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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女帝一怒
写完郑家嫡女被换一事,宮燕儿的信就只剩下寥寥几句。
郑亦雪不再是郑家嫡女,以她不知名的身份而言,她目前是万不能嫁给十一皇子的,哪怕为妾都没有资格。
而十一皇子之所以会生出纳宣月宁为妾的心思,也是因为裴寓衡最近势头太猛,她是他的表妹,又是定亲之人,十一皇子想用此举逼裴寓衡就范。
也能暂时缓和一下他与郑亦雪之间的关系,看他能否找到什么解决办法。
看到此,宣月宁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郑亦雪可真是如前世一般牢牢把握住十一皇子的心,让他使出自以为不凡,实则最下等的计策。
不知当郑亦雪得知十一皇子想纳自己为妾时,心里会有多么崩溃,关键她还得曲意逢迎,不能像十一皇子透露自己才是郑家真正嫡女一事。
想到此,刚刚自怨自怜的情绪很快就退去了,她冷笑不已,十一皇子当真是走了一步臭棋,美人心估计他要失,拉拢裴寓衡更是无稽之谈,谁人不知,裴相平生最恨威胁。
她侧过头,裴寓衡果真如她所想,唇被抿得紧紧,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掉,任她之前再如何焦躁,有他在身边,也觉得什么事情都会被解决,“无事的,你别放在心上,我们便如信上所言,先将婚事成了,十一皇子再如何,也做不出抢臣子之妻的事情。”
裴寓衡轻轻握住她的手,冰凉之意直窜脑顶,他的手好凉,“抱歉,拖累你了。”
“说什么呢,分明是他们自己心思不正,郑亦雪的身世被揭露也是她平日嚣张太过,才会被王小娘子揭穿,十一皇子更是卑劣,不过这也说明你现今在洛阳那些大人物心里挂上号了,不然怎么会阴差阳错将把火烧到我身上,这也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所以不必自责,能力出众难道也是他的错吗?
一直遮掩自己的光芒,要到何时才能替父平冤,她知道他心里尚还有座大山。
察觉到他的手指和自己十指相扣,她轰得一下,脸着火了,她刚才不知羞的说了什么,让他们二人赶紧成婚?
“月宁,我不愿亏待你,我本想两年后待我们回洛阳风风光光办一场婚事,被十一皇子威逼成婚,非我本意。”
他说到这拉过她的手,却是放在了自己唇边,红唇离她的手指只有一线之隔。
她缩了缩手,没有缩动,窘窘的瞧着他。
他红唇弯起,动作便是一停,手指摩擦了两下,放下她的手,“你且放心,十一皇子不会如意的。”
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人儿,怎可放她离去。
看来他给萧子昂的名单还是少了些人。
不说从咸满县又送出了多少信到洛阳,就说从这一日起,咸满县贸易区的所有商人,都知道裴寓衡和宣月宁的婚事了。
这本就是咸满县百姓津津乐道的事情,添了一把火,让他们说的更加畅快,几乎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裴县令和那个分明是小娘子却被唤七郎的七娘啊,可真是般配的紧,他们趁着番薯的崛起,又翻出那本带着食谱的书来。
随意造造势,打着两人婚事的名头,又卖出不少番薯,赚得盘满之时,也将两人定亲要成婚一事带到了大洛各地。
在大洛少有谁的亲事会被他们关注,但这两人不一样,一个种植出了番薯让他们可以果腹,一个还将番薯做出了花来。
民以食为天,在他们心中,裴寓衡和宣月宁那就是上天带给他们的仙童仙女,他们喜欢听他们的事迹,两人要成婚,他们可开怀了。
在这种时候,要是传出十一皇子欲纳宣月宁为妾的消息,只怕会引起百姓反感,适得其反。
而在看似花团锦簇的洛阳,裴寓衡和宣月宁之前的种种努力,都在这一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宫廷内,女帝站在池塘边,捻起一撮鱼食向下撒去,无数鱼儿争先恐后摆着尾巴抢食,她问向候在一侧的宮燕儿,“十一欲纳妾抢夺臣子之妻的消息可清扫干净了?”
宮燕儿的礼仪最是挑不出错,又赏心悦目,她行礼后道:“已经清扫干净,没让消息往外传。”
女帝便道:“可查清楚消息是何人传的?”
“出自洛阳。”
再细,她不说,女帝心里也明白。
裴寓衡从咸满县往外四散他和宣月宁的婚事,伸出了手,却只伸了一半,没将事情做绝,他没泄露十一皇子要纳妾的消息,一招以退为进,更能得女帝怜惜。
可这消息还是小范围传了开去,故意散播此事者,是那看不顺眼十一皇子之人,至于是谁,女帝还有其他孩儿呢。
她将手心里的鱼食尽数撒了下去,这鱼本就在宫内被养的肥壮,压根也不饿,吞食下去过量的鱼食,不一会儿,池塘上就浮起一个个翻着鱼肚的死鱼。
女帝指着池塘中的鱼,笑着对宮燕儿道:“你瞧,这鱼儿无脑,不知饥饱,只会拼命吃食,便将自己活生生撑没了性命。”
她话里含沙射影,十一皇子过于贪婪,宮燕儿敛目不发一声。
“你啊,就是过于小心了些,我有些乏了,且陪我走走。”
“是。”
宮燕儿上前搀扶女帝,女帝问道:“你觉得淳元和七娘的婚事如何?”
她回:“陛下何须问我,我同七娘交好,定是要向着他们说话的,此二人本就是天作之合。”
“你倒是实诚。”
不一会儿,小太监来传,崔棱欲要面见女帝。
女帝没好气的同宮燕儿说:“你可有帮着我算着,崔老这是第几次为了淳元的事寻我?”
宮燕儿话里带笑,“回陛下,奴婢给算着呢,已有二十四次了。”
“瞧瞧,瞧瞧,他可真是有了一个关门弟子,宝贝疙瘩的不行,平日里在我面前炫耀我就忍了,若我不唤他,他根本不进宫,如今竟找我有二十四次了!”
她又对来传话的小太监道:“且让他等着吧!”
宮燕儿在她身旁偷笑,见她没好气的望过来,无辜地眨着眸子。
女帝头痛,“你可别做这种表情,实在是假。”
“是,奴婢省得了。”她又恢复成往日时刻带着微笑的端庄模样,在听见女帝一句你可在心中怨过我,立马跪了下来。
“陛下,奴婢谢陛下给了奴婢一条命还来不及,陛下雄韬伟略,燕儿能跟在陛下身边,三生有幸。”
两人身边已被清空,女帝探下身摸着宮燕儿额头的红梅,“你说,为何这女子就不能考科举,只能一辈子龟缩在男人的后院中?为何世道对女子诸多苛刻?”
宮燕儿抬头,竟敢直视女帝,双目迸发出崇拜,真诚道:“可陛下做到了,是我辈楷模。”
这里的辈,说的是大洛千千万女子。
女帝直起身,“起吧,你觉七娘如何?”
“奴婢觉得七娘万中无一,不会有哪个小娘子会勇敢说出自己就是爱财,况且,奴婢可是知晓番薯种子是七娘最先发现的,淳元信她,才会将番薯种植出来,陛下都没赏过她,奴婢可得为她讨个恩典。”
女帝不出声,让宮燕儿瞬息变了脸色,低下头掩下自己出格的神色,迟疑半晌,终还是说了,“有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女帝她最是惜才,女子在世上活着不易,敢于挑战世俗者,都能令她高看一眼,宮燕儿是如此,宣月宁亦是如此,她们两人之间交往,宮燕儿从未避讳。
对其二人都有种心心相惜之感,也能体会到宮燕儿待宣月宁不同的情感寄托。
宮燕儿对宣月宁所做之事,如同她对宮燕儿的栽培,看到两人日渐亲密,也时常让她回忆将宮燕儿带出掖幽庭时的场景。
这般回忆,反倒是叫宮燕儿误会她的回话,将她拖拽回现实,“何事?说上一听。”
宮燕儿重新跪了下去,“奴婢有个猜测,陛下应知,郑家嫡女被换一事,奴婢在越州见过七娘几面,虽说那时她还是一团孩子气,可眉眼间已同郑家八郎有七八分相似。”
话不用说尽,女帝已知悉她意。
“来人!”
有小太监匆匆而来,“去告诉崔棱,日后不用再来寻我,江南发洪水,我欲让十一去赈灾!”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
可女帝这怒火,完完全全冲着十一皇子而去,她让宮燕儿起身,“本以为他是一只雄鹰,哪知还是蚱蜢,如此还妄想坐上我的位子!”
她给机会让他成长,可他都做了什么事!
想要拉拢裴寓衡,不说三顾茅庐,派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郑亦雪去咸满县请人,被裴寓衡灰溜溜赶了回来,如此还觉自己高高在上,非使下作手段,想纳人表妹,威逼就范。
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裴寓衡啊!
她看重的臣子,又岂是他能拿捏的。
也就是裴寓衡退了一步,不然抢臣子之妻的骂名坐实,天下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一个皇子还未登临宝座,就已先失了民心。
就算如此,事情都已经做了,那你倒是做好,有她在中间,两边都能得到一番锤炼,可结果呢,在天下都知道裴寓衡和宣月宁郎有情妾有意的情况下,他连管都不管谣言,还得她给他擦屁股。
他恐怕都不知晓,宣月宁才是真正的郑家嫡女!
如此之蠢,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儿子!
既然已早早显出衰败之相,不如趁早给她滚去江南赈灾,省得在洛阳看他四处蹦跶碍她的眼。
宮燕儿紧紧闭嘴不言。
女帝拂袖而走,她跟在其后,身上的汗已经打湿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