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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软软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在心头, 待吟诵几遍后,成去非缓缓睁了眼,并未看向她本人, 而是朝那屏风上映出来的模糊身影瞧去, 纤细如一尾蝶翅,仿佛他一收手便可轻握掌间, 再稍稍用力, 便能折了她那美丽脆弱的两翼。
成去非目光停在屏风上,捉住她正忙碌的一只手:“知道我为何找你来么?”
手掌的温度渡了过来,琬宁轻颤:“不知道。”
成去非转过身, 托起她的脸,习惯性地在那唇间轻轻揉弄着:“小娘子是我的解语花,忘了么?”
琬宁心底陡然直跳, 这一回不知哪里来的胆子, 迎上他并无多少情绪的双眼, 一颗心便起起落落,海上漂流一般无望。
“你声音太细,只宜诵‘匏有苦叶’。”成去非忽调笑一句,琬宁挣开他手, 似是微恼,“是大公子让我诵《黍离》的。”
不意她有如此举动,原也是有脾气的小姑娘, 成去非此刻被那热水泡得散了倦意, 先前烦闷亦去了许多, 遂笑道:“这才几日,我看你是知道恃宠而骄了,看来我得给你些颜色瞧瞧,你好知道成府大公子的规矩……”
琬宁当真,心尖一下蹙了起来,兀自抖了下,挽起的那半截衣袖不觉浸了水,手底棉巾也松坠浴桶。
“您要用鞭子?”她脑子里只能想到这一样,目中既伤且怨,成去非见她认真,口中含混不清道:“你不说我倒忘了,可不是得用鞭子?”
说着一只手攀上她玲珑腕间,顺着那袖管一路向上,轻抚着滑嫩的小臂,琬宁不由往后躲,他这番举动惹她害怕,却又勾起她尚稚嫩生涩堪堪萌芽的情=欲,便下意识想避开,成去非察觉到她微妙的变化,朝那柳腰处掐了一把,果真引得她又是一颤,面上难堪地几乎要哭出来。
琬宁实在受不住他这般撩拨,霍然起身,不知怎的就冒出一句:“请大公子自重。”
说完折身就想往外跑,成去非一把拽住她,面上崩得紧,似是不悦:“你倒说说我哪里需要自重。”
琬宁越发觉得这人奇怪,前一刻同她还谈着史书,吟诵毛诗,弄得人心绪沉沉,忽就动手动脚,换了个人似的,无奈被他强按着肩头仍坐在那胡床上,浴桶中一阵水声作响,她觉面上一热,原是他有意朝自己洒了水,一想到那水是清洗他身子的,琬宁又觉羞耻,拿帕子掩了面,虽略带不满,可她声音素来软糯,话一出口,只让人觉得娇痴:“大公子这便是不自重。”
成去非冷笑,径直从浴桶里站了起来,吓得琬宁无意识扫过去一眼,随即捂了眼,摸索着起身,直往后退,成去非懒得理会她,扯过屏风上挂的衣裳,嘴里却问道:
“你要洗么?”
琬宁又惊又羞,自指缝间悄悄探了一眼,见他正低首束腰,他似是有所感应,回首睨她,慌得她忙又给捂死了眼。
不想他朝自己走来,一把就扣住了腰身,直往他怀中贴,他放低了身子在她脖颈处轻触了一阵,才道:“小娘子洗过了?”
琬宁身子一阵酸软,无力推搡着:“我要回去……”说着被他紧搂了几分,一股温热气息直往耳朵里灌:“急什么,我还没持鞭罚你……”
这语带双关,琬宁自不能领悟,以为真是惹恼了他,他又要动刑,一时眼泪便窝在眼眶里打转,她身上衣裳已然在他手底凌乱,一如这颗心,被他折磨得不成形状。
成去非正看着她那雪白肌肤处渐染成一片春=色,遂把她反剪了双手扣在身后,逼着她挺起胸膛贴上自己,一只手顺势滑进小衣里头,顺着她呼吸起伏的轮廓,来到丰盈处,感受着那一团随着他的揉捏,已俏然挺立。
琬宁躲不开,口中软软道:“大公子,求您住手,我,我受不住……”
成去非见她眼角有泪,轻轻吻了去:“受不住也得受,今晚就在这,我好好疼你……”
琬宁听得脑中轰然一响,一想到当日痉挛般的疼痛,直摇着脑袋:“我不要,我不要……”他这般性子的人,突然要下作,她只觉恐惧异常,手底开始死命推他。
成去非没被女人这么拒绝过,难免想发作,换了别人,他早一把提着扔床上去,省的啰里啰嗦的,听得他心烦,此刻却只有松开她,腹底那丛火冷却得极快,却也没说什么,替她理了理被他扯乱的衣衫,感觉得到那阵阵颤抖,她大约是真的害怕,脑中不禁回想当日自己是否太过粗鲁,她唤醒他沉寂已久的欲望,却不肯负起这个责任。便有那么一瞬的悔意,似乎并不该随便要了她,多出这些事来。
“你不要怕,不喜欢做这事,我不勉强你,我也没你想的那般禽兽。”他漫不经心道了句,拍拍她肩头,兀自提步去了。
琬宁听他这么说,心里没由来一酸,似乎此刻才意识到这事也并不让她那么厌恶,不过当日初始的疼痛实在骇人,她心头惘惘,难能分清当下心里到底想要什么,怔怔目送那袭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不知何时眼泪早漫了一脸。
建康好像一下子暗了下去。
清晨时,郑重注意到空中燕雀飞得极低,就想着要变天。空气有如弓弦紧绷般,一拉一抹都象是藏着阴谋,让人喘不上气。
日不显兮黑云多,月不见视兮风非沙。这白昼为昏的建康城,何时才能痛快地下一场雨呢?刑房里滴漏壶中的时辰牌露出了半截,郑重搭眼瞟了瞟,文书上前把案卷等一并摆放好,问道:
“大人,要押上来吗?”
郑重哼哼一声:“怎么能是押呢?请呀,请那二位将领进来!”
石头城城北官仓守城的将领,是朱向、张涉两人。官仓丢粮的案子,廷尉署忽介入重查,两人自有风闻,再加之段文昌服了毒酒仍下在北牢里,到现在迟迟不下判决,早让人生疑。眼下又被提审到此处,只能作天聋地哑状,两人对视一番,才抬脚进来。
却见郑重一人坐在上头,不紧不慢道:“给两位将军奉茶。”
朱向四顾一阵,冷笑道:“郑大人这是请我们来喝茶了,廷尉署的茶,我们可喝不惯。”
郑重也笑:“两位润润嗓子,等吴大人来了,这茶怕是喝不惯,也喝不上了。”
“吾等到底犯了什么事,廷尉署拿人好歹有个理由,仗势欺人是不是?不就仗着……”张涉性急,看不惯郑重那笑里藏刀的鬼样,忍不住咆哮起来。
朱向拦了他一道,眼神示意他慎言,张涉领会不了,也不愿领会,只不屑瞧着郑重:“那吴冷西能仗乌衣巷的势,郑大人你借谁的风也在这颐指气使?就你,还不配问话我两人!”
“他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身后忽传来冷冷淡淡的声音,两人循声转身,只见一人着鸦色连帽斗篷,遮了大半张脸,身后跟着的正是一白面书生人物,怕就是吴冷西了。
这两人往上头站定,只见那着斗篷的人,脱帽解结,登时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不光他两人,就是郑重也看得怔住,成去非竟亲自来审案了!
不过这几人脑中转的都飞快,廷尉署审案,纵然他成去非是台阁的长官,却断无随意亲临会审的先例!除非他有今上的旨意!
想到这,朱张二人似有所领悟,这才回神,方才那句话是打成去非嘴里说出来的,两人情不自禁碰了碰目光,果不其然,吴冷西开口道:
“圣上口谕,特命尚书令大人会同廷尉署一并审理官仓失窃一案,今日为何提两位来,两位想必也清楚,我先丑话说前头,二位大人最好如实道来,否则,不要怪廷尉署失礼。”
一席话说得云淡风轻,两人面面相觑,却很快稳下来,朱向道:“大人此言,某不得不辩,大人为何提审我二人,我二人实在不知,纵然尚书令大人在,某也问一句,如今廷尉署审案程序,可还遵循本朝律法?”
吴冷西自然明白他要说什么,不想和他多费口舌,直接让郑重把段文昌的供词送了下去,这两人心底皆一沉,先由朱向接了,翻看半晌,额间终冷汗密布,面上渐无血色,看完颤着手又递给了张涉,张涉早见他神情不对,满腹狐疑垂首看了,不多时,亦变了脸色,随即吼道:
“这是诬陷!诬陷!”
成去非漠然看着他:“公堂会审,你叫什么?”
“尚书令大人!这是段文昌诬陷!”张涉翻来覆去就这两句,成去非面上平静:“还没定罪,你用不着声嘶力竭的,段文昌只是哑了,人没死,你也用不着担心死无对证。”
说罢朝郑重那边看了看,见他正襟危坐,自己说一句,他便认真记一句,于是继续道:
“我没那么多闲情和你们耗,这个案子,既是我亲审,你们该知道个中轻重,你二人守城北仓这几年,做了多少回,自己还记得清么?”
朱向反应快,立刻察觉出成去非这问话路数有诈,只道:“尚书令此言,下官不明白,尚书令问下官做了多少回,是指何事?尚书令如此问话,下官怕是无从回答。”
看他竟还能沉得住气,并不慌张,从容反驳,郑重不由瞧了瞧成去非,不知接下来他要如何相问。
“你不瞎,也认识字,供词上说得一清二楚,朱向,”成去非忽顿了顿,格外平静地看着他,一点动怒的意思也没有,“廷尉署自然有一百种让你说真话的法子,不过我并不想用,你祖父尚清谈,是当朝名士,我便送你一句老子的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