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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颜雪挣扎着在闹钟声中醒来,迷迷糊糊的刷牙洗脸,和往常一样抓一盒牛奶空着肚子下楼去,她早就习惯了晚睡,早起就困难得多,宁可饿着肚子在去单位的路上喝点牛奶,也不愿意早起半个钟头吃早饭。
开什么玩笑,睡眠是多么的宝贵啊!浪费一分一秒都是极大的犯罪!
站在电梯里,颜雪觉得自己闭着眼睛都能睡着,一直到走出了单元门,一阵冷风吹过去,身上的温度被带走了几分,她才觉得瞬间彻底醒了过来。
走到小区大门口,颜雪习惯性的想要往公交车站点走,忽然听见身后一声车笛响,把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然是康戈的车子等在路边,颜雪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康戈正在车里冲着她笑眯眯地摆手打招呼呢。
颜雪快不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来这儿等我了?”
“咱们今天去看守所,那边偏僻,连出租车都不愿意往那儿跑。”康戈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个纸杯,“看你就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早饭肯定没吃吧?来吧,先提提神!”
颜雪接过来,意识到车内那一股弄弄的咖啡香气就是从纸杯里面飘散出来的,和纸杯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个小袋子,里面是一只还温热的可颂面包。
可能是咖啡香的确唤醒了颜雪原本还没有活跃起来的神经,方才还觉得胃在沉睡,这会儿颜雪就已经清楚地感受到了饥饿的蠕动,她向来不喜欢虚情假意的客套,接都接过来了,索性大大方方领下康戈的这个人情,先喝上几口咖啡,再把可颂捏一块放进嘴里。
咖啡很浓郁,带着微微的苦? 可颂稍甜,正好中和掉了咖啡的苦味,再加上烘焙过的酥脆表皮? 还有内里偏软嫩一点的口感? 还有一股子黄油的香味儿? 足以让一个不愿意早起,却又不得不早起的人一扫睡意迷蒙,空了一晚上的胃得到了充分抚慰。
“你这是在哪里买的早餐啊?咖啡好喝? 可颂也好吃!”颜雪向来不吝惜表达赞美? 尤其是当自己刚刚接受了来自于别人的一番美意的时候。
或许传统观念认为这种时候最恰当的表现应该是矜持的,即便觉得别人给的东西很好吃,也不应该表达得太直白? 以免给人一种肤浅又没见过世面的印象。
就像小的时候? 每一次从其他长辈那里得到礼物的时候? 颜妈妈总是教育颜雪要礼貌而又客气地道谢? 然后把东西规规矩矩的收起来? 哪怕心里再喜欢再渴望? 也绝对不能当场就兴高采烈的开始拆包装翻礼物,因为那种举动是不够体面的。
可是颜雪自己长大了之后,她记得非常清楚,第一次到局里一位师姐的家里面做客的时候,她们四个女孩子给师姐的孩子买了一大套芭比娃娃玩具? 到了师姐家里面? 小姑娘看到礼物之后欢喜雀跃? 兴高采烈的拆包装? 在一旁高高兴兴玩起来。
作为送礼物的人,颜雪觉得自己当时的心情就和收到礼物时的那种满足不相上下,她也忽然意识到? 有些时候收礼物的人表现出来的矜持,并不是出于向对方表达礼貌的目的,更多的似乎是对自己自尊的一种维护,反而兴高采烈的拆礼物和表达喜爱之情,这才是向送礼物的人在情感上做出回馈。
现在康戈一大早特意带着早餐过来接自己一起去看守所,表达谢意是基本礼节,更何况那咖啡和可颂也确实都味道相当的好。
“可颂呢,是我家旁边的面包房做的,咖啡是我自己冲的,所以这两样都好解决,随时想要随时告诉我。”康戈拍拍胸脯,很慷慨的许诺道,“你吃吧,这会儿早高峰,咱们到看守所早不了,不用着急,手套箱里还有一个苹果,我吃过了,给你带的,你可别客气。”
颜雪打开手套箱,里面还真有一个保鲜袋,里面是一个洗过还沾着水珠的红苹果,颜雪把保鲜袋拿出来,看看那个苹果,又扭头带着探究看看康戈。
康戈专注的看着前方的道路,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颜雪便默默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于是颜雪就这样托康戈的福,一路上安安稳稳吃了一顿搭配科学的营养早餐。
他们两个人今天的主要工作任务就是去看守所找“百里九方大师”段勇谈一谈,这位装神弄鬼的大师虽然因为并没有足够的杀人动机,事先也并不知道徐文瑞对酒精过敏的事实,加上酒精在整件事上起到的作用也比较微小,所以并没有需要他承担徐文瑞案的刑事责任。
只不过徐文瑞这个案子里面,他起到的一点点推动作用还可以说是意外事件,那么他这么多年来,利用封【HX】建迷【HX】信思想从他人处诈骗钱财的犯罪事实,那可就是相当的清楚明确,根本容不得有任何的抵赖。
所以从上一次带到公安局了解情况之后,他就在接受诈骗罪的案件侦查,目前还没有移送检察院,这个时候找他询问李学林的情况还是比较方便的。
到了看守所,走完了相关流程之后,两个人顺利的在看守所的审讯室里面见到了段勇。
这位大师现在可完全不复第一次见面时候的风采,什么飞天遁地、降妖除魔的气势都没有了,看起来畏畏缩缩的,端着肩,缩着脖子,十足十游手好闲二流子的模样。
颜雪隔着防护栏看着段勇,心里啧啧感叹,有些时候迷【HX】信果然是令人盲目的,说盲目恐怕都不够,简直就是让人近乎于眼盲,否则怎么会相信这么一个流里流气的家伙会是所谓的什么“大仙”,能有什么这样那样的神功帮他们解决问题呢!
“你们找我啊?”段勇朝康戈和颜雪哈腰点了点头,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有事儿?”
“当然是有事儿了!现在这场合,也不可能是我没什么事儿想找你喝一盅啊!”康戈状态放松的和段勇开起了玩笑,“我们今天过来找你啊,不光有事儿,还是好事儿呢!”
“康警官,你就别那我寻开心了!”段勇很显然并不相信康戈这话,“我现在都这样了,哪能有什么好事儿啊!总不能你们今天是过来接我出去的吧?”
虽然语气上是一种反问,可是在说这话的时候,段勇的眼睛里面分明闪烁着期待的光。
“你倒是挺敢想的!想一想这些年你总共从多少人口袋里骗了多少钱,现在你想从这儿出去,可能真的得有点神功才行!”颜雪对这神棍一点好印象也没有,所以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呢,我们不能这就带你出去,你自己倒是可以好好把握机会,能够将功补过的话,争取少在里面呆一段时间倒是很有可能的。”
“怎么将功补过啊?你们说退钱啊?这个我真的是没办法,我都跟你们局里头的其他警官说了!”段勇一脸丧气,“这些年我赚的钱……不是吃吃喝喝,就是打牌什么的反正基本上都花出去了,也没剩下什么,现在就算把我零件都拆下来零售了凑一起,也不够退钱的了!”
颜雪对这神棍这种时候不合时宜的快脑筋和贫嘴感到很是无奈。
“放心吧,不用你零售,你的零件都好好的在原来的位置呆着就行,毕竟你这个年龄来说,确实是卖不上价了。”康戈也被段勇的说辞给逗笑了,他虚握着拳掩着嘴笑了几声,然后才清了清嗓子,正色对他说,“你就给我们讲一讲你的一个老主顾就行!”
“老主顾?谁啊?”段勇有些为难,“我的那些主顾,有好多都是就见过一面,之后就再也没有打过交道,而且也是他们自己跟我嘚吧嘚吧的说想要解决什么问题,说什么我就随便听一耳朵,没怎么往心里去过,所以真不好说还记不记得了……”
“李学林,这个人还记不记得?”
本以为段勇还得好好的回忆一下才能想起来,没想到一听到这个名字,神棍就立刻想起来了这个人:“李学林啊!我记得我记得!不就是那个老婆跟人跑了,自己开个旅馆亏钱亏得快要开不下去的倒霉蛋么!他我可有印象!他咋了?不会也死了吧?”
“他要是也这节骨眼儿死了,那你还真不太容易说得清!放心吧,李学林活得好好着呢!”康戈冲他摆摆手,“我们就是想让你回忆一下,他当初找你想要解决什么事情。”
“哦,他啊,就是想要找我转运!”段勇回答得非常干脆,“因为他觉得他自己实在是太倒霉了,旁边人家开店都红红火火,偏偏就他,生意冷清到连苍蝇都懒得打。
反正都到这份上,我也不怕你们对我有什么不好的印象了,我就跟你们有什么都直说吧!这个李学林是我遇到过的最让人省心的主顾!遇到别人我还得装模作样的折腾一阵子,让人家相信。到了他这儿可好,我随便那么一说,他马上就相信了!
我跟他说,他之所以这么倒霉,就是因为他的命数已经用光了,其实本来应该已经血光之灾,然后就小命玩完的,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活着。
想要改变这种局面,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替死鬼,替他‘死’一回!这样他的运气就能够好转起来了,就跟游戏里面那种有几条命的人一样,这条命血条没剩多少了,到了下一条命那不就又变成满格血了么!一样的道理!”
“你这么讲,李学林他就相信了?”颜雪有些惊讶。
“可不是么!我那么一说他就相信了,特别容易,容易到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没底,要不然我怎么说他那个人,特别信这些玩意儿呢!”段勇也是一脸无奈,看那个样子好像他对于曾经遇到了那么容易上钩的“傻鱼”这件事也同样觉得难以置信似的。
“所以你就建议他杀个人来给自己做替死鬼?”康戈在一旁幽幽插了一句。
“我让他找替死……我什么时候让他杀人来着?!”段勇原本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他终于意识到康戈问自己的是什么问题时,吓得眼睛都一下子瞪大了一圈儿,语调也陡然拔高上去,“我可没有让他杀人啊!这事儿可不能乱说,这么大一口锅我背不动啊!
我说这话你们估计得骂我不要脸,但我这个人心眼儿其实真的没那么坏!我就是贪财,爱玩儿,所以就找了一个歪门邪道赚点钱,让自己过得舒服点,就这么简单!
那种杀人越货,谋财害命的事儿,我可没有那个胆子,你们借我俩胆儿我也不敢啊!”
“那你所谓的替死鬼是怎么个意思?”
“就是糊弄他呗!我寻思把他吓唬住了,回头他来找我,我就敲他一笔钱,弄点什么纸人之类的东西,再让他给我他的什么姓名笔画生日时辰那一大堆,越复杂越好,最后弄个什么纸人替死鬼,就算是成了。
这样呢,我算是解决了他一件大事儿,香火钱可以跟他正儿八经要一大笔,他呢,因为这个自己特别倒霉的心结儿没有了,打起精神来的话,那运气肯定就能变好了啊!
要我说,他就是因为没好好跟媳妇儿过日子,所以媳妇儿跑了,媳妇儿跑了之后他又没心思好好做买卖,那生意能好才怪呢!只要他把精神打起来,认认真真做生意,慢慢钱就有了,钱有了,媳妇儿那还不是跑掉一个又来一个!”
作为一个神棍,段勇有些时候还真是唯物、理性到让人难以置信得程度。
“那你把具体的操作过程和李学林说过么?”颜雪问。
段勇果断摇了摇头:“那当然没有了!我要是都告诉他了,他绕开我自己就操作了,那我赚谁的钱去啊!这种时候必须捂严实了,不能告诉他具体该怎么做!”
“那他后来花钱找你帮他‘施法’了么?”
“这个还真没有……我过后也反省自己来着,有点后悔,总感觉自己是给他报价钱报高了,一下子把人给吓跑,不敢找我了!”段勇不无遗憾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