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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隆帝在祭天时发生了意外,天鼎爆炸,意在上天示警,钦天监的人上言,道君王身侧有祸星佞臣。
意思很明显,清君侧。权倾朝野的赵相动不得,几个失责官吏总能办的了吧?嘉隆帝说一不二,无人敢质疑。
乾元宫灯火如昼,官服严谨的朝臣们进进出出,个个都神色严肃,直到亥时才彻底静下来。
元翊的右臂绑着白色绷带,吊在了脖子上,他向后靠着龙椅,整日不苟言笑的帝王一身龙袍正襟危坐,终是露出疲惫。
李云贵在他身边,小声的禀着后宫动向:“……谢嫔打回宫就去了永安宫,从玉婕妤处回去后就没离开过;贤妃娘娘也去找了玉小主,萧嫔在凤天宫陪着皇后;贵妃娘娘至今还在太后那没离开……”
元翊闭目凝神,点头。
李云贵禀完立在旁边许久,见皇主子站起身,以为他要起驾,忙近前了步。
元翊却停在原地,单手撑着御案低头沉思半晌,才抬头举步。
李云贵跟在身后。
帝王的轿撵是随时备着的,元翊没有坐,徒步往外走。李云贵领着小太监们跟在后面,夜空黑沉,竟飘起了雪花,他亲自打伞跟在年少的君王身侧。
嘉隆帝的步履矫健而沉稳,缓缓下阶时负手身前的姿态尽显帝王运筹帷幄的气场。飞雪落在脸上凉凉的,更让人觉得清明,他是该去慈宁宫给太后请个安。
然而,元翊没去。
他知道这时候的赵太后不会喜欢看见自己,他今日心情好,亦不愿自讨冷脸受。天家祭庙祭天的炮竹被调包,换成了民间私炮房所制的炮竹,以致于发生此等祸事,护都营与兵部乃至左相都少不了责任。
私炮房的炮竹被大量送入京城,这是护都营与兵部的失察之罪,礼部自兵部取得的炮竹,没有检查清明便用于祭礼,是无知之过。
事情调查的很顺利,是兵部尚书王茂联合护都营故意将私炮房的炮竹放入的京城,又在利用这批炮竹谋取私利时将御用的官炮房炮竹调换,至皇家威严不顾,蔑视天威,罪无可恕。
元翊直接撤了王茂的尚书之职,压入天牢继续审问,而护都营的郭副将亦已入狱,守城之事全权交给翼长陈逸轩接手,而礼部尚书贺崇只是被暂停官职等待细查。
面对帝王之怒,赵相几番欲扰都没有成功,还险些受了牵连之罪,他从乾元宫离开后就去了慈宁宫。
想起赵相离开时的面色,夜色里嘉隆帝唇角微扬,放眼皇城,辞岁迎新的喜气布满整座宫城,四下都是大红灯笼,烛光在晚风中摇曳,星星如火。
不知不觉,他朝凤天宫的方向而行。明儿除夕,他是该好好来陪陪皇后。
萧韵还在华阳殿里,宫人进来通传的时候,皇后面露惊喜,察觉身边有人方遮掩了几分,起身出殿相迎。
萧韵则很是意外,显然没料到元翊会来这,她克制着心潮的激动之情,盈盈福身道:“嫔妾见过皇上。”
在她心中,嘉隆帝是不喜欢皇后的,敬重皇后不过是因为她是孝贞太后的侄女罢了,算不上多深厚的感情。再想着近期元翊对自己的宠爱,本准备跪安的她顿时精神饱满,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走在最前头的帝后察觉到了,陈皇后倒是没说什么,从容的自近侍手中捧了茶盏揭盖递去,“皇上请用茶。”
元翊撩袍而坐,单手接过搁在几上,望向萧韵语气冷淡:“时辰很晚了,萧嫔跪安吧。”
萧韵素来觉得皇后好脾性,趁势笑道:“皇上,嫔妾宫里熬好了……”话音未落,就被无情的打断:“朕让萧嫔回去好生安歇。”语气严肃了许多。
萧韵连忙止口,双眸波光炯炯,委屈的望着他。
嘉隆帝挪过双眼,陈皇后即道:“今日萧嫔亦受惊了,在这里陪了臣妾许久,夜路难行,清波你亲自送萧嫔回宫吧。”
宫女应“是”,萧韵这才不得不离开,待到了凤天宫外她自是推搡,勉强撑着笑脸客气道:“姑姑回去伺候娘娘与皇上吧,不必远送。”
“萧嫔小主言重了,这是皇后的旨意,奴婢自当遵守。”清波说得认真无比,又作势道:“小主请。”
萧韵心中不悦,却只能转身。
正殿里,皇后同嘉隆帝笑着道:“萧嫔刚进宫年纪小,今日又是特殊,见了皇上难免想要邀宠,还是小姑娘心思,皇上别放在心上。”
“妃嫔再邀宠,能公然在皇后宫里?萧嫔进宫也有大半年了,还是侯门出身,这点自觉规矩都没有。”元翊端着茶盏抿了口,语气是失望,但面色尽是无所谓。
“怕是今日祭台上的事真给吓着了,萧嫔往日还算庄重。”皇后如是劝道。
元翊摆手,摇头道:“不必再提她,左不过是个嫔。”
皇后却不知是存了何心思,接话道:“皇上如今倚重恭王爷和萧家,萧嫔如今是嫔,他日总也要上位的,还是臣妾tiao教无方。”
元翊侧身望着妻子,顷刻才开口:“皇后不必自责,朕的后宫是何德行朕心中有数。”顿了顿再添道:“委屈你了。”说着朝她伸出手。
皇后莹白的纤指戴着护甲,激动的忙递了过去,面露浅笑。
两人并坐,元翊低说道:“瑞王昨次才回京,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副将都进了大牢,他倒是沉得住气。”
“林侧妃受惊晕倒,瑞王府的人一波bo的传太医,瑞王哪还有心思顾及其他?”皇后温婉笑着,似还有些疑虑,“林侧妃往日看着挺、挺坚强的女子,竟是给吓病了。”
元翊捉摸着这话,语气复杂道:“呵,太后宫里围了那么多人,唯独瑞王fen身无暇。”
陈皇后即应道:“皇上孝心,非瑞王可比。”
元翊对这种话一点都上心,言归正传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明日朝妇进宫拜见,你让右相处理得干净些。恭王再能干,到底插手不了朝中各部,左相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皇后领旨,“皇上放心,臣妾会交代母亲的。”
赵王两家再想谋取私利,也不敢拿祭天的事开玩笑,担这种风险。他们利用私权将私炮房的炮竹流入京城,为的不过是卖给官宦大户人家,总不会真的去做掉包的事,毕竟若是外面出事,以他们的权势没有解决不了的,只有皇家之事才压不下去。
半晌,皇后问道:“皇上发落了王尚书,又命人将王将军押回京城,打算如何处置贤妃?”
元翊手指轻敲着几面,悠悠道:“朕一直都知道,贤妃是个顶聪明的,可惜了。”他闭上眼,复又睁开,清晰又语:“皇后不是正在查玉婕妤小产的事吗,今年宫里的三桩不幸,该给大家个交代了。”
这是连带着韩妃溺死的事都要牵出来了,皇后心领神会,颔首接道:“臣妾明白了。”
不日,皇后的懿旨就晓谕六宫,道贤妃嫉妒成性,先后谋害韩妃、素嫔和玉婕妤之腹中胎儿,其心歹毒,着废黜妃位,本应以死赎罪,但怜其久侍君上,又值年之大关,即日起发落冷宫,余生相悔。
尚书府王家被抄,王茂及二子等成年男丁全部被斩;未过几日,冷宫里就传来消息,废妃王氏病殁。
花开莺啼的时节,原兵部侍郎谢博睿晋升为尚书,远征定海的萧世子萧远笙凯旋而归,嘉隆帝大摆庆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