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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在山峦的尽头泯灭,动荡了一整日的密县也正式宣告易主。
紧接着,就看到点燃的火把在城头飞快的举起,一支接着一支,在城楼上蔓延,不但驱散了刚刚落下的夜幕,更照亮了这座刚刚被攻克下来的雄关,
虽说在过来的路上,密县的模样便已经开始在赵振心中盘桓,可是,等到赵振亲身驾马,真的走近这处雄关时,他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撞了大运。
可能就连赵振自己都没想到,仅仅是郑州治下六县之一的密县,无论是从辖地,还是其城池规模,都要远远大于同等县地,难怪,那马伯坚在兵源不足的情况下,仍旧能够分出千余兵马驻守在此地,足以见得密县对于郑州之重要程度。
看着赵振目不转睛的看着四周城关,程毅微微一笑,遂开口解释道:“密县之大,俺最初来看时,也曾大吃一惊哩……此地背靠具茨山脉,东面又有洧、溱两个为天然屏幡,倒是座落的得天独厚……将军若是能将此城经营妥当,借助地势依托,上下一心,想来,便是那马伯坚率军亲至,怕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程毅当初追随古里甲石伦东征西战,眼光是何等的毒辣,此刻一下子就分析出了整座县城地势的优劣所在。
待他说完,赵振也不禁暗暗点头,他现在急需一处攻守兼备的落脚之地,而密县恰切解决了这个难题。想到这,他又眯起了眼,思考着入主密县后的事宜。
毕竟,入主一座县城,可不仅仅是从城外搬到城内那么简单。
旁的不说,单是接下来,来自郑州方面的报复,恐怕就会紧随其后的展开,毕竟此处距离百里开外的管城,一来一回也就一日的时间。可能还没到明日,管城那里,便已经的知道了密县陷落的消息。
那样一来,留给赵振做准备的,掐头去尾也就只剩下两三日时间,算一算,这时间还挺紧迫的。
想到这,赵振心底原本升起的几分怠惰心思,顿时又被他压了下去,该死的,正是一刻也不让人休息啊。
心中埋怨着,赵振的马队已经来到了密县的县衙跟前,此地在城破的下一秒,便已经被潮水般的大军严密控制,至于县衙原先的主人,此刻也在士兵的看押下,在院中排成了一排。
当看到这一排当中,还躺着一个男子时,赵振的脸色有些古怪,见状,一旁负责看押的小军官忙上前解释道:“将军,此人乃是密县县令,只是因为服用了毒草,所以一直昏迷……”
按照那军官的说法,这密县县令如今是半条腿迈进了鬼门关,却又留了半个身子在门外面,究其原因,则是当时他吃的那枚梨子,在送来之时,已经让下属们清洗过,所以洗掉了梨皮上大部分断肠草的毒汁,只留下了少量的余毒。
再加上,当日那孔昱只吃了几口,就急急忙忙上了婢女榻床,所以中的毒应该是最轻的一位,这就导致其进入了长时间的昏迷状态。
听到小军官说明原因,赵振忽觉得这种人,如今也起不了任何作用,遂下令道:“既然已经没了直觉,那还留着性命作甚,拉出城外埋了吧!”
原本赵振只是随口一说,可不想,他的话音还没落下,那站着的一排县衙家属中,便已经扑出了一个妇人,那妇人一面身子拼命护着地上的生死未知的孔昱,一面的喊道:“住手,你们不能杀他,他是密县县令,一县之长,百姓父母,你们若是将他杀了,此等暴行,必会引起民愤……”
“大胆妇人,竟敢抗命,找死……”
因为妇人的突然冲出,在赵振跟前失了面子的小军官登时大怒,他抬起脚就要将对方踹倒。
见状,赵振忍不住开口道:“且慢,我听说这密县县令的夫人,乃是郑州防御马将军的亲妹子,可有这事?”
“呃,这个属下不知!”
小军官也没想到这当中还有如此复杂的联系,遂尴尬的摇了摇头,忙收住了正要踹出去的动作。他也不是傻子,赵振既然能说出这种话,便说明这个妇人对他还有些用处,这样一位人物,他又怎么敢随意处置呢。
而妇人那里,在赵振说完后,也抬起头冷冷的看了眼赵振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此地没有马将军的妹子,只有孔县令妻室,若是将军执意要杀我夫君,便是开恩,允许妾身一道同往吧。”
相比于其余站着一排人的畏缩不前,这妇人一番话回答起来,竟显得不卑不亢,没有半点惧色。看着对方出众的相貌,和雍容大方的气质,就连赵振看后心中都不禁微微感慨,到底是将门出身,单单是这气度,便是寻常人扮不来的。看样子,自己所获得的情报没错,此人的确是那马伯坚的妹子。
想着,赵振顿时笑道:“某几时说要杀人了?你丈夫身中剧毒,已经无药可救,非要计较的话,也就是多一日少一日的事情,某不过是提前让他占个位而已……至于你,便安生在此住上几日……毕竟某与马防御是旧识,算起来,你也是旧人之女,待某书信一份,等问过了马防御,再由他定夺你的去留……”
赵振说这话的时候,压根就是闭着眼,他哪认识什么马伯坚,不过,既然对方妹子在他手上,他岂有不好好利用的道理。
正因为这样,这妇人在赵振心中地位,一时间,倒变得远比那捞什子县令重要不少。
听赵振大言不惭的说着,妇人心底只觉得一阵可笑,长兄马伯坚比起自己大了十多岁,如今以过四旬年纪,怎么可能会认识赵振,这样一个看着比自己还要年轻的毛头小子,对方这般说,无非就是想要以自己作为要挟筹码。
所以猜到赵振这般心思的妇人,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冷笑,“若是阁下打算以妾身作为人质,要挟马将军出兵的话,那么怕是要令阁下失望了……具妾身所知,马将军自屯守郑州以来,座下上万精兵,拥六县之地,断然不会用为一女子割地裂土……阁下现在窃据密县,已经行的是不义之举,若是再敢贪图冒进,不出五日,马将军兴兵讨|伐,这郑州将再无阁下容身之处。”
妇人这话说的极狠,大有一种挑衅赵振的意思,但她越是这样,赵振却越觉得此女留有大用。毕竟他已经知道了这密县在郑州辖地当中所居之重,那马伯坚若非是疼爱这个妹子,又怎么能将这一处,交给妹子一家打理。
想着,赵振心底更是不为所动,就听他哈哈一笑,放声下令道:“如此,某便敞开密县大门,等候马防御亲临,至于此刻,还请夫人在某治下小住几日,等某这阵忙完了,再次登门拜会……来人呐,将夫人请入后衙,好生伺候着,不可怠慢了!”
“你敢……”
听赵振说到登门拜会四字时,特意咬重了字音,夫人不禁杏眼一圆,朝着对方瞪了过去。但随即,她的心又跟着提了起来,虽说自己刚才在赵振面前,始终在撇清与长兄马伯坚的关系,妄图断了赵振以自己作为威胁的念头,可一想到兄长知道了自己被俘后心急如焚的样子,她还是感觉到阵阵不安。
若是放在往前,她怎么着也要逃出此地,尽量不给兄长做拖累。可现在丈夫还身处昏迷之中,生死更是渺茫,她又如何能抛弃对方,独自逃走呢?
心中两难,是以,到了最后,这妇人甚至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便被一队士兵压了下去,陪他一道压下去,自然还有陷入昏迷的丈夫。
等到对方离去,一直跟在赵振左右,却始终没有开口的程毅,这时候才道:“此女不简单啊,尽是一味的挑衅将军,就是为了逼将军出手,以此断了那马防御的顾忌!”
“妇人之见,就算那姓马全军而来又能怎样,他若敢来,某不介意再吞他几县。”
赵振冷笑一声,如今的他,手下骑兵两千,步卒三千余,早已不是刚出许州的狼狈模样,就算是面对那郭德海,凭借地势之利的赵振,如今都有一战的把握,又岂会怕区区一个马伯坚。
是以,听到对方冷笑,程毅也微微明白赵振的心思,不过他却表现的没有赵振那般乐观,“若真只是马伯坚一支也就罢了,俺担心的是他背后的势蒙古人,以将军现在的兵力,镇守一县绰绰有余,纵横一州之地,也无甚大碍,但是想要对付蒙古人,还差的远呐……”
“老程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程毅说着,却遭赵振话锋一转,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将军这是何意,莫非是俺所估计有错?”
“错,不但是错,而且是大错特错……老子才打下这一处小县城,还想着快活几天天,你他娘就不能说几句好话,非要把老子拉回现实来……就你这样,我看你一辈子也就止步在这个统领的位子上了!”
被赵振插科打诨的一顿骂,这黑面汉子先是一愣,继而紧绷的脸上也不禁舒展开来,顺着赵振意思露出了会然一笑。
看来啊,赵振远比自己明白当前的形式,亏得他还准备旁敲侧击提醒对方,莫要因为拿下一处县城便目空一物呢。
单单是这一点,当初的老帅,可是比他差了一大截啊!
想到这里,程毅又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起来。
见他无话,赵振以为对方还在担心蒙古人的大军,遂回归了正题道:“蒙古人那里倒是不必太担心,现在,完颜思烈正在洛阳的屯兵,随时有进入郑州的意思,速不台的注意力,怕是都在对方身上,短时间内,不会对准我们。至于马伯坚那里,咱们倒是可以在对方先做出反应前,探探对方的底。”
此时的郑州,在赵振心里,已然被比喻成了一副棋盘模样,至于的那完颜思烈和速不台,便是各代表金国和蒙古的两个骑手,而棋盘之上的马伯坚,便是蒙古人手里的棋子,而他的作用,就是被蒙古人用作试探金兵深浅的。
现在随着赵振横插一杠,这棋盘上,就又多了一股游离在两方之外的势力,为了不备两位实力强大的棋手踢出局,赵振只有谋求一方作为后盾,这样才能在棋盘上站稳脚跟,至于是否被对方当作棋子,赵振并不是很在意,能在这场战争中谋取最大利益,才是他的目的。
如此,思索了片刻,赵振还是觉得有必要,在那马伯坚采取行动前,先释放出一丝善意,他遂道:“这样,你以个人名义,派人给管城送去一份信,就说他马伯坚的妹子在我手上,我大军只是暂居密县,无意长留,至于其妹,我军愿意择日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