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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明帝目光如炬地盯着司马濬,他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为绣儿考虑过,他想娶绣儿是不是做足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司马濬今生今世只会娶绣儿一人,她不需要任何根基,因为我就是她的根基。”这个世界没有人比他更希望绣儿能平安幸福,他若是没有把握,不能护她一世安宁又怎么敢和她在一起?
崇明帝发现他完全套不出他的任何话来,他只是想知道他为了能跟绣儿在一起做了什么准备,想逼他亮出足够能护绣儿安稳的底牌而已。可是他竟滴水不漏。
“皇上找我来若没别的事,那司马濬就先告辞了!”
司马濬正待起身,崇明帝忙道:“等一下!”
“朕确有一事想请濬王相助!”
“皇上但说无妨,司马濬一定倾力相助。”司马濬莞尔一笑道。
*
景绣出了御书房的门,就快步追上了南宫洐兄弟三人。
三人听到脚步声皆扭头看了她一眼,南宫洐面上带了一丝笑,南宫泽南宫珏二人却眉头一皱,似乎并不想让她跟着他们。
景绣仿佛看不出他们眼中的不满,双手背后,脚步越发轻快起来。
很快,她就跟着他们来到一处稍显寂寥的院子里,院子里空无一人,地上落叶翻飞,一片寂静。
只见院中间竖着好几根只有她小臂粗的木头桩子,直觉告诉她这几根木头桩子肯定就是用来惩罚人的。她走过去,数了数一共只有六根,排成两排,一排三根。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么几根柱子能怎么惩罚人。
转头疑惑地看向南宫洐,南宫洐黝黑的面上满是笑意,一边走过去,一边卖关子似的说道:“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景绣眼中趣味十足,看向耷拉着脑袋的南宫泽二人,心中不禁期待着南宫洐动作快点。
南宫洐抬头看了眼黑沉沉的天空,心里叹了口气,他们两个身上都带着伤,再碰到水,有够他们受的。
心里虽然同情他二人,但也不敢违背崇明帝的命令。
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二人催促道:“快点吧!”说着拉着景绣的胳膊,让到一边去。
南宫珏和南宫泽相视一眼,两人走向木桩,在两排木桩后面对面站着。
景绣看的一头雾水,到现在也没看明白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然后她只是眨了下眼睛的功夫,就看到他二人都已经面对面地站在了两排最中间的那根木桩上,稳稳不动了。
景绣震惊地看着,那木桩差不多一人高,却只有她的小臂粗,一只脚站在上面竟然能保持平衡,没有功夫的普通人肯定做不到。就算有功夫的人,以这样金鸡独立的姿势也坚持不了多久吧,这惩罚难道只是一炷香的时间?
她正满腹疑惑呢,听旁边的南宫洐对着他们高声喊道:“眼睛!”
景绣更觉得一头雾水了,不解地看向南宫洐。
南宫洐扬了扬下巴,“你看!”
景绣仔细看过去,忽然恍然大悟,说眼睛竟然是提示他们要看着彼此的。
哭笑不得地问南宫洐,“这要站多久?”这样真的不会笑场吗?笑了还能保持平衡吗?
“看父皇心情吧!”南宫洐又抬眼看天,心里祈祷着父皇能看在这天气的份上早点饶了他们,不然这雨下来,母妃肯定心疼着急。
景绣此时也笑不出来了,看心情,皇上的心情如果好也不会罚他们了。这天眼看着就要下了,看样子雨还不会小,他们二人身上都带着伤,尤其是南宫泽,面上就没有一块好的地方,不能及时处理碰了水恐怕就不那么容易好了。
此刻也不免替他二人担忧起来,但同时又庆幸自己没被罚,这么细的木桩她最多就能站两炷香的时间。若是要和人对视的话,分分钟掉下来。
这惩罚乍一听似乎不严苛,但细细一想还不如挨顿板子痛快。
正此时,头上一道闪电划过,吓了景绣一跳,下意识地往身后的屋檐退了两步。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雷声,噼里啪啦豆粒大的雨点伴着雷声就砸了下来。
南宫洐推开身后的屋门,拉着她走进去。
这里似乎是一座废弃不用的院子,屋子里全是霉味,桌椅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到处都是蜘蛛网。
二人也没有往里走,站在门框的两边看着雨中犹如雕塑的两人。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景绣于心不忍,这么大的雨,打在伤口上肯定很疼,时间长了,不大病一场才怪呢!
南宫洐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什么,“或许你去向父皇求情他会听。”别的人求情是一概不管用的。
景绣也没心思去探寻他话里的深意,脸上闪过一丝坚定,提起裙摆,“我这就去!”
她不能看着南宫珏受苦不管,他虽然很多时候显得和南宫泽一样玩世不恭了些,但是她知道他其实是个十分稳重理智的人,今天之所以对南宫泽大打出手全是为了她,她不能没有良心。
南宫洐拉住她,“这里有伞!”说着转身来到门后,拿出一把积满灰尘的油纸伞抖了抖才打开交到她手里,嘱咐道:“路滑慢点走,这一时半会儿他们还能坚持!”
景绣点头,接过伞,刚要踏出门外,只见院门口,司马濬执着一把伞闲庭信步般地走过来,一派悠闲。景绣一时看呆了,差点怀疑外面下的只是绵绵细雨了。
“发什么呆?”她出神间司马濬已经来到跟前,他身后还跟着一群打着伞的宫女太监。
司马濬从一个宫女手中拿过一件白色披风替她系上,然后才看向南宫洐,“皇上托本王给二皇子传个话,四皇子五皇子若是撑不住晕倒了,有人会抬他们回去!”
说着也不看南宫洐是何反应,就拿下景绣手中的伞递给身后一个宫女,拉着景绣走进自己的伞里柔声道:“走吧!”
景绣走了两步才回过神来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顿住脚看向站在不动的宫女太监,皇上的意思是南宫珏他们什么时候晕倒什么时候惩罚才算停止?
顿住脚,实在不忍心就这样走了。
司马濬扭头看她,“怎么了?”
“……他们是我的……哥哥……”犹豫了半天她才将那句“哥哥”说出口,脸上微微发烫。
司马濬定定地看着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是滋味。以前她不在意任何人,他是她唯一在意的人,现在她会在意她的哥哥们了,他不在是那个唯一了。
“我就算假传口谕,他也不会怪的是不是?”景绣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仰着头问道。
司马濬无奈地叹息一声,心里充斥着淡淡的惆怅,抬手招来一个太监,吩咐道:“告诉二皇子殿下就说刚才的话是本王骗他的,让他放四皇子五皇子下来吧!”
那太监是御书房跟过来的,崇明帝让司马濬代话都被他听到了。听到司马濬如此吩咐,踌躇地站着不动,“濬王殿下,皇上明明……”
景绣不耐烦道:“皇上若要责怪下来你就说是我说的!”
那太监一直在御书房当差自然知道崇明帝对景绣的好,一听她这么说,立马恭恭敬敬地点头回去了。
南宫洐听了回话,向雨中的两人看了一眼,就忙命人去通知他们下来。宫人们撑伞的撑伞递毛巾的递毛巾,搀扶的搀扶。
景绣见他们还能站的住也就放了心跟着司马濬离开。
在院门口,远远地看到两群人匆匆地往这边赶呢,虽然看不清具体样子,但也猜到肯定是德妃和淑妃带着宫人赶过来了。
走近一看,的确是她们两人。此刻她们行色匆匆也没心思注意他们二人,一心都记挂着自己的儿子。
景绣和司马濬等他们走过去才又接着往前走。
到了听雪阁,司马濬将手中的伞递给门口的小太监,景绣才发现他的半边身子几乎湿透了。
青霜釆菊采薇三人拿着干毛巾过来分别递给他们。两人都第一时间要去给对方擦,景绣抓住他的手,“我没关系,你看看你,半边身子都湿透了,站着别乱动让我给你擦!”
这个天气,这样的雨落在身上不凉才怪。
司马濬看她神色认真又坚持,只好含笑站着不动,任由她垫着脚替他擦头发擦脸。
青霜嘴角带笑地站在一边平静的看着,釆菊采薇却神色不怎么平静,脸上都微微泛红,低下头不敢看。
景绣先是替他擦头发,然后又去擦脸,先是将那半边面具上的水珠擦去然后才去擦另外半边脸,擦完又往下擦他的脖子。
司马濬见她擦的认真,半天没有停下,好笑地抓住她的手,“没关系,我不冷!”说着拉着她的手往里走,感觉到她的手冰凉一片,顿时眉头蹙起,头也不回地吩咐道:“端碗姜汤来!”
景绣忙补充道:“两碗!”
青霜亲自去准备,好笑地回头看了景绣一眼,故意拖长语气,“知道啦——”
“进去换身衣服!”司马濬说着看了眼一直拘谨地低着头的釆菊采薇。
釆菊采薇相视一眼,一个跑去景绣房间准备衣服,一个站在原地等着景绣。
景绣看着司马濬身上的衣服颜色半边深半边浅,眉头深锁,琢磨着去哪儿给他弄身衣服来换。
司马濬却推着她,“我没事,快去换衣服!”
景绣紧了紧包着她的大手,感觉热乎乎的,这才放了心,转身进了房间。
等再换了衣服出来,青霜刚好端着姜汤过来,司马濬端了一碗放到她面前。
景绣其实一直都闻不惯姜的味道,但是看他一脸坚持的样子,大有她不喝不行的架势,于是憋着气,低头喝了起来,才喝一口又抬头看向他,将另一碗从托盘上端下来放到他面前。不容拒绝道:“你也喝!”
身上还是湿的,一时半会也没有的换,这种天气说不定就感冒了。
司马濬微微蹙眉,他哪里用得着喝这个,但是看她盯着自己看,大有他不喝她也不喝的架势。于是端起来,一口气喝光了,将空碗倒过来竟然一滴不剩。
见她一脸呆愣地样子,他下巴点了点,“不喝就凉了!”
景绣无法,皱着眉头,憋着气,举起碗也一口气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接过青霜递过来的手帕擦了嘴,就让她们三人先下去了。
“刚才……你们在御书房商量什么了?”她好奇地问司马濬。
司马濬笑看着她,抓过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握住,没有刚才那么凉了,捂了半晌才抬眼问道:“绣儿,你恨皇上吗?”
景绣一愣,垂眸想了想,然后缓缓摇头,“不恨!”虽然他没有对她尽到父亲的责任,但是不知者不怪,在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一个好父亲。
他能感受到他想弥补她的心意,虽然只是短短几天,但是她还是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父爱,虽然他不是以父亲的身份,虽然他对她的好还有所顾忌有所避讳,但是她真的感受到了。
这就够了,只要他心里是有她的,她就已经很满足了。即使她永远也不能叫他一声爹,他们永远也不能相认,或许很快,她就会跟着司马濬去东旗,这辈子都不再见到他,但只要他的心里有她这个女儿,这就够了!
司马濬并不意外她的回答,缓缓开口道:“他跟我说要我好好对你,一辈子只娶你一人,不要让你哭,不要让你受委屈。你若跟我去了东旗,他没办法保护你,他要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他说他欠了你很多,很希望能补偿你,好好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所以他其实更希望你能留在西临,这样他就可以亲自保护你,永远看到你。但是他尊重你的决定,他不想因为他的自私就圈住你……”
他没说完景绣就已经泣不成声,泪眼婆娑起来,哽咽地问道:“他真的这么说吗?”他真的这么关心她,甚至关心她日后在东旗好不好吗?想得那么长远吗?
司马濬用未湿的那边袖子去擦她的眼泪,一边擦一边点头,“嗯,他真的这么说!”
崇明帝说的那番话是何用意,他怎么会不明白呢?不想绣儿嫁给他,也只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不舍罢了!他在西临这几年,对崇明帝也算了解了,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更是一个好父亲。
他不想对他亮什么底牌或者说好听的话去让他安心,他要让他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绣儿以后会是多么的幸福。
景绣已经哽咽地完全说不出话来,内心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父爱如山。她一直以为,她在他的心里永远比不上其他子女重要,甚至不会有不是他亲生女儿的南宫新月重要。
因为她觉得任何感情都是相处而来的,她和他除了有一层血缘关系外什么都没有,她在他心里大概是可有可无的,她在身边的时候因着愧疚对她好一点,她离开了去了他见不到的地方,他也就不会在意她了。
原来,她想错了。他想的那么长远,他心里原来那么爱她。
“傻瓜,怎么哭成这样?”司马濬见眼泪总也擦不干净,心里有些后悔不应该跟她说这番话了。
景绣笑了起来,眼泪却也还是一直往下淌,声音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不懂,这是开心的泪水,流的越多说明我越开心……”
司马濬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也不替她擦了,一脸认真地地说道:“好,那你就不要停,我希望你一直开心下去!”要哭也只能这么开心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