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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文无忧上山的人,分别是:宇文家的人,逃难的农民和几个商人。他们自己报出来是这样。
宇文家的人和文无忧都没有来过这里,当地的农民和按说四下里奔波的商人也是一样,都是山路懵懂,跟在文姑娘身后往前走就是。
走不到几里地,大壮原有的特性显露出来。草丛中有什么蹿过,因为快和草叶遮挡而看不清,好似是野兔,也可能是别的小动物。大壮支着耳朵炯炯盯着,看得出来很想追,但是小郡主怕它跑丢了,唤上一声,大壮就老实的继续去探路。
七老爷养过狗,又一次对文无忧道:“这狗训练有素,不像家养,倒像军营里长大。”
“盼着是这样吧,这些天夜里也多赖大壮放哨,训练过的那就太好。”
说着话,文无忧把背上的棉被往上负一负。七老爷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春草见到,还是道:“姑娘我来背吧。”
“不用了,你和于康、徐峰是最中用的人,背太多东西可怎么警戒?”文无忧展颜一笑,不肯把自己夜里睡的被子交给春草。
在她的身前身后,除去小郡主的两个护卫,一个是于康,一个叫徐峰,和春草是空身子走路以外,别的每个人都背着自己晚上睡觉的被褥。
车和马已经没了,不然谁给你背呢?
这是秋天,接下来是冬天,被褥又不能缺少。
文无忧背自己和小郡主的一床厚被子,薄的那个,扛在小郡主肩头。下面是个包吃食的小包袱,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生蛋的鸡。
“累不累?”中途休息时,文无忧给小郡主擦拭汗水。
玉成小郡主摇摇头,她很会扮开心果儿,往上面看层恋叠翠,石路宛转,两边夹枫间松,看上去五色斑斓。笑嘻嘻手指住:“我们住那里吗?等我见到嗣哥儿后,细细告诉他,他一定会眼红成这模样。”
两个手比划着眼睛撑的大大的,很不错的一个鬼脸儿。
她的鸡不知是捧场,还是应该叫了,“格格答”来上一声。
天将晚的时候,一行人才勉强找到可以容身的山洞。来的路上经过附近有水,背着锅和盆的人取下来,文无忧叮咛:“结伴着去,不要落单。”
去的人答应着。
留下的人摘个树枝当扫把,把山洞扫一扫,收拾出煮饭的地儿,和晚上睡觉的地方。
二老爷等男人很中用,他们多背了路上找到的一个布单,搭起来,分出男人睡的地方,和女人睡的地方。
布单的两侧,难免要睡在一起。一边是二老爷,一边是二夫人。二老爷往外,是老人、孩子和男人们。二夫人往里,是她的女儿,女眷们,最里面是文无忧和小郡主。
这等细碎之处安排的妥当,当事人看着,亦觉得没有白救他们。
正在铺床,不睡,坐下来歇歇脚也是好的。有一个人在外面大声说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快告诉文姑娘去,”
春草和于康、徐峰,一般两个在外面巡逻,一个在洞里帮着收拾。听到这话到了一起,见打水的人回来一个,问道:“怎么了?姑娘刚坐下来,遇见老虎了不成?你要嚷嚷。”
“比……”那个人一气跑回来的,喘上一口气儿再才说下去:“不比老虎差,遇见强盗,女强盗,”
闻声,文无忧也走了出去,皱眉道:“带我去看看。”
“我们已经来了。”黄昏的半瞑半明中,树林里分叶拂枝走出一行人,押着打水的余下几个人回来。
为首的是个女子,挑着细细眉头,有着让人眼前一亮的容貌。这是乱世,她打扮的却还好,大红裙子黑披风,好似一直就占山为王。
春草、于康和徐峰搭眼一看,就看出这一行人不怎么样,没有得力的功夫。
送了一个眼色给文无忧。
文无忧也就更镇定,因初到这里是客,淡淡中拿出三分客气:“这是哪位大王?我们避难来的,住上些日子就走,并不久留。”
女强盗有女人的直觉,认为对面这衣着不光鲜的姑娘比她生得好,先就不高兴的嘴一噘,可劲儿的打量文无忧半隐在黑暗中的面容。
她的回话很不客气:“这是我的地盘,不给住人,你们赶紧走。”
“女大王,山下乱了,我们迫不得已才上山。”文无忧能好说好讲的,并不想生分。
“迫不得已?”女强盗也有几分见识,她留了心:“你是官家小姐吗?说话这么斯文。”
二老爷见她神色不对,走出来挡住文无忧,拱手道:“这位大王,这是我侄女儿,这些是我同族中人,我们借贵地只住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就离去,请行个方便。”
女强盗冷笑一声:“方便?要行也不行给当官的人!这天下终于乱了,乱的好!不然我们这些人还不会上山。”
她的喽啰又起哄:“是喽,要杀就杀当官,要睡就睡官女人。梁寨主骂的好。”
“滚,赶紧的滚!”
“遇上我们寨主还是好的,遇上别的人,早一把抢到马上带回去当小老婆。”
二老爷变了脸色,三老爷等人走过去和他并肩。
一路上有马有车,伤药也过得去,他们动些拳脚不在话下。
加上各房里的男人,不管主仆,见说话侮辱,都走了出来。
二老爷沉下脸:“别以为拿把刀就叫威风!张大眼睛看看,我们这些人不怕你!”
梁寨主倒退一步,手一挥,从树后又走出几十个大汉。她冷笑道:“没有人手,我敢占这里的地盘吗?”
文无忧数了数人,反倒有了希冀,嫌这寨主说话粗鲁,不高兴跟她对嘴,站在二老爷背后道:“问她,她就只有这些人吗?”
二老爷问了,梁寨主以为瞧不起她,俏脸儿冷若冰霜:“从你们上山,我们就看着。你们不到百人,有老人有孩子,不然我们会露面吗?”
“是啊,”她的喽啰们又挥舞兵器示威,忽然都觉得一丝冷风从旁边出来,有一个人一看,大叫一声:“有狼,不好了,”
大壮从草里出来,叼着一只野兔,瞪着新到的这一行陌生人。
“大壮,过来。”
小郡主叫它到身边,拍拍它的头:“你又找吃的去了,这一只烧好全给你吃。”
大壮虽然不会背吃的,却会自己寻猎物。
梁寨主都心有余悸:“原来是狗。”
自觉得丢了大人,眯着眼更生恼怒:“滚,有只凶狗也不能在这里呆。这是我的地方!”
文无忧已懒得跟她废话,转身往洞里走,边道:“给大王开开眼,再告诉她,这水,咱们打定了,再不许她袭拢,这地方,咱们倒不会久留,还是刚才的话,明儿一早,咱们就走了。”
她不是吩咐的口吻,但从长辈们二老爷等人开始,齐齐的答应一声:“是!”
声震山林,红日又在此时落入山谷中,忽然一声,忽然黑暗,把梁寨主吓得一惊。
她的人打起火把来,梁寨主再去寻找说话的官家女子,见洞口已没有了人。
只有一群男人和一个姑娘对着自己,就是那只大凶狗也不知去向。
梁寨主恼羞成怒,她知道为首的应该和为首的对话,对着洞口就是一嗓子:“我没说完,给姑奶奶出来!”
一阵轻轻的风从耳边刮过,一个淡淡的影子从身边掠过。随后,对面那个姑娘笑了:“这珠花好,赤金为托,珠子有八个,春草姑婆婆笑纳了。”
春草眉开眼笑欣赏着手上一朵珠花,在她的身后,篝火也升起来,梁寨主看得到,这是她的东西。
往发上一摸,脸儿顿时雪白,真的,她的东西没了。
正吓的三魂走了一魂半,于康笑道:“春草姑婆婆,她还有一个宝石簪子也不错,你要吗?你要,我为你取来。”
春草笑容满面:“多谢。”
“呼”,又是一阵小风,于康身子一闪又回到原地,梁寨主丢了簪子。
另一个护卫徐峰笑道:“春草姑婆婆,梁寨主的脑袋也不错,你要不要,你要,我为你取来?”
春草笑容可掬:“多谢。”
梁寨主转身就跑,她的人转身就跑,没一会儿跑的一个也不剩。
“哈哈哈…。”大家笑了一通,春草回到山洞里,把首饰送上来:“姑娘,咱们又多了盘缠。”
文无忧拿在手上看了看,小郡主笑出来一声。问她笑什么,她小脸儿灿然地道:“咱们这个冬天不愁吃的了,咱们可以去抢她的,跟下江南的路上遇到强盗时一样。”
近百人的吃喝压在文无忧肩头,小郡主没事儿就想分担的法子。
春草大为赞赏:“说的不错。”
文无忧却道:“抢他们的,我还没有想过。我想的是,”她也嫣然:“他们这样的底气都能在山里呆,咱们也能。”
“是啊。”二老爷等人进来,听到这话,有了附合。
“不过呢,住的地方还是要另找,一来避开这伙人,二来应该是个有进有退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又往高处去。本可以留下老人和孩子,探过路再接。但对着梁寨主说过全离开,留下老人和孩子也不放心,就一起上了路。
再往高处去,这一天宿在另一个山洞。第三天,找到一大片板栗林。板栗成熟后,会自己掉落,在地上捡就行了。
老人和孩子也有了用武之地,他们不能似二老爷等人打猎,却可以坐在树下捡东西。
食物极大的补充了一部分,大家都满意,只有文无忧还不能解开眉头。
这个晚上,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
杨二海死了,他的人马怎么肯罢休。不知离的有多远,山林内喊杀声也有,火光也冲天。
总算他们勤快,已远离山边缘,睡的地方也每每选址刁钻,都是外表看上去不起眼的地方,洞口睡着大壮和巡逻的人防野兽,又用树枝挡上。
寻常那种生一夜火挡野兽,根本不敢生。上山的人马没有经过这里。
还得继续寻地方才行?文无忧这一夜没有怎么睡。
天还没有亮,梁寨主来了,她脸上让炭火染黑,似乎还有溅的血点。
“是不是你们杀了人?山底下来人找杀人的人。”
文无忧冷淡回她:“我们又不是你,你看我们上有老下有小,能杀得了谁?”
“这倒也是,我也认为不是你。不过王胡子说了,大家加起来都不是杨家的对手,得交些人出去。”
“谁是王胡子?”
“他是这山里的瓢把子,这里十几个寨子都听他的,你们在这里占地盘,不问过他是不行的。”
文无忧只反问一件:“这里是你的地盘吗?”
梁寨主摇摇头:“不是。”
“那你跑来做什么?只为告诉我,王胡子要把我们交出去?”
梁寨主又是一通解释:“王胡子的军师让杨家的人抓走了,杨家的人一口咬定有人逃上山,你们小心着吧,他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文无忧翻个白眼儿:“你就直说吧,你为什么恨他?想借刀杀人,总得给我一个缘由。”
梁寨主讪讪低下头,犹豫半天才说出来:“他又不止我一个女人,却还霸着我,我想嫁别的人也不行,再说你不杀他,他就杀你。”
“所以你就可以壁上观,你才跑来这么快。”文无忧不无讽刺。
梁寨主火大:“最恨你们这些官家女子,总是说别人听不懂的话。什么叫壁上观,壁上观是哪里!”
一甩袖子走了。
没有几天,王胡子倒不是带着喽啰过来,而是让人送了一张拜贴,上面的字有斗大:“有请五颗松寨主议事。”文无忧这才知道她住的地方,叫五棵松。
小郡主找了找,找到五十棵也不止,半天没琢磨明白,这里有五棵松是祖宗吗?哪五棵是的。
据来的人指路,路不近,日子在三天后,探路不可能来回,也就不探。
本想把老人、女人和孩子藏好,等安然回来再会合。但老人、女人和孩子不答应。
他们道:“如果要交人,就把我们交出去吧,乱世,谁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就是不乱,横竖也有一死。”都要跟去。
约定的是三天后,五棵松的文寨主托家带口,山路难行,走了六天。
王胡子果然有胡子,是个大块头大汉,十分的不耐烦,敲着桌子道:“别的寨主等不及,都回去了。文寨主,你们惹的这事,你们自己下山解决。”
文无忧静静地问他:“你凭什么认为是我们杀的?”
王胡子手一招,有人送上来几张图,画的一半儿象,也能看出来有文无忧,有小郡主。
杨二海的精兵队里有能人,见过一面后,就能画出来。
“文寨主,我们已帮你挡过一劫,那晚我们和杨家的人打得难分难舍,各寨子都死了人,你再不担起来,要把我们都害死吗?”王胡子眼珠子乱转。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指条路,让他们来找我?”文无忧微微地笑。
王胡子愕然:“你们要是到处乱跑,最后倒霉的不还是我们?”
“那你也可以帮着杨家来拿我们,为什么还要等这几天,把我叫到这里来?”文无忧继续反问。
王胡子揪着胡子,笑的很狡猾:“这是我的地盘!”
“是了!”文无忧爽快的接上话,重复道:“这是你的地盘!”
她的眉眼中至始至终没有害怕过,此时更透露出难言的神气。王胡子终觉不妙,吼上一声:“你想在老子地盘干什么!”
二老爷等人露出笑容,文无忧在他们簇拥下缓缓起身,轻轻的含笑:“我们都来了,来问问你王寨主手中有兵马,为什么不拿反贼,反助反贼?”
“哼,谁是反贼!等天下太平,只当老子们是反贼!”王胡子说着话,手放到腰间刀上,眼神也对着一旁瞄过去,有一个人小步走开。
文无忧装着没看到,在老人也要跟来时,她就决定了,这个王胡子是这山中一霸,能挟制他,也就不怕杨家的人搜山。山很大,不是不能躲藏,但不是路不熟悉,而王胡子熟悉地盘。
不管他有什么底气,只管亮出来吧。
大壮能感觉到双方的杀气,嗓子间里发出呜呜声,浑身毛发竖了起来。
这是文无忧的另一个底气,她更有什么可畏惧的呢?慨然道:“都说人应有血性。太平时,你为盗。乱世时,你却畏缩。把我们交出去,你就能安生为盗?你看不见山下乱纷纷中倒了多少人!”
王胡子仰面大笑:“老子不管那些!”
“我来了,你就必须管!”文无忧对着左右一瞥:“直到现在不动手,想来你已听说我有厉害的人。你在等什么?亮出来吧!”
“凌头领何在!”王胡子大喝一声。
“来了!”
咆哮的一声回应,疾风中从王胡子背后的墙内蹿出一个人。他的人带起一阵风,兵器带起一阵风,威风凛凛站住,又是一阵风。
三阵风,足可以席卷天地。文无忧等人也确实准备认真对待,但眼光一望过去,错愕地不能自己。
“甫哥?”
那个人也吓得一个激灵:“无忧妹妹?”
“你怎么在这里?”两个人都问对方。
但还没有回话,一道黑影箭矢般快奔了上来。
“大壮回来!”
“甫哥不要动手!”
大壮停下,凌甫后退几步停下,呼一口气:“你的狗好凶!”
一转身子,就质问王胡子:“你什么意思!我对你说过,让我留下来可以,你从此不能滥杀无辜,你为什么要害我妹妹!你今天给我说明白了,不然我拆了你的聚义堂!”
兵器一抖,往地上重重一放,凌甫怒不可遏。
不等王胡子回答,文无忧冷冷道:“他害我要是谋财害命这些,见到你在这里,我还能原谅他。他要送我给杨泰保的儿子抵命。”
“我看谁敢!”凌甫大骂:“姓王的,你答应过我不帮杨泰保,你自己说过的话,自己敢说不记得!”
“好了,王寨主说不好有他的心思。”墙内又走出一个人,淡色罗衣,是个姣好女子,对凌甫柔声道:“咱们蒙王寨主收留,才得已安身,你怎么能骂他呢?”
这个人文无忧也认得,凌甫的心上人,罗家表妹。
文无忧抿着唇看着凌甫脾气下了至少一半,罗家表妹走到自己面前,她盈盈地笑着:“这不是文姑娘吗?你不是在京里,怎么却到这里?你和王寨主一定有误会,等甫哥消了气,就给你们解开。”
王胡子明显的怕凌甫,忙道:“对对,我和文寨主有误会。”
“谁和你有误会!”文无忧翻了脸:“实对你说了吧,我今天来,本是让你逼的没有办法,不能不来。但是既然来了,就不是好回去的。王寨主,天下大乱了,杨泰保的人马杀到江南,和汪家狗咬狗一嘴毛。这正是你立功抹平贼名的好机会。要么,你带着所有寨主下山平乱,要么,今天你血溅五步!”
------题外话------
么么亲爱的们,今天就到这里,仔休息下再加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