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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丝丝心动
寒冷,异常的寒冷。
帐篷外面是高海拔才特有的猛烈暴风雪,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现在仍不能在雪地里移动,算起来,清水和风沐昕已经困在这里三个小时了。
他们坐在同一个帐篷里,等待天气的好转,气温一直在下降,风雪夹杂着冰雹打在帐篷上,“嗒嗒嗒”的声音像是挠在清水心上,一阵一阵的焦虑传遍全身。
风沐昕明显压抑着咳嗽,但每次的隐忍都换来肺部“嘶嘶嘶”的鸣响,听得清水一阵恶寒。
“咳出来舒服就咳出来吧,不要忍了……”清水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寒冷的缘故还是担心,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表达此时想说的话。
他咳嗽越来越严重了!这很糟糕,再不抓紧时间下山,将演变成肺水肿。
更糟糕的是,他们没有小型炉具和酒精灯,所以他们不能烧热水。
“不要吹到冷风,把这个围上。”说着清水把自己的围巾递给风沐昕,见没人接,不等风沐昕拒绝,她直接强行给他围上。这种情况下,能减少一分危险是一分。
她已经渐渐有些懂风沐昕了,跟他不能太客气,不然不被他气死也会被憋死。
可能是因为疲惫加上咳嗽的缘故,风沐昕这次没太多拒绝,不知不觉地枕着背囊就睡着了。
清水帮他拉紧衣领,盖上唯一的小毯子,肆虐的狂风暴雪无情地击打着帐篷,似乎不掀翻不罢休,清水抱紧背囊尽量压住帐篷。
不知不觉,泪水又打湿了双眼,才流出不多久,马上就结了冰,贴在脸上又冷又疼。
帐篷外的寒风吹个不停,好像在提醒着清水那些挥之不散的往昔。
“莫西……帮帮我……”
“为什么非要登顶,回来吧……你为什么不在?”
“楚莫西……我爸爸……死了……死了!而你又在哪儿?”
“楚莫西!不要再让我看见你那张可憎的脸了!”
“我不想和你说话!”
“我们就此绝交!”
…………
那些年少时的鲁莽与冲动还历历在目,回绕耳边的那些说出的话却无法收回,遗憾终身。
莫西……原谅我当年的懵懂与无知吧,但我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对不起,楚莫西……对不起,爸爸!
清水的泪越流越多,这里是离莫西最近的地方,也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她怎么可能不去想念他们?
莫西……就是抱着对珠峰的梦想,不!确切地说是抱着能在清水生日时给她一张他曾允诺的珠峰美景照片的愿望,最后消失在了珠峰的另一边,至今下落不明。
可就连这单纯的愿望,清水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而在楚莫西执意登顶的当天,天气根本不宜攀登,可楚莫西依旧不管不顾,不听任何劝解,执着得让人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只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千里之外的某个城市里,有个人急切需要他赶回去,不然,她就不原谅他,她说要绝交……就这样,他莽莽撞撞地去了,就这样,他没再回来……“啪!”脆生生的一巴掌响起清水的右脸颊快速肿胀起来,盯着自己的右手,她目光有些呆滞。
仍记得他说:“清水,你等我,不管有什么误会,我明天就回来,我现在就登顶,你等我!
“还在闹脾气吗?马上就可以看见我了……“清水,放心,你爸爸会没事的,相信我……“你……先找黎啟帮帮忙,我这边……“清水,原谅我……”
“对不起,好像支撑不住了……
“我会回来……”
心脏剧烈收缩,清水疼得吸不了气。
这些细碎的片语只言,是她接到噩耗后,和蔷蔷一起来到营地,从珠峰营地带回的录音。当时,楚莫西出事前的话语,通过对讲机传到了营地。
可是,没人帮得了他……在这种地方,自顾有余,他顾无暇。
“啪!”又是脆生生的一巴掌,耳朵一阵轰鸣,似乎有液体滴到她手上,但她没有理会,继续沉浸在她悲伤呆滞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之所以莫西会这样急切,是因为他受到了逼迫。有个人自私地用绝交、用恶毒的话语来逼他!不管天气状况,逼迫他快点返回。而那个逼迫他的人,就是她字清水。
当年的她,仗着楚莫西对她的宠溺与照顾,一次又一次地欺负他。
沉重地呼气、吸气,想要扯断这痛苦。
闭上眼,抬起有些发麻的右手,清水毫不犹豫地再次朝自己脸颊扫去,但只感觉一阵掌风扫过脸颊,却没有如期的痛楚。反而,右手传来一阵温暖。
“你流鼻血了。”不知什么时候,风沐昕已经醒来,此时正拉住她的右手,俯视着她,淡淡地说。
没有问为什么,没有说多余的,这正是他风沐昕的性格,可他那种眼神,却让清水心脏一缩,牙关打战,那是……嘲笑吗?
再也承受不了压在她肩上的一切,她颓然垂首。凭什么连现在身边唯一的人也要嘲笑她?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合着鼻血流淌而下,然后马上被周围的寒冷凝成淡红色的冰片,贴在脸上,无比狼狈和难看。
“呜……”压抑了太久,背负得太多,清水不想再那么憋着了。
楚莫西死了,尸骨无存。爸爸也死了,还要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让他含冤而终。
这都怪她,她是多么无能!
“呜呜……”清水越哭越起劲,掌握成拳,指节泛白。
“哭完了叫我,不过不要发出‘啪啪啪’的声音。”风沐昕冷冷地说完,又合着衣服躺下,对眼前无助脆弱的人视而不见,冷漠散发周身,完全没有了初见他时的温润。
她一时愣在原地,什么?这个人怎么如此冷血?
同时,她也被风沐昕的话激出了怒意,咬着嘴唇不再出声。
不知不觉,兴许是哭累了,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似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有双温暖的大手帮她理顺头发,然后擦去脸上的污秽,动作轻柔。
“莫西……莫西……”她喃喃低语,接着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风沐昕强忍着咳嗽,把眼前那个趴在地上浑身冰冷睡着的人拉进自己怀里,盖上毯子,用之前在怀里焐热的湿巾帮她擦去脸上的血和泪。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那样自责,自责到居然自己掌掴自己,但应该是想起伤心事了,可能和那个叫莫西的人有关吧。再看她,惨白的脸上写满了不屈与悲伤,连眉毛都是拧在一起的。之前,她好像认识他,可他不记得了,只是绍管家会时常提起这个叫字清水的女画家。
听说……她是孤儿。
是不是因为很辛苦的缘故?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清水没有听见风啸声,显然风雪终于停了。
晃晃头,清水发现她枕着自己的背囊,身上还盖着一块毯子,是之前她给风沐昕的那块,脸上也没有了硬邦邦的感觉,一摸,居然没有任何一点脏污,要不是红肿的右脸一碰就疼,她还以为她没有哭过。
红了红脸,应该是风沐昕帮她清理干净的,原来他还没彻底冷血,再看旁边,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人呢?心里有丝慌乱。
马上出帐篷去找,才拉开拉链,就看见了一个雪白的身影正在铲雪。他们的帐篷被埋了半个,迅速折回来换上助听器,清水没问多余的话,一起和他铲雪,必须把帐篷挖出来,在这里没有帐篷根本过不了夜,等弄好一切,再次出发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可是,当他们走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发现此刻已经无法辨认原先的线路了,之前别人留下的足迹已经被强烈的暴风雪刮得无影无踪,现在根本搞不清方位了。
“怎么办?”清水问风沐昕,在这里她自觉地很听话。
“跟紧我。”依旧语气淡淡,风沐昕满是笃定,这笃定给了清水很大的心安,尽管清水对风沐昕是否真的认识路还抱有疑虑。
虽然心里很焦急,他们也只能一点点地往前挪动。忽然,清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下沉,是冰裂缝!
感觉身后的绳子急剧拉紧,风沐昕转身,就看见正往下沉的字清水,迅速拉住绳子,清水适时地停止了下沉,幸亏不是很大的裂缝,她才没有跌落到谷底。不过刚才那一瞬间,她真是被吓破了胆。
还没回过神来,风沐昕的脚边也开始出现裂缝,接着同样陷入了冰裂缝里。
不会那么倒霉吧?清水心焦,两个人都陷入了冰裂缝地带,连互救都不行了,此刻不知道往哪个方向移动才会更安全一些。
就在清水迷茫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的身体也失去了平衡,头朝下往下掉,风沐昕及时用冰镐支撑住自己,手一扯,拽紧了绳子。
一阵眩晕,心脏快承受不住了,她居然……挂在了裂缝的边缘。
而且,只要风沐昕一松手,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恐惧得连惊叫都忘记了。
“看见前面的石头没有?”上面的风沐昕说着眼神示意清水向前看去。
“看……看见了。”清水喉咙发紧,牙齿打战,她恐高!
“不要看下面,看前面,你拿出登山扣,我待会儿一荡你,你就往前用冰稿去钉它,同时用登山扣扣住岩壁,可以办到吗?”
不是吧?他以为她是来自美国情报局的女特务吗?这种高难度的杂技表演,她不敢保证能成功,万一没有抓紧,她和他的小命就玩完了。
“不要害怕,尽力就好,这里和岩面的距离不远,你可以办到的……”风沐昕的声音低低的,有种莫名的心安,有种蛊惑,让清水自己都觉得——她一定可以办到。
“嚓——”风沐昕的话还没说完,他上方的冰镐滑动了一下,清水和风沐昕往下降了一大截,十分骇人。
刻不容缓,闭闭眼,清水右手握紧冰镐,左手小心翼翼地去掏腰间的登山扣,这让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去面对当前的形势。
她和风沐昕的小命就捏在她字清水手里了。
“我数三声荡过去,你看准时机跳。”风沐昕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这让清水再次心安。
“爸爸,莫西,保佑我。”清水在心里默念,深吸一口气。
“准备,一、二、三!”风沐昕猛地一发力,清水就向对面荡去,她看准时机,死命往前面的岩石上扑去。
脚下却踩空了一块。
脚下的虚空让她不安。
“砰!”一声闷响,清水的头撞到了岩石上,巨大的疼痛让她倒吸了一口气,但她没有时间理会这些,只是下意识地抓紧冰镐,扣紧岩石。
没有意料中的下滑,清水睁开眼看,她居然……成功了!
“做得好,现在扣紧岩壁往里攀。”风沐昕在不远处的身后提醒,声音没有变化。
稳稳神,清水小心翼翼地往里边爬去,然后,攀上了冰裂缝。
“嚓嚓!”
脚下忽然打滑,清水赶忙钉紧裂缝里边,使力往上一蹬,就爬上了实心地面。
呼……终于上来了,清水长舒一口气。
忽然,想起了风沐昕还挂在裂缝边上,她马上收紧腰间的绳子,往对面看去,只见风沐昕的冰镐已经撑不住了,正在往下滑。
“拉紧绳子!”清水大叫。
然后她拼尽力气往裂缝边缘的里边跑去,拽紧腰间的绳子。
“砰!”
清水不知道是什么声音,此刻的她只有一个想法——把风沐昕拉上来。
往里跑了不知几米,清水一直不敢停下或者回头,就觉腰间的重量一松,又是“嚓嚓”的几声,她往后看去,就看见风沐昕已经扑倒在了裂缝边上。
“咳咳咳……”清水慌忙跑过去扶起他,只见他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肯定是刚刚她在岩壁上挂着时,他怕咳出声音来分了她的心,松动了雪面,所以他一直憋到现在。
原来是在为她着想,心脏缩了一下,清水马上轻拍他的背,帮他理顺气息。
“来,我们过去一些,这里很危险。”说着清水去扶他,就见他手下的雪……染满了红色,再一看他的手,原本洁白修长的手指被擦得破破烂烂,虎口尤其严重,深深裂开,清水心中一痛,急忙用力把他扶过去一些。
然而他的咳嗽并没有停下,清水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肺叶的扇动,应该很难受,不知过了几分钟,那咳嗽还是停不下来。
他无力地微微闭着双眼,气息十分紊乱,全身像是散架一样低垂着。
不管他同不同意,清水把他轻轻地靠在了自己怀里,双手不停地拍着他的背部,低头看他,皮肤雪白,好看的眉毛打着结,因为感冒的原因,嘴唇异常红艳,配在他脸上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几声咳嗽溢出牙关,声音清清冷冷的,却给人一种舒心的感觉。
“坚持住,马上就会好的。”她的声音打着战。
轻轻地捧起他的双手,清水小心地捂住,呵着气帮他取暖。找出自己的毛巾拭去他手上的血渍,拿出绷带缠好裂口。
没有药,清水不知所措地把她自己随身携带的护手霜统统涂了上去,也不管这样有没有用,只是觉得这样做会让她心安一些。
一阵香味从他手上传来,掩盖了他原先岩兰草的味道。皱皱眉,显然他不喜欢这香味。
“你忍忍,这里没有药……”清水尴尬地说,快速缠好绷带。
“不是……不要缠这么紧,松一点……”他咳着说,声音断断续续,胸腔里的鸣响小了很多。
原来,是缠得太紧。清水顿觉尴尬,连忙松了松绷带。再看他已经好了不少,咳嗽也平复了许多。
然后,她就这样一直拍着他的背,在原地休整。
看看头上阴晴参半的天空,清水掩藏着自己的焦虑。
风沐昕,你的人再不到,你会有危险的。
跟风沐昕讨论了一下接下来的路线,他们再次上路,据风沐昕说,只要再走过两个山脊,就可以到达他尼泊尔的驻地了。
终于可以结束了,同时,清水在心里纠结,他们这算不算非法入境呢?
“你小心一点,跟在我步子后面,看到低陷的雪不要去踩。”风沐昕提醒完再次向前走去。
“风大少爷,你难道不好奇我在帐篷为什么哭吗?”她自己很奇怪,他就那么没有求知欲?
“我并不感兴趣,如果想说你自己会说。”风沐昕淡淡地接话回答,其实,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总会忘记的。
“意思是我想说就说吗?”清水不依不饶。
“随便。”
没感情的冷叔叔,清水翻翻眼皮,非常不满,但也懒得说废话,她只是想打听一下。
“我的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在突击营地的西南边,也就是这附近失踪了。据当时的情况反映,他也是在这附近遇到了暴风雪,和刚才的情形很像,但那时只有他一个人。”清水抬头确认风沐昕有没有在听,但见他似听非听的。
“所以,我想问问你……这附近如果独身一人遇到风雪,可不可以自救,这附近有没有营地或者躲避的山洞?”清水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但她还是要确认一下。
“刚才如果只有你或者只有我,你觉得能不能自救?如果这附近有营地,那我们迄今为止又遇到了几个?其他的,还用我说吗?”风沐昕冷冷开口,摔碎了清水所有的幻想。
她是痴人说梦!
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心痛涌上心头,清水难过得差点背过气去。
莫西,那你到底在哪儿?对不起……“风大少爷,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犹豫着,清水还是问出了疑惑,自从和李海江他们失散后,她和风沐昕被迫单独行动,可她仍看得出,他对她冷漠有余,关心,只是建立在彼此是目前状况下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的基础上。
甚至,他好像从来不认识她一样。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知道,你并不是我讨厌的类型,所以应该没有什么误会的地方。”风沐昕坦然地承认,眼睛专注地四处观察,充满了警惕。
“你这算什么回答,我本来也不想认识你的,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闻言,风沐昕挑眉,她说,她不想认识他。
可是偏偏又想不起来,他以前怎么认识她的,看到她的折叠画架,他只知道她是一个画家,绍鸣说,她的画技很好,她叫字清水。其他的,他已然没有印象。
“抱歉,不过你那个朋友的事故,还是不要太耿耿于怀,毕竟无法改变,逝者安息,生者共勉。”风沐昕万年不变地云淡风轻,连谈及生死都这么淡然。
清水揉揉耳朵,确认了并没有听错,他居然会安慰人!
“你是说,你一点都不记得我是谁?”她不相信,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健忘到这种程度。
“嘘……”风沐昕没有回答,出声示意不要说话,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见他这样,清水也紧张兮兮地打量起四周,忽然发现距离她上前方大约100米的白色雪面上,忽然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线。
天,是龟裂!
刚意识到这点,清水耳畔已传来了“砰砰”的爆炸声,然后硕大的雪块从上方翻滚着落下来。
是雪崩!
清水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手上一紧一暖,就见风沐昕已经拉住她往下跑了,后面是巨大的轰轰声,她忍不住回头一看,雪崩已经翻滚着白色的雪烟逼到了眼前,一瞬间,她觉得他们必死无疑了,接着她和风沐昕的身体就被雪埋到了腰部。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不要停下,抖动身体。”风沐昕在耳边大声说着。
清水想起以前听单之蔷说过,遇到雪崩时,身体一定要不停动弹才不至于很快被埋进去,风沐昕显然是在提醒清水这么做。
然后他们在雪崩前手舞足蹈,幸亏前面是个大缓坡,雪流在慢慢减缓,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后面,听天由命了。
但是过了几秒,雪并没有继续往上埋,睁开眼睛再看后面,雪崩停止了,她和风沐昕的下半身还埋在雪堆里。
谢天谢地,雪崩只是小范围的,缓缓神,清水再次回头看刚刚走过的地方,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幸运的是,他们没有被埋。不幸的是,他们失去了帐篷和背囊。这无疑是晴天霹雳。清水和风沐昕面面相觑。
“要不要挖出来?”清水举举手上唯一幸存的冰镐问风沐昕。
“不行,太深了,丢了就丢了吧,所幸我们没有被埋掉,不要耽搁时间,只有两个山脊就到了,坚持一下。”风沐昕的话,一点一点地震动着她的心,这让清水觉得他实在可恶,如果到不了怎么办?他们什么补给都没有。
那边,风沐昕已经走出了一大截。
不是说忘记了吗?为什么还记得路?清水紧紧手指,那些所谓的忘记,肯定是他故意的!
不过,清水暗自庆幸,上天好像在眷顾他们似的,他们总是有惊无险。
希望剩下的两个山脊都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
紧紧地跟在风沐昕后面,清水不敢有半点放松,忽然,前面的风沐昕停了下来,再次不可抑制地咳了起来。
她忙上前去轻拍他的背帮他理理气,这才看见他手上的纱布已经被红色浸满了,一定是刚刚雪崩拉她往前跑时裂开的。
“要不要休息一下?”她关切地问,他的情况看起来不妙,满脸绯红,而且,他在发烧。
“不用。”风沐昕说着挣开清水往前走去,才走了几步,就已经跌倒在地,她忙凑上前去扶他,这才发现他额头滚烫。
“风沐昕,你醒醒,不要睡,不要睡!马上就到了……”她慌忙地摇着他,一种恐惧爬上她的心头,如果他真的晕倒了,那就真正只剩她一个人面对这里的寒冷与危险了。
依旧摇不醒叫不醒,他已经彻底晕过去了,由于高烧,嘴唇红得要滴出血来,渐渐烧出了一层皮,浑身越来越烫。
该怎么办?
清水急忙抓来旁边的雪,揉成一个冰坨,摘下手套装进去,敷在风沐昕头上。
“嘶嘶嘶!”他喉咙由于干渴,像快要冒烟一样,每一次呼气都会带动肺叶的扇动。
嘴唇干裂得就要滴出血,清水从旁边取一小撮雪抿在他嘴唇上,马上就被高温吸收了。
“咳咳!”几声粗重的咳嗽溢出,她能感觉到他极度缺水,可是,周围没有水!如果再不喝水,他会烧成肺炎。
再过两个山脊就到了,一切还来得及。
狠狠心,她捧起一捧雪,就着自己的嘴咕咕咽下,刻骨的冰冷冻得她牙齿一阵刺痛,然后她在自己嘴里停留了一会儿。俯下身,她抬起风沐昕的下颚,双手轻轻地捧起他由于高烧而红涨的脸,闭上眼,覆上了他的唇。
清水的唇冰冷而柔软,风沐昕的唇滚烫而粗糙,她温软的舌头笨拙地撬开他的唇齿,刹那间,温热的液体被灌进他的口中。
他口中有种淡淡的清香,不像薄荷酒,不像岩兰草,却让清水无意识地停留了一下。慢慢地,他的唇被湿润,变得柔软滚烫,这滚烫一个激灵打在清水身上,让她触电般僵住,马上放开风沐昕,一片懊恼。
她在干什么?
然后,她马上回过神来,现在应该先给风沐昕喂水。
接下来,她都重复着含进冰雪,温暖成液体,然后小心翼翼地渡给他的动作,一直到他肺部的“嘶嘶”声渐渐平复。
她不知道他还需不需要水,再次覆上他的唇,只是想趁他还没醒多给他喝一些水,以免他烧成肺炎。
清水再次轻柔地去撬他的唇齿,准备把水小心地渡给他。
可是,笨拙的舌头却没有之前灵巧,怎么也撬不开他的牙关,感觉不对劲,她睁开眼,却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盯着她,长卷的睫毛,英气的眉,莹白的皮肤……他居然醒了!
清水给他喂水时,他居然醒了!
一个激灵,她迅速放开他,咽下口中的液体,尴尬溢于言表,吓得大气不敢出,也不敢看风沐昕。
“咳咳……”又是一阵低沉的咳嗽,清水抬头看向风沐昕,两团红晕衬在他雪白的肌肤上,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把,同时也感谢这适时的咳嗽,至少打破了尴尬。
硬着头皮过去把风沐昕扶起来,她赶快去拍他的背,胸腔里的“嘶嘶”声没有之前那么明显了。
“我们……早点上路吧。”清水牙关打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胡扯一句。
“走吧。”风沐昕答应着撑地站起来,她忙去扶他,风沐昕本想拒绝,在看到清水坚持的眼神后,意外地没再拒绝。
后来,他没再让她扶,自己行走。清水能感觉到他的温度降了不少,精神也恢复了许多。
就这样,清水跟着风沐昕往下一个山脊走去。他们要抓紧时间了。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清水把冰镐支在一个冰斜面上喘了口气,突然,袭来一阵狂风,她一下子失去平衡滑倒了,当她意识到“不好了”的时候,已经晚了。
在冰冷陡滑的雪坡上,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直向下滑落。
突如其来的恐惧让清水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喊叫,冰镐也脱了手,往下坠向了黑暗……旁边一阵“咔嚓”声,风沐昕下意识地偏头去看清水,却没了她的影子,忽然想到什么,马上跃身冲到斜坡边,就见清水正在往下滑,为了阻止她身体继续滑落,他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一把抓住清水的手,风沐昕右手钉好冰镐,左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她终于停止了下滑。
因为疲惫到了极点,注意力集中不了,才会如此大意,清水心里又是一阵懊恼,自己就不能让人省心一些吗?
被风沐昕拉上来后,清水没有告诉他,她的右腿被划伤了,只是看着他渗出血的虎口愧疚不已。
再次上路,她不敢大意,也因为刚才喂水被抓了个现行,她不敢说话。
但她还是渐渐发现大脑已经不能再思考了,只能凭感觉跟着风沐昕走,走,走……一步,两步,三步……艰难地往前走。
风沐昕怕她又有什么意外,总是紧跟在她后面,她也已经没力气回头了,但她知道他就跟在她后面。能对碍手碍脚的她这样不离不弃,她很感激也很感动。
脚步越来越虚,清水觉得她的身体很奇怪,怎么用力也抬不起脚,敲敲头,千万不能再给风沐昕添麻烦了,于是她拼命地抬腿追赶风沐昕。
但无论怎么努力,还是感到万分困倦,好像是极度缺氧,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了。
终于,她还是倒下了,断断续续的意识中,似乎是风沐昕背起了她,因为腾不出手拿冰镐,只用冰爪踩着冰面从那个冰斜面上走下来。
这有多么危险,简直不敢想象,难道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安全吗?是抱着必死的念头带她下来的吗?这些,不得而知。但清水心里的感激与感动溢得满满的,对风沐昕的好感不知不觉增加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