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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您挨揍了, 臣妾来看看您。”
说完这句,傅冉后悔的想咬掉自己舌头,以前待字闺中时, 她亲娘太傅夫人经常耳提面命教导她, 少说话, 多做事,不会说就少说。
搁陌生人跟前,傅冉是个不多言多语的人,可坏就坏在和人有几分熟之后, 就开始变话痨, 越是熟, 讲话就越不过脑子。
她说这句, 不是摆明了来看皇帝笑话么。
傅冉抬眼皮,打算偷偷瞄眼颜冬青, 结果正对上他恼怒又羞愤的龙目, 吓得傅冉差不点卡住, 嘴里的瓜子壳想吐也不敢吐出来。
颜冬青盘腿坐炕上,两手抱臂, 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傅冉, 别以为你翻白眼装死给朕看,朕就会搭理你。”
“皇上,臣妾刚才是真卡住了。”傅冉往前走几步, 炕沿上搭半拉屁股, 拉着颜冬青的胳膊讨好的说:“臣妾剥瓜子给您吃吧。”
“不吃。”
约莫是丢了龙颜, 还恼着呢。
傅冉能理解,要搁大魏,谁敢动这位主子呐,结果到这里之后,给个乡野妇人三头两头揍一次,可不像她,挨打就挨打了。
堂堂皇帝,不要面子的啊。
“那您想吃什么?”傅冉感同身受,比往常更有耐心。
颜冬青没吱声,就在傅冉以为他什么也不乐意吃时,这位主子矜贵的吐出一个字:“肉。”
傅冉愣住。
颜冬青别开脸,嘴里重复道:“肉,朕要吃肉。”
晌饭加晚饭,这恶妇已经饿他两顿了,还放狠话说他啥时候说实话,啥时候才给饭吃。
傅冉想笑又不敢,就道:“要不我们一块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拿给您吃?”
颜冬青点点头,神色倨傲。
其实打在儿生痛在娘心,廖娟打完就后悔了,就指着臭小子讲实话再认个错,结果这臭小子嘴硬的很,怎么问都说是挖的,弄得廖娟也开始迟疑,万一真是挖的呢...
眼下见臭小子出来,廖娟虎着脸道:“干啥去?”
颜冬青抬抬下巴,两手背后从他娘身旁走过,骄傲的像只五彩孔雀。
结果骄傲不到两秒,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我问你干啥去呢,哑巴啦?”
跟在后头的傅冉看得眼皮子直跳,十分担心皇帝恼羞成怒,说出灭你九族之类的话,她正要开口,就听颜冬青老老实实道:“出去玩,一会回来。”
不知为何,傅冉突然有点心疼起颜冬青,为了大魏子民,养尊处贵如他,依然愿意过来遭罪,卧薪尝胆也不过如此了吧。
二厂西边有条四尺宽的小河,两岸长满芦苇,正值端午节前后,儿臂宽的苇叶迎风晃动,发出唰唰声响。
两人在埂上坐下,傅冉从兜里掏出两个馒头,一盘腊鸭,还有一双银筷。
颜冬青显然饿了,顾不上仪态,大口吃着。
怕他噎住,傅冉又端杯茶水给他。
吃饱喝足,碗筷扔进空间,傅冉这才小声问:“大伯和大娘,他们知道啦?”
颜冬青摇头:“朕没说,只告诉他们金条是挖的。”
“他们能信?”
颜冬青扯唇笑笑:“信不信朕都得这么说,放心,他们会信的。”
傅冉没听懂:“为什么?”
颜冬青看她:“朕让你平时多念点书,你不听,解放前大大小小的地主有多少,知不知道?”
也不指望她能答上了,继续道:“超过一千五百万的地主,占据四亿人百分之八十的财富,这片矿区解放前就是地主马家的,地下埋几件宝,不稀奇。”
解放之后,所有地主家族被打杂抢烧,无一幸免,有远见的自然会想办法给后代留点东西,只是眼下时局紧张,成分有问题不敢放出来而已。
傅冉听得认真,末了问:“既然大伯和大娘知道那两千块,我们不能再用它买拖拉机了,那要怎么办啊?”
颜冬青沉吟片刻:“短时间内也不能再去银行兑金条,只有再想别的办法,还有...冉儿,是朕失策,存钱最保险的地方不是银行,而是你的寝宫。”
傅冉恍然,见颜冬青面上带几分自责,她忙开解道:“不怪您,从银行兑这么多钱,一下取出来更解释不清去处,现在起码能让大伯和大娘相信您是真的‘挖’到金条,一分钱没花。”
这边,确实如颜冬青所言,廖娟开始相信她家臭小子是真的挖到了金条。
尤其是在颜立本开解她之后:“不是挖的,那你说说能从哪来?这年头,甭说金条了,就是一块袁大头都偷不到呐!”
旁的不说,他们住这大杂院里,家家户户连门都不锁,老虎眼上拧根铁丝算讲究的了,家里穷得叮当响,有啥能遭人惦记的!
日落西下,晚霞漫天,颜冬青抬头看看天:“时辰不早了,先回去,别让他们担心。”
傅冉哎一声,拍拍屁股起身,跟在颜冬青身后,沿芦苇林往家走,快到二厂的时候,傅冉突然停下脚步,拉了下颜冬青的手,轻声开口:“您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颜冬青转过身,被傅冉拽着,猫腰朝声音来源处走。
这两年二厂提炼浓缩铀的器械换新,以前那些老旧的器械都被搁置废弃车间里,平常也没人往这边来。
傅冉伸手比划了个嘘,轻着脚步搬来一块石头,踮脚踩上去,趴在窗户上往里看。
开春之后,颜冬青跟吃了肥料似的,个子蹭蹭往上长,比傅冉高了将近一个头,他脚下不用垫石头,往窗户下一站就能看到里面情况。
这一眼望去,倒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傅冉,惊得合不拢嘴。
令人脸红的低喘,还有男人间或发出听不清的私语...趴在车床前,脱了裤子让人钻的,可不就是她姐傅燕!
她还想再看眼,整个人被颜冬青扯了下来,直直跌在他怀里。
傅冉脸蛋红红的解释:“我就是想看看是不是她...”
颜冬青瞪她一眼,吐出三个字:“不知羞。”
说完,放开她转身离去,傅冉忙追上,心还扑腾扑腾跳的厉害,想到刚才看到的,她不觉皱眉:“我娘要是知道,得要气死...”
颜冬青警告她:“你娘可能会听说,但绝不是从你嘴里。”
傅冉摸摸鼻,低声感慨:“他们还真敢啊...”
一路心事重重,回到家,徐兰英眼尖,一眼瞧出异常:“咋啦?”
傅冉猛摇头:“没事,没事。”
话音落下,忙去灶台打水洗脸洗脚,心思纷乱的爬上床,尽管她跟傅燕不亲,但看到傅燕这样,还是五味杂陈。
咋就这么不检点呢...
路灯下,傅燕挽着马家辉胳膊走着,脸颊的潮红还未退。
马家辉还在回味刚才的滋味,总算搞到了,比梦里的滋味还销魂,姑娘的身子软绵绵,即使成天干活风吹日晒,脸黑了点,身子还是白的,尤其是胸前那对nai子...
不歇气的弄了两回,脚下有些打飘,马家辉晕乎乎的走着,脸上露着傻笑。
傅燕瞧瞧瞥他眼,觉得是提要求的时候了,轻柔开口:“咱两不能总这样,要是给人知道,我也没脸了。”
马家辉仍旧沉浸在刚才的滋味里,心不在焉的嗯一声,没了下文。
傅冉眉头拧成疙瘩。
男人和她一批招进来,文化程度比他稍高点,工种也比她强,考核期过去之后,作为接班干部留在了工会,工资三十五块,三十斤的粮食指标,平时厂里有补贴,工会都能捞着。
男人家庭她也打探过,家住友谊广场附近,城镇户口,上头三个姐都已经嫁人生娃,家里就这么个儿子,她嫁过去应该就能当家。
进厂里小半年,男人对她也有意思,平常工会下车间演讲时,眉来眼去,半推半就的好上了,现在裤裆也让他钻了,还不提娶她吗?
傅燕晃晃他胳膊:“你打算咋办?”
马家辉才回过神,说道:“等周末,回家跟我娘说一声,看她咋说。”
傅燕皱眉:“还要跟你娘商量呐。”
马家辉点头:“她把我们姐弟几个拉扯大,不容易,起码得听听她意见。”
听他这么说,傅燕轻落落的开口:“要是她不同意呢。”
马家辉语滞。她咋问题这么多?之前瞧着不是个多话的啊...
“明个中午我回家一趟,就跟她说我们处对象的事,成吗?”至于同不同意,还得看他娘。
傅燕心里也明白,太催着只会惹他烦,轻轻嗯了一声,把手放进马家辉裤口袋里。
十指交握,马家辉一阵心神荡漾。
......
周末,傅冉起了大早,跟颜冬青一块去储集镇取磨好的豆油,顺带又花一块五买了瓶麻油,没人的时候全存进空间。
“三哥,既然金条不好兑换,我们干点别的吧。”
坐自行车后座上,傅冉扯扯他衣摆:“往后去花钱的地儿越来越多,一辆拖拉机就一千多块了,像发电机炼钢炉那样的大件机器只会更贵。”
颜冬青回头看她:“你想干什么?”
“倒卖芝麻。”傅冉头头是道的分析:“光是储集镇上就有两家油坊,整个南州城大大小小不少乡镇,少说有好几十家,反正回收芝麻不算犯法,死心眼的卖一家油坊或许可疑,要是供给南州城地界的多家油坊呢?他们也不知道我们是谁,卖三五十斤不打眼。”
“朕以前说错话了。”颜冬青脸上带着笑:“朕的皇后是大智若愚。”
傅冉抬抬下巴,难得拽了一回:“连国师都说,臣妾是顶顶旺国运的国母呢。”
闻言,颜冬青从胸腔发出愉悦的笑声,脚下自行车蹬地飞快,还不忘揶揄她:“也是最会吹牛皮的国母。”
“皇上...”
一路骑车到学校,第一堂课已经快上完了,班里少了两个学生,老师也不在意,自打革命的浪潮席卷全国,尊师重道一去不返,老师们生怕被打成臭老九,压根不敢再管学生。
傅冉在她位置上坐下,高雪梅戳戳她,不大高兴的问:“你咋一天到晚跟颜冬青一块呐?你两处对象了?”
傅冉摇头:“没有。”不用处对象,她本来就是他的皇后。
闻言,高雪梅轻轻吁口气,又开心起来,亲密的挽上傅冉胳膊:“晚上去看电影吧,上回请你,一点面子不给,这回再不给面,我可要生气了。”
傅冉点头:“好啊,不过我得跟家里人说一声。”
醉翁之意不在酒,高雪梅又踢踢颜冬青板凳:“颜冬青,你也去呗,我有三张票!”
颜冬青没什么事,回头应好。
他同桌牛国强有些郁闷,觉得自己人品是不是出了问题,要不然同样是同学,高雪梅为啥不多弄张票,连同他一块请呐...
时下娱乐活动不多,看电影就算一个,夏天天黑得迟,一到傍晚,友谊广场上全是年轻的姑娘小伙儿,大白布钉墙上,放映机搬出来,一拉溜长条凳排开,或坐或站,黑压压挤一圈人。
高雪梅有票,拉傅冉在前排坐,她扭头看颜冬青,发现他已经在傅冉身旁坐下,肩背挺直,两手自然的搭在腿面上,跟周围塌肩弓背的小伙儿形成鲜明对比。
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高雪梅心里像是塞了一只白兔,乱蹦不停。
可惜颜冬青完全感受不到她的爱慕,认真的看电影,时不时皱皱眉,看到不懂的地方还记下来,简直不像出来放松的,倒像是来上课。
电影放的是一部抗战片,黑白荧幕上,小米加步枪突突响,傅冉兴致缺缺,不多时就打了哈欠,揉揉眼转开头,漫无目的四下看。
“咦,哥,你不看啦?”
“不看了,没意思,你自己看,我去旁边坐一会儿。”
傅冉听见说话声,循声看去,差不点没跳起来,忙抓住颜冬青胳膊,激动道:“三哥,我好像看到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