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Chapter06. 以血止血

那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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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一阖上, 屋里瞬间静了下来。

    嘉穗缓缓掀开被子,就见阎崶侧对着她站在床边,眉头紧锁, 不知在想些什么。

    “阎崶?”嘉穗弱弱地开口,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阎崶回过神来, 看向床上柔若无骨的女人。他不禁有些恍惚,眼前的嘉穗让他觉得陌生。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 嘉穗不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模样,仿佛伦敦的那场初见只是他年少情动时的黄粱一梦。

    只是他不愿醒罢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阎崶问。

    嘉穗一时哑然, 半晌后道:“我也不知道我能去哪里……可以让我跟着你么?以前是我不好, 是我错了, 如今我一定乖乖听你的话。”

    这样乖巧的模样, 竟让他想起了书玉。书玉在对着辜尨的时候, 每每闯了祸,就是这么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也只有对着辜尨, 书玉才会如小女儿般撒娇。

    不同的是, 书玉的眸子里多了几分灵动, 而嘉穗的瞳仁里则是小心翼翼的讨好和算计。

    阎崶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他竟看着嘉穗,想着书玉。这行径连他自己都不耻,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思绪。

    “我以为你应该去找你孩子的父亲。”阎崶淡道。

    嘉穗绞着被子:“我与孩子的父亲并没有感情, 这个孩子……其实这个孩子是我为了保命才要的。”

    “怎么说?”阎崶蹙眉。

    嘉穗下意识咬唇。她该怎么说?她不甘心入太阿山地宫送死,故想要向大人证明, 并非只有书玉的特殊体质才能孕育大人的子嗣, 她嘉穗也可以。若是她真坦白了这些, 必然更令阎崶嫌恶。

    她苦心孤诣地筹谋了这么久,甚至不惜往自己身上注射稀释了的蛊虫血清以抵御大人身上的母蛊。那是一个混乱的夜晚,她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于是咬牙摸黑进入了大人的卧房。

    药效发挥得很好,她趁夜色而来,天亮之前悄悄离去,就算大人有所察觉,也不会怀疑是她。只待她顺利诞下这个孩子,拿他换自己的一条命。

    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她还活着,没有像那些承欢的女人一样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富有生机。

    她自负自己是不一样的,毕竟她顶着那个最古老而尊贵的姓氏,血管里流淌的亦是最纯正的血统。谭书玉算什么?不过是血统不纯的旁支后裔。

    “我们家族子息单薄,故而对有孕的族人特别关照,有了这个孩子,大人便不会派我去做那些危险的任务。”嘉穗缓缓道,“我不想瞒你,大人近来筹划着一件大事,极其危险。”

    她突然膝行了几步,靠近阎崶,不由分说握住了他的手:“你听我这一次吧,不要搀和这次的事情,我们远走高飞,等此间事了再回来……”

    阎崶沉默了许久,久到嘉穗越发坐立难安,他才缓缓开了口:“你让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兄弟和朋友送死,然后我与你远走高飞?”

    嘉穗心一凉:“我不是这个意思……”

    阎崶抽回了手:“嘉穗。我可以护着你,直到你生下孩子。但此后你要去何处,我不再过问。我当年年纪太轻,难免有所执念,这才兜兜转转纠缠了你那么些年。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如今,我是要放下了。”

    嘉穗心里一颤。

    “只是我最后提醒你一句。你肚子里的毕竟是你的孩子,哪怕你要拿他做你的筹码,也请对他好一点。”

    “你……”嘉穗眼里又有了泪花,“你怎么变得这么绝情?”

    阎崶怒极反笑:“你期待我如何?不管不顾与你远走高飞,然后同你一起抚养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么?”

    嘉穗语塞。

    “是我当年眼拙,不该高攀了你嘉穗格格。”阎崶淡淡道。

    “那么请问格格,礼宫秀明此番的计划到底是什么,这计划与太阿山地宫有什么干系?”阎崶的眼里平静无波。

    眼看嘉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却忽而笑了,“你可以不对我说实话,可我若因此丧了命,你便另请高明保护你和你未出世的孩子吧。”

    ***

    小室内的血腥气久久不散。贺子池跪在床边,眼眶如淬了血般通红。

    床上的贺子峘衣物尽褪,浑身上下扎满了大大小小的银针。

    廖神医摇头:“我只能封住他的周身大穴,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待他这条腿血流尽,整条腿怕也是要废了。”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贺子池吼道,“如果伤口有异,无法愈合,那么剜掉那个咬痕呢?”

    这番话令在场诸人皆是一愣。

    咬痕无法痊愈,很有可能是獠牙上抹了什么毒素,如果能将感染了毒素的创口剔除,这也许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小子,你兄长已失血过多,你再剜他一块肉,他可未必吃得消。”廖神医道。

    “我有血!”贺子池忙不迭道,“把我的血统统给他!”

    书玉握住贺子池的双肩:“你冷静一点。这里设备简陋,谁也没办法肯定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血流不止,你这样贸贸然剜掉贺子峘一块肉,感染了可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贺子池瞪着书玉,双目赤红。

    书玉咬了咬下唇,目光死死盯着那个诡异的新月咬痕。那弯弯的鲜红伤痕,仿佛一张狰狞的笑脸,直直印入书玉的脑海深处。

    这一日来的所有细微线索以及过去所发生的种种迅速在她的脑海里穿梭、重组。

    活死人。血。韩家的鬼。消失的孩子。发疯的姨太。止不住的血。活体细菌。

    活体细菌……

    书玉瞳孔猛地一缩。

    “我有个办法,请让我试一试。”她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不过在这过程中请其他人暂且先回避。”

    她舔了舔嘴唇,看向辜尨:“你留下,陪我。”

    辜尨的脸色登时变了:“你不要逞强,医生都办不到的事情,你能怎么样?”

    书玉摇了摇头:“毕竟是一条人命,还是我曾经的同僚。不尽心试上一试,我一辈子怕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辜尨紧抿了唇。

    廖神医迅速拍了板:“我们都出去,这里暂且交给辜家的小娘子。如若有什么需要,只须唤上一声,我们马上进来。”

    “多谢。”书玉冲廖神医点了点头。

    屋内瞬间退了个干净。

    书玉软软地瞅着辜尨:“你把你的袖间刀借我用一用。”

    辜尨冷冷道:“做什么?你要拿我的刀去割你的腕?你以为我肯?”

    “不要闹脾气,正是要紧的时候,多耽搁一分,贺子峘醒来的可能就少一分。”书玉急了。

    “那让他死吧,只要你好好的。”辜尨淡道。

    书玉啼笑皆非:“胡说八道什么,不过是几滴血的事,哪里会死人?你不给我刀,我去找个剪子来……”

    辜尨将她按住,咬牙道:“你自己不知轻重,我来。”说罢拉过她的指尖,刀尖轻轻一刺,划开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小口来,极为吝啬地滴了两滴血在贺子峘狰狞的伤口上。

    “只准两滴,不能再多了。”他冷哼。

    她瞪他一眼,又往伤口上滴了几滴血。血很快便融入了伤口里,她紧张地盯着那咬痕,也不知是不是她心里的渴望太强烈了,她竟觉得血流的速度缓了不少。

    她继续那纱布按住那处伤口,半刻钟后掀起纱布一看,血真的止住了!

    她惊喜地抬眸去看辜尨,却见他的眼里一片暗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快叫他们进来,血止住了。”她有些雀跃。

    贺子池最先冲入屋子,一看那不再淌血的伤口,一滴泪竟滚了下来。

    “丫头,你是怎么做到的?”廖神医也觉得不可思议。

    辜尨抢先答道:“亚伯当初随手调了一种药剂,正巧派上了用场。”

    廖神医更惊讶了:“就是那个洋鬼子?”

    突然,床上的贺子峘睁开了眼。贺子池一愣,继而惊喜地叫道:“大哥!你醒了?!”

    众人皆是一愣。

    贺子峘却不说话,浑身不可控制地痉挛了起来。他瞪着双眼,嘴唇蠕动,似是要说什么。

    “大哥!你想说什么?”贺子池焦急问道。

    “鬼……鬼……”贺子峘脖颈青筋暴起,极为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贺子池大骇:“怎么?我哥也见到了韩家的那个鬼?”

    韩擎和辜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诧。

    韩擎道:“我的手下找到你大哥的时候,他就已经昏迷了,至于是谁让他变成这个样子……”那罪魁祸首到底是不是隐在韩家的那只“鬼”,他也给不了答案。

    贺子峘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指,颤颤巍巍地想要指向什么。

    “太阿山……地宫……”贺子峘从嗓子里挤出这两个词。

    辜尨神色一肃,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贺子峘:“子峘,你是不是知道太阿山地宫在哪里?”

    贺子峘的手指忽地一使劲,直直指向地面。

    他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肩胛一松,再度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