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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下乌鸦一般黑。
几个侍卫缚起雨瞳的身体,玲珑有致的身材引得几个大汉口水直流,一脸的淫秽写在脸上,只差是下一口便要吞了她。
其中一人走上前,双手摸索到她胸口,粗暴地连搓带揉,揩了几下油,又猛捏住雨瞳的下巴,贼笑着道:"唤声大哥,我这鞭子便落得轻些……"他话未说完,一口水猛地吐在他丑陋的脸上,他恼怒地擦干净脸,看到雨瞳一张愤怒与不屑的表情。
"贱货。"
他说着,退下几步,手中的鞭子落下,随着那声尖细的风声,重重地拍打在她裸露的肌肤上,顿时,一条鲜红的血印,悍然而现。
雨瞳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楚铺天盖地而来,忍住不叫出声来,却没料到第二鞭又落了下来……嘴唇已咬出了血,但她仍咬住牙不喊一声。
她脑子里不断浮现白天见到祐樘的一幕,心头的痛楚,竟远甚于身体上的。
再见,却不能相认。
还有哪种痛,能痛得过这种感觉!
此刻,她是一个卑微到极致的奴才!
被人陷害、凌辱,却只能默不做声!
甚至……甚至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鞭子却没有停,一鞭又一鞭地落下来,越来越急,越来越重。肌肤上战栗起一阵阵的涟漪,鲜血模糊……身体像飘荡的落叶般,左右摇摆,终于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她这番模样,引得几个汉子更是躁动不安,饿狼似的围在一边,恨不得马上冲上来将她生吞活剥。
"大哥,我忍不住了,让我先玩上一把吧。"……
一个贼眼溜溜的男人,正欲冲上前去,却不料脚步一僵,竟定在那儿,半日动不了身体。
其余的汉子没反应过来,傻傻看了他一眼,正想上前询问是怎么回事,却冷不防从屋外传来嗖嗖嗖几响,只见不到片刻,一屋子的汉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向地上倒去,折腾了几下,便没了活气……黑暗中,一个黑衣人,如幽灵般向雨瞳走去。
2
白虎殿。
"听说昌国公病了?"
龙椅上的男人,气定神若,英威逼人,一道旭日般明亮的目光,淡淡扫过殿中坐着的新内阁大臣--刘健、李东阳、谢迁。
谢迁回道:"回陛下,昌国公前些日子确实病得很重,不过宫里新进一名太医,叫司马斌,施了几针,立马就好了。""噢?司马斌?有这等神人?"
"回陛下,这位司马医师自进宫以来,已医治了不少疑难杂症,在宫里小有名气。"朱祐樘赞许地点了下头,道:"宫中是需要这类人才,这位司马医师朕倒是想见一下。"……
司马斌很快带到了。
第一次觐见皇帝,有丝紧张,但面上却还算是镇定,刷一下在殿中跪下,低头抱拳道:"司马斌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祐樘坐直了身体,细细打量眼前的司马斌,只见他身形修长,虽是中年,却炯炯有神,看不出一点老态,心中甚是欢喜,微笑道:"司马医师,请起。""谢陛下。"
司马斌有些局促起身,眼角无意一瞟,却瞟见墙上一幅画,本是无心,但见那脸庞,却当头一棒,竟愣住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
这……这画上的女子,不正是……不正是夕落吗!
他进宫已经两年,头一次进了白虎殿,现在才知道,白虎殿的正中央,竟挂着夕落姑娘的画像。
他由于太过惊奇,差点忘记自己正身处龙殿,等回过神来,连忙脸色一转,恢复了平静。
毕竟,在皇帝面前,自己千万不可失礼,心中的疑惑冒到喉边,也不可乱说。
朱祐樘早已看出他的恍惚,心咯一声,忽然意识到什么,仍旧镇定道:"司马医师似乎对朕的这幅画很感兴趣?"司马斌倒有些慌了手脚。
他因为不明这画上女子与皇帝的关系,自己若是说错了,或说多了,是场灾祸也未定,一时间,心情复杂得很,不由自主地搓起了一侧的衣角,脸色则变得青灰。
朱祐樘看出他的疑虑,和风细语道:"司马医师莫怕,你就照直说便是,朕不会罚你。"司马斌倒吸了口气,控制住心情,道:"禀陛下,臣见过画上的女子,但不知是否为同一人。""啪!"
一声轻响,朱祐樘手中一直把玩的玉如意,不知怎的,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殿里安静得出奇,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只听得到怦怦的心跳声。
脑中如闪电掠过,嘴唇也不由得颤抖,再不敢出声问下去,生怕这一问,这一切又都回到原点。
许久,喉咙里干哑地吐出一句:
"说下去!"
司马斌自是没有看出皇帝的变化,只是自顾自道:"臣前些年在哈密卫草原上行医,救过一女子,叫夕落,她长得与这画上的女子极为相像。""夕落?"朱祐樘一怔。这个名字是陌生,但司马斌说他在哈密卫救了她,倒是极有可能是雨瞳。毕竟,情人谷离哈密卫那么近,而她的尸体也一直没有找到。难道,她真的被救了?
想到这儿,心一下激动异常,脱口而出:"可细细描述一下这夕落?"司马斌没料到皇帝这般紧追不舍,知这女人定不是一般人,他顿觉事态的严重,神情严肃了许多,不由自主地抚唇想了下,忽地想起了什么,道:"她经常拿着一白玉兔雕把玩,极为喜爱,不知是不是……"他话还未说完,朱祐樘刷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吓得司马斌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啪一下在殿中间跪下了。
朱祐樘大步上前,一把扶起司马斌,声音颤抖地道:"那,她现在人在哪儿?"
司马斌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连忙回道:"臣已离开草原数年,和部落早失了联系。不过,陛下若是去那一带草原上仔细找找,她应该还在那儿……"话音刚落下,一边的谢迁便一步上前,抱拳道:"臣立刻派人去找!"朱祐樘心中虽想亲自去找她,但身为天子,自是不能轻举妄动,只有掩住心头的激动,点了下头,对谢迁道:"叫上尉青,好好找!"说完,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对着三个内阁大臣道:"你们先退下吧。"待人走完了,朱祐樘凝视窗外浮云良久,忽然转身,眼神伤感了许多,淡淡问道:"她这几年在草原过得怎么样?"司马斌感慨万分,轻叹道:"夕落姑娘的善良和才情,让臣深深佩服。只是,臣总是隐约觉得她很不快乐,很少见到她笑,即便笑了,也仿佛有很重的心事……"司马斌说着,朱祐樘听着,心却一点一点纠结,不由自主地眼角湿润起来。
回忆一幕幕涌现。
"雨瞳的世界,圣上不可能理解,朝臣们也不会理解。雨瞳就是妖魔邪道,雨瞳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狱中,挫骨断肠的话语犹在耳边,只是,心已碎成那般,她却如何说得出口。雨瞳,你为何对自己这般狠,狠得让朕心疼!
3
一黑衣人脸上带着一灰色面具,正凝视着雨瞳不语。
虽戴着面具,但那对深幽似水的冷眸,隐约泛出珠玉光华,心下了然,已猜出他是谁。
思绪一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送自己入宫,让自己受辱的人是他。
然而,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救她的也是他。
为何,自己会落到这番田地,生死之际,竟然会需要一个恶魔来救自己?
干哑着声音道:"何必杀了这些狱卫?我受辱是小事,这事若是闹大了,恐怕别人会怀疑我的身份……"黑衣人却一言不发缓缓上前,冷眸含雪,像是一眼望进她的心里,嘴唇轻探上来,似是要吻她,却没有吻下去。静了一会儿,将一纸包悄悄塞到她背后被缚的手心上,雨瞳手一捏,知是什么东西。
进宫以后,总是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将这种小药丸交给她。
若是不吃药,自己活不过五天。
柳夜朔不但在这宫内人脉广泛,连自己出入这宫殿也是来去自由。这男人,太可怕了。
只是,他到底想干什么?
雨瞳屏息沉思,他却探到她耳边,声音空灵似有似无道:"设法接近皇帝。"他淡淡地下了指令,雨瞳听着,眼睛却忽地就模糊起来。
他要罚自己到何时,利用自己到何时。
一滴热泪悄然而下,哽咽着道:"要怎么,才放过我。"柳夜朔轻轻掠起她胸前被撕裂的衣物,小心地整理好,又凝视她片刻,没有回答。
一闪,竟就这么没了影子。
……
夜色凝重。
月光无力地洒着,在宫墙砖瓦间,投射出斑驳的灰影。
黑衣灵动,鬼魅一般穿梭于灰影间,忽地,就停下了脚步。
眼前,一银白色身影迎风而立,秀足轻点在狭窄的宫墙上,竟如泰山般纹丝不动。
一把折扇轻打而开,淡然而不屑的声音响起:"这位仁兄,怎么不打招呼,就走了呢。"柳夜朔见他面如冠玉,绝世风华,又手持一把折扇,猜出他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七王爷,心一惊,想此人不好对付,但面色仍旧不改,只是内力一提,转身向夜色中跃去。
朱祐楎见他要走,也提气飞身一跃,瞬间挡在他前头。柳夜朔收住步子,觉得他轻功不在自己之下,于是长剑一挥,发起一个凌厉的攻势,向朱祐楎袭去……朱祐楎见他来势汹汹,其招势看似简单,却变化无穷,知这是绝顶高手,也不敢大意,躬身一避,躲开了他这一袭,却不料那剑气如虹,竟凛凛地在他袍子上划开了一条大口子。他倒退了几步,深吸了口气,才定下身形,还未半刻,那柳夜朔又转身向他刺来,朱祐楎却也不慌不乱,运气会聚于折扇,看准他的长剑,轻轻一推,四两拨千斤,就这么化了他的攻势,又趁他不备,挥掌朝他的背后攻去。柳夜朔听到掌风所至,一惊,连忙提气一跃,在空中翻腾了几周,落下地来,虽落地稳如泰山,却也气喘吁吁,心里直呼好险。
他自出江湖,从未遇到过敌手,凡人接他一招,必死无疑。这眼前的七王爷,不但接了他的招,还差点伤了他,这让柳夜朔有些吃惊。
而七王爷也心中暗叹。
刚才那招,黑衣人竟快过自己,凡武功之最高境界,无不在一个"快"字,他,功夫深不可测。
他到底是何人?
朱祐楎正思量着,没料到柳夜朔又飞身攻了过来,此招剑在前,厉掌在后,朱祐楎大呼一声"不好",等到意识过来,已经来不及了,身体如倒柳般向后倾去,总算是躲过了剑风,却没躲过掌风,身体冷不防被掌风所刮,一个不稳,如落叶般向宫墙下掉去,半摔半跪地落到了地上。等到抬头看去,那黑衣人却早不见身影。
朱祐楎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殷红一片,受了伤。
他凝起俊眉,知再追已毫无意义。
小道上已冲出了一群宫廷侍卫,一见他受伤,惊叫道:"王爷!"他摆了下手,表示没大碍,那侍卫又道:"禀报王爷,刑室那儿出事了!"一行人冲进刑室,却见一地的尸体,而中间的刑架上,缚着一昏死的宫女,似还有一丝气。
朱祐楎脸色严肃,正思量着其中蹊跷,门外却又进了一行人,带头的正是尉青。他听到这里出了事,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一进门,见到朱祐楎手臂的伤,紧张地问道:"王爷,您受伤了?"朱祐楎道:"刚刚和那刺客交上几回。只是皮外伤,无事。"尉青也皱起了眉头。七王爷的武功是极高的,几个回合便能伤了他,那人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只是,这般厉害的高手,缘何进了刑室,只杀了几个不相干的侍卫?
二人带着同样的迷惑,目光落到了中间奄奄一息的雨瞳身上。
尉青上前,轻按住雨瞳的人中。雨瞳缓过神来,眯开了眼睛。
其实她早就醒的,也早知道进门的二人是谁。
事隔这些年,见到他、他,还有他,竟然都是这般狼狈之样。
掩住内心的落寞,只能装作一脸惊恐的模样,弱弱地迎上尉青星一样闪亮的眸子。
"她是谁?"尉青问一侧侍卫。
"她是长春宫的丫鬟,受了皇后娘娘的罚,在这儿领鞭子呢。"尉青这才转过头,望着雨瞳道:"你刚刚看见什么了?"雨瞳知道此种情况下,装疯卖傻才是上策,脑子一转,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只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一边哭,一边哽咽着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奴婢求求皇后娘娘不要再打奴婢了……"尉青被她这么一哭,倒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身后的朱祐楎缓步上前,道:"放她下来。"侍卫将雨瞳从刑架上放了下来,朱祐楎上前,细细打量着她,眼睛一路往下走,落到了她捏紧的拳头之上……雨瞳脑子嗡一声,意识到他若是看到,定会怀疑,心思如飞梭般转动起来,忽生一念,也未多想,猛地探上身去,用嘴唇盖在朱祐楎的唇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所有的人如木头人,室内静得死水一般。
朱祐楎也没料到这小宫女,竟突然吻住自己,一对星眸骤睁,嘴唇僵硬,也没来得及躲闪,就这么生生地保持了几秒钟……他的嘴唇绵软如水,雨瞳本是情急之计,但此番再吻住他,却在那一刻,忽地就想起了从前……"雨瞳,本王想要你。"
……
甜蜜的情语,此刻历历在目,只是过眼云烟,难再续……她心中一沉,眼睛忍不住又湿润起来。身体却已被一边反应过来的侍卫一扯,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王爷,这宫女受惊过度,疯了!"朱祐楎回过神来,俊眉深锁,手指下意识地抚上唇,上面余温残留,竟透着一丝奇怪的熟悉感。他心一凛,不由得多看了雨瞳几眼。
"带她下去,把伤治了。"
他淡淡说了句。
雨瞳恋恋不舍地偷望了他一眼,身体却已被侍卫架着朝外面走去,弥留之际,耳边却隐约听到尉青的声音。
"王爷,皇上派我明日出发去哈密卫。雨瞳有消息了……"他的话,如一剂强心针,瞬间点亮了朱祐楎的神色,他一喜,控制不住地抓紧尉青的手,道:"真的?"二人欣喜相视,雨瞳却与这一幕交错而过,一颗心,放下又拎起,拎起又放下,最后,如这深不见底的夜色,渐渐地沉沦下去…………
"唉,伤得这么重。"
见到雨瞳的伤势,孙淳难过地摇了下头,他只听说这新来的宫女,气节清高,得罪了同妃,这番受了打,还不吭一声,这着实让他更佩服不已,连忙对着身边的映雪道:"快,去把司马太医叫来。"司马斌自进宫,向来与他交好,虽为太医,也常为底层的太监宫女免费看病,这回,得请他了。
很快,司马斌抱着药箱急急地赶来了,他一进门,雨瞳便惊得从床上嗖一下坐了起来,差点就叫出"司马师父"四个字,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司马斌自是不识此时的雨瞳,只是仔细看了下伤势,开了药,对着一边着急的孙淳说了句:"性命无事,都是些皮外伤,好生休息几日便是了。"孙淳与映雪答着谢,司马斌也就温和地点了下头,掀帘而去。雨瞳望着他的背影,满是恋恋不舍。
映雪上前道:"姐姐,以后莫再得罪娘娘了,受这些皮肉苦,不值得。"雨瞳点头,又对着孙淳道:"谢过孙公公。"孙淳敦厚笑道:"你休息几日,我替你去长春宫请几日假,养好伤再去。"雨瞳弯唇一笑,点头默许。孙淳心咯一声,不由得脸红起来。
……
4
有了司马斌的药,雨瞳的伤很快好了。
那同妃上次出了口气,也未再寻她事,倒也落得她几日平安。
这天,完成了一日的工作,正想休息下,眼光却落在正在配料的一个太监手上。
他正熟练地揉着面粉团子,但那面粉的颜色却让她生了疑。
她走上前,仔细看了下,问道:"这面粉可是新鲜?""是新鲜的。"
她一怔,想通常的面团子虽是淡黄色,但不会黄成这样不自然。
雨瞳虽算不上中医,却遗传了爷爷对食材极其敏感的态度,爷爷常说,凡物必有其色其味其形,若是变了,功效也会发生变化。
同妃不喜食辛辣性热之物,脸上却仍频发恶痘,这种情况,不懂医的现代人都知道,那是内分泌失调造成的。
她心中揣摩着,趁着不注意,偷了一把未加水的面粉,用手帕一包,顺手放入了怀中。
正在这时,一个仕女冲了进来,道:"寻莺,皇上来长春宫了。娘娘让你快准备茶水。"她回过神来,不慌不乱地问道:"皇上从哪儿来?""皇上刚刚下朝!"
雨瞳听毕,低下头,思量了下,忽地抬头淡淡吩咐道:"你去准备二钱菊花,一钱槐树花,一钱玫瑰,三碗水煮沸,过水泡二遍再上。"那仕女一怔,雨瞳一笑道:
"皇上刚刚下朝,心烦气躁,这茶能安神。"仕女这才反应过来,弯唇一笑,连忙去准备了。
雨瞳静下心,倚在墙边的椅上坐下,眼光落到了远处的宫殿之上,心中暗叹:虽不能相认,但却可以默默为他做些事,足矣足矣!
……
皇上当晚虽没有留宿长春宫,但同妃的心情仍然大好,一大清早便唤了雨瞳到长春宫问话。
雨瞳一进门,那股喜气便扑面而来,抬头,便看到了同妃喜气洋洋的脸庞。
她招着手,一把拉过雨瞳的手臂,问道:"皇上几日后要去北郊狩猎,还要带上本宫呢。快告诉本宫,要带上哪些材料,如何保养肌肤才好?"雨瞳道:"北郊狩猎,旅途劳顿,皮肤容易疲劳,自是要带些修护补水型的面膜才是。""哪些材料可用?"
"藏红花、金银草,或是黄瓜等,都有作用。"同妃满意地点了下头,道:"记住,你随本宫一起去。"雨瞳也未多说,只是点头应了下。这时,门外进来一仕女,禀报道:"禀娘娘,七王爷派人来了。说是让寻莺入府住几天,为王爷的妻妾授些美容知识。"仕女的声音落下,雨瞳的心却提了起来。
这七爷,怎会莫名其妙派人来长春宫?
同妃咯咯笑了下,道:"你这奴才,名气都飞出宫了,快快随着去吧。"雨瞳心一沉,知道这次去凶险得很,但脸上仍是不惊,只是淡淡点了头,走出屋去。
……
入了王爷府,那王府的人只是客气地将她安排在一干净的厢房中,也未多说什么,只是好吃好喝地备着,竟这样过了两三天。
这次,她有些急了。
那控制毒蛊的药丸不在身边,若是再不吃药,恐怕熬不过五天。这两日头已经开始莫名其妙地嗡嗡作痛,似有许多的小虫子在细细啃咬着,而这种痛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重……到了今天,那痛楚,已经蔓延全身,肌肉开始撕裂般疼痛起来,身体几乎站立不稳……心中一紧,忽然明白了七王爷的意图。
传授美容,只是借口,他将自己关在此处,恐怕是为了试探自己。
正在此时,房门开了,忽然进来一翩翩身影。
月光如华,淡洒于身,如星月般完美的男子带着一抹不经意的笑,浅浅望着她。
再见七王爷,回忆如潮,心乱如麻,强忍住疼痛,跪下身去,道:"参见七王爷。"朱祐楎一斜眼,冷笑道:"你认识本王?"雨瞳心一咯,想自己说漏了嘴。
一个普通宫女,怎么这么肯定地就叫出七王爷呢。她脑子快速一转,继而回道:"寻莺那日见过王爷后,宫里的人告诉奴婢的。"朱祐楎上前一步,用折扇撩起她的脸,仔细看了下,又道:"原来,你没有疯。"雨瞳想起那突如其来的一吻,脸一红,道:"奴婢那日太过惊吓,失了方寸,冒犯到王爷,请王爷饶命!"朱祐楎却似没有听到,只是若有所思地吟道:"你让本王想起了一个人。"雨瞳脸一闪。
那朱祐楎扔下句:"起来吧。"
忍住全身的疼痛,颤颤悠悠从地上起了身,这一细节,全落在了朱祐楎的眼里。
他倒不语,只是坐下,低眸饮了口茶,继续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雨瞳。
雨瞳被他看得浑身火辣辣,身体僵硬起来,努力镇定下情绪,道:"王爷,奴婢来府上四日了,何时替各位娘娘们授课?"他眼神一闪,忽然冷冷道:"过来,服侍本王。"他这一句,差点没把雨瞳击倒,那朱祐楎却已起身,双手一张,摆好了姿势,似是等她上前来宽衣。
她头脑发嗡,手脚发冷,嘴中碎碎念道:"王爷……王爷……这是做甚……"朱祐楎懒懒瞟着她道:"你吻本王的时候,似乎比现在胆量大多了。""呃……"
雨瞳额头冒着冷汗,一瞬间,脑子回复清醒,明白过来。
他这是在试探自己。
现在的自己,身中巨毒,疼痛难忍,却要装作若无其事地服侍于他,只有顺着他的意图做完,他才会消除对自己的怀疑。
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眼中水雾一片,心中却反而淡然。
……
定下神,缓缓走到七王爷面前,小心地替他解开身上的衣袍,动作从容自然。朱祐楎低头仔细盯住她的动作,心中诧异。
他知道,夜朔王的下属,若是不食药,五日内便会发作,痛不欲生,看她的坦然自若,却不像是中毒蛊的人。
他正想着,那雨瞳却已开始脱去自己身上的衣物,只留下一袭内衣,小心地走到床边,目光浅浅地望着他,似乎在等着他上前。
朱祐楎一怔,这下倒轮到他犯了神。
他迟疑了下,挪着步子,走到床边,定定看了眼雨瞳,忽地伸手一推,将她推倒在床上……这一幕,竟然如此熟悉,雨瞳想起在妓院遇到他时,他也是这样,将自己扔到了床上,嬉笑着说:"底子还不错,难怪开美容工坊生意那么好……"今日,物是人非……
眼中忽然一热,再一刻泪水便要夺眶而出,连忙别过头去……朱祐楎俯下身去,手指滑过她洁白的皮肤,抹过那一道道新长成的疤痕,落到那单薄的袭衣之上,隐隐之中,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曾几何时,他似乎见过这身体的主人。
为何,对一个普通的宫女,有这样的感觉……他心神一闪,有些控制不住地吻了下去,双手却不自觉地伸进了袭衣……下一步,便要抹去那道最后的防线……雨瞳却忍不住低吟了一声,诱惑之极,他眉头一皱,反应过来,冷哼了一句:"只是个贱奴!"
说完,竟头也不回地将袍子一披,快步走出门去。
望着他的背影,雨瞳终于控制不住,身体弓作一团,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了下来……5
同妃差了人,将雨瞳从王爷府领了回来。当然不是救她,只是马上就要去狩猎了,少不了她。
雨瞳死里逃生,才安定,却又挂念起一件事。
"你是……"司马斌见到眼前的宫女,只觉得眼熟,想了半晌,回过神来,道,"你是长春宫受伤的那个丫鬟吧。"雨瞳点了下头,向司马斌行了下礼,道:"司马医师好,那日,多亏医师妙手回春,寻莺才拾回一条命。今日来,是向司马医师答谢的。""姑娘客气了,这只是小事。"司马斌憨直一笑,眯起眼又细细打量了下雨瞳,凭着医师天生的敏感,他总觉得这姑娘的脸部肌肉有点怪。
雨瞳见他发着愣,连忙道:"司马医师,寻莺还有一事相求。""噢,什么事?"司马斌问。
雨瞳从怀中取出那包偷带出的面粉,递到司马斌面前,道:"这是寻莺家乡捎来的面粉,但寻莺只觉得这粉色泽有些怪异,怕是路上掺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司马医师医术高超,对各类食材定有研究,能不能替寻莺瞧瞧。若是无大碍,寻莺这便给宫里的兄弟姐妹们吃些,也免得他们吃坏肚子,怪得寻莺头上。"司马斌点了下头,道:"此事简单。"他接过雨瞳手中的面粉,皱着眉看了下,伸出两个手指拈起一小撮粉,在指尖上摩搓了下,又凑到鼻边闻了下,一愣,又拈起一撮再闻,神色开始变得有些不解,过会儿,变得愈来愈严肃,最后,眯眼沉思片刻,像是在思量着什么关键问题。
凡中医之高超者,口耳眼鼻都是极为灵敏的,几百种药材在他这里,可以分辨得一清二楚,准确地说出名字。
见他神色复杂,雨瞳的心也提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司马斌沉声道:"寻莺,你是否经常肺燥咳血,又或者有黄疸痔瘘等病症?"雨瞳一怔,很干脆地摇了下头。
司马斌抚须道:"这就奇怪了,这面粉中掺了许多的天花粉。你若是没这些病,何必掺这料。这料,对女人不利。"他说着,雨瞳的心却已不平静起来。
雨瞳有些中医知识,知道这天花粉是什么。
这种植物原本的功效是清热泻火,消肿排脓,但它有个最大的致命伤,就是会导致不孕。
在面粉中如此,不用说,在其他食材中也肯定有这种天花粉。
难怪这么多年,同妃一直没有怀孕。
所有的线索指向一个结果:
有人不想让同妃怀孕。
这个人,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只是,这般明显的手脚,膳房里这么多宫女太监,居然无人发现?又或者是,他们早知道,只是没人敢说而已……想到这儿,心都不由得发冷。
皇后,真狠!
回宫路上,雨瞳思绪万千。
自古宫廷饮食,都是权力欲望和阴谋的手段之一,这些情节,雨瞳在宫斗剧中看多了。
虽然此事与自己无关,但皇后这般手段,不但伤害了同妃,也伤害了他,实在过分了些。
只是,现在的自己都自身难保,又怎能插手此事呢。
想着想着,心情愈来愈复杂,却不料身后忽地响起一个声音:"寻莺,你怎么在这里?"孙淳笑盈盈地站在身后。
她没料到孙淳会突然出现,连忙俯身回礼。
他干咽了下口水,心中复杂难解。
这寻莺那回在膳房中偷了面粉的事,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这回,她去找司马斌的事,也早在宫里的监视之下。这女子,已经走到了危险的边缘,却还丝毫不知。
孙淳是有些喜欢眼前这个女子的。
虽为太监,但也有七情六欲,只是这份感情,一直放在心里,也没太大的奢求,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少受些罪。
只是这次,因为她的好奇心,却惹来了灾祸,自己只是个小监工,又怎帮得了她呢。
想着想着,神色更是沉重了些,生硬地笑了下道:"这是去哪儿了?"雨瞳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心中疑惑,但仍淡定地道:"奴婢去司马医师那儿,答谢他救命之恩。"孙淳道:"倒也是应该去下。"他说着,故意把"应该"二字说得极重,雨瞳听着,心中一咯,只觉得他话中有话。
应该去?那么有什么是不应该的呢?
她是个极聪明的女子,见孙淳的眼神和语气,都已经猜出一大概,心里一紧,知道自己可能惹上了不必要的麻烦。
也未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俯身道了句。
"奴婢先告退了。"
……
文华殿议事结束,朱祐樘急急地回到白虎殿。他听说尉青已经从哈密卫回宫,正在白虎殿等候回命。
心中挂念着雨瞳的消息,连步伐也有些急促起来,冲进殿内,一见尉青孤瘦身影,独立殿中,而那脸色,更是一脸的失望之意。
猛地收住脚步,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看样子,他是没有收获了。
尉青上前,声音颤抖着回道:"臣查到了雨瞳的行踪……""如何?"虽然知道结果,但仍不甘心地追问。
"她的确是随草原部落住了一些年,但三年前,那个部落被柳夜朔所灭,听说,无一生还……"尉青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眼睛迷蒙起来,一颗心落到了谷底。
她,终还是没有逃过一劫。
柳夜朔!朕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身体却不由得一晃,趔趄一步,失身倒在一侧的椅上。
尉青见状,急上前道:"皇上,您没事吧。"他一挥手,淡淡摇了下头,表示没事。只是过了半刻,才回过神来,道:"她可有遗物?""臣仔细查过,没有遗物。"
尉青是极其仔细的人,他说没有,定是没有。
朱祐樘苦笑。
人都死了,见到遗物,又有何意义。
一个弱女子,流落天涯,处处凶险,要保住性命谈何容易!
只是身为天子,却无力保护心爱之人,只能眼睁睁等到这般结果。
……
深吸了口气,回过神来。缓缓起身,转了话题:"最近,京城可有动静?"
尉青一脸平淡,坚定回了句:"出了一些生面庞。"朱祐樘眼神一闪,道:"嗯,小心留意些,接下去,恐会有些事发生。"尉青意识到皇上的话有深意,神情严肃了许多,沉沉道:"属下早已派人跟踪一段时间,只是没见他们有什么异常。只是做些普通生意活。"朱祐樘点了下头,缓步走到窗前,望着半明半暗的天空,思绪飞扬。
常人只见皇帝傲视天下,威不可挡,却不知,这个皇帝,当得有多累……这一切,只有她才懂。
只是,上天就这般,生生地夺走了她。
此生漫漫,却再也无法相见。
这痛,痛到了骨髓里,痛到了血液里,却只能深埋心中。
迷蒙起双眼,心中直叹:
雨瞳,若能再拥有你,朕这个天下,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