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Chapter09. 为谁情牵

那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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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书玉早早地醒了, 一想到北园此刻气氛凝重,自己又回不了南园, 登时懒懒地不想起了。

    枕边,辜尨还合着眼, 气息匀长。

    书玉索性侧卧着,撑着脑袋看晨光熹微中他的侧脸。

    他平素很忙,最忙的时候连着几个月见不到人影。但自从她闹了脾气一个人回了青河镇,他再也不出长差了。就算万不得已, 也总提前将事情办妥当,早早归家。

    她晓得,一个月的公务缩减到半个月,他该多辛苦。不是不愧疚。

    有一回,她终是咬牙道:“你去吧, 我在家等你。”

    他却笑了, 揽着她不放手:“怎的,赶我走?”言罢, 依旧于傍晚时分踏进院门。

    北平辜尨雷厉风行的名声愈发叫人胆寒, 其中有她的一份功劳。

    为了这一次能来蓬霁园,他不知又透支了多少精力。

    想着,她微微软了眉目。

    突然,原本横躺着的他正对着她侧过了身子。她一惊, 下意识屏了呼吸, 不想把他吵醒。

    他依然闭着眼睛。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谁知, 却听他闭着眼道:“好好的,屏住呼吸做什么?”

    她憋不住似的泄了一口气。

    他依旧闭着眼,伸手将她滑落的薄被盖上肩头,鼻音里带了几分无奈:“睡不好好睡,醒了也赖床。赖也罢了,还蹬被子。”

    她蹭到他怀里:“你继续睡,我不动,不吵你。”

    这下他睁开了眼,对上她讨好的眸子,蓦地笑了:“早就醒了。”

    她有些丧气:“我吵的?”

    他瞥她一眼,不说话。

    “你躺好,我给你揉揉,很快就会再睡着的。”她兴冲冲地偎过去,抬手按揉他额两侧的穴位。

    她的按压轻重有度,很是舒服。

    他配合地再度闭眼,奈何鼻端萦绕着她的体香,脑海里也止不住浮想联翩。

    更睡不着了。

    他握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她停顿了手中的动作,“太轻还是太重?”

    他不答反问:“你喜欢轻一点还是重一点?”

    她莫名:“这和我喜欢有什么关系。”话音未落,忽觉天旋地转。

    他将她笼在身下,轻笑:“既然你没有喜好,那我自由发挥了啊。”

    她这才反应过来,话也说不利索了:“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你别乱来。”

    他刚要说话,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两人都噤了声。

    她磨磨蹭蹭怎么也穿不好衣服。

    他索性将她拿被子一裹,自己披了件外套去应门。

    门外是恒汐。

    恒汐看了看辜尨,又往里间瞅了一眼,继而笑得慈眉善目:“还没起?”

    辜尨敛眉,答:“大当家有事么?”

    恒汐摇摇头:“我想来看看书玉,顺带把早餐也端了过来。不过看样子,我来的不是时候。”

    辜尨接过恒汐手中的餐盘,只听恒汐轻声道:“你好好待她。”顿了顿又补充,“她是我姐姐留下来的唯一骨血。”

    辜尨点点头:“放心。”

    辜尨再回到内室,书玉已穿着妥当坐在了床沿。

    “谁?”她问。

    他将餐盘放在小案上,答:“恒汐大当家。”

    她的兴致全被案上的食物吸引:“全是我最喜欢的小菜。”抬眸时已是眉眼弯弯。

    他在她身侧坐下:“她对你倒真的上心。”一边换衣服,一边张口咬住她递过来的糕点。

    “不知若我奶奶在世,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她忽然叹了口气。从蛛丝马迹中,她晓得当年奶奶是个极温柔的人,把爷爷收得服服帖帖。若老人尚在,该比恒汐还要疼她的吧。

    他淡淡道:“你奶奶在世,多一个人疼你。如今她不在了,我连着她的份好好待你。”

    ******

    用过早餐,书玉想去看一看小栾。婚礼延迟,小姑娘会伤心吧。

    还未走出几步,便看到邱萍萍垂着头坐在厢房前的花圃边。

    书玉走过去,笑道:“婚礼延期,怎么你看着比新郎新娘还难过。”

    邱萍萍抬头,复又垂下了脑袋。

    书玉讶然。伤春悲秋可不是邱萍萍的风格。

    “怎么了?愁成这副模样?”她问,“你瞎操心也没用,警署效率高,你大哥的婚礼很快能照常举行。”

    邱萍萍欲言又止,终是开口低声道:“我大哥大概挺乐见婚礼延迟吧。”

    书玉一愣。

    邱萍萍继续道:“其实我知道,大哥娶小栾是长辈的意思。大哥和褚凤颜那些破事,我早就晓得了。”

    书玉哑了嗓,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哥平时逢场作戏成了习惯,我只想着也许结婚了,他也就收心了。”邱萍萍叹了口气,“大哥这样,我挺愧对小栾的,所以想尽量对她好一些。”

    书玉温和道:“也不能这么说,我看你哥哥并没有哪里抵触这场婚事。婚礼后,他会收心的。”

    邱萍萍默了默,继而道:“他的心大概是收不回来了。他心底一直有个人。”

    书玉有些惊讶。

    “有一次他醉了酒,我听他喊过那个女人的名字。”邱萍萍压低嗓子道,“她叫‘依依’,似乎是青楼里的戏子。她不知缘何下落不明,我大哥一直暗地里差人找她。”

    “有时候我想啊,就像褚凤颜所说,这场婚礼要么取消算了,小栾嫁给我大哥,真的不值。”邱萍萍愁苦着眉目,“家里的长辈看中的是褚库尔家族的背景,可谁知小栾要是嫁过来,就意味着和族里断了关系。有几个长辈已经不高兴了,小栾嫁过来,日子该也是不好过的。”

    书玉心里一叹,这些她早就想到了。她问:“小栾是怎么和你大哥认识的?”

    邱萍萍想了想:“好像大哥巡视布坊的时候偶遇小栾吧。家里长辈看小栾似乎对大哥有些意思,于是撺掇我大哥下了聘。”

    书玉拍拍邱萍萍的肩:“你也别多想了,小栾这么好的姑娘,你大哥自是会珍惜的。”说罢拉着邱萍萍起身,走上石阶敲了敲小栾的厢房门。

    只敲了一下,门就被书玉推开了。

    书玉没想到竟把门给推开了,蹙眉:“怎的连门也不锁?”

    门一推开,书玉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小栾。

    小栾也是一惊,怯怯地看着书玉和邱萍萍,褐色的眸子里漾着水光。

    邱萍萍登时红了脸。不知刚才在门外说的话,小栾听进去了多少。

    书玉看了眼邱萍萍,转头对小栾道:“昨天北园发生了一些事情,婚期要延迟了。”

    小栾眸子一黯,乖巧地点了点头。

    书玉心中又是一声叹息。小栾喜欢邱正倾,先喜欢上了人总是落了下风。

    她摸了摸小栾的头,柔声道:“只是暂时延迟,不会等很久的。”她不知该不该告诉小栾,褚凤颜已死。

    想了想又作罢。不过徒增烦恼。

    “小栾,你的手怎么了?”邱萍萍忽然咋咋呼呼地喊了起来。

    书玉低头,正好见小栾将手藏到了身后。

    见书玉询问的目光看来,小栾低着头把手伸了出来,一边比划着是绣花样时一不留神被剪子扎到了手。

    书玉看向小栾裹着纱布的手。手背的纱布处晕开红色的圆点,光看着就觉得疼。

    “这么不小心。”书玉蹙了蹙眉,“叫医生过来看一看吧,别发炎了。”

    到底该怎样的心不在焉,才会让剪子扎了手背?书玉心里叹气,看来小栾未必懵懂不知,只是甘愿糊涂吧。

    小栾一听要叫医生,连连摇头。

    “不要怕麻烦,我让我的私人医生给你看一看,好不好?”书玉轻声道,“你看看,你连手心也伤到了。”手心的纱布也隐隐透着红色的血。

    小栾还是摇头。

    书玉无法,只好道:“那你要每天换药,我会监督你。”

    小栾展开了眉眼,用力地点点头。

    ******

    南园,内室。

    贺子池急吼吼地推门而入,一见着坐在圆桌后喝茶的男人便吼:“都什么时候了,组长你还有闲情喝茶?”

    阎崶抬眸看他:“北园的情况怎么样?”

    贺子池皱眉:“褚库尔家的内鬼盗的是赝品。褚凤颜身死的现场疑点很多,她非死于机关,应是被人刺透心脏而亡。你当时在大当家的院子里,看到了什么?”

    阎崶淡淡道:“我被人绊住了,没有机会进入大当家的房间。”

    贺子池一愣:“谁能把你绊住?”

    阎崶回忆了半晌,答:“一个会缩骨功的戏子。”

    “他也要褚库尔家族的绣花针?”贺子池惊道。

    阎崶摇了摇头:“他只是不想我拿到那盒绣花针。”

    贺子池顿了顿,道:“组长,这事就这么罢了吧。单凭我们俩,完不成这单的。”

    阎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贺子池一时垮了肩膀:“为什么一涉及嘉穗的事情你就这样不理智?咸丰书局里都是能信任的人,为什么不让他们参与?口口声声说不想牵扯书局里的人,那把我打包送到邱萍萍身边探听消息又是怎么回事?”

    说到最后,他也起了几分怒气:“那个什么嘉穗,她想要那破绣花针为什么自己不去要?明明就是她族里的东西,她去要肯定比我们这些外人要好拿得多,白白麻烦你干嘛?”

    阎崶静默了许久。就在贺子池以为这是爆发前的宁静,阎崶平静地开口了。

    “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嘉穗。叫你来是因为书局里,就只有你知道我和嘉穗的事情。如果你想退出,我没意见。”

    贺子池立刻偃旗息鼓:“我没有要退出的意思。只是……不想看到你被嘉穗耍得团团转。”

    “她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吭都不吭一声,一回来就要你为她做事。这不明不白的单子,不知道藏了多少杀机。你说你值当不值当?”

    阎崶低头啜了一口茶。

    贺子池道:“龙牙他们接受不了书玉离开咸丰书局的事实,觉得她弃你而选辜尨是背叛。但在我看来,书玉比谁都聪明,她就算不知道嘉穗的存在,她也晓得谁对她是真心。辜尨是她的良人,你不是。”

    当的一声,茶盏落了桌。阎崶眯起了眼睛:“不要在我面前提书玉。”

    贺子池勾了勾唇,似乎乐见阎崶万年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缝:“为什么不能提,是因为你不晓得自己喜欢的是嘉穗还是书玉?”

    “或者,因为无论嘉穗还是书玉,都没有喜欢过你?”

    “叮——”茶盏对着贺子池的脑门直飞而去。

    贺子池早有准备,一闪身躲出门去。茶盏砸在门上,登时四分五裂。

    门外,传来贺子池唯恐天下不乱的揶揄之声:“组长,你恼羞成怒了。不知这是为了嘉穗,还是为了书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