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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两人都有些尴尬,话少了些许。
到了颜家,同想象中的一样,门外缟素灯笼,白布飘飞,整个府邸笼罩着悲伤沉闷的氛围。
府里上下都是白色丧服,神情悲伤。有了门卫通报,颜尚书出门迎接太子,一脸悲戚,“小儿一事,还请太子做主,将那杀人凶手绳之以法。”
祁严端严贵气,没有接颜尚书的话茬,直接沉声说道,“颜尚书还不请本王进去吗?本王是便服前来,以父皇之名前来探望。”
祁严此言就是表明今日前来不以查案为目的,不可宣扬高调,又恰当好处的说明了父皇之命,前来探望也是慰藉颜尚书丧子之痛。这样一来,颜尚书还真不好在太子面前诉苦。
清澄低头跟在祁严身后,就像是不起眼的随从。
祁严被迎进颜府,细致观察府内情形,丧服尚在,灯笼高挂,证明颜尚书独子还未出殡,而颜尚书还大肆宣张,他儿死不瞑目,若不将沈清诺处死,绝不出殡,弄得父皇很头痛,两边都是臣子,偏向哪个都不好。
祁严也深知此案疑点重重,尤其是此案发生在赌场,幕后老板便是三弟,当今三王爷祁麟。
有关沈清澄所说真正死因,他也有所怀疑。听闻在场的人说,死者死前曾用力捏脖颈,好似痛苦不堪,倒真有可能是中毒。而尸体随后便被颜尚书接回府去,好似所有人忘了查案前应由验尸官尸检。
“颜尚书,可否带本王前去灵堂以示哀念。”祁严借此要给清澄制造机会,语气多有命令之意。
颜尚书当然表示同意,堂堂太子要去灵堂哀悼,是小儿福分,也让沈家看看,太子是站在他们颜家的。
“老臣就这么一个独子,寄予厚望,怎就被那沈家二少少了呢。这是断了我颜家的后,天理难容。”颜尚书痛心疾首,老来丧子,鬓角多了白发寥寥。
到了灵堂,颜公子的红漆棺木就摆放在正中央,棺材四周都是钢钉,严实密封,房间内充斥着尸体腐烂的恶臭,刺鼻呛人。
祁严垂眸装作不经意,看了清澄一眼,见她表现正常,现在真有些好奇她会如何让颜尚书心甘情愿开棺验尸。
“颜尚书独子,离世已有三日,以理该出殡下葬。”
“这老夫知道,可我儿死的凄惨,死不瞑目啊,老夫定要杀人凶手偿命告慰我儿在天之灵。”
“颜尚书,节哀顺变。”祁严如是所说。
清澄站在一旁,观察着面前的棺材,手心里攥着的是海金砂粉末,趁着灵堂内家眷烧纸哀悼,颜尚书与太子说话,她轻轻的将海金砂撒在棺材板底部,一是不为外人所见,二乃更有妙用。
现在只期海金砂中的虫卵迅速受热,加速成虫。
祁严听颜尚书喊冤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想必清澄已经得手。
“本王告辞了,定会查明此案。”祁严义正言辞,坚定语气。
清澄只能跟在祁严身后,迈出了灵堂。
“得手了吗?”祁严低声询问。
“好似没用。”清澄一脸愧疚,不知该如何面对祁严。
“没事,实在不行,我就命他强行开棺。”祁严言笑灼灼,语气柔和,丝毫没有怪罪清澄之意。
清澄正欲开口道歉,就听到灵堂内几名女眷的尖叫,“啊,怎么会有虫子啊?”
“是白蚁。”听声音是颜尚书的。
清澄和祁严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眼眸中迸发的光彩,灼灼耀人。
他们两人又快步回到灵堂,这下可热闹极了,地上满是白蚁还有其他虫子。灵堂内的女眷都吓得躲到一边,下人们慌忙拿扫帚赶虫子。
“怎会这么多?”祁严低声询问。
“我在棺材附近涂了蜂蜜,尸体恶臭极易有虫患。”清澄低声回答,语调微微上扬。
颜尚书见之色变,“怎会莫名出现白蚁,白蚁一出,预示会招来灾祸,苍天啊,我儿都死了,还要如何击垮我颜家啊。”颜尚书仰天长叹,丝毫不夸张。
在大祁王朝,信奉巫师之言,尤其是官家臣子,凡是讲究吉兆。家里出现大量白蚁,预示着不详,偏偏在颜尚书独子棺材前,怎能不让他激动。
而清澄恰是看到了这一点,采用白蚁来扰乱颜尚书的思绪。未曾想巫术预言也能帮上忙,她头顶灾星之名,苟活十几年,可知白蚁凶兆一事,大有人忌讳。
“老爷,快看,那白蚁全部爬到少爷的棺木上了,在啃噬棺木呢。”几名下人指着白蚁密密麻麻覆在棺材上,惊慌失措。
“颜少爷尸体腐烂多日,尸油渗出,潮湿阴暗处最易生白蚁。只是这白蚁来之奇怪,侵蚀力度之重,不出一日颜少爷的棺木就会被啃掉。”清澄在一旁,低声言语,一语中的,激起千层浪。
“对啊,我儿的棺木啊,定是我儿心中喊冤,才会引来白蚁,这可如何是好?”颜尚书言辞激动。
祁严也推波助澜,“颜尚书,此为不得已,需开棺。”
“不行,盖棺定论,钉了桃木钉就绝不能开棺,会惊扰我儿安息,不吉利。”颜尚书坚决拒绝,语气强硬,不容反驳。
“老爷,这白蚁都侵蚀进棺木了,啃噬了少爷尸体怎么办啊?”一个下人惊恐喊道,又是给颜尚书的沉重一击。
清澄缄默不语,与祁严对视,他们二人都知白蚁会食木决堤,绝不会啃咬尸体。但往往在焦急时,人的思绪就会打乱。当然要多谢这位一惊一乍的下人,当是一个好帮手,自然不去拆穿此事。
即使如此,颜尚书是铁了心的不开棺木。“白蚁出现,必有蚁巢,灭了就可。决不可开棺招祸。”
下人们得令,又是着急火燎的赶紧寻找白蚁巢。
清澄当然好心指点,几名下人扶着棺材,探看棺材底部是有白蚁巢穴。清澄如愿的看到,因棺材沉重,几人吃力移动棺材,重压与摩擦之下,海金砂瞬时引燃,棺木是极燃材料,火苗直往上窜。
“快,快,灭火啊。”颜尚书急切喊道。
“颜尚书,火烧棺材,毁了尸身不妥。”祁严在一旁附和,眼看那火苗腾腾往上窜。
可颜尚书还在犹豫,寄望下人可用水扑灭,可这海金砂燃爆,火势凶猛,就在他犹豫焦灼之际,只听得‘砰’一声爆裂,是底部棺木烧塌,而那火势接着点燃了白布缟素。
“颜尚书,快做决定。”祁严沉声催促。
而清澄内心也是焦急万分,颜尚书迟迟不肯决断,尸体被烧,所以心血毁于一旦,再无昭雪之日。
她抢下人手中木桶,冷水倾倒在她全身,毅然决然的冲到棺材前,用浸湿的外衣覆在棺材上,她全身趴在棺木上,以防大火烧毁尸体。
祁严眼睁睁的看着她冲到火光里,执意护着棺木不被烧毁,她坚定的眼神和唇角浅笑,祁严瞬时感到手臂酸麻,想要拉住她的手颓然落下。
转身冲着颜尚书吼道,“本王命侍从抵火,你还不开棺保尸首,颜律,你要抗旨不成。”祁严严厉说辞,不仅为清澄挡火做出合理解释,还以旨意命令其救人。
颜尚书当即命人抢救他儿尸体,其余人灭火。
祁严快步走到棺木前,见下人已将清澄救下,瞧她满脸烟污,止不住的咳嗽,但嘴角还挂着笑意,他真是无可奈何,压低了声音说道,“怎可如此冲动?”
清澄歉意一笑。
“随本王去梳洗。”祁严拉着清澄就出了灵堂,有下人带他们去梳洗。
终到了独处的屋子,祁严将一块湿润的毛巾递给清澄,她小脸终于擦干净了。
“看这毛巾多脏,瞧你,头发都烧焦了,全身一股糊味。”祁严忍不住打趣她,眼神中似是多了一丝不知名的情意。
清澄嘴角勾起弯弯一笑,“保住尸首就好。”清澄心中安慰,她之所以如此冲动,因为两个承诺,允诺小诺,她会努力救他。许诺颜公子,地府时答应为他沉冤昭雪。
“你是我见过最傻的姑娘,执拗。”祁严轻叹一声,但嘴角的笑容满满,对清澄的欣赏之余,多了份喜爱。
“其实你大可不必用自己的身体护着棺材,颜尚书绝不会让他的儿子尸身毁灭。但你还是担心会有差错,所以才会奋不顾身的冲上去。以后有我在你身边,绝不会再让你冒险,只管信我。一人承担,会累。”祁严语气认真,眼神专注,令人信任,只为他唇角温暖的笑容。
清澄从未感受到如此贴心的话语,“知我心者,严公子是也。”她内心的想法和担忧,他都看在眼里。
“收拾下,该去开棺验尸了。”
清澄唇角勾起灿烂的笑容,阳光下,眼角下的朱砂痣,莹莹动人,跳跃眼角的魅惑,扣人心弦。
颜尚书比谁都急切,担忧儿子尸首被毁,现下已开棺,重新安置。
见太子前来,千恩万谢,“刚才是老夫糊涂了,幸亏太子提醒,开棺再不吉利也比不上我儿尸首齐全的好。多谢这位小侍从,对太子忠心耿耿,那么大的火都往上冲。其实若你不冲上去,老夫也要冲上去护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