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开棺

玉里禾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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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蒙派占上风,获得的支持者最多,”小布罗意畅快地大笑,“案子有希望了!”

    他的朋友冷静回应:“大概吧。”

    “你看起来不怎么肯定?”

    “我只知道,如果真心想办成这件事,一开始就不应该大张旗鼓。”罗伯斯庇尔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我们的王后陛下之前要启动牛痘试验,是怎么做的呢?悄无声息地进行。如果不是被人刻意泄露,拿来大做文章,说不定现在研究已经有进展了。那才是要办成事的态度。”

    “……越是被广泛讨论,阻力就越大?”

    “对。如今连俄国那位女皇都在看着这个案子,我怀疑再过几天,可能连美洲都会看热闹。法兰西当局承受的压力如此之大,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会得罪一些人。我看他们最终会使出最好用的那个招数。”

    “什么招?”

    “拖。拖到大家失去耐心,再也不关注了,再偷偷处理。但到时候侯爵夫人的尸体还能保持几分完整,可就不知道了……”

    小布罗意不是傻子。略一思索:“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次闹得有些超乎预料。有人在背后推动?”

    “而且是个别有用心之人。”

    玛丽打了个喷嚏,忙用手帕擦了擦。

    “感冒了?”

    “不像是。”

    郎巴尔点头,继续刚才的话题:“路易还在犹豫?”

    “他心里偏向开棺验尸,但是怕得罪死梵蒂冈,不敢开口。不过舒瓦瑟尔的强硬给他不少信心。”

    郎巴尔捂着嘴笑:“我也听说了。舒瓦瑟尔对教皇特使大骂:‘你们克雷芒十四世可还记得是谁扶他上台的?我们能让他上来就能让他下去!’真是牛气冲天。他不怕教皇被这么羞辱之后,干脆反水跟法国对着干吗?”

    “克雷芒十四世去年七月正式宣布解散耶稣会,已经得罪了不少人,现在不敢再冒险多一个敌人了。舒瓦瑟尔的外交手段看似强硬,其实是粗中带细,没有捏准时机不会出手。”

    “那就太好了。希望路易早点下决心。”

    “指望不了这个,”玛丽笑着摇头,“话题吵得越热,他越是不安,也就越犹豫。”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郎巴尔皱眉,“我看现在报纸上的架势,开不开棺都快成了决定法兰西民族生死存亡的问题了。”

    “真理越辩越明。就是要这么讨论,新思想才能深入人心。”

    “你不怕玩火?新思想跟革命可是相辅相成的。”

    “所以我才要趁现在尽力把新思想的舆论掌握在自己手里。”

    “就像拉拢罗伯斯庇尔一样?”

    “嗯哼。”

    郎巴尔点头:“但是案件怎么办?”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玛丽胸有成竹,“以‘防止侯爵毁坏证据’的名义,我已经取得路易的同意,派卫兵先把墓地看守起来了。你觉得,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上帝垂怜侯爵夫人奇冤,忽然把墓地劈开——”

    “然后飞出两只蝴蝶?你演梁祝呢?”

    两人大笑。

    于是,据侯爵夫人所葬教堂墓地的神父说,当天晚上他祈祷只是,从窗边看到一道闪亮的白光,发现是墓园方向,急忙叫上守卫的警察一起去查看,就看到墓地上的积雪和泥土大开,露出黑沉沉的棺木。附近的居民也作证见到了奇异的闪光。

    舆论哗然,都说是神迹,纷纷支持开棺验尸。

    路易十六听闻大喜,欣然下了谕令,派勒努瓦前去取样。

    据说埃佛瑞蒙德侯爵一听说这个消息,就吓得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坊间也在流传一个故事,说王后陛下怜惜冤案不能昭雪,愿意背负重罪,悄悄派人挖开坟墓,假托神迹;也有说王后是奉国王的意思这么做的。不管怎么说,民间对王室的好感再次提升。

    一位神父气冲冲地告诉兰斯大主教,希望他与国王或者王后对质;老主教却是愣了一会儿,摇头叹气。

    “捕风捉影的传闻,叫我怎么去对质?得到的只是一句否认罢了。这件事教会已经输了,以后不必再提。”

    时隔两周,海格力斯厅的庭审大戏再次拉开大幕。

    兰斯大主教称病缺席,但法庭还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神父见证,于是在巴黎因救济院和习艺所而备受尊崇的韦蒙主教代他出席。

    韦蒙是在元旦刚刚获得新任命的。由于法国还没有职位空缺,所以他虽然升职,但没有实际管辖的教区,仍留在巴黎,继续慈善事业。

    其它“主要演员”不变,不过,围观庭审的观众换了不少。为了表现国王的恩宠,有必要给另外一些人观看机会;获得资格的观众们也以此为荣。

    在观众席中,有三位特别的观众,那就是拉瓦锡、英根豪兹和阿扬公爵。

    在场的所有人中,除了詹纳以外,恐怕只有这三个人清楚,詹纳今天要做的实验,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被淹没在该不该开棺的讨论大潮中,科学界,特别是医学界、生物学界和化学界的声音,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他们关注的焦点在于:就算能够开棺,真的就有方法检验出人体内的砷吗?以往的试验早已证明,用检验食物中的砷的那套方法用在人体上,是行不通的。

    玛丽和郎巴尔从后世来,先入为主地认为这很简单。然而在此时,这却是前沿科技。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四个人几乎联系了所有能联系的同行,邀请他们共同探讨,集思广益;这些同行又去联系同行;结果,这成了几乎全欧洲的研究者之间的热门话题。

    一位德国医生约翰·梅茨格的信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发现,三价砷化合物和木炭在加热的情况下,会发生氧化还原反应,声称砷和二氧化碳。砷在剩余的木炭表面积聚,形成可观察的“砷镜”。

    这比起先前用锌和酸生成有轻微大蒜味的□□要直观多了,而且如此一来,即使人体内残余的砷的量更少一些,也能够发现。

    以这一思路为基础,他们没日没夜地在实验室里测试、改进,还毒死了两只羊来模拟试验,终于得出了一个还算满意的结果。但没有在人身上检验过,谁也不敢打包票。

    詹纳医生作为专家证人二次出庭,获得雷鸣般的掌声。只有他知道,自己的手心都是汗。

    莫普提醒观众,接下来将有血腥画面,如有不适者请避免注视。

    接着一声令下,罗伯斯庇尔捧着一个大玻璃罐,走到了试验桌边。隔着半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一个完整的胃部。

    “我的上帝啊!”有女士低声叫了出来。众人在胸前划着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