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风靳岑:原来你回来过

十瑚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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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厚鬼气将此人全身缠绕,甘青司只听得他行动间声响不停,是战甲!这人不仅是鬼将,还是真正的将军!

    甘青司对他抱拳,“北楚甘氏一百零六代后人夙冶见过前辈。”

    鬼将双手似是不受控制颤抖着握上剑柄,看出他动作间迟钝,甘青司一声又震入他的心弦,“此间之人,莫扰现世。”

    鬼将虎躯一震,亡灵也在瞬间消失,无数行尸茫然徘徊。

    “归!”甘青司又是一声,行尸倒回城门,“东吴的!劳烦念个经!送他们一程。”

    李弄影几人一听,急忙飞上城门,珠串从手腕滑落,合眼便开始诵经。

    鬼将大剑猛地飞出,甘青司一惊迅速后退,人影突地闪现挡在他身前与鬼将相拼。

    “靳谌!换位!”甘青司话一出,靳谌会意,如影和随行回到甘青司手上,他在靳谌抽身时果断迎上。靳谌取出玉萧吹奏,曲子悠扬,鬼将攻击越来越缓。

    甘青司当即两剑抛空,双掌划过剑锋,对着鬼将的身体开始画符,最后一笔落下,鬼将周身黑气消散,露出魁梧的身姿和深邃的轮廓。

    紫唇动,他张口便是沉重死气,他抬剑指向甘青司,“吾乃南梁将风靳岑。”

    甘青司总算清楚两国门人退却的原因,这个怨魂不仅难对付,还是南梁大将军风靳岑,有谁敢动。

    一个人影慢慢现出,“你若敢伤他,我定让你魂飞魄散。”

    风靳岑双目欲裂,手中长剑落地,“阿临。”

    云修岈面无表情张口,“我唤云修岈,你叫错了名字。”他对着一行人道,“回屋吧,这里怨气未散,对他们不好。”

    甘青司随即收剑,大家也三三两两进了客栈。

    屋里气氛诡异出奇,没有一个人回房睡觉,仙道人鬼魂齐聚一堂,甘青司自然是陪着云修岈,席若白自然是陪着甘青司,万蝶语和应庄自然是看戏,其他人呢,自然是凑热闹!和周公下棋唠嗑能有这场面震撼?

    云修岈和颜悦色对甘青司道,“青司,让你费心了,辛苦。”

    人家对亡灵行尸是耗力,他甘青司是费心,哪里辛苦?

    “没有的事,前辈,你……,”

    “我来处理吧。”云修岈拿起剑对上风靳岑视线。

    “我总算等到你了,阿临。”风靳岑眼中透出怀念,他哀伤伸出手却又在半道收回。

    云修岈愣住,“这是何意?”

    “廿八是你的头七。”

    云修岈记得他战死在鹿围之日是十二月廿二,大雪纷飞,霜寒尸骨。

    风靳岑在多年等待中只记得这个日子,他便总是在廿八之日到处寻,可是几百年都未见过他的魂回来。

    云修岈垂首,“傻子,我回的是我们家,风临村。”

    风靳岑听他一说,深笑道,“原来你回来过。”

    风靳岑和云修岈是上百年前南梁威风凛凛的两大将军,风家乃历代忠臣,到风靳岑父亲一代,风家隐居于风临村不问世事。云修岈是风靳岑双亲带回来的弃婴,两人从小一起习武,一起长大。十六岁那年恰巧战乱四起,谨遵父命的风靳岑远去鹿围参军,和他一起的还有云修岈。数年过后,风靳岑带领破军七人战无不胜,年纪轻轻就被封为边关大将军。

    西越之战,敌军虏走风靳岑父母,一心为国的风老将军不愿作为人质,二老血溅沙场。战后,风靳岑被北宫家陷害私自调兵救人,罔顾后方战场被扣押在狱,指控作证的人却是云修岈。此后,云修岈从云副将晋升为云大将军。

    西越终战云修岈牺牲,民间传出风临村全村惨死于他手下,陷害破军忠义之士,他背负忘恩负义之名,最后连尸体都无人去寻。至于风靳岑在被关押后再无音讯,只有破军余下五人依旧在战场上奋战,为其正名。这是流传于后世的故事,听过之人不无嗟叹。可眼下这状况竟是出人意料,为何风将军不计前嫌?为何风将军要等云将军归来?

    “阿临,你知道我是如何过来的吗?”风靳岑问。

    云修岈想过的,他从前早就想好一切,风靳岑会驰骋沙场,会名扬天下,而他只会为他劈开前方险阻。“你可完成自己的夙愿了?”

    “你曾说过只要我在沙场一天你便不得安生,我便不多待了。阿临,我与你是同一天死的。二皇子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云修岈凄怆看向他,喃喃道,“不会的。”

    风靳岑是个忠肝义胆的将士,一身正气,他是大皇子万俟斐邺一手提拔出来的良将。可云修岈不同,他向来明白官场上尔虞我诈,皇子间的勾心斗角他看在眼里,他很清楚万俟斐邺的手段心计不如二皇子万俟丞奕,万俟斐邺栽在万俟丞奕手上是迟早之事。

    后来他主动找上万俟丞奕做交易,他帮万俟丞奕把风靳岑从将军的位子拉下来,只要他保住风靳岑的性命。而后他杀光风临村的人,因为他们贪生怕死出卖了待他如亲儿的风靳岑父母。他背下所有罪名,只为了有一天风靳岑能够无所顾忌的在沙场上戎马征战。

    云修岈一拳将他打在地上,悲痛质问,“为什么?风靳岑!”他发狂揪起风靳岑的领子,“你这个傻子!”鬼魂无泪,可云修岈的悲怆却感染了众人,与活人无异。

    “你把二皇子拉下水,他也设计了你,让你困入西越死局。今安他们说二皇子是骗我的,他是想连同我一起算计,可我不信。我错了,阿临,我为何后来才醒悟,当初怎会相信你背叛我,怎会让你一个人奔赴沙场。我赶到时,他们竟将你乱箭贯身!我连一句抱歉都未曾说,你就被黄沙淹没。我想带你走却倒下了,阿临,我是不是很没用?”风靳岑还记得漫天黄沙,云修岈握剑跪地,一身的箭矢,那张脸不是云修岈,他长得女气,风靳岑便为他找来面具,他戴了十几年。风靳岑想看看面具下的人,可却再无心力倒在同一片战场。

    他在鹿围停留百年,为的就是在头七回魂之日等到云修岈,可是他不知道云修岈执念最深之地在风临村。他怨念太深,失去自我,而后云修岈成为召鬼,风靳岑成为怨魂,两两再无相见。

    风靳岑凝望他,“阿临,对不起。”话一完,他的身体开始被柔柔的光包围,人幻化成光影。

    怨魂愿结,重入轮回。

    云修岈发慌的抓住他,“阿岑!阿岑!”

    一滴血落到风靳岑眉心,他感激看向甘青司,按着云修岈的肩,他道,“阿临,他日再相逢,我风靳岑定护你安生,来世我们还是好兄弟!”

    云修岈笑得繁花失色,“你这个傻子,为何不好好做你风大将军?为何不去完成你的戎马一生?为何连死都不放过我?”

    “阿临,来世我定不负你。”风靳岑真挚的望向他。

    他的手放到风靳岑眉心,哀声道,“阿岑,我已担你前世杀孽。来世莫要遇到我了,好好做你的骁将,你造的杀孽,云修岈来还。”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风靳岑急道,“阿临!”

    狠心擦去他眉间血,云修岈喊道,“风靳岑!你休想再用来世绑着我!傻子!”

    风靳岑在微光中散去,他动唇说了什么,可无人知晓。只有云修岈听到他的话,他说的是‘不护山河,只守卿’ 。

    云修岈跪在地上,手心握着光点,“傻子,我没有来世,你去哪里守我?”

    他背负两人杀孽,负有杀孽的召鬼不入轮回,偿人所愿。

    甘青司握上云修岈的手,光点化作一颗金色珠子躺在他手心。

    “青司,多谢。”

    “前辈,先回殊途吧。”甘青司对万蝶语和应庄道,“麻烦了。”

    两人神色凝重带着云修岈回程。

    众人皆是伤感,席斐灵早就哭红眼,左铭在旁边哭边给他递衣袖。

    甘青司蹲在地上不说话,召鬼的心情与宿主是相通的,云修岈的哀切清楚印刻在他心间。席若白上前环住他,默然。

    “听欢,我想去一趟乱葬岗。”

    “我陪你。”

    其他人明白甘青司的意思,也不打算离开,小二哥一擦鼻涕嚷嚷着带路,大家又一齐往乱葬岗去。

    正值黄昏,原本枯枝腐叶的乱葬岗染上些许旧色。

    甘青司看着荒凉之地,当下惆怅,这里埋下多少尘缘未了,又葬送多少沉年旧梦,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

    手指一画,符文在空中现出,“永乐六年,召。”一个亡灵出现在甘青司面前,“多有叨扰,得罪。”

    来人道,“无碍。”

    “请问先者哪国人士逝世于何月?”

    “南梁人士,永乐六年腊月廿九逝世。”

    “先者可知云修岈尸骨何处?”

    “云将军是和风将军一同送往南梁的,至于葬在何处,我便不知了。”

    “多谢。”

    “若是一同送往南梁,那便只有皇室才清楚了。”席子期道。

    甘青司颔首,“到酆阳再探吧。”

    入夜,甘青司坐在屋顶上照旧吹风,江溢拎了两个酒坛子坐到他身旁,“各人自有难断事,司青兄,还在难受呢?”

    接过酒,甘青司闷了一口,道,“有些感触,无浪兄如何?”

    “我的召鬼大多是还愿而来,他们的事我也略有耳闻,想来谁还没有过憾事呢。”

    喝了大半,两人突地正色,眼前现出昏黄细密文字,犹如符文悬在空中。

    ‘吾以十世荣华换阿临轮回,望卿好生相待,不胜感激。死生同衾,勿念。’

    阴书是从风靳岑处来的,那句生死同衾当真让甘青司愕然。但无论葬在何处,那两人在一起他便安心了。

    第二日,小二哥精神焕发,抢着给大家上菜,和老板一个劲夸赞几人。看得一众人哭笑不得,大家整顿行李前往酆阳时,小二哥硬是把人送到城门口,才与大家依依道别。

    甘青司策马到靳谌身边,问道,“可把话带给叔了?”

    “嗯,王爷说他已派人去查,从四更天宣布通都为终场时,王爷便已让门生着手北楚行尸封印之事。王爷说如今有人陷害北楚,那主子必定不安全,就让我随侍。”靳谌再加上一句,“你让我回去我也不回,小主子,你不嫌累我嫌,要回去咱俩一起走。”

    “我不能回去。”甘青司道,“靳谌,四更天给的锁灵盒里面是金行恶鬼行初。”

    靳谌脸色一变,“行初?”

    “蜀卿说他见到路北了,那金恶多半是他。”

    “他可有说了什么?”靳谌着急地问。

    “什么都没说,靳谌,他竟一句话都不留给我,至那次,他再也没出现过。”

    靳谌叹气,伤神一阵后开口,“所以主子要参加四更天是为了路路。”

    自从路北销声匿迹,甘青司再没听过靳谌唤他的名字。他和阿愿、路北、白瞳四人懂事以来便一直在一起,四人年纪相仿,总是顽皮捣蛋,靳谌是阿爹救回来的,比他们年长十岁,从来对他们照顾有加,任由他们打闹,最粘着靳谌的人便是路北。他不在后,靳谌变得少话,甘青司也就少在他面前提。

    “那你就更不能赶我走了,四更天的六人,你怎么凑齐?”他知道甘青司对路北的心,他一手带大的人,他怎会不清楚,甘青司更多的还想查清十年前之事,道,“主子,你不是一人。”

    “我知道。”甘青司回他。

    从十年前他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