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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已是正午时分。
我摇晃着脑袋,拎起桌上的水壶咕咕喝个精光,门外却进来一小厮。
"姑娘,你起来了?"
"嗯……"
"姑娘昨夜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府门口。""噢……"我点点头,道:"大色狼……噢不,霍将军出门去了吗?""将军一早便出门去了。"
"好。"我心里打算着,却听那小厮道:"真真姑娘,内务府的人已经在外面等着呢。"我蔫住,半晌没回上气来,"啥?内务府?是皇宫的人吗?""是。"
"他们找我干吗?"
"姑娘已获选花魁大赛,今日是复选之日。内务府的人派人来请姑娘去。"
"什,什么,花魁大赛?"
"嗯,姑娘有所不知。前些年武帝下令,让民间举荐一些才貌双全的平民女子,让凡脂俗粉也有进宫服侍陛下的机会,自此,都城便举行盛大的花魁大赛,前三甲便得进宫。""我可未报名,更别说进什么复赛了。"我急急道。
"内务府的人说了,姑娘似是有人荐了直接进入复赛。姑娘幸运,要知那初赛跟挑骡选马似的,可遭罪着呢。复赛就干净多了,只弹弹唱唱,展示些才艺便可。""谁推荐的我?"我逼问。
小厮探上头,看来是个消息灵通人士。"小的听说,是公孙府的人荐的。"我一屁股滑到了地上。我眼睛瞟向窗口,如若现在是十楼以上,我就跳出去死了算了。
公孙芷,好,你有种。
你吃定我与霍去病的关系,以为我不是处子之身,若进宫验身,我便是欺君之罪,你的目的是置我于死地啊。
虽然我并不怕验明正身,但我也不想进宫啊,我才不要进宫服侍什么汉武皇帝,我在电视剧中深知宫斗的壮烈与悲惨,我不想老死在那儿。
"我不去,叫他们回去,我退赛。"我一摊双手。
小厮急上一步道:"姑娘万万不可,凡入复赛之人,均已进了宫里的册子,复赛之日,皇上与众大臣会亲临,以观各女的才艺,挑出前五名后,再由圣上钦点入宫。姑娘此时若要退出,那不等于是欺君之罪?"我傻着,想,公孙芷,敢情你都策划好了。
但仔细想来,也不怕,那皇上亲临指定人选,我即使是通过了复赛,皇帝也看不上我这相貌平平的女子。这么想着,却也放下心来,随着小厮走出门去。
"姑娘不打扮一番吗?"小厮估计见到我睡眼蒙眬蓬头垢面的样子,实在有些忍不住。
我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道:"我这叫自然美,懂吗?"
……
皇宫来的队伍果然气派,我一出门,被满眼逼来的明黄色闪得睁不开眼睛,正在恍惚之间,却已被人带上了一辆车,我上车坐定身子,却见到一个个精心打扮过的年轻女子,早已坐成了两排。
她们见我上来,均被我朴实无华的装扮震惊了,脸上个个现出不屑之意。
其中一个杏眼美女道:"哟,哪来的村姑。看来,也是个后门货。"我懒得理她,干脆闭上眼叉手睡觉,又一个声音传来:"村姑是不假,但也好过浓妆浓抹的野山鸡。"我睁眼瞧去,却见是另一个粉面含春的丹凤眼美女。
杏眼美女面露怒色,喝道:"你说谁是野山鸡?"丹凤眼美女挑眉道:"谁叫得响,谁便是。""你……"杏眼泛起红雾,朝那丹凤眼便是一掌,这下可乱了,车里闹哄哄一团。我躲进角落,支着腮帮子饶有兴趣看着一场香艳的群架。还没入宫便这样了,可见宫里的争斗有多惨烈。
一张恶狠狠的脸探进车来,"吵什么!"却是宫内的侍卫。
女人们立马安静下来,只气鼓鼓瞪圆了眼怒视,用眼神杀死对方。
"你倒是淡定。"我身边一个年长的女子发了声。我朝她看去,却是副绝美的相貌,远在这些人之上。
我朝她笑笑,道:"为了一个男人这样,值得吗。"她笑意盈盈:"也不全是为了皇上一个男人。""此话怎讲?"
"花魁复赛,除了皇上,朝中有地位的男人齐聚一堂,即便不被皇上看上,也在众大臣眼里留下印象,说不定,就能找到好归宿。平民女子,哪会放过这种荣华富贵的机会?"我叹道:"女子自力更生,为何一定要依附于男子?"她一怔,似是没听懂我的话。过不久,又面露喜色道:"听说霍大司马也会亲临。""那个花花公子?"我没多想,便接上一句。
她又怔了下,道:"霍将军英俊儒雅,是难得的美男子,又权倾一方,都城里哪个女子不想嫁他?""卫将军也不错。"
"卫将军虽也旗鼓相当,但他早已娶了正室平阳公主,我等进了他的门,岂不是与圣上的亲姐姐争宠?""好吧。"我心中感慨。女人啊,看来都是做过功课来的,得失利弊,孰轻孰重,一本阎王账,比谁都清楚。嫁人是本买卖,更是一门学问,我怎从未好好研究过呢。沦为剩女,本是活该。
我随着大队人马进了宫去。来古代这些日子,竟有机会一览汉宫的气势,倒真算是收获。不知过了多少道森严的宫门,人马终于停了下来。待选的女子被安排去了一间不大的厅里休息,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走上前来,清了清嗓子道:"先在这里休息片刻,待皇上与众大臣齐了,再听命前往赴选。此刻,先想个响亮的名号,一一报于内侍。"太监一走,厅里便乱作一团。到底都是些民间女子,没有大家闺秀的礼仪修养,个个激动万分,唧唧喳喳讨论着叫什么名号可以引起皇帝的注意。有叫凌波仙子的,有叫赛西施的,反正一个比一个肉麻。
过了不久,太监便来带人,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触到我的脸,却不经意地一皱眉道:"你叫什么?"我淡淡回了句:"我叫韩真真。"
"哪里的人。"
"霍府的奴才。"
"你取何名号?"
"败犬女。"
他眯眼上上下下看着我,他的眼睛本来就很小,眯成一条缝就更小了。但我还是能看到其中盛满了惊异之色。
他终于从我身上抽回了目光,只冷冷道了句:"你就不会拾掇得干净些?来人哪,带败犬女下去装扮一下。"我被两人架着进了一间小屋子,屋子中间的桌上,放着一面铜镜和一堆化妆品。
我看了遍,隐约认得哪是眉笔,哪是口红,没怎么多考虑,便朝自己的脸上画起来。
折腾了一阵,我走出门,那太监却吓得连退三步,指着我的脸战战道:"你是人是鬼?""这是烟熏妆。"我淡淡回了句。嘻嘻,往死里扮丑,那汉武帝还看上我才怪。
太监不知是怒是惊,脸上表情奇特得很,他正想指着我破口大骂,我却道:"公公,你再拖我时间,我恐怕要错过选秀了,这后果你担?"他指着我的手指慢慢放下,恶狠狠道:"自作孽,不可活,算了,也由着你去罢!"
一行妙龄少女抬着步子,扬起一地香尘,引来汉宫内侧目频频,不过所有的目光,集中我身上更多些。我知道我的形象,就犹如一锅雪白香喷喷的白粥里,那一粒悍目的老鼠屎,扎眼得很。
沿路传来阵阵偷笑,我却昂首挺胸,还不时地朝他们回以微笑。
走进器宇非凡的大殿,我的心才提了起来,有种紧张的感觉。古代的皇宫毕竟不是一般人家,光是那红墙金瓦,高不可攀的冲天庭柱,便让人怯了几分。
女子们低着头鱼贯而入在一侧列队站好,我也不敢抬头望去,只觉得闪闪的乌金砖刺得我眼睛发酸。
那主事的太监进行了一番禀报,堂中有个声音响起,竟熟悉得很。
"开始吧。"
这声音,竟像极了……
心脏开始怦怦直跳,偷偷抬起眼角看去,却见金銮宝座上,一位头戴冕冠的男子,目光如炬,虽有细珠挡面,却仍能确定,他便是那位王公子。
我差点没晕过去。
我能想到,与卫青、董仲舒一伙的人,定是显贵之人,可我做梦也想不到,居然会是刘彻。
郁闷,堂堂汉武大帝,千古风流人物,刘彻,被我韩真真当面拒绝,而他的要求,只是想吃我做的蛋糕。
咳咳咳,我胸口痛。
满脑子的恐惧、后悔、局促,像倒在一口热锅里开始炒,炒啊炒,炒啊炒,炒得我脑子嗡嗡作响,竟也没听到后来殿里的人说了些什么。
就这样混沌不觉之间,大赛却已开始了。
少女们依次上前表演技艺,个个拿出了看家本领,有亮出嗓子一展高喉的,有云袖乱舞嫦娥飞天的,还有吟诗作画弹琴绣花,一时间,殿内流光溢彩,春色满园。
我始终埋下头,数脚指头,左脚数到右脚,右脚数到左脚。我知道,卫青与霍去病也肯定在这殿里。加上刘彻,他仨肯定是见到我了。
终于听到我的名号。
"败犬女韩真真,献上一技。"
我身子一抖,前脚踏去,后脚却似落空一般,前脚又发软无力,却不料被裙裾一绊,噗一下,整个人朝前摔去。
一个狗啃泥,在这安静的大殿里,仿佛是扔下了个重磅炸弹,众人惊异半刻,纷纷抚唇偷笑。
我揉着痛挤眉弄眼,终于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刚站定身体,殿内的笑声却更浓了。
我知道我的烟熏妆惊世骇俗,也不奇怪,不知怎的,真到了这当口上,心里反而不紧张了,干脆抬起头,迎上皇帝的眼睛。
"败犬女韩真真见过陛下。"我行了个标准礼。
刘彻嘴角噙着笑意,淡道:"韩真真,朕有个疑问。自古皆以犬类形容卑贱污垢之人事,你却缘何用这词来为自己做名号?""狗?人类的朋友,很忠实的动物,有什么不好?"我径直答道,"比起人的贪欲自私,狗好了多去了。"刘彻沉默半晌,又道:"何为败犬女?""只是女子独立的象征。"我也豁出去了。
"自古女子嫁夫从夫,哪来独立之说?""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我说到一半,发现这是在汉代,于是改口道,"女人也是人,若有能力,为何不能独立成就大业?难道,女人的一生注定要被男人牵绊不成?"殿内传来窃窃私语之声,有人出来喝道:"大胆,竟敢口出狂言,顶撞当今圣上。"刘彻却挥手制住他,一对星目扫向我,又道:"你既自称独立的败犬女,又为何来参加这花魁大赛?"我摊摊双手。"陛下,本来我便是出门打酱油的,莫名被人带来这里,我也正纳闷着。"刘彻轻笑:"你难道不想入宫博取恩宠吗?"我又行礼道:"陛下年轻帅气,是一位极有品质的美男子,真真说句实话,陛下即便不是皇帝,光这份气质,便能博得大部分佳人的心。真真不是看不上陛下,只是怕陛下看不上我而已。"我本想说自己不愿意参与血腥的宫斗,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在这古代,倒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还是先拍上些马屁再说。
刘彻哈哈大笑:"韩真真,败犬女,果然有趣,你先表演技艺来让众卿瞧瞧,看看朕到底看不看得上你。"技艺?我头皮发麻。
我没才,没特长,没文凭,唯一值得骄傲的是盗术,难道让我在这金銮殿上表演偷东西不成?
一颗豆大的汗珠滚下,我朝边上看去,却迎上一对笑意盈盈的眼睛。
大色狼,就知他会看我笑话,瞧那臭屁的脸,只怕内心是笑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又转过头,看到另一侧卫青的目光似是而非,仿佛在看我,又仿佛望着别处。我心里一紧,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太监轻咳了一声,示意我不要浪费时间。我双手朝两侧一竖,来了个军人式的立定,身子绷得像棵笔直的杉树。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穿堂风鼓鼓吹过,带起我周身的裙裾,如翩飞的蝶。
刘彻探上身来,一只手抚上鼻尖,眼神中带着戏谑之色,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我却不知哪来的勇气,喝出一句。"第八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齐步走!"随着口令,我前后摆起了手臂,原地踏步了几个八拍。
"第一节,伸展运动,预备起……"我摆平了双手,面目严肃。"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我有节奏的口令声,配合着我肢体语言,在殿内空荡荡地回响着,门外射进来阳光正直射在我的背部,背上湿湿的热,带起了我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我也顾不得擦,只想早早完成这套操开溜才是。
直到做到跳跃运动时,刘彻淡淡扬了下手,示意我停下来。我连忙砰一下落定身体。
殿内仍是一片平静,只听到我气喘吁吁的声音。所有人都僵住表情,似是在等刘彻发言,我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喉咙口。
过了大约一分钟的沉默,刘彻忽然开口了。
"韩真真,上回已经有人在朕面前表演过这《广播操》,又胡言乱语说她是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前几天已被当做妖道处以极刑。你也与她是一伙吗?"呃,我的身体瞬间被抽空,差点就剩一层皮搭在地上。
我必须在不到三十秒的速度之内,快速分析自己的处境。
刘彻目光又逼了上来,我中止挤眉弄眼的表情,快速调整好情绪,干干地一笑道:"真真听不懂皇上说的穿越,也绝不认识皇上所说之人,要……要不,真真为皇上表演一个魔术怎么样?"我不知怎么的,冒出"魔术"二字,以迅速转移众人的注意。事实上,我根本不会什么该死的魔术,我的盗术还不错,只得先混充一番。
殿内一片木讷,可能还没反应过来"魔术"的含义。
我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子,清咳道:"这是一铢钱。不过,这不是一枚普通的铜钱,而是一枚神奇的铜钱。"说着,拿起手中的铜子,精准地掷入龙台边一只精致的花瓶中。
只听几声清脆的"叮叮"声落下,殿内一片安静。
我捧过花瓶,从众大臣面前一一走过,一边走,一边对大臣们说:"请各位大人朝花瓶中吐一口仙气。"那些大臣们将信将疑地面面相觑,有的朝瓶内看看,有的摇摇头不理会,还有的听话地朝里面真吐了口气。我走过一圈,又朝龙台上的刘彻深深一拜道:"韩真真斗胆请殿下也吐一口真龙气在瓶中。""大胆!"立马有人大喝。刘彻摆摆手,表示不在意,真就叫太监将花瓶呈上前去,英眉一挑,朝着瓶口吹了一口气。
瓶又回到我的手中,我心满意足笑着,开始装神弄鬼手舞足蹈起来。
骤然而止,殿内更静了。我坏坏一笑,朝着各位大声说道:"各位,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声音落下,我将花瓶朝地上一倒,只见哗啦啦一片。
竟是一地的玉佩。
众人一片惊呼,可能意识到那玉佩眼熟,个个低头望去,才觉着自己朝服边的随身玉佩竟都不见了,一时脸色大变,喧哗声此起彼伏。
……
"大胆,韩真真,你这哪是魔术,根本就是偷盗之术!"一个头脑清醒的家伙反应过来,上前大喝。
"对对对!定是方才趁我等不注意时偷去的!"……
很快,所有人都头脑清醒过来,开始指着我大声喝斥。我满脸不在乎,报以风轻云淡的笑容。
魔术也好,盗术也好,反正我没想过技压群芳,我现在只有一个目的,表演结束,快快放我走。
刘彻一挥手,场面立即安静下来。
我抬头迎上龙颜。
他的眼睛炯炯有神,比星星还要闪亮。长成这样,还居然是一个皇帝,优质到难以想象。我忘记自己身处惊涛骇浪,又开始想帅哥,思绪一发不可收拾。
他终于大笑起来,笑得身子弯作虾米状。
他这一笑,所有人也连忙笑了。一时,殿内笑声一片,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不明白他们为何要笑。
我的脸由红转紫,又由紫转黑,我想这样的肤色,配上我的烟熏妆,真算作是绝配了。但仔细想来反正也不是来勾引汉武帝的,愈丑愈有利于自己,倒坦然起来,干脆叉手在胸前,一脸轻松地等着众人笑完。
大殿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刘彻却指着我道:"韩真真,你是个有趣的女人,倒是可为死气沉沉的后宫,带来些生气。"这一句话落下,一片哗然,这几乎等同于下了旨意,宣我入宫一般。
我只当是听错了,错愕着表情,上前一步,喃喃道:"等等,陛下,你再说一遍?"一个声音喝出:"大胆,陛下的话还需重复?还不快快谢过龙恩。"我止住步子,嘴皮子不停地抖。
彻底晕倒,这汉武帝是审丑一族吗?我这种货色,他居然也看得上?进宫,我才不要进宫,我只想偷点银子找个小地方做些小生意。我不要进宫,我不要老死宫里。历史上根本没有我韩真真的记载,脚指头都能想到我若入宫,就是一卷入沙海的尘埃,尸骨无存的那种。
刘彻探上身来,笑嘻嘻:"韩真真,你方才不是说,朕气度非凡,人见人爱?""呃。"我气结。
"朕想宣你入宫,做个嫔妃如何?""不要。"我倒退一步,砰一下跪到了地上。
刘彻一怔,脸上隐有黑线,我知他是生气了,郁闷,龙颜大怒是什么状况,苍天哪,有谁来救救我。
一个声音响起。
"陛下,臣有一事禀报。"
众人转睛看去,却是公孙弘从人群中走出。
他虚伪地朝我一笑,笑容中带着杀气。
"臣禀报,此女有蒙蔽陛下之嫌。"他话落下,嗖嗖刮过一阵凉风,殿内阴森森地凉。
刘彻面无表情,只冷冷道:"何事蒙蔽?"公孙弘朝我一指,不紧不慢地道:"臣听说此女早在一年前,便与人情定终身,恐早已无处子之身,此番入宫来选秀,难道不是蒙蔽当朝天子吗?此为欺君之罪!"殿内一片哗然,议论声起,不可开交。
我冷汗直冒,牙齿咬得咯咯响,于是狠狠道:"大伯,你怎知道我不是处子之身?"公孙弘淡淡道:"请嬷嬷验了臂上的守宫砂便知。"众人朝我齐刷刷看来,我觉得脸上火热,忽然问了一个大家直接晕倒的问题:"大伯,弱弱问一句,啥叫守宫砂?"哗然,又是哗然。所有人都傻了,连刘彻也傻了。
我很无辜地又补上一句:"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麻烦哪位大哥告诉我?"公孙弘只怕是要气晕过去,指着我的鼻尖喃喃说不出话来。此时有人出来补奏,请宫内嬷嬷即刻验证我的清白,以解疑惑。
刘彻朝我看来,目光森严:"韩真真,此事可真?"我神经揪成一团,快速回想,到古代倒是洗过几回澡,还真没有在手臂上见到什么守宫砂,晕,我只是个借尸还魂的主儿,哪知这身体的清白与否?
原本只是想蒙混过关,没料到这汉武帝居然会看上我,更没料到那公孙弘会将上一军。眼前的情况是,不说这守宫砂一关难过,就算真的验了清白之身,进了深宫,我也是惨了。我才不要老死宫中,做牡丹花下的花泥。此时只有一人,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放手的。
我未多想,刷就跪下了,对着霍去病放声大哭起来。
"侯爷,真真舍不得你。"
这一哭,把全场都镇住了。霍去病张大了嘴,傻傻望着我,我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他从座位上揪了下来,拖至殿中。对着刘彻哭丧着脸道:"陛下,真真是清白之身,霍司马可以替我作证,因为……因为,真真与霍司马早已结下情意,公孙大人说得没错,真真确有心上人,而真真的心上人,便是霍司马!"又是一记峰回路转,气氛压抑而沉闷,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被这过山车般的情节打败到彻底无语。
殿内静得像死水一样,我听到了心跳声,不知自己的,还是谁的。
我只见霍去病目光如冰冻一样,朝我看来,其实,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冰冻一样,朝我看来。
我有种万箭穿心的感觉,但我已经无路可退。
刘彻的表情很难琢磨,鹰一样的眼神扫视着我俩,像是在我俩中间寻找着蛛丝马迹。
我拼命地拉着霍去病的衣角,想给他暗号,他一张俊脸绷得铁青,始终没有反应。
他若再没反应,我便万劫不复了。
我来不及多想,便做出一个让古代人足以晕倒多次的动作。
一把勾住霍去病的脖子,对准他的嘴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若干年后,我经常在想一个问题,当年我在金銮殿上强吻霍去病的一幕,缘何没有被载入史册,后来才想明白,估计是太过有伤风雅,连史官都吃不消写下这段。我平时做过很多缺心眼的事,但这件事绝对可以排在最首位。只恨当时没有摄像照片什么留下证据,也没机会回到现代与朋友们吹嘘,说我居然和历史人物霍去病玩法式接吻。
我只知自己当时的状态有些失控,非常失控。如果当时的初衷只是为了证明我与他的关系以解当时之围的话,那么没过半秒钟,我却发现事实完完全全不是这样。我似乎……当真了……若干年后,我问起这家伙当时什么感觉,他说,恐怕是在那时爱上我了。我拿起一个锅子朝他扔去,他居然没有逃,想必是极臭屁的。
好吧,再让我回到此时,四瓣嘴唇厮磨轻咬是什么感觉?我原来以为自己的感觉应该是想吐,却不料他的嘴唇很软,很温柔,很有感觉。
我放开他,不信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惊异于自己的沉沦。他开始很疑惑,始终僵硬着身体,后来却猛地搂过我,主动吻上了我,还把舌尖探了进来,老天爷,我居然没有逃,居然目眩神迷,电流畅通无阻地进入我的身体,麻木了四肢与肝脏。他的手臂也很有力,配合着我的进攻,一切浑然天成。我想我是沉迷下去,几乎忘记这是在什么地方,终于有声重重的咳嗽声响起,两个藤蔓缠绕的身体才终于分开。
我抬眸看去,却见众大臣已瘫倒一片,估计有几个已经心脏病发作直接送太医那儿去了。人群里,卫青的脸倒是还算淡定,只是眉目深锁,不知在想什么。
我的心快跳出胸膛,脸色比榨出的番茄汁还要浓烈。霍去病一把抓紧我的手,朝刘彻深深鞠上一躬。
"禀陛下,我与韩真真相识甚早,已有情意,此番入宫,本是一场误会,请陛下成全,容霍某娶做侍妾。"他的声音掷地有声,我却热泪盈眶,一颗心放了下来,却又瞬间提到了心口。为何心跳那么快,自己不会是真喜欢上他了吧。
龙座上的刘彻表情很奇怪,似是进行强烈的思想斗争。他应该也想不出在大殿上当众亲吻应该判什么罪,终于微微一笑道:"霍爱卿下回可得把自己女人看紧些,若再犯这等疏漏,恐真是欺君之罪呢。"最后一句,说得虽轻淡,却透着无比的威严,听得在场的人齐齐躬身行礼。"吾皇英明,吾皇万岁,万万岁!"我感慨着汉武帝对霍去病的溺爱完全超过凡人的想象,也对这家伙在大庭广众之下出面相救于我的大男子气概表示无比的敬仰,但更多的是反复品味方才的惊世一吻,我始终对自己居然在这一刻怦然心动觉得耿耿于怀,我偷偷望着走在我前面的霍去病的背影,有种想冲上去再吻他一次的想法。
淡定,韩真真,你可以对身衫褴褛的乞丐动心,也不至于喜欢上眼前的花花公子,你的行为仅限于向汉武帝宣誓自己不想入宫的决心,与爱情无关,与霍去病无关。他对你来说,应该是那条用完就扔的带血的卫生巾,在墙上壮烈牺牲的蚊子血,也不会是那朵田间盛开的红玫瑰。
他转过身,浓密的长睫下,眸子如星,他只笑着,笑得我发慌,我清咳嗓音,强装镇定:"其实我想说谢谢你。但此事也是因我帮你才导致公孙芷陷害我入宫,说到底,也是你的缘故,所以,也没什么好谢的。"他还是笑着,这家伙,故意不说话吧,眼神得意加臭屁,估计是在满意自己作为色男一族的无穷魅力,联想着我在金銮殿上主动吻他的伟大事迹,不久将传遍都城以造成的轰动效应吧。
我嗓子干,脖子疼,胸口闷,最终从压扁的胸腔挤出一句:"你别误会,事情完全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怎样?"他勾唇,笑容可掬。
"就是……我不想进宫,然后你又刚好在,我便小小地利用了你一回。只是利用而已,没其他意思。"他缓缓走上前,高高俯视下来。我看得脖子酸,干脆低下头去回避他的目光。
"那让我利用你一回如何?"他一把捉住我,我的惊叫声稍纵即逝,只觉一张脸铺天盖地地朝我压来,嘴唇却已被他捕捉住,"唔……"我想一把推开他,无奈他却更紧,头无力朝后仰去,双手拍打着他结实的背。他却伸手捉住,更进一步,得寸进尺将舌尖探了进来,一股酥麻的感觉传来,差些又晕过去,但我的理智终于战胜了一切,我一把推开他,重重给了他一耳光。
他捂着脸,张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我却一时晃神,心里莫名空洞了下,触电的感觉隐约还停在唇面上,我必定红霞满面,但我一定要表现出对大色狼的无比愤怒,以浇灭他自以为是的嚣张气焰。我的未来不在他这里,我有许多路要走,但一定不是他这一条。我要远离这个王国,远离这个世界,我要开甜品店,要过属于自己逍遥的生活!
他的手慢慢滑下,深邃的眸子隐有火苗簇簇,只是转瞬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种陌生的疏离。
我正忤着,他却忽然伸手捏捏我的脸,道:"你表演的盗术不错,只是这烟熏妆滑稽死了。快去洗洗。"我其实想问,你怎知这叫烟熏妆,他却已淡淡一笑。转身离去,我望着他的背影,从心底抽起一股怅意,弥漫全身。我回到房间,发了会愣,在脑里历数了一遍《汉武大帝》的情节,这家伙24岁就死了,我是不是应该对他好一点。
我咕咕喝了口水,在房里踱了三圈,最后长长吐气。当务之急,是早日实现我的出逃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