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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派系的说法,其实周亚忠今日不提,随着这几日军帐会议上的诸多交锋,吴刚也已经有所察觉。
随着赵振的队伍渐渐壮大,身边的将官数目增多,自然而然就有了派伙之别。起初,吴刚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那些不过是大家相互之间,攀寻关系的一种说法罢了。
这就好比,身处异乡时,共事之人常常问上一句,你是哪里人,祖籍何处。
一问之下,双方若是老乡,或是家中亲人祖籍同是一处,二人之间的关系自然是亲近许多。
所以吴刚对这些宋营出身,或是金国将官出身的人,彼此之间划出派系的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实在没有必要上纲上线。
可随着这几次,两个派系在军帐议会上不断交锋,甚至于这些交锋,表面上出于替赵振、替军队的未来考虑,但实则却都涉及派系到利益之时,吴刚才意识到,事情并非如他想象的那般简单。
尤其到了现在,从周亚忠口里说出,吴刚才渐渐意识到,随着派系之争再次发展下去,极有可能导致赵振这支刚刚壮大的军队,内部出现不可调和的分裂。
想着,吴刚暗暗警醒,觉得还是要等待赵振回来,将此事赶快向他汇报,因为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到时候,随着两方争斗愈演愈烈,无论哪一方被打压吞并,都会来了个整个军队元气大伤。
赵振既然令他做这个总指挥,他吴刚便不能袖手旁观。
见吴刚脸上霍然一变色,周亚忠不禁暗道不好,他心知自己刚才的说法,的确是出于私心,所以才有落井下石的成分。
却没想到,竟然被吴刚当场给识破了,这让他面皮也一阵的发烫,赶忙保证道:“吴兄弟所哪里的话,俺不过是想到什么就随口一说罢了,既然你有失妥当,俺以后绝不再说就是……”
见他承认的干脆,吴刚也没必要瞅准这个问题穷追不舍,遂也跟着转移的视线,重新将目光转移到了城下。
从刚才到现在,大火已经在城下烧了有一会儿,除了部分已经被大火包裹,烧成了碳人的重甲军士兵外,其余遭到热油和金汁波及的士兵,这时候也都被身后的同伴,拖拽到退居城墙百丈的地方进行抢救。
很明显,以此时的医护水平,根本就不足以治疗这些伤兵身上的大面积烧伤。
而且由于烧伤面积被泼溅了大量金汁的缘故,惨叫声中,这些士兵的伤口上,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感染化脓,不少人被救下的时候,都已经浑身滚烫,高烧不退。
那模样,即便是被救下,恐怕也活不过十二时辰了。
“大都统,敌军出动了床弩,兄弟们伤亡惨重,都已经退下来了……”
听着士兵的描述,大军后方,永珹虽是目光闪烁,但也没有表现出半分惊讶,仿佛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似得。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永珹的脑袋一撇,转向了另一处,那里正是半个时辰前,巴尔特带着人消失的地方。
此时此刻,永珹的心绪也早已经平静了下来,只听他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道:“下令全军原地集结休整,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后退半步……你听好了,务必将北大门城楼上的守军看的死死……”
说着,永珹则又跨上了一匹亲随牵过来的快马,然后对着身后五百束装待发的亲兵骑军道:“所有人,随我去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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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战,城外的那些敌军,兴许是伤了元气,都过了正午,也没瞧见再有人在城下叫阵。这不,一直在北门驻守的刘勇,遂抽空去营中探望了一番自己营中的伤员。
与战死的二百余同袍兄弟一比,这一百多号士兵说起来也算是幸运的,躲过了巨石的灾祸,大多数人只是在近身搏杀中,被砍伤砍断了手脚,虽说失了不少血,但等到一番救治包扎后,这时候也还能笑出声来。
可就算这样,刘勇也知道,这些人但中的绝大多,怕也是再也当不了兵了。
倒不是刘勇不肯收留这些伤员,只不过他的步弓营,需要的无一不是四肢,尤其是双臂健全者,许多士兵就算救回来,也无法再开的动步弓,这样的人,自然会被淘汰出步弓营。
所以许多伤员的情绪并非很好,刘勇见状,也只得安慰几句。毕竟,在场的,无不是为了密县,做出了牺牲。
可战争有时候就是这样,残酷,不近人情。
哪怕是他,终有一日,也会落得个卸甲归田的下场。
等到回了北大门,刘勇才有叫来一直在城关四周严防死守的弓箭手道:“可发现了什么异常?”
“暂时没有异常,各处都很安静,弟兄们眼睛都已经瞪到了最大,还请大人放心!”
听士兵拍着胸脯保证,刘勇心中却远没有那么自信,毕竟敌军神出鬼没的本是,他都已经见识到了,对方能挑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发动突袭,付出了如此之大的代价,便不可能因为一时失利,就放弃了北大门。
想到这里,刘勇还是提起了十分的小心,随着跟前的士兵道:“各处哨卡再多派些人,这天气热的紧,弟兄们站的久了,一时间犯困注意力不集中在所难免,可莫要因此让敌军钻了空子……”
“喏!”
士兵领了命令下去,将各处的哨岗人数又增加的一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刘勇还是感觉到有些心底没底。
这时候,他不禁想到了那个叫周正的少年,对方可是能听善辨,眼下若是能有他在场,必能察觉出什么来。
但很快的,刘勇又哑然失笑起来。
那周正诚然厉害,可当时也是在守军士兵们不备的情况下,才发现了敌军的踪迹。现在自己的人马遍布了整个北面关口,别说是敌军了,就是一只鸟雀,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看样子,自己真是被谣言冲昏了头,真的把那周正当作无所不察的鼓神了。
就在刘勇暗自好笑之时,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了他的耳中,那身影,并非是出现在正前方的城关外,而是由东面传过来。
难道说,真的就让自己说中了!
惊诧之余,刘勇慌忙扭过头去,一看之下,他的额头上,方才渗出了一片虚汗。
因为他已经认出了,来人不是敌军,而是董承虎所率领的营中将士。
见众人气势汹汹而来,刘勇虽说暗暗松了口气,但还是快步迎了上去,道:“董兄弟,你不在东城协助吴指挥守城,怎么到此地来了,俺可是听说,敌军数千重甲军攻城,场面一度失陷了……”
“莫要与俺说这些了,提起此事,俺他娘心里就有火……”
这刘勇和董承虎,都曾是武堰帐下将官,二人之间也颇有交情,所以董承虎一见刘勇,便忍不住将心中的苦水都倒了出来。
听到董承虎说他是负气出走,刘勇嘴上劝说,心底却是暗道这董承虎立功心切,但关键时候却连形势都分不清了。
现在城中赵振不在,吴刚独揽军权,他董承虎却还想着争功,那不是从虎口底下夺食吗,身为总指挥的吴刚又岂能让他如愿。如今董承虎被调出东门,无不危险过去,将其放逐一边的意思!
只可惜这董承虎还傻到自己提出要求,这不正是遂了吴刚的心意吗!
心中虽然有数,但刘勇岂敢当着董承虎的面去说,到时候惹出什么火上浇油的事情,引发了军中的矛盾,那他可担待不起。
想着刘勇还是和气一笑道:“吴指挥能将你调来,必定是委以重用的,你也莫要耿耿于怀……也许真的如他所说,敌军做了两手准备呢……董兄弟,还且安心在北门待着吧……”
“呸,俺就不信那吴刚有他娘的好心……”
董承虎恨恨说着,他岂能听不出刘勇劝说他的意思,让他莫与吴刚计较,毕竟人家是大将军跟前心腹,这般争斗下就,吃亏的总是他自己。
一想到有建功的机会却不能去争取,董承虎就越觉得不甘心,遂又背着吴刚,张口破骂了起来。
结果这骂声还没喊出口,脚下突入起来的一阵剧烈颤动,便已经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可还没等到董承虎低头去看,整面城墙,便猛然掀起了一阵地动山摇。
一时间,二人的耳边尽是“轰隆隆”,仿佛沉雷一般的巨响传来,
“什……什么情况!”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别说董承虎了,就连旁边刘勇也是一脸的茫然,在他看来,脚下的大地都仿佛塌陷了一般,整个人都不自觉的朝着地上躺倒下去。
惊变之下,二人发现不但是自己的脚下,而是整个世界都在晃动,地下原本坚硬的城砖,此刻随之纷纷崩散,而后轰然坍塌开来。
整个过程持续的极短,早造成的影响却是极大,就看到二人旁边的一段城墙,随着方才剧烈的晃动,已然坍塌轰倒了一大片。
等到二人回过神的来的时候,才看见巍峨悠长的城墙,这时候就仿佛是被巨人从中推刀了一大块似得,露出了一面巨大的缺口。
至于他们所站的位置,刚好是在缺口的一侧,所以二人只是受到了坍塌的波及,虽说从高高的城楼上滑落下来,却也只是摔倒在乱石堆的边缘,而并没有被活埋在中央。
当然,并非是城墙段上所有人,都如同刘勇和董承虎这般幸运,能从死亡边缘逃脱升天。
原本那段坍塌城墙上所盘踞的部分守军,这时候,早已经被数不清的乱石所掩埋,坍塌余波的碎瓦砾声中,只能偶尔还传出一两声微弱的惨叫。
“大人、大人……”
除此之外,余下的守军们,也都被眼前的巨变吓得六神无主。
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众士兵足足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如梦初醒般,乱吼乱叫着,从城墙的断口上连滚带爬的跑下来,将刘勇和董承虎团团围护住。
随着身边士兵们的呼叫声传来,刘勇才扶着一旁的石堆缓缓站了起来,从六七丈的高处滚落,饶是他一身行伍功夫,又有皮甲护体,此刻也摔得是七荤八素,连站都有些站立不稳了。
“这……这是……”
使劲拿手稳住几乎晃荡成一团浆糊的脑袋,刘勇就觉得眼前一花,一幕似曾相识的场面,不由得让他凝住目光。
细细打量过去,这时的刘勇,就看到在塌陷的乱世堆下面,此刻竟还藏着一条足足有半丈宽的坑道,被乱石挡住,半遮半掩的暴露在了日光之下。
城墙下方的地基里出现坑道,这一幕发现,顿时就让刘勇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同时,整个人也都在瞬间清醒了过来。
虽说密县早先曾有过护城河,城下也都留有排水的暗道,但那也随着护城河干涸,早已经荒废了,绝不可能还留有这么大的通道。
如此说来,这土坑极有可能是后来才挖掘出,想到这儿,刘勇几乎是强撑着浑身酸痛,朝着那被石堆掩埋的土坑走了过去。
众士兵见状无不大惊,他们唯恐城墙再次坍塌,将刘勇埋下,所以忙开口阻止道:“大人,那里刚刚坍塌过,去不得……”
谁想他们不叫还好,一喊之下,刘勇也像是想起来似得,跟着下令道:“那好,就你们几个过来,把这里的石头移开……”
士兵们本是好意,结果反倒被刘勇使唤,顿时一个个叫苦不迭,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先去,手把手搬开了压盖在上方的石堆。
也就在这时,一旁的董承虎也在士兵的搀扶下爬了起来,见士兵们在塌方处忙的热火朝天,他也跟着上前几步,但随即,他就看见了土坑中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就看董承虎指着渐渐露出真容的土坑,道:“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