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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泠一边注意她的表情,一边意有所指地说道:“唉,原本她只是个相府庶女,根本配不上濬王,可今时不同往日,她是父皇母后的义女,别说是你了,就连我这个嫡出的公主都要矮她一头。由父皇母后保媒,她要嫁给濬王就容易多了……”
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担忧和困扰的事情,瑞安停下脚步,脸上隐现焦急和不安。
的确,如果是先时的景绣,虽然是天灵的弟子能让人高看两分但是这无法改变她低贱的出生,堂堂四国之首的东旗战神王爷司马濬如何能娶一个庶女为妻,不仅如此,司马濬竟还信誓旦旦今生只娶她一人。
东旗皇帝和皇室宗亲断不可能同意和接受他们的婚事。她很清楚皇室对于血统的看重,景绣不仅低贱还是西临人,东旗皇室如何会让她生出的孩子将来继承濬王府?
原本她是信心十足的,东旗来使肯定会有人或明或暗或多或少的将司马濬在西临的情况传回去。到时候东旗那边就会知道景绣的存在,不管是瑞亲王还是东旗皇肯定会插手从中阻挠景绣和司马濬在一起的。
可是现在情况却变了,景绣是和她一样的郡主了深受皇伯父和皇伯母宠爱,身份地位水涨船高,比她这个正宗的郡主还要尊贵……
南宫泠将她所有的神色变化纳入眼底,微微一笑道:“说起来我们都不得不佩服她的运气好,仿佛冥冥之中一直有神灵在庇护她一样,每次都能逢凶化吉,祸兮福所倚,我现在完全是怕了她了,见到她只能绕着走。”
如今的情形她也看清楚了,大哥是不可能再复登太子之位了,她也没必要为了他去针对景绣惹怒父皇。至于叶寻,他虽然心里有着景绣,但是也不可能和景绣在一起了,景绣和司马濬是人人皆知的一对,叶寻做不出横刀夺爱的事情来。
她和景绣的大恩怨就这两件,如今也都不存在了。至于小恩怨……她虽然心内不忿,恨不得她死,然而她很清楚自己如今不是景绣的对手,绝不能因小失大。
她已经到出嫁的年纪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会再节外生枝影响到她的婚事,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但是,她不能直接对付景绣不代表不能唆使别人动手啊!
瑞安虽然被嫉妒和愤恨占据了主要思想,然后脑中依然尚存一丝理智,无奈地叹息一声,“你都惹不起的人我又如何惹的起,司马濬既然无意于我,我又何苦死抓着他不放?”
苦涩地低头,凄然一笑,“不如就放手成全他们吧,说不定他还能记着我的一点好。”
南宫泠秀眉一皱,打量着她的神色,语气怀疑地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瑞安扭头看她,煞有其事地笑问道:“当然!怎么,我能想通一切选择放手你不替我高兴吗?”
南宫泠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你当真能想通我自然替你高兴,就怕你……”
她话还没说完,瑞安就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我还有事先出宫了,二公主留步!”
丫鬟见瑞安大步离开,忙小跑着上前来跟上。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南宫泠眼中闪过不悦,现在真是什么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以前的瑞安哪敢如此跟她说话?
南宫璃从不远处宫檐下的朱红色柱子后面出来,看了瑞安大步离去的背影一眼,走向兀自出神的南宫泠。
“泠儿——”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南宫泠一跳,拍着胸口惊魂甫定地看着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南宫璃,神色警惕地问道:“大哥什么时候来的?”
脚步声轻不可闻的这么鬼鬼祟祟,莫不是故意在暗中偷听。
自从他这次禁足后出来,泠儿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变了,再不复以往的亲昵和崇拜,变得疏离了,而且眼中还透着对他的不满和轻视。
南宫璃知道自己不仅是母后的希望和靠山也是泠儿的靠山,自己被废失势不仅辜负了母后也辜负了她。
“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南宫璃开门见山道,景绣他惹不起泠儿更惹不起,他不想她步自己的后尘。
南宫泠心里一紧,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并不说话,她又没说什么,他听到了又怎样,怎么这么一副捉贼的语气。
南宫璃见她丝毫没有慌乱,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你故意挑起瑞安对景绣的恨意,想借刀杀人!”
一语中的!
南宫泠笑了,笑的肆无忌惮,“大哥,你在说笑吧,‘借刀杀人’?这不是景媛惯会用的手段吗,你一直作为她手中的‘刀’你肯定很清楚吧?”
南宫璃被戳到痛处,脸色微微一变,恼怒和难堪交替,“你不要岔开话题!”
南宫泠收了笑,不屑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道:“大哥有这闲工夫不如想想怎么恢复你的太子之位,总好过在这里多管闲事!”
说着轻哼一声,一甩衣袖身姿绰约地离开。
宫女们虽然离的远没有听到他们具体的谈话内容,但是也能从他们的神色和空气中流动的某种躁动的诡异的气息里感知到他们是不欢而散了。
忙跑上前来战战兢兢地对着南宫璃行了一礼就一脸诚惶诚恐地追随南宫泠而去。
南宫璃原本有些阴柔的脸庞经过这段时间跌宕起伏的变况而变得深刻和沧桑了许多,反而显得刚气坚硬了。
脸色忽青忽白,忽而又变红,腿侧的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胸腔内有气流一直流窜撞击,胸口控制不住地起伏。
身后的小太监见状,担忧地上前来,觑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大皇子殿下……”
“无事。”南宫璃抬手,深吸一口气,抬脚往皇后宫的宫门走去。
皇后将万寿节宴会的一些流程以及准备的菜肴酒水点心还有歌舞管乐等全对景绣简单地说了一遍,征询她的意见,景绣耐心认真地听了,对于需要改善的地方都给出了自己的想法和意见,两人又对改善后的地方再三讨论斟酌,立求做到尽善尽美。
“皇后娘娘,大皇子殿下来了!”秋郦躬身禀报道。看皇后和郡主谈论得如此兴高采烈,她也不忍心打扰,但是大皇子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虽然再三告诉她不必惊扰娘娘和郡主,但是如今外面寒风萧瑟她实不忍心让他在外面受冻。
皇后先是一喜,然后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样,收了笑,扭头看向景绣。
景绣笑道:“刚才我从御书房出来刚好大皇子进去,早知道他也要过来我就等他一起了。”
皇后听了,先是错愕了一下,然后又笑了开来,笑容如三月枝头的桃花般灿烂,转头看向秋郦,秋郦也是一脸的喜不自禁,不用她吩咐就福了一礼脚步轻快地往外走。
南宫璃进来,皇后热切地冲他招手,“来,璃儿坐到母后身边来!”
南宫璃看了景绣一眼,才扯起嘴角走了过去,坐在了她的左手边。
右手边坐着景绣。
“母后听绣儿说你是从你父皇那儿过来的?”
“是。”
“你父皇他……”皇后有些担心皇上把他训斥的狠了会适得其反。
南宫璃明白她为何担忧,轻松地笑道:“父皇夸了儿臣,儿臣如今已经改过自新,父皇很欣慰。”
皇后一听,喜笑颜开,真好,她以前一心想着让他当个出色合格的太子,将来成为像他父皇一样受万民敬仰的好皇帝,所以一直对他管的很紧。
虽然一直都清楚他不是帝王之才,然而总自欺欺人的以为只有自己好好管教,皇上和太傅好好教导,他一定可以满足自己和皇上以及文武百官的期待。
然而,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她意识到他的确不是帝王之才,成为一个皇帝紧靠后天的努力和培养似乎是远远不够的,帝王之气概魄力以及睿智都有其天生的成分,而璃儿恰好缺了这些,这是后天如何培养都无济于事的。
与其如此不如让他安心地做个普通皇子,少给他一些压力,他虽比不上老二老五的精明睿智,能力也明显逊色于他们。但不与他们相比也是个精明能干的孩子,毕竟从小是作为储君培养长大的。
经过前一段时间的提心吊胆,让她明白了皇位权势荣华富贵通通都比不上他健康快乐的活着重要。
景绣打量着南宫璃的神色,他的眼神坦然平静,有着对过往一切的释然,看来是真的放下了。
南宫璃像是突然感觉到她的注视,抬眼迎向她的视线,扯着嘴角笑着轻轻地点了下头。
这是一笑泯恩仇的意思?景绣不确定的想,也对他轻轻点了下头。
皇后一手拉着景绣,一手拉着南宫璃,“璃儿,你来的正好,本宫和绣儿正在讨论父皇生辰宴的安排,你也一起听听,给点意见。”
“好。”
*
景绣和南宫璃一起走出皇后宫,刚到门口一道身影就迫不及待地冲到景绣面前抓住她的手臂,焦急地说道:“福宁姐姐,你快过去看看我母妃。”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南宫瑾拖着往前走,慢慢消化他的话,他母妃——柔妃出事了!
景绣缓过神来,脚下的步子由被动化为主动,步子跨的幅度甚至比他还要大。
南宫璃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愣了一会儿也下意识地跟了上去,柔妃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永春宫,虽然对外推说身子不好需要静养,但他是知道的,父皇从老六没出生起就不曾踏入过永春宫了,所以永春宫实则不过是个冷宫罢了。
但是因为有老六在,永春宫的一应用度也不会太差就是了。
送景绣和南宫璃出来的秋郦忙进来禀报皇后。
皇后听了诧异了一下,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起身道:“咱们也过去看看吧,本宫也有好多年不曾见过她了。”
秋郦忙扶着她出来,让人安排好软轿,扶着她上去,然后往永春宫的方向而来。
淑妃宫。
淑妃脸色不太好看,笔下写出来的字潦草凌乱,不复往日的娟秀规整。她心情焦躁,练字是为了平心静气,然而事与愿违,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丹青匆匆忙忙进来,却在要到近前时放慢了脚步,却依旧掩饰不住凌乱。
淑妃手上的动作一顿,微微抬起眼,刚好看到她准备上前却又收了回去的一只脚。
目光由下而上,落在她慌乱的脸上,“出什么事了?”
丹青紧张地攥着手中的帕子,脸上的神情快要哭出来了一样,“郡主去永春宫了……”
笔从手上滑落,在纸上晕染了如拇指腹般大小的墨迹,然后“吧嗒”一声,向着桌沿滚落,又是“吧嗒”一声跌落在地。
丹青的心就如这笔般一波三折磕磕绊绊往下沉。
淑妃弯腰捡起笔放到架子上挂好,这才抬眼看向她,漫不经心地问道:“哪个郡主?”
还能哪个郡主?丹青心里恐惧,却依旧强自镇定地回道:“福宁郡主。”
淑妃怔怔地往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去,丹青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神色还算平静,也没有过多意外和担忧的神色,心里稍微冷静了一点。
他们做了这么久的准备,怎么会在这最关键的一刻恰巧景绣在宫里,丹青总觉得事情有蹊跷,眼睛闪烁着狐疑的光芒,“娘娘,怎么会这么巧?”
淑妃点头,叹息道:“是啊,怎么会这么巧呢?”
她沉思了一会儿,问道:“她今日为什么会进宫?”
丹青摇摇头,若是往日景绣一进宫甚至没进宫之前她就会将她为何进宫何时进宫打探的一清二楚,以防娘娘问起。
可是今日,她的心思都放在了永春宫那边,实在没有顾及到其他地方。
淑妃声音忽然拔了一个高度:“马上去打听一下!”
丹青身子一个瑟缩,不敢耽搁忙出去了,结果只问了门外路过的一个小太监就知道答案了。忙折回头,在淑妃凌厉的视线下,快速地回道:“是皇上亲自招郡主进宫的,郡主在御书房待了一会儿就出来了,然后去了皇后宫,六皇子是在皇后宫门口将她拉去永春宫的。同去的人还有……”
淑妃眉心一跳,“还有谁?”
丹青只能硬着头皮回道:“还有大皇子和……和……皇后娘娘。”
淑妃这才露出了让丹青害怕神情,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和不安的神情,丹青害怕看到这样的神情,这代表着此刻的情形超过了娘娘能控制的范围,娘娘已经没把握化险为夷了。
她心里感到了一层深深的绝望,她感觉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好像一双大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喉咙,想要置她于死地般。
淑妃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忽然振作起身,“让人去请珏儿进宫!”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舍弃丹青,丹青一死她就无人可信任了。她赫然发现,丹青如果不在,很多事情她将没办法去做。
丹青恍然,对,还有五皇子殿下!
她慌忙跑出去吩咐人去传南宫珏,又立马回来询问地看向淑妃,在五皇子来这段时间她们难道干等着吗?
淑妃沉吟半晌,忽然眼神一亮,怎么把他忘了?
丹青看她神色,不由跟着一喜。
淑妃走向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会儿。她的眼神也不由得一亮,脸色又恢复了光彩,期待地说道:“应该还来得及,奴婢知道哪条路去永春宫最近,应该能拦下郡主。”
她匆匆忙忙走后,淑妃又忙命人去拿了她的腰牌出宫去找景天岚。
最后重新回到书桌后在铺着青色坐垫的椅子上坐了下去。默默祈祷着一切能够顺利。
景绣和南宫瑾一路急匆匆地往永春宫赶,景绣一脸凝重,南宫瑾的神色就复杂多了,焦急、担忧、紧张……
两人沉默着什么话都不说,急色匆匆,仿佛说话都会浪费时间一样。
走了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南宫瑾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宫殿,激动地说道:“到了,马上就到了!”
他从来没觉得永春宫如此的偏僻,离皇宫中心如此之远。
景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分不清他指的到底是哪一座,但也没有问,到了就知道了。
两人脚上的步子不停,反而越走越快,视线内忽然出现一个宫女,她是从一侧的小道上拐进来的,对着他们行了礼就看着景绣急切地说道:“郡主,宫外传来消息,濬王殿下伤势恶化……”
景绣和南宫瑾的步子齐齐一顿。
景绣听了这话心中一紧,刚要转身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目光幽幽地盯着那个宫女看。
宫女被她盯得发毛,手心里全是汗,却神色不变,镇定如常。
南宫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他不能催景绣,他虽然身处宫中也深知她和濬王情比金坚,濬王若是有事她不可能不立马回头的。他只能期待地看着她,希望她能看在永春宫已经近在咫尺的份上先去看看母妃。
“我知道了。”在南宫瑾以及宫女的忐忑中,景绣神色平静地点点头。然后拉着南宫瑾继续往前走。
南宫瑾大喜过望,真的没想到她在听闻濬王有危险的情况下还能如此镇定地继续去永春宫。
宫女一脸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怎么会,郡主对濬王伤势恶化的消息怎么会表现得如此的平淡,这不可能啊!
离此不远处,丹青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一左一右的钳制着,嘴巴里塞着布,神色惊恐地看着面前和她穿着同样宫装的女子。
她认识她,并且十分熟悉,她是贤妃身边的得力宫女,名唤春桃的。
贤妃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她已经知道了她们做的一切?
春桃笑盈盈地看着她,“不必害怕,我们娘娘让我们过来帮你。”
说着,亲自上前取下她口中塞的布,不怕她叫,她应该比她们更害怕将人引过来。同时又让那两个太监松开了她。
“春桃你这是什么意思?”丹青顾不得活动一自己疼痛的胳膊,气势冲冲地质问道。
春桃丝毫不理她的质问,神情好笑地说道:“淑妃娘娘看来也是急的慌了神了,竟然想到那么一个引来福宁郡主的借口。”
丹青眼睛蓦地睁大,神情更加警惕,“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说着就要越过春桃离开,却在擦身之际被春桃牢牢抓住了胳膊,幽幽地说道:“丞相突发疾病危在旦夕……”
丹青身子一震,僵硬地扭头看着她,第一反应是宫里有贤妃安插的奸细,但是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宫里的确可能有贤妃的眼线但是不可能是眼线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的。因为这话是娘娘趴在她耳边说的,不可能让人听了去。
那么……
娘娘既然想用一个谎言支开景绣,那么肯定也会派人去支会丞相一声。
那个人现在在贤妃手里!
春桃点头,“不错,给丞相报信的小太监被我们拦下了。”
丹青身子一软,绝望如一条条阴冷的蛇般缠绕在她身上,挣不脱逃不开。
春桃松开她,她立马瘫软在地,脑中思绪混乱,但有一个词清晰地在耳边回响着:完了……
“我家娘娘说丞相大人死了福宁郡主不拍手称快就不错了,指望用他的安危来引开福宁郡主是不可能的!”
春桃高高在上,一脸得意地说道。
丹青抬头愣愣地看着她,慢了一拍才缓过神来,理智渐渐回笼,不错,从以往发生的事情来看,景绣根本就不会在乎丞相这个爹。
忙从地上爬起来,目光充满期望地望着春桃,抓着她的胳膊,嘴角慢慢扬起一丝弧度,“你说的对,她不会在乎丞相的生死的。贤妃娘娘是不是有更好的办法?”
此刻她根本没心思去想贤妃为什么要帮淑妃,是不是别有目的不怀好意,她只在乎眼前的危机能不能解除,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春桃得意道:“放心吧,贤妃娘娘已经安排好了,郡主最在乎的人非濬王莫属了吧!”
丹青神色一亮,立马明白她的意思,是啊,濬王如今刚好伤重,听说连景绣暂时都没有办法医治他,说他危在旦夕不是最能牵动景绣的心吗?
感激地看着春桃,两人相视一笑,给人一种狼狈为奸奸计得逞的感觉。
正在此时,一个宫女神色匆忙地赶来,“姑姑……”
春桃看向她,打量着她的神色,嘴角蓦地垮了下去,声音沉沉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丹青心里咯噔一下,紧张地看向低着头瑟瑟发抖的宫女。直觉告诉她这个宫女带来的绝对不是好消息。
“郡主她……去永春宫了。”宫女硬着头皮说道。
春桃和丹青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景绣怎么可能对司马濬的生死无动于衷呢?
此刻她们都怀疑是这个宫女办事不利,说错话或者露了破绽。
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想到解决的办法。
春桃瞪了那个宫女一眼,就带着她和那两个太监离去,她要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贤妃娘娘去。
丹青眯眼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嘴角忽然扯出一丝诡异至极的笑,过了一会儿才转身慢悠悠地向淑妃宫而去。
景绣和南宫瑾快步来到永春宫,南宫瑾觉得景绣似乎比他还要紧张,于是原本紧张的心情变得更加紧张了。
永春宫无疑比别的宫显得冷清和寥落多了,但是景绣顾不得多看,跟着南宫瑾直接跑进柔妃睡的房间。
柔妃脸色惨白地睡在床上,眼睛和泛白的嘴唇微有动意。床侧跪着一个宫女,耸动着肩膀伏在她身上应该在哭泣。听到他们进门的动静立马起身让开。
景绣坐在床侧,伸手就摸上柔妃的手腕替她诊脉。
南宫瑾想要跟她说说柔妃的症状,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生怕打扰到她,影响她的诊断结果。
南宫璃和秋郦一左一右扶着皇后进来,跟随而来的其他宫女太监都被留在了院子里。
南宫瑾和那个宫女一看到皇后,神色俱是一惊,宫女忙默不作声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南宫瑾看了景绣和柔妃一眼,恭敬地走向皇后,刚要行礼,皇后就已经开口免礼。
景绣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皇后的到来一样,头抬都没抬一下,专注着手上的动作。
南宫瑾亲自搬了一张凳子让皇后坐了。
皇后坐了下去,微微蹙着眉看着床上的柔妃,心里不由地起疑,因为老六的关系她并不曾太过亏待柔妃的吃穿。也就是说,柔妃除了没有享受到身为妃位的荣耀和尊贵,吃穿还是过的去的。
而且贤妃经常暗中接济她,按理说宫中应该也没有人敢轻视了她。
生病了叫个太医是很简单的事,怎么会变得如此严重?
她之前并没听过她身体有恙的消息啊?
南宫璃想到刚才在路上无意间看到的几道身影,他当时就莫名觉得不对劲想叫住他们问个究竟,却因为母后的到来而作罢了。
永春宫地处偏僻,平时很少有人来。那几个人他看着眼熟,走在最前面的宫女好像是贤福宫的人,贤妃时常派人来看望柔妃母子送些东西,但是他看着那几个人鬼鬼祟祟的,不像那么回事儿。
柔妃的病会不会是人为的?
可是他想不通,柔妃默默无闻多年,虽膝下有一个皇子,但对皇位根本够不上威胁,为什么有人要针对她呢?
景绣缓缓收回手,陷入沉思,上次她和南宫珏离宫遇到南宫瑾,他拿着从淑妃那儿得来的百合香,她意识到不对劲就要来闻了闻,味道有些特殊,她便趁他们不注意用袖子悄悄沾了一点下来。
回去后,对袖子上沾的香仔细地研究过,里面含有一种能让大脑昏沉和神经错乱的草药。因为百合香内含量十分少,并且是涂在皮肤表面的,所以见效十分慢,她当时事情多就暂时将这事放在脑后了。
她昏迷不醒不是因为百合香起了作用,而是因为有人给她服用了大剂量的草药,还有一些穿肠散。也就是说她的昏迷是由于剧烈腹痛加上能导致人沉睡的草药双重因素造成的。
南宫瑾见她沉思,虽然心内着急却不敢出声,还是南宫璃出声问道:“怎么样了?”
景绣回过神来,有些不忍去看南宫瑾,脸色凝重地说道:“下毒的人剂量下的太重,我只能尽力保住柔妃娘娘的性命,至于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南宫瑾身子一晃,不停地摇头嘴唇哆嗦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南宫璃和皇后相视一眼,都敏锐的抓住了“下毒”两个字。
皇后实在想不透柔妃会碍了谁的眼,宫中女人争的无非是皇上的宠爱和儿女的前程。柔妃多年失宠,瑾儿还未成年无所建树,她们母子根本不会阻到任何人的路。
南宫璃再次想到了路上看到的春桃等人,下毒的人会是贤妃吗?
可是为什么呢,贤妃接济柔妃母子这么多年如果是虚情假意那坚持的也太久了点。而且她要动手早就动手了,怎么会在父皇寿辰这个节骨眼上动手?
“母妃……”南宫瑾忽然扑向床上的柔妃,恸哭出声。
景绣起身离开床侧,默默站到一边,一边取出身上的布袋,整理银针,一边沉思。她在犹豫要不要说出百合香有问题,一旦说出来就是指控,淑妃也很有可能因为她的话被调查。
三哥和南宫珏会不会怪她?
皇后依旧处在震惊和困惑中回不过神来,南宫璃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将路上遇见春桃几人的事情以及他的猜测和怀疑都说出来。
他看向景绣,觉得她的神色和反应都有些古怪,那样的神情和母后是完全不同的,他觉得她好像知道些什么,或者说隐瞒了什么。
景绣察觉到他的打量,抬眼看向他,只一眼她就看出来他的神色有些古怪,似乎知道什么的样子。
他能知道什么?景绣很好奇,但是现在不方便问出口,只能等替柔妃医治过后再说了。
做好了准备,看向趴在床边痛哭的南宫瑾,“六皇子殿下,我要给柔妃娘娘施针了。”
南宫瑾擦着眼泪起身,景绣看向皇后,“皇后娘娘,还请您和大皇子六皇子殿下回避,留下秋郦姑姑帮我。”
皇后回过神,忙点头,起身亲自拉着南宫瑾往外走。南宫瑾眼眶红通通的,一步三回头跟着她出去了。
景绣又留下原本服侍柔妃的丫鬟,和秋郦一起给她打下手。
一回头发现南宫璃还站在原地,疑惑地看着他。
南宫璃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看了床上的柔妃一眼转身出去了,并亲自带上了门。
景绣已经确定他知道些什么,但是此刻不是问那个的时候,让秋郦和那个丫鬟扶起柔妃,解开她上半身的衣服,然后开始施针。
皇后几人焦急地在屋外等候,南宫瑾忽然大步往外跑,南宫璃下意识地快步上前拉住他。
南宫瑾奋力挣扎着,“放开我,我要去见父皇,让父皇给母妃讨回公道……”
南宫璃没有松手,皇后叹了口气,出声道:“让他去吧!”
绣儿虽然说能保住柔妃的性命,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出什么问题,也要让柔妃见皇上最后一面,她整整十六年都没有见到皇上了啊!
南宫璃一松了手,南宫瑾就如离弦的箭般飞快地跑了出去一眨眼就不见了。
皇后担心他因为着急路上磕着碰着了,忙吩咐人跟了上去。
*
淑妃宫。
丹青笑着走进来,淑妃心里的大石落了地,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
丹青走到她面前,虽然笑着心里却忍不住后怕,说道:“娘娘这招棋走太险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幸好,赌赢了。
淑妃一派轻松地笑道:“想成大事者胆子小怎么行。”
丹青点头,折服道:“娘娘说的是。只是,有福宁郡主在那百合香恐怕……”以宫里太医的水准是看不出百合香有问题的,没想到福宁郡主会在这个时候进宫,现在去永春宫取毁尸灭迹也来不及了。
淑妃不以为意地笑道:“放心吧,本宫已经有应对之策了。”
丹青听她这么说彻底放了心,眼睛一亮,忽然想起来一事,说道:“大皇子看见春桃他们了,并且盯着他们看了好久。”
“是吗?”淑妃有些诧异,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连老天都在帮她。
主仆二人相视一眼,纷纷笑了。
过了一会儿南宫珏匆匆而来,一进门就担忧地问道:“母妃出什么事了?”
淑妃拉着他坐下,神色紧张吞吞吐吐地说道:“母妃……这次恐怕要连累你了!”
南宫珏眼中闪过一丝什么,眉头紧蹙,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淑妃眼泪吧嗒吧嗒地顺着脸庞滚落,哽咽道:“柔妃妹妹她……她出事了。”
“怎么会?”南宫珏震惊地说道:“我听六弟说柔妃娘娘不过就是失眠而已,而且用了母妃的百合香后睡眠就好多了。”
淑妃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问题就出在这百合香上。”
南宫珏一脸的难以置信,试探地问道:“这百合香有问题?”
“不错!”淑妃睁开眼睛,看向一旁桌上放着的一个如胭脂盒一般大小和形状的锦盒。南宫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一眼认出来这和那日老六拿的一模一样。
淑妃伸手拿过来,哽咽地说道:“刚才我得知柔妃妹妹出事昏迷不醒的消息时忽然就觉得不对劲,鬼使神差地我让太医看了这百合香,太医说……”
她泣不成声,南宫珏顺着她的背,柔声道:“别着急慢慢说。”
淑妃拿着帕子不停拭泪,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接着说道:“太医说百合香内含有能让人昏迷和神经错乱的成分……”
原来是这样!
当时绣儿就是闻出这百合香有问题才会偷偷用袖子沾了带回去研究的吧。
此刻他心里对南宫彦的佩服和崇拜又上升了一个层次,三哥猜的太准了,简直料事如神!
他收回神思,问道:“所以,柔妃娘娘是因为用了这百合香才出事的?”
淑妃摇头,喃喃道:“我不知道……”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一样,坚定地开口道:“我的香不会有问题的,根本没有太医说的那种成分,我怀疑是德妃,是她要害柔妃妹妹,她知道柔妃妹妹用我制的百合香她也来要,我给了她三盒,可是过了两天她就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了,说她闻不惯这个味道。我也没多想,后来……”
南宫珏接口道:“后来你就把德妃送回来的香给六弟带回去了?”
淑妃泣不成声地点点头。
南宫珏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母妃的话,他希望她说的是真的,但是他竟然从她的神情和语气里察觉到阴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