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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梁四更天结,十三支队伍又在三月后于惊雀进行两场常赛,四更天审判长将会根据前三场比赛情况定出一支队伍直接去往通都终场,大家都在热烈讨论,甚至有人为此开设赌局,各大赌场都是一派好光景,热闹至极。
甘青司和江溢听闻此事也忙不迭跑去下注。
“所以你们最后押了谁?”席子期早就知道江溢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现在加上甘青司,正好一起胡作非为。
江溢手中票券一压上桌,“十两押苏幕里。”
甘青司嘚瑟道,“五两押苏幕里。”
席真见席若白在衣袖翻找着什么,问道,“若白,你也押了?”
哪知席若白点头,正经道,“十两押的是烟万重。”
烟万重也是西越昭溪远古名门,他们首席弟子一共五位,是百家中少数不以血缘为系的仙家门。和大多百家十年比武换届不同,他们首席弟子每五年一换血,由此要求极度严苛,必须是精通身份两者,并通过烟万重生死门才能成为首席。因此从闲散到首席,烟万重弟子都是百里挑一。
席真问,“他们今年如何?”
席若白道,“很稳,池九霄怕是高阶地门修为。”
纪漓和左铭跟随前辈的步伐,押了苏幕里五两。席斐灵为了给自家师兄打气,随着席若白押了五两银。
左思蔺也是票券扔桌上,“二十两压自家。”
苏子矜两指伸出,指间票券上三个大字,烟万重。
“你们啊。”席真觉得自己是越来越无法管教自家弟子了,有愧于梦岭大弟子之名。
席真还没自责完,就见苏子矜又拿出另一张,“大师兄让我代劳的,烟万重二十两。”苏子矜没理会左思蔺的咆哮,默默收回两张票券。
席真蓦地放宽心,有些后悔自己没押上一注。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箴言无误。
这边还未高兴了当,一名梦岭弟子就跑入大堂搅了兴致,“见过各位师兄。大师兄,大长老传令让您和二师兄、五师兄、七师兄过去一趟。”
江溢愣住,没想到自己也会被叫过去,见席子期盯着自己,他安慰一笑,那人才没了紧张之色。
客栈之中,席台、席严生和席百须端坐在椅上。
席台喝着茶半天没说话,四人依旧站在原地不做声响。
“江无浪,可在外边玩够了?还要回家?”席台锐利的眼对上他,“这是钟信让我给你带的话。”
江溢自知席钟信对自己的恩情,自从他决定离门后便再没见过自己师傅,听到这话他愧疚不已。
“首席弟子来去自由,我一向知晓你性格,你的决定我不干涉。溢儿,作为一门长老,我定要挽留你,作为一名长辈,我更不愿你漂泊在外。”席台叹气,“你可知你这一走,我们这几个老头子可是愁坏了。”
江溢半开玩笑道,“长老,你就是想拐我去百家盛宴可对?”
席百须拍得桌子阵响,“死性不改!”
“死性不改挺好。”江溢看向席子期,换得他不自然的别过脸。
“你!”
席台拦下席百须,“是,这的确是我的目的。此次四更天梦岭怕是无缘,但若百宴再失颜面,难以同全门上下交代。”相处几十载感情虽有,但席台痛惜江溢大多是因为梦岭失去一大助力实在遗憾,自己身处这个位置就不得不为全门考量。
“师傅那里我自会去说明,至于百家盛宴我依旧会参加,可江溢从此便再也不是梦岭弟子。”他师傅的话自己清楚,家不是指梦岭,是有牵心之人所在之地,而梦岭他始终不会再待。
席台颔首也不再多言于此,“若白,关于那位小兄弟之事我们近有耳闻,毕竟大家对通都仍有芥蒂,反对终场通都的不在少数,虽是通都世子,你还是莫要多往来为好。”
席若白神色一凝,“谗言听信不得,还望长老明鉴。”
“我不论虚实,若是被人诟病你与他来往,你自知对梦岭会有何影响!”席台怒火中烧,梦岭这一年的事已经够让他头痛,平日温顺的弟子又来一个个忤逆他,他威严何在!
“大长老,先处理百宴之事吧,听欢的事我自有判断。”席严生打断,接着看向漠然的席若白,若是席台再多几句话,他这儿子怕就是下一个辞去首席弟子之人。
席严生和席若白走出门去,两人极少谈心,席严生也不指望席若白会对他坦白什么。他从来不善关心席若白,唯一留意的便是他的修炼,在乎的是他的成就。直到上次席若白被罚之事,他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他似乎错想了自己的儿子。
“听欢,你自小不与人交往,可是因为为父?”
“是。”
乍然一听,席严生面色还是微变,“为父此次让你与甘公子断了往来你可会听?”
席若白依旧没有半分犹豫,“不会。”
“哪怕为父和你断绝关系?”
席若白皱眉,道,“不可能。父亲乃亲人,夙冶为友人,二者听欢不作选择。”
席严生满意地笑道,“好一个不作选。”他本以为这孩子或许会选择甘青司,也当作是他迟来的叛逆。从小到大,席若白都太听话,让他错以为这个孩子无欲无求。现在他才明白是自己对他疏于了解。他的回答已让自己欣慰,作为父亲又怎会让他去做这种难断的决定。
“听欢可是气着父亲了?”
席严生笑道,“未曾,只是为父不平衡罢了。”
“为何?”
“自家儿子护着其他人,就像我被比下去了,我怎会平衡?”席严生平淡道,也不管席若白脸上的讶异。
席若白从未听过这种孩子气的话,他眼中的席严生极为严肃,吩咐他的除了修炼时间就是修炼地点。幼时犯丁点错误就是跪祠堂和戒鞭,从小就不准他与人玩耍。以至于自己习惯一个人做事,不知不觉他就养成和他父亲一般的性子。他忽地笑起来,“父亲是父亲。”
“嗯,你去吧。”席严生方才便已留意到客栈下面的甘青司,对自己行礼后便一直站在日头下。他对甘青司无甚偏见,未曾相处妄下定论太过果决,他相信席若白自会分辨,流言便让它去吧。
“父亲,听欢告退。”话落,席若白快步穿过回廊。
席严生看他离去的样子感伤道,“开朗不少啊。”过去自己让他太压抑,如此也好。
“夙冶,这天还热,你怎生不去遮阳?”席若白下楼就把他往阴凉处带。
“无碍,况且你父亲在那,我怎能为了一点太阳就躲。”甘青司在见到席严生后紧张不已,僵硬地待在那儿,生怕他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席若白笑逐颜开,“我父亲断不会计较此等小事。”
“那也不成!”甘青司说完,见客栈门口三人冲他们摇手,道,“听欢,我们走吧。”
收拾完行李,江溢几人率先出城,甘青司和席若白则是在九月天等人。
万俟云寥遗憾道,“这次溱洧我怕是去不成了。”
“去什么溱洧,把你的事处理完再说,大人物。”甘青司虽是挪揄,却也少不了憾色。
“不知多久才能再见。”万俟云寥叹道,“要是我们能自由自在多好。”他身处皇宫,兄弟间的明争暗斗让他失望,能交付真心的除了他母妃便只剩杨似非。同样的身份,他对甘青司与甘愿十分羡慕,也好在他与他们相识,让他不至于对人彻底失去信心。
“照歌,来日方长,定会再见的。”他推了下失落的人,“这不是还有似非陪着你。”
万俟云寥看向前面和席若白谈话的人,道,“还好有他。夙冶,你多保重,莫要再来个十年。”
“好,你也多加保重。”席若白上马,杨似非看向大堂里边争个不停的两人,“我去叫他们。”
跨入堂内就听得两人讨价还价。
“你就说赌不赌!”万俟云寥当初也是和甘青司约定的人之一,理所当然也是甘青司的债主,他不介意再当一次。
甘青司也不啰嗦,直接开口,“一年,若是未来找你,给你二十两。”
嘴上说着嫌弃二十两太少,可万俟云寥心里是欢喜的。
“殿下不和若白道个别?”他说完,万俟云寥才连忙走出门去。
甘青司道,“似非,官场不比民间,你多担待。”
杨似非颔首,“你们此行保重,四更天也马虎不得。”
“嗯。”
上马前,杨似非对甘青司说若白对你真是十年如一日。
甘青司回他你也一样。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儿飞奔而去,留下再次空荡的九月天,杨似非对身边人道,“殿下,我们回吧。”
“似非,你说夙冶他们还会来吗?”
杨似非看出他眼中的寂寥,道,“会。”
他浅笑着收回视线,“为了那二十两也该来。”
“殿下,似非陪你等。”
万俟云寥安心一笑,道了一声那便好。
刚出城,就见左思蔺一行人也在场,策马而去,却发现他们神色严肃,随即问道,“出了何事?”
江溢略微犹豫,又道,“丹生满门被灭,是山鬼谣下的手。”
左思蔺道,“百家决定将此事提到宴上,山鬼谣定插翅难飞。”
十年前追杀山鬼谣本是丹生内门之事,前些日子因为莫家村之事,东吴大惊,官府极力搜寻,而如今提到百家盛宴就意味着三国之中所有名门都将山鬼谣作为首杀目标,抓住他是迟早的事。
“早前我们就一直在寻山鬼谣踪迹,为此还去了趟莫家村,可毫无所获。”苏子矜叹道。
“这次他就逃不了了。”苏丁宁高兴道。
席若白跳下马往马车走去,掀开车帘就是席真惨白的脸,面色比他知道双腿是山鬼谣所断时还难看几分。
“师兄。”席若白担心地唤他。
席真无措的看向席若白,“若白,我该怎么办?”
席若白回头望了江溢一眼,他会意立刻赶到车内。
“席真师兄如何了?”苏君弈问道。
“该换伤药了,你们先行,我们随后跟上。”席若白对他道。
苏幕里一行人便策马朝道上赶。
马车内,江溢轻抚席真肩头,“师兄,你未错,与你无关。”
席真十四岁便是梦岭大弟子,从小遵循席台教诲,自知善恶有报,惩奸除恶是他们仙家人的职责。可自从山鬼谣出现他便怀疑自己,师门的道若是正确,那人便该杀。若那人初衷无恶,恶源本就是百家,他又当如何。山鬼谣告诉他与自己无关,江溢也说与他无关,那他究竟该救他还是放任百家的追杀。他又算什么?
“师兄,他身负血债迟早要还。”
席真扣紧手,“我若替他还呢?”
“你疯了!席岚琴,你可知道代价?”江溢怒吼,他们仙法武三家修灵实则是为了功德圆满,而有此良机也必须负上风险,杀孽造下,他们就要以后世来抵,若罪孽极重便是贬入无间炼狱永无轮回,饱受淬炼魂魄之苦,承受不住便是灰飞烟灭。凡是往生之人,皆在黄泉修德殿偿还罪果,任何人都能承担他人的罪孽,以偿前世因还后世果。可若是席真负了山鬼谣血债,那便是堕道,直接打入一重天。
席真怎会不知道后果,他背的戒训第一条便是杀孽堕道,因果勿回,他记了二十几年,以身守则二十几年,代价他一清二楚。
席真缓缓道,“溢儿,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