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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像是在顷刻间丧失了羞耻心似的,循着张代这话,我嘴角浮起轻笑:“怎么,你以前不是挺爱看我光着是什么样子吗?现在腻了,看着嫌碍眼了?”
眉宇在瞬间被皱褶覆盖,张代的嘴角抽搐几下,他冲过来急急爬上.床,他抓起我刚刚被他丢在一旁的衣服,分外粗鲁地玩我的身上套,他有些气急败坏:“唐二,你别闹了好不好!”
骨子里面的倔强,一旦被激发开来,它就像是决堤的水流,压根很难截得住,这些东西给不了我多少勇气,却足够支撑着我,硬气地跟张代杠下去,我慨然不动直视他:“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把睡衣给我套好,张代又去捡我那条黑色小内,他蹲下去,轻轻拍了拍我的小腿:“抬起来,把这个穿上。”
我一动不动:“你回答我啊。我让你回答我!”
覆在我小腿上面的手,微微僵了僵,张代的肩膀往上耸了耸,他用个后脑勺对着我,沉寂了差不多半分钟,他才缓缓说:“我没有必要回答那么无聊的问题。”
停顿不过三秒,他仰起脸来,仰视着我:“你心情不好,你也别冲着我发脾气。我是你唐二的老公,不是你的出气筒。你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够好,你随时可以换人,我没意见!”
说完,张代气恼地将他手上拿着的东西,重重摔在我的脚下,他以最快的速度下床,大步流星走进浴室里面,疯了似的狠狠摔上了门。
门拍上的闷响,就像是一阵惊雷,炸得我耳膜刺痛。
而我就像是一个气球,刚刚的声势浩大气势如虹,其实不过是暂时的膨胀,一旦身体有缺口,那些支撑着的气体泄露殆尽,我整个人就缩成了一个干瘪瘪能被风吹走的胶膜,我一屁股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肩膀,想想与张代复合以来的所有场景,每一个都足够让我落泪,于是我像个没赶上末班车的异乡客,轰然嚎啕大哭。
可我连哭,都不能太过畅快。
还没有哭过瘾,我听到浴室那边,哗啦的水声停住,我怕是张代要出来了,我怕被他看到我这完全被他击败落于下风的一面,我抓起自己的衣袂,狠狠将脸上所有的湿意擦个一干二净,我又揪起那条黑色小内,潦草套上。
我正要躺下来,给自己盖上被子,张代出来,他径直站在衣柜旁,将衣柜打开,开始翻找衣服。
没能沉住气,我十几秒就破功:“你要去哪里?”
侧身对着我,张代将睡衣脱下,他拿着一件卫衣往自己身上套:“我不想留在家里跟你吵架,我出去住一晚,各自冷静冷静。”
我一听,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
直接把被子摔下,我下床连个鞋子都不穿,径直在角落将自己的行李箱拖出来:“这房子是你张代花钱买的,要走也是我走。”
说话间,我用脚一踹,直接将空荡荡的行李箱踹到衣柜前,我走过去,用手将张代一拨:“借过一下。”
张代的身体抖了抖,他迟疑着,往后退了半步。
简直跟疯子没两样,我伸手往里面一抱,粗暴抱出一大叠衣服,高高地摔落到行李箱内,又顺手将衣架上的裤子揪下来几件,再胡乱扔下。
我正要拉开抽屉去拿胸衣时,张代终于按住了我的手:“你别再这样行不行?”
手顿住,我仰脸看他,咬唇,再松开:“那你要我怎么样?”
嘴角抽搐着,张代的脸有微微痉挛,他与我对峙一阵,他忽然一副耐心全无的样子:“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完,他抬起脚,往衣柜上狠踹了一脚,然后他耸了耸肩,若无其事般回到床上,躺下来,拉过被子给自己盖上。
我拼命地抽动着鼻子,努力压抑着似乎又想奔流而下的眼泪不夺目而出,我放缓动作,慢腾腾从抽屉里面拿出五套内衣,蹲下来,将它们放在行李箱的一角。
一屁股坐下来,我将刚刚被我瞎丢乱丢的衣服从头到尾收拾了一番,将它们码得整整齐齐,把行李箱拉链拉上,这才拿了一套衣服去浴室那边换。
等我穿戴好出来,张代还躺在床上,他眼睛闭了起来,大概是没眼看我吧。
谈不上心如死灰,可也硌着难受,我咬咬牙拎起个行李箱,匆匆下楼。
我在玄关处换鞋时,张代跟着下来了。
一脸怒容,他粗暴地抓住我行李箱的手柄,声调高了好几个度:“唐二你别闹了行不行!”
我想要抢回行李箱,张代却将手往后一躲,他几乎是冲着我吼:“你什么意思?我就问你,你到底几个意思?!”
我咬住嘴角,控制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发酵,缓了缓我才说:“我过去沙尾住几天。你把行李箱给我吧。我们都需要冷静冷静。”
张代呲了呲牙:“你想从这个门口出去,可以。但你走出这个门,你就别后悔!”
我差点想要撂句狠话:“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要离婚就离吧!”
可是我不能。
我爸妈,在那个婚姻大多数是包办的年代,他们是为数不多的自由恋爱,他们是真正的因为彼此自愿走到了一起,我从小到大看够他们举案齐眉的和谐,却也偶尔能看到他们拌嘴红脸,但即使他们吵得再厉害,再互不相让,他们也从来不会在气头上说出离婚之类的话。
我与张代结婚之后,我也时常与我妈打电话,她有时候跟我侃很多,她淳朴,却也带着生活侵泡跌宕带来的阅历,她说永远不吵架的夫妻,基本上是不会存在的,好的婚姻需要经营,也不需要畏惧争吵,以后我若然哪天和张代吵起来,我不管是多愤怒,都不能将“离婚”二字,轻易地说出口。
在她时不时的敦敦教诲下,我深知把离婚当成一种威胁手段,是特别愚蠢的行为,刚开始可能凑效,会让人轻易示弱,但慢慢的这会带来麻木,这些麻木早晚会摧毁一切。
而我在这一刻也不太确定,我和张代的婚姻是不是真的已经走到了无法拯救的地步。
我不想在气头上,做一些可能会让我后悔的冲动决定。
拼命将所有情绪的翻腾按捺下去,我将语气一缓再缓:“张代,现在我们都有点上火,我们再这样继续硬碰硬下去,说不定都会说一些更伤人的话。你说得对,我们都需要冷静冷静。如果是你出去住的话,你也得住酒店,还不如是我回沙尾,我还可以顺便料理下那些花花草草。”
轻呼了一口气,我将语速再放慢一些:“等我们都冷静下来,理清楚一些事,彼此都可以心平气和了,或者又是另外一种境况吧。”
我明明都努力摆出风淡云轻的姿态,可张代的脸色却铁青得更难看,他的眉头拧成一团团的,他嘴角反复抽搐着,他冷不丁跳跃说:“唐二,我说了,品博这次的事件,不是我做的!我张代就算在生意场上再争强好胜,我也知道我真正的敌人在哪里,我犯不着做这样低级借枪打鸟拖无辜的人下水送无辜的人去死的破事!”
哦,原来说到底,他还是认为我刚刚所有种种,都是在为品博的事跟他置气,我唐二就是那么****,把他当成出气筒。
果然男女思维的差异真是可怕。
若然说,在他说这番话之前,我的心只是硌着硌着不舒服,那么他这些话,无异相当于一绳索,勒得我快要窒息。
喉咙一阵阵的干燥,我的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才艰难挤出一句:“我知道了。”
脸崩得更高,张代盯着我:“既然你知道了,那别闹,上楼睡觉。”
停了停,他又说:“如果你不想对着我,这段时间我自己想办法搞掂住宿的事。”
我真的想一巴掌抽过去,然后对他吼张代你是****吗你抱抱我说不定我就会弱下去了,你跟我杠什么杠!
可是,我却没有了抬手的底气。
没错,我就是没有底气了。
我不能确定,此刻站在我面前的那个男人,他是不是还如一地爱着我,他是不是可以再给我心无旁骛的拥抱,我们是不是抱一抱就能将今晚所有建造起来的沟壑裂痕抚平。
上前一步,我抓住行李箱的手柄:“还是你住这里吧,我回沙尾。”
与我僵持拉锯有半分钟吧,张代终于松开手,他将手柄往我这边丢了丢,他脸色一凛:“好,你走,你爱走就赶紧走!”
我把脸埋下,拖着行李箱大步流星朝前走,记忆如刺客来势凶猛,我很轻易就想起我与他领证那天他将我带到这个门口的情景,他牵着我的手,他喊我张太太,他细心反复好几次将我的指纹录入。
时间真的走得好快。
它也特别残酷。
它轻轻松松就可以将一切变作沧海变作桑田,而沧海也好桑田也罢,都是这样世界上最难平的东西。
而我到现在也不敢相信啊,曾经似乎能对我无微不至的男人,不过半载时间就对我渐露不耐。
凌晨的路况,简直是好得要命,我开着车一路飞驰,车窗摇下来寒风呼啸,在沙尾前面一点的小市场,摆摊的人已经出动,三路车小货车在那一侧鼎沸着,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可热闹终是别人的,而我只能独自一人呆在狭迫的车厢里,止不住的孤独奔波。
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心安理得落泪的理由。
磕磕绊绊,爬着斑驳的楼道回到曾经的小窝,在有限的光线里我看着不远处摇曳着的苦瓜豆角架,再整个身体倒在已经落灰的鸟巢椅上,仰望着没有一颗繁星点缀的遥遥夜空,恍如隔世的感觉鱼贯而来,我在寒风萧瑟里,卷缩在鸟巢椅上睡着了。
我醒来时,太阳已经倾泻出万丈光芒来,我头痛欲裂,扶住鸟巢椅好一阵才站稳脚跟,我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一片寂寥,没有一通未接来电,更没有哪怕只言片语的短信,时间已经过了九点。
本来我想打个电话回去请半天假,可想想工程部的老大都滚蛋儿了,行政部的同事也走得七七八八,我请个球的假。
慢悠悠地将行李箱拎到房间里,我将所有的衣服往衣服里面叠好,再把枕头被子抖抖灰,铺好坐在上面发一阵子呆,才去洗漱。
对着镜子我发现自己的眼睛肿得厉害,可我临出门时走得急,我连个洗面奶都没带,更别提有把遮瑕膏粉饼啥的带上,我最终只得去那个一直没拔掉电源的小冰箱里面扒了点冰块,迎着寒风冷冽,一圈一圈地滚着眼眶来消肿。
一番折腾下来,等我总算把自己收拾得像是可以见人,我形同枯槁开着车返回了品博。
原本坐满人的办公大厅,差不多空了,只有零星十来个在品博呆了比较久的同事,坚守着忙碌着,我看得心里面百味杂陈。
可我的心情,历经与张代那一场争吵后变得支离破碎,我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那么多的余力不断为此惆怅。
站在原地呆了呆,我抬起脚来正要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时,汪晓东忽然从郑世明办公室那个方向,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他率先看到了我。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我都搞不懂他的眼睛怎么那么尖,大老远他就咋咋呼呼地嚷嚷地起来:“哟,这前段时间那么意气风发的小少妇,今天怎么回事嘛,看着好憔悴啊,是不是被滋润得太少了,气色才跟不上啊。造孽咯,眼睛还红红的,看来****少了,夜里寂寞得哭了吧。”
情绪如风吹柳絮,我有些焉巴巴的,对汪晓东这番带着侮辱性质的露骨奚落充耳不闻,慢慢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前,摸出了钥匙。
我前脚把门打开,汪晓东后脚就黏上来,他将我挤开率先闪进我的办公室里,抬脚就是蹬蹬这个踹踹那个。
本来就烦,汪晓东这样让我更是分外烦躁,可我好歹考虑到他今天出现在这里,应该是过来协谈赔款事宜,我跟他杠上,后面他不爽说不定对赔偿事宜更为苛刻,我不得不强忍着:“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汪晓东仰起脸来睥睨着我,满嘴的风凉话:“之前我介绍你进华为,你不领情,非要呆在这个破地方,现在你爽了吧,这都快倒闭了。”
顿了顿,汪晓东翘着的二郎腿松开,他一脚蹬倒前面的垃圾桶:“因为快失业的事,在家哭饱了,才过来?你也是有勇气,本来就长得跟车祸现场似的,哭得眼睛肿得跟馒头似的,不打个粉遮掩遮掩,就跑出来吓人。还是你自我感觉良好,自我感觉你这样很美,你是想看看你这样能不能让你那个简直贴心到不能再贴心的老板,对你升起怜悯心?啧啧啧,虽然郑世明平常就差像只哈巴狗似的巴着你,但他现在都火烧眉毛了,你以为他还有心情跟你搞儿女情长?所以说,你们女人吧,就是格局小….”
汪晓东这些乱糟糟七扯八扯的话,就像是一个火把,将我心里面原本压熄的草垛,蹭蹭蹭地点燃了,我压根控制不住自己瞪了汪晓东一眼:“你说够了没有!如果你跑进来,就是为了给我哔哔这些废话,麻烦汪总你出去一下,我要开始工作了!”
不急不恼,汪晓东神淡气定:“看来,我猜错了?你不是因为失业而哭?你还真的是因为张代那孙子最近弄你弄得少,在夜里寂寞的哭出声来?”
只觉有闷棍敲顶,我刚刚的气势如虹顷刻散去,我有些颓颓然:“就当我求你,你要没啥事的话,请你出去。”
完全是那种枉顾别人死活,只顾自己怎么爽怎么玩儿的人,汪晓东的脸上,瞬间被八卦占满:“哟呵呵,我还真猜对了啊,你真跟张代闹矛盾了啊?哈哈哈哈,我怎么那么聪明,我都快爱上这么厉害的自己了,哈哈哈哈哈!”
我觉得我要一直搭理汪晓东,他真的能一直作妖下去,直作得我忍不住跟他动手,我咬咬唇想想,径直将包包摔在桌子上,绕进去坐下来,打开了电脑。
见我不说话,汪晓东晃了一阵子腿,他径直走到我的面前,吊儿郎当的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八卦味:“喂,你是不是因为张代那孙子,给小邵燕儿送了副卡地亚的钻石耳环,才跟他吵架的啊?”
他这话,无异像炸弹,响在我耳旁。
身体惊了惊,我猛的抬起眼帘,死死盯着他:“你刚刚说什么?”
耸了耸肩,汪晓东的语气更玩世不恭:“妈的,你耳朵是不是聋了啊,老子刚刚说那么大声,你踏马的听不见?我是说,你是不是因为张代那孙子,给小邵燕儿送了耳环,你跟他生气的?还是因为,他把他在国贸的物业,不收房租的给小邵燕儿住,你才跟他闹的?”
汪晓东的语气,虽然没个认真劲,但他却像是一副铁板钉钉不像是扯淡逗我的样,我的心顿时像是破了个窟窿,我张嘴说话时,我的唇都有些颤抖:“这些,你从哪里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