他继续往前走，停在沉睡数万年的冰洞前。洞口挂着两个灯笼，一个狐狸的，一个龙形的，正是当日在灯会上他得来的两个。
冰洞还是冰洞，不过多了两个灯笼，便多了几分暖意。
走进去，洞中多了几个简单的装饰。他送她的蝶影灯挂在墙上，让夜明珠清冷的光芒中多了几分暖色。
暮隐由衷感叹：“炎主，琉璃姑娘，是个好姑娘。”
“自然。”嘴角勾起愉悦的笑容。他数万年最大的福运，便是遇到她。
神识铺开，确定她不在暗殿中，炎玺闪身出了暗殿。
琉璃正在昨日那条街上，如鱼得水般，不停买买买。街上众人原本对她只是好奇，但很快，琉璃就成了街上最受欢迎的客人，没有之一。
因为，她出手实在太大方了。
黑暗之都本就没有凡品，价格更是不凡。偶尔来此的外来人连东西都没认出来，就被价格吓跑了。别看街上那么多人，大多都是太无聊，又不想躺在家里抠脚，才出来找消遣的，一年也卖不出什么。
可琉璃，不仅买得多，还从不讲价，要多少给多少。
他们炎主另眼相看的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琉璃不知众人的想法，此刻，她正站在铁匠铺前，挑选着农具。神器级别的她碰都没碰，只挑了几个不错的仙器：“大师，这些多少钱？”
落凌回头看着她：“为何不选神器？”
琉璃坦然一笑：“买不起。”也用不起。她是送给农场王楚几人的，等级太高，他们反而驾驭不了。
落凌眼中掠过赞赏，说了个不低的价格。
仙器的价值本就不低，更何况是炼器大师亲手炼制的。琉璃听了倒不心疼，只是炎玺给她的灵石灵晶经过方才的一番挥霍，已经见了底，她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
她没钱了。
可是，还有好多摊子没逛。
落凌了然：“姑娘若是手上不便，也可以用别的东西换。”
大眼微亮，又很快暗了下去，自从还了九星门的债，她真正是穷得很。
想了想，抬手轻拂，石板上出现几个瓷瓶，琉璃抱歉道：“大师，我只有这些了，您可有看得入眼的？”
落凌拿起一个瓷瓶，打开一看，目光微凝。他又连忙打开其它几个，抬起头：“姑娘是药师？”
“嗯。”
落凌的声音不易察觉地激动：“这些都是姑娘自己炼制的？”
琉璃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七级丹药，恐怕入不了这些人的眼，还是找炎玺借灵晶吧。
她正想收回丹药，就见落凌选了其中一个瓶子，将其它丹药推还过来：“此药足以。”
琉璃一怔，见他只选了一瓶七级破障丹，以为他是看在炎玺的份儿上，故意让她：“大师，您不必如此。”
说着，就想把丹药拿回来，却被落凌避开。
落凌将瓷瓶收进空间里，一改之前的淡然，眼中多了几分光亮：“此药对我很重要。”
琉璃仔细打量他，算是信了，坚持把其它丹药也给了他，收下一堆仙器喜滋滋走了。
旁边伸长耳朵偷听了半晌的人跑过来，鄙夷地指着他：“好你个假正经的落凌大师，居然公然贿赂炎主夫人！”
落凌冷眸瞥了他一眼，取出丹药递给他。
那人接过，疑惑地打开，瞬间瞠目结舌：“七七七……七级极品破障丹！”
嗖嗖嗖几声，瞬间围了不少人过来：“哪里哪里！”
落凌眼疾手快将丹药收了回去，不再搭理众人，直接收了摊子走了。众人没有看到丹药，但空气中残留的药香不是假的。
黑暗之都的人都知道，落凌的炼器天赋无人可比，可修炼天赋却一般，已卡在分神期巅峰多年。所剩寿元无多。
以分神期的修为，炼器术被他修炼到极致，也只能投机取巧炼些不带灵识的凡物，炼不出真正的神级武器。
落凌曾找丹师求了一枚破障丹，普通破障丹只有五成的机会，他失败了，还因此留下了暗疾。一个足以傲世的天才，最终只能街边打铁。
如今，有了极品破障丹，他终于有了晋级的机会。
众人为落凌高兴的同时，看着琉璃离开的方向，目光火热。这个姑娘大概不知道，极品丹药对于任何修士，都是无法拒绝的存在。
琉璃走进昨日的酒楼，点了几样昨日没有吃过的菜，打包装好。走出门，却被门外的情形吓了一跳。
整条街上的小贩们都围在门前，看到她，满脸笑容：“姑娘可还有什么想买的？”
……
半个时辰后，黑暗之都众人心满意足带着需要的丹药回去了，琉璃也心满意足地揣着成堆的宝贝往回走。
谁能想到，黑暗之都这么厉害的地方，竟然没人能练出七级极品丹药。
琉璃迫不及待想回去跟炎玺分享喜悦，没走多久，却被人拦住去路。
一个满脸傲气的女子抱着琴走到她面前：“我要向你挑战。”
这句话像是滴入油锅的水，让整条街都沸腾起来，所有人都围过来，蹲在房顶街边，看戏。
琉璃眨眼，回头看向身后，不见其他人，才确定是对自己说的。
“我不跟不认识的人比。”
高傲女子冷笑一声：“在我们黑暗之都，挑战是不能拒绝的，否则便是承认自己是懦夫。”
琉璃懒得理她：“那就当我是懦夫吧。”饶过她就要离去。
高傲女子美眸微眯，抬手在琴上拨了几下，几道灵力击向琉璃。
对方的修为显然比她高出许多，琉璃只能后退避开，大眼眯起：“黑暗之都原来喜欢恃强凌弱？”
此话一出，路旁看戏的人连忙摇头，不不不，他们很友好的。
高傲女子道：“我不管，必须比。我输了，给你道歉，你输了，就离开炎主，不准再纠缠他。”
琉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原来又是为了炎玺来的。
旁边的人看得兴致勃勃，高傲女子是城中第一家族金家的大小姐金笙，论天赋，跟柴家的小儿子柴扉不相伯仲，都是了不得的天才。金笙不过三十多岁，已然是分神期。
金家对暗殿尤为遵从，这金笙只怕是见这个姑娘修为低，看不上眼。只是，她恐怕还不知道，这个姑娘修为虽低，炼丹术却是了不得。
琉璃打量金笙：“你……莫不是喜欢你们炎主？”
金笙险些没被这句话噎住，表面却不显：“难道不行？我至少比你一个小小的金丹期半妖更有资格。”
被认出身份，琉璃并不奇怪，她从来都没想过藏着掖着。
她挑了挑眉：“我接受你的挑战，不过，跟你家炎主无关。”
金笙冷笑：“怎么，你输不起？”
琉璃摆手：“你家炎主又不是死物，我没有资格说要与不要。”
金笙微怔：“那你为何要接受挑战？”
“想打便打，正好手痒。”
小声嘟囔：“若他知道有人以他为赌，我却不接，不知又会闹成什么样。”
走到街角的炎玺正好听到这话，拦住想要出去的暮隐，嘴角勾起愉悦的笑意。
琉璃看着金笙手中的琴，大眼一亮，抬手将忘衍送她的琴取了出来，轻弹，悠扬的琴音传开。
不少人摇头，琴是好琴，可惜了，好听却不中用。
金笙冷笑，将琴托到身前，头微扬：“那就来吧，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小小的金丹，到底凭什么入得炎主的眼。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分神期，但我不会手下留情。”
琉璃扬眉，心中的傲性也被激了出来：“无需你让。”前世，她还研究过几本不错的音攻功法。而且，她体质特殊，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抬手在周围布下结界，琉璃运起灵力，拨弄琴弦，随着悦耳的琴声，道道音刃朝金笙飞去。
金笙观她利落的手法，掩住眼中的赞赏，开始弹奏。
一开始，还有些留力，但很快她便发现，琉璃虽只是金丹期，但灵力强韧堪比元婴，甚至比一般的元婴还要强大。
金笙不再保留，各种攻击层出不穷。琉璃不敢硬碰，身法快到极致，躲避音刃的同时，手上攻击不停。虽总是被金笙轻易挡下，但她却丝毫没有停止，反而攻击得更快了。
金笙淡定自若，琉璃却只能躲，根本无法造成伤害，高低立见。周围看戏的人都叹了口气，琉璃利落的身法虽让人惊艳，但结局恐怕已难改变。
角落里，炎玺却笑了。
金笙最先发现了不对，音攻的强大在于无孔不入，但弊端也很明显，太过耗费灵力。她原本以为，以她分神期的修为对金丹期，绰绰有余，但消耗到现在，连她都觉得有些灵力不支的时候，对方的攻击力道不仅丝毫没有减弱，甚至还更强了几分。
同时，其他人也慢慢发现了异样。
柴扉站在人群后，身边的小厮小声问道：“少爷，金小姐若是打败了这位姑娘，炎主会不会生气？”
“打败？”柴扉口中玩味，“谁败还不一定呢。”
金笙渐渐有些疲惫，不得不收缓灵力输出，一边攻击，一边调息恢复。可立刻，她就发现了不对。
周围的灵气，稀疏得可怕。
黑暗之都地底便是世间最大的灵脉所在，从她出生起，这里便一直灵气充沛，修炼事半功倍，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形。
似乎想到什么，金笙惊讶地抬头看向琉璃，果然见她得逞地勾起唇角。
“你……你做了什么？”
琉璃咧嘴一笑：“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灵气更喜欢我而已。”
神识铺开，周围的灵气疯狂朝她涌去，像一团薄雾，笼罩着她，金笙身边的灵气更加稀薄。
周围响起抽气声，世间竟有这么强大的亲和力！
金笙眉尖皱起，又放松下来：“那又如何，你只有金丹期，绝对抵不过我的全力一击。”
说完，身上灵力浮腾，手上的音攻骤然一变，音刃比方才强大了不知多少倍。同时，琴声传入耳中，带着明显的躁动之意，浮乱人心。
这是金家最厉害的《乱心》，不少人都为琉璃担忧。
可琉璃却面不改色，心中默念清心决，双手轻轻放在琴弦上，嘴角勾起，双手齐动，铮铮琴声乍现，一出现就是暴风骤雨，峥嵘崔嵬，金戈铁马，势如破竹。
琉璃弹得很快，琴上只见两道残影，音刃不断出现，在结界中乱飞。琉璃吸收灵气越加疯狂，琴音越来越快，音刃也越来越多。突然琉璃勾唇一笑，携着琴飞起，右手骤然划过琴弦，所有音刃霎时间铺天盖地朝金笙涌去。
金笙面色惊变，也抱琴飞起，急速弹奏，也只来得及挡去小部分。分神期灵力运转到极致，朝剩下的音刃撞去。
音刃在剧烈的撞击中，转了方向，朝地上砸去，轰隆声持续传来，许久才歇。待烟尘散去，结界里的地面被砸出一个大洞，结界应声而破。
金笙抱着琴脱力地落到地上，脚步略微踉跄，一脸难以置信。
街上安静无声，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琉璃。
金丹期什么时候也这么厉害了！差了两级还能打成平手，恐怖的灵气亲和力，而且，她才十八岁！
琉璃收起琴，落了下来，转身就走。
金笙却连忙叫住她：“等等。”
琉璃没有回头：“怎么，打平了，你还要打？”
金笙收起琴，哼了一声：“什么平了，我一个分神期跟你金丹期打成平手，自然是我输了。”
琉璃有些意外，回头看着她。
金笙灿烂一笑，走上前：“我们炎主的眼光果然是极好的。”
琉璃疑惑。
金笙笑着解释道：“昨日听说炎主带了个金丹期的小姑娘回来，宠溺得很，自然是要来一探究竟的。”
宠溺？琉璃讪讪一笑。
金笙：“我叫金笙，你叫什么？”
“琉璃。”
金笙一脸八卦：“你跟炎主是什么关系？”
关系？琉璃眨了眨眼，自然不能把炎玺去修真仙门当弟子的事情告诉她。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金笙斜睨着她：“噢，原来只是朋友啊。”
琉璃正想说什么，心中一紧，回头看向街尾。炎玺负手而立，暮隐站在他身后，不动声色朝她使眼色，琉璃眨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街上蹲着看戏的人连忙跳起来，恭敬地行礼：“炎主，长老。”
琉璃站在一群人中间，想打个招呼都不是。
炎玺没有理会其他人，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琉璃眨眼，这是生气了？她把他的冰谷弄得面目全非，不高兴了？
炎玺瞥了她一眼，转身往回走。
“回去了。”
琉璃噢了一声，连忙追了上去。
暮隐看着一前一后渐渐远去的两个背影，睿智的眼中满是笑意。
炎玺的脸色不好，琉璃一路跟在他身后都不敢说话。直到回到山谷，才小心翼翼道：“不喜欢的话，我给你还回去，不生气，好不好？”
深眸微沉：“你以为我是为了这个生气？”
琉璃歪头：“还有别的吗？”
随后赶来的暮隐听见这话，笑道：“姑娘，炎主很喜欢现在的布置。”
琉璃看到他，像是看到救星，凑过去小声道：“暮老，你家炎主现在是不是不高兴？”
暮隐退开两步，背后的芒刺才少了些，笑道：“没有，有姑娘在，炎主一直很高兴。”
琉璃有些不信，但暮隐似乎能看出炎玺的心情，也不再纠结：“先吃饭吧。”
拉着炎玺坐到旁边的石桌边，将从酒楼买的饭菜取了出来。刚放好，嗖地一声，长耳驮着两小只出现，一脸馋样。
琉璃好笑：“鼻子还挺灵。”
吃完饭，泡上茶。琉璃将街上的事情说了，还将给炎玺和暮隐买的东西分给他们，炎玺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些。
暮隐拿着自己的那一份，笑道：“看来大家都很喜欢姑娘。”
琉璃哈哈笑了：“恐怕喜欢我花钱不眨眼更多，只是他们不知道，钱是他们炎主的，不然定会更高兴。”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炎玺也弯起了唇角。
暮隐悄悄看炎玺的神色，笑道：“这个冰谷，还从来没有这般温暖过，琉璃姑娘真是心灵手巧。”
琉璃有些不好意思：“暮老你别再夸了，我不过是摆了个聚火阵而已。”
暮隐呵呵笑道：“炎主在这冰谷沉睡万载，也没人想起布下聚火阵。以后有琉璃姑娘，炎主终于不用再孤冷了。”
沉睡万载？在那个冷得要命的冰洞里吗？琉璃心中一痛，重重点头：“放心，摆个阵法我还是可以的。”
炎玺嘴角高高翘起，心中的一丝不快彻底消失了。
第二日，鹿车离开了黑暗之都。
街道两旁的屋中，各家势力都到齐了，看着远去的鹿车眼中满是尊敬和骄傲。
金丹期又如何，半妖又如何，炎主认定的人，便是他们会遵从的人。
何况，她当得起。
几日后，尧山。
忘衍拿着一个乾坤袋：“琉璃送回来的？”
承禹垂眸：“似乎是炎玺师弟送的。”
“嗤，他要是有这份觉悟，我睡着了都会笑醒。”忘衍脸色有些臭，将乾坤袋扔回给承禹：“拿去分给弟子们吧。”
承禹抿唇忍住笑，接过乾坤袋，又取出一个袋子递给他：“这是给您的。”说完，快步走了出去。
忘衍怔了怔，打开一看，瞬间喜笑颜开：“没白疼！”
很快，正拼命修炼的浮尘派弟子们都知道，炎玺大师兄和琉璃小师妹才离开不过几日就托人带礼物给他们了。
当真他们收到礼物时，所有人傻了眼。
难道大师兄和小师妹去洗劫了什么秘境，还是抢了什么仙门大派？！不然，这么多稀世珍宝从何而来！
王楚几人拿着点名送给他们的仙器农具，他们在浮尘派不过是灵力不高的的边缘弟子，用的也只是普通的灵器。这样的仙器，于他们来说，想都不敢想。
之前的丹药也好，灵植种植方法也好，这些仙器也好，琉璃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善意，于他们，有多珍贵。
王楚眼眸颤动，满脸严肃地抱着仙器回去了。
掌门说，未来也许会有人对琉璃小师妹不利，虽然不知道掌门为何这般说，但掌门的话总是不会错的。他们的小师妹，他们会尽全力护着，哪怕她并不需要。
与王楚有同样想法的人还有很多，接下来的日子，浮尘派的弟子修炼都更加拼命，连忘衍等人都颇为惊讶，此为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