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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突然出现的沈玉江,宋安然有一点茫然,有一点疑惑,有一点好奇。
一天之内,这处还算隐蔽的小宅子,连着被两个姓沈的人敲开。这种感觉还真是有些奇妙。
宋安然板着脸,问道:“沈公子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沈玉江四下打量了一番,悄声问道:“宋大人在吗?”
宋安然挑眉,“你找我父亲?”
“不,我不找宋大人。我是来找你的。宋姑娘,宋大人在吗?如果他在的话,我想我们需要另外找个地方说话。”沈玉江难得表现得有些紧张。
宋安然笑了起来,“我父亲刚刚出门,就是你敲门之前的事情。”
太好了!沈玉江感觉自己运气不错。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是不是意味着今日的事情会顺顺利利,马到功成。
宋安然试探着问道:“你在怕我父亲?”、
“当然没有。我怎么会怕宋大人。只是接下来我要同你说的话,不方便有其他人听见。尤其是宋大人。”
沈玉江有些急切地解释,完全没有平日里镇定自若的样子。
宋安然了然的点点头,“好吧,你先去花厅等我。我也很好奇,你到底想和我说些什么。”
小厮将沈玉江带到花厅,宋安然回到后院安排查账的事情。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宋安然才去花厅见沈玉江。
下人上了茶水,不过沈玉江并没有品茗的心思。一见宋安然,他就略显激动地站了起来,“我有重要的事情同你说,事关我们两个人的婚事。”
“什么?我们两人的婚事?”宋安然大吃一惊,怀疑沈玉江是不是吃错了药。
她什么时候和沈玉江有婚事联系?这人没发烧吧。
“你不相信!这就对了,一开始我也不相信。”说着话的同时,沈玉江渐渐平静下来。
他是来征求宋安然的想法,他不应该表现得像是一个思春的少年。那样太没面子,太丢份,有失他的风度。
宋安然大皱眉头,她怀疑地盯着沈玉江,沈玉江会拿婚事来开玩笑吗?
沈玉江的态度很认真,表情很诚恳,看不出有丝毫作伪的地方。
或许,沈玉江说的都是真的,她应该听一听他的下文。
于是宋安然问他,“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我很奇怪,你和我,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任何联系的,何况事关婚事。”
沈玉江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宋大人有意将你许配给我。他让我堂叔,也就是沈维保媒。就在我来之前,沈维刚刚征求了我父亲的意见。不过我父亲说需要几天时间来考虑这件事情。”
原来如此。宋安然明白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怀疑,“真的是我父亲主动提出的?”
沈玉江点头,“关于这件事情,我没必要骗你。”
是的,沈玉江没有理由在这件事情上骗她。
宋安然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笑了笑。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明白,沈公子来找我谈论婚事是什么意思?”
沈玉江盯着宋安然,问道:“你对这门婚事就没点想法?”
宋安然的反应太平静,没有姑娘家该有的娇羞姿态,没有因为喜欢而羞涩脸红,也没有因为讨厌而愤怒嘶吼。她的反应是不对的,沈玉江想不明白,宋安然怎么可以这么平静的面对自己的婚事。这是不对的。
宋安然轻声一笑,“就算我对这门婚事有想法,我也只会在私下里找到家父,同家父做一次深谈。而不是和沈公子一起讨论我的婚事。”
“是我们的婚事。”沈玉江郑重其实的说道,“这门婚事关系到你,也关系到我,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宋安然轻轻咬唇,反问沈玉江,“我的意见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沈玉江想了想,点点头,“是的,很重要。我想知道自己娶的姑娘,究竟是怎么看待这门婚事。”
宋安然摇头笑笑,“婚事没定下来之前,我就不是你要娶的姑娘。沈公子多虑了。”
“宋姑娘,你一直在避重就轻,不肯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这样做,是有什么难处吗?还是说你不屑同我说话,认为我不配和你讨论这件事情?”
沈玉江面容严肃,他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希望能够和宋安然来一场心平气和的谈话。
宋安然说道:“沈公子误会了。我只是认为,婚事没定下来之前,我们不该见面,也不该私下讨论这件事情。如果沈公子不满意我,不必亲口告诉我,直接同一帆先生说一声,我想一帆先生不会勉强你娶我为妻。同样,我若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也会主动和家父说明白。我想家父也不会强逼着我嫁给你。”
沈玉江笑了起来,“看来我说的话还不够直接。宋安然,我现在问你一句,希望你能诚实的回答,你愿意嫁给我吗?”
沈玉江的表情很凝重,态度很诚恳,眼神也很真诚。唯有攥紧的双拳暴露出他内心的紧张情绪。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问一个姑娘,你愿意嫁给我吗?这样深情又显愚蠢的问题。他都快不像他了。
宋安然瞬间茫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沈玉江怎么可以问出这样的问题。
骄傲如沈玉江,就该是个行走的荷尔蒙,随时随地招蜂引蝶,并以此为乐。他不需要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因为他只要招招手,就有无数的小姑娘尖叫着扑到他的怀里,争先恐后的想要替他暖床,做他的女人。
“宋安然,请正视我的问题,回答我,你到底愿不愿意嫁给我?”沈玉江不能容忍宋安然逃避问题。今天他会将一切问个明白。
宋安然揉揉眉心,感到很苦恼。
沈玉江则步步紧逼,“宋安然,愿意还是不愿意,请给我答案。”
“这个问题真的那么重要?”宋安然有些苦恼地看着沈玉江。
沈玉江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盯着宋安然,“当然重要。所以请回答我。”
宋安然叹了一口气,“沈玉江,这是你要求的。那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我不愿意嫁给你。”
“为什么?”沈玉江直面拒绝,认真的问道。他的眼神却在那一瞬间有些闪躲,似乎胆怯了,不敢面对宋安然的拒绝。不过他最终还是挺了过来,依旧是那个帅气洒脱的沈玉江。
看吧,宋安然就知道她说了实话后,沈玉江肯定会发怒的,自信心都受到了打击。这也是为什么她之前一直避重就轻,不肯直接回答的缘故。好歹她也要给沈玉江几分面子。
不过既然将话说开了,接下来就没必要再继续遮掩,一次性将话说清楚,对大家都好。
宋安然直面沈玉江,态度诚恳地说道:“沈玉江,你该清楚我们不适合做夫妻。”
“做夫妻不需要适合。”沈玉江不接受这个理由。“还是说你讨厌我,所以你才不乐意嫁给我。”
宋安然摇头,“我不讨厌你,这是实话。如果我真正讨厌一个人,我是不会同他说这么多话,更不会花费时间来解释为什么。沈玉江,你和我都是骄傲的人。两个骄傲的人在一起,可以成为好朋友好知己,却绝对不可能成为一对和睦相处的夫妻。我们都有自己的坚持,自己的原则,我们不会因为是夫妻,就会对对方妥协。如果我们成亲,我的婚姻生活势必充满了各种争吵和对立。”
“这只是你臆想出来的,你怎么会知道我们成亲后会是什么样子?”沈玉江挑眉冷笑,对宋安然给出的理由极为不满。
沈玉江还敢冲她冷笑,宋安然冷哼一声,她更要反击回去。
宋安然说道:“夫妻需要相互包容,相互理解,相互妥协。沈玉江,你太骄傲,而我同样骄傲。我不认为两个骄傲的人凑在一起过日子,会有彼此包容妥协的那一天。除非那个人不是我,也不是你。除非,你我互相爱得痴缠,爱到可以忽视一切,牺牲一切的地步。但是很显然,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所以,这种可能性不存在。”
沈玉江歪着头,“宋安然,你怎么可以将爱挂在嘴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还那么理直气壮。你怎么没有一点点姑娘家的矜持和娇羞。”
宋安然摊手,“你看,这就是你我之间的不同。你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将爱挂在嘴边,还那么理直气壮。同样,我也认为你太矫情。你明明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公子哥,什么样的事情都见识过。为何独独面对我的直白,显得如此惊讶,好像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一样。
一样米养百样人,恰好我就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这很奇怪吗?再说了,你要求我给你答案。那好,我就开诚布公的同你谈,用最直白的语言,最诚恳的态度和你谈论。可是你却嫌弃我不够矜持,没有姑娘家的娇羞。沈玉江,你很过分,我很不喜欢。这也是我不愿意嫁给你的理由之一。”
沈玉江呵呵冷笑两声,“之前的话,我收回。我想问一句,你怎么就认定我和你之间没有一点点相爱的可能。”
既然要直白的谈论,要就直白到底吧。这样说话也挺痛快的。
少了含蓄,少了矜持,少了客套,将两颗心剖开,认认真真的观察,究竟有多大的不同。为什么就不能做夫妻。
宋安然摇头苦笑,“沈玉江,我不信任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不信任你。我不可能嫁给一个我不信任的男人。希望你能理解。”
沈玉江微微眯起双眼,“为什么不信任我?如果因为宋安芸那件事情,除了让你看了一出大戏外,我并没有做任何过分的事情。”
“不是因为宋安芸,也不是因为你让我看到自己的妹妹在你面前出丑丢人。”宋安然轻哼一声,罢了,事到如今,干脆将话挑明,省的将来纠缠不清。
宋安然抬起头来,直视沈玉江,“沈公子,你一到南州,刘家就出事。先后两次,我遇到意外的时候,你都恰好出现。后来我们又在杭州遇见。这些事情,沈公子不觉着太巧合了吗?一次可以说是意外,两次也可以说是巧合,三次四次难道还是巧合?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也没有那么多傻子。我眼不瞎耳不聋,我看得见听得到。沈玉江,我不信任你。”
沈玉江哈哈两声,声音中透着一点不敢置信,一点点伤心难过,一点点无可奈何,还有许多的怒火。
“原来如此,原来你一直在防备我,怀疑我。你怀疑我是朝廷鹰犬,刘家的事情是我做的?你怀疑我三番两次出现在你的面前,意图不轨,怀揣阴谋。在杭州碰面,你怀疑我对宋家不利,想要利用宋家,对吗?”
沈玉江很愤怒,一种不被理解的愤怒。
宋安然双唇紧紧的抿在一起,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她就是怀疑沈玉江图谋不轨。
沈玉江一拳头砸在桌面上,“宋安然,我不是朝廷鹰犬,你信不信?我去南州,的确是为了刘家。但是刘家绝非因为我的缘故被锦衣卫盯上。其实早在一年前,刘家已经暴露。锦衣卫迟迟没动,那是因为京城有人在博弈。”
宋安然望着沈玉江,“你为了刘家去南州,为什么?难不成你认识刘家人?你所谓的游学,只是掩饰目的的借口吗?在刘家的事情中,你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前后两次,当我遇到意外的时候,你恰好出现在我的身边,是不是在为了谁做掩护?还是说,你也在打听刘素素姐弟二人的下落?”
沈玉江呵呵冷笑,“你这人……果然,姑娘家不能太聪明。太聪明的姑娘,不讨人喜欢,也让人觉着害怕,而且还会打击男人的自信心,让男人觉着自己缺乏足够的威望。”
宋安然却笑了起来,“可是我很满意自己有一颗聪明的头脑。因为足够聪明,所以我为自己骄傲,也不用担心有一天会被男人的花言巧语欺骗。”
沈玉江上前两步,靠近宋安然。
宋安然没有退却,她望着他,眼神清澈坦荡。
沈玉江伸出手,撩起宋安然耳边的碎发,手指轻轻的抚过宋安然的脸颊。动作很轻柔,眼神也很温暖,让人心中暖洋洋的。
或许换一个人,在沈玉江的这番动作下,早已经融化。可是沈玉江悲剧的遇见了宋安然,这个与众不同的人。
宋安然没有被融化,也没有被感动。甚至连眉眼都没有动一下。她就那样平静的望着沈玉江,任由沈玉江的手抚过她的脸颊。
“你说的对,因为你足够聪明,所以你才能显得与众不同。我现在有点明白了,你之前说的那句话,两个同样骄傲的人凑在一起,可以成为朋友成为知己,唯独做不了夫妻。”沈玉江说完后,自嘲一笑。
“宋安然,你说的都很有道理,可是我不甘心,我也不会认输。”
宋安然微蹙眉头,“这不是比赛,没有输赢。”
“不,这不是输赢的问题。而是我要用事实反驳你的观点。两个同样骄傲的人,其实也可以做夫妻。”
宋安然挑眉,“你真的想娶我为妻?你并不喜欢我,不是吗?为什么这么执着?”
“我不想娶任何人为妻。但是我到了该娶妻的年龄,如果真要娶一个姑娘回去做夫妻,我希望那个人是你。两个同样骄傲的人凑在一起,像朋友一样做夫妻,我说的话你都明白,你的想法我也能理解,这样挺好的。”
宋安然一把推开沈玉江,想骂一句神经病。
“你想要朋友,只要开口说一声,有无数人愿意同你做朋友。沈玉江,婚姻不是朋友,夫妻不可能像朋友一样相处。朋友不会和你同吃同睡,不会和你共处一个屋檐下,一起经营一个家。不会代替你孝顺你的父母,和睦你的姐妹兄嫂。
不会整日里为了你的家庭琐事操心。不会担心你今天胃口好不好,明儿冷不冷,身上银钱够不够用。朋友不会因为你睡了一个丫鬟而生气。也不会因为做的事情不如人意,就受到你父母亲朋的挑剔和刁难。
朋友也不会和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朋友不会替你和睦家人,不会替你打理内务。朋友不会代表你出席亲朋好友的婚丧嫁娶,各种宴请。朋友不会为了你精打细算,盼着你步步高升,盼着沈家繁荣一百年。朋友不会为你生儿育女,养育子嗣。朋友更不会为因你而爱,因你而恨。
沈玉江,你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婚姻,什么是夫妻。你说想要娶一个姑娘回家,而我是最合适的那一个。我可以告诉你,你大错特错。我是最不合适你的那一个人。我性子强硬,我不会像别的姑娘一样以夫为天,处处容忍你,因你而妥协。对你的妾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我嫁给你,我不允许你身边有一个女人存在。我不会老老实实的接受公婆的刁难,不会容忍小姑子对我的挑衅,也不会让任何人挑战我的权威。任何胆敢挑衅我的人,我都会狠狠地反击回去。
所以,我不是贤妻,我只会是妒妇。我会将你牢牢的掌控在手中,让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而你,沈玉江,沈公子,潇洒如你,风流如你,你能接受这样的妻子吗?能接受这样的婚姻吗?
沈玉江,你就是个蠢货。你根本就没想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竟然就敢对我说想要娶我。你这个自大狂,活该被我鄙视。”
说完了,宋安然喘了一口气。骂地好爽,就是要这样痛痛快快的骂一场,才能骂醒沈玉江那颗吃错药的脑袋。
听着宋安然的大骂,沈玉江先是愕然,接着又是茫然,期间又大怒,最后回归平静。
沈玉江说道:“人是会变的。”
宋安然挑眉,她更相信那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沈玉江笑了笑,“宋安然,你还小,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你说你不会妥协,不会包容,可是现实会逼得你不得不妥协包容。”
宋安然笑笑,没吭声。
“两年,我给你两年的时间。如果两年后你改变了主意,愿意嫁我,我就娶你。”
宋安然蹙眉,“荒唐!”拿婚事当儿戏,绝对荒唐。
沈玉江笑道:“一点都不荒唐。你说的那些话,有的对,有些我不赞同。不过有句话,我承认你说的很在理,我的确还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也没想明白自己的婚姻究竟会是什么样子。所以接下来两年我会努力去想明白。而你,我希望你也试着改变,或许我们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宋安然笑了起来,“你对你自己很有信心?”
“我对我们都有信心。我会说服家父,让他暂时不要替我们定下婚事。至于宋大人那里,也需要你去努力。两年后,我们再来讨论婚事。希望到那时候,一切都能够水到渠成。”沈玉江笑着,充满了自信。
宋安然有些心动,却又觉着自己不太可能会嫁给沈玉江。他们真的不适合。
宋安然咬着唇,问道:“两年?”
“是。两年!就当是给彼此一个机会。反正你现在也不会出嫁。”沈玉江故作轻松地说道。
宋安然笑了起来,“我不会答应你任何事情。不过我对两年后的你,带有一定的期望。”
或许她和沈玉江之间真的有缘。
“谢谢!两年后我会娶你回家的。”沈玉江掷地有声。沈玉江如释重负,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宋安然呵呵两声,两年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定。
不过宋安然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就听宋安然问道:“你去南州,为了刘家的什么?抓人?救人?看戏?还是有别的目的?”
沈玉江苦笑摇头,“抱歉,这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之前同你说的那些话,你就忘了吧。这样对你,对我们大家都好。”
“你是衙门里的人?”宋安然又问了一句。
沈玉江笑着摇头,“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姑娘家就别操心了。”
讨厌!
宋安然深恨这种性别歧视。罢了,她不和古人计较。
沈玉江笑了笑,说道,“今天被你拒绝,我很失望。不过第一次和你说了这么多话,我又很高兴。天色不早,我该走了。再留下去,你那些丫头们就该冲进来了。”
宋安然朝门外看去,喜秋几个人躲在门后面,一脸的防备警惕。真拿沈玉江当色狼看了。
宋安然顿时笑了起来,有些幸灾乐祸,“好吧,我就不送你出门。记得,不要对任何人透露我家在置业坊有处宅子。”
沈玉江不太明白,不过还是应下,“放心,我不会对外透露。”
沈玉江告辞离去,宋安然浑身轻松下来。说实话,对上沈玉江这样的聪明人,她还是很有压力的。
宋安然朝门外招招手,“你们在做什么?”
喜秋担忧地说道:“奴婢担心姑娘,怕沈公子会对姑娘不利。”
宋安然笑了起来,“这是我的地盘,你担心他会对我不利?你也太小看本姑娘。”
“他是男人,姑娘只是弱女子,要是他对姑娘图谋不轨,姑娘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白一一本正经地说道。
宋安然被打败,“好吧,你们担心得很有道理。不过现在他人走了,我安全无事。所以赶紧去干活,争取天黑之前,将事情做完。”
“奴婢遵命!”
两天的努力,肯定有收获。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天黑的时候,几个库房的财物总算被盘点完毕。账目也算清楚了。
八间库房,只有放置家具的那间库房账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一文钱的烂账。其他七间库房,都有不同程度的账务不明,财物丢失的现象。
尤其以放置玉器的三号库房,亏空到达了两成,数万两的玉器被以石管事为首的那帮人给贪墨掉了。
长安带着人,在石管事那帮人居住的屋里,搜罗出许多还没来得及变卖的珍宝玉器,还有各种票据,以及几千两的银票。
当这些赃物摆在宋安然的面前的时候,宋安然是极其愤怒的。石管事是宋家的老人,从他爷爷那一辈开始,就在宋家当差。宋家对石家几代人都给予了最大的信任,所以才会将最重要的地方交给石管事的管理。
结果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石管事就辜负了宋家的信任。趁着管理宋家的财物的时候,大肆贪墨,任人唯亲。幸亏发现得早,要是拖上一两年再发现,只怕宋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能被他搬空。到时候宋家别说百万家资,只怕十万家资都拿不出来。
宋安然揉揉眉心,虽然宋子期让她查账,可是宋子期并没有给予她处置石管事的权利。而且,原则上来说,石管事是宋子期的人。要怎么处置石管事,也得宋子期说了算。
宋安然吩咐冯三,将石管事那帮人牢牢看管起来。等她将情况禀报了宋子期之后,再做处置。
快到就寝的时间,宋子期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洗墨伺候宋子期用了醒酒汤之后,宋子期昏沉的头脑总算清醒过来。
洗笔进来禀报,说是宋安然在外面等着,要禀报账目的问题。
宋子期揉揉眉心,“让二姑娘进来。”
“小的遵命。”
宋安然抱着一摞账本和几串钥匙走了进来。她将账本还有钥匙放在宋子期的面前,“父亲,账目已经清算完毕,这是总账,请父亲过目。”
宋子期点点头,拿起总账翻开一看,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一页一页的翻下去,宋子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黑得如锅底一样。
洗墨和洗笔伺候在一旁,两人都跟着紧张起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看完总账,宋子期将账本重重的放在桌面上,“查清楚了,贪墨这么多?”
宋安然点点头,“八个库房,除了放置家具的库房外,其他七个库房都有不同程度的财物丢失,账目不明的情况。七个库房加起来,总共丢失了价值十一万两千三四百八十五两七钱银子的财物。”
“狗东西,竟然敢贪墨这么多。”宋子期咬牙切齿。
宋安然小声问道:“父亲打算怎么处置石管事?”
宋子期眼中闪着狼一样的光芒,嗜血而残忍。他怒极反笑,“当他将手伸向那些财物的时候,就应该有死的觉悟。”
果然如此。宋安然就知道宋子期不会轻饶了石管事。
宋子期合上账本,将手重重的压在账本上,轻声对宋安然说道:“此事你不用管了,先下去吧。明儿一早回侯府。”
“女儿听父亲的。”宋安然退出小书房。
洗墨追了出来,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洗墨才悄声问宋安然,“小的听说姑娘在找我?不知姑娘有什么吩咐?”
宋安然笑了笑,“洗墨,你认识崔四吗?”
洗墨愣了下神,低头,说道:“认识。”
“那你知道他的来历吗?”
洗墨一脸茫然,“他好像是被父母卖身,然后到了宋家当差。”
“真的吗?”宋安然似笑非笑的,洗墨分明是在睁眼说瞎话。
洗墨郑重的点头,“小的不敢欺瞒姑娘,崔四的确是被他父母卖到宋家。”
“那他父母是做什么的?”宋安然不动声色的继续问下去。
洗墨想了想,说道:“应该是种田的苦哈哈。”
种田的苦哈哈,连饭都吃不上了,还有钱送儿子去读书识字。节衣缩食供儿子读书,结果又将儿子卖到宋家当差。这种瞎话谁会相信?
洗墨啊洗墨,编瞎话也不知道编圆一点,真当她是不知事的闺阁女子吗?
不过宋安然并没有拆穿洗墨的瞎话。洗墨瞒着她,肯定是宋子期的意思。崔四的身份,宋安然猜测应该很敏感,越少的人知道越好。最好没有人注意到崔四的存在。
宋安然冲洗墨笑了笑,“我都知道了。今天我问你的话,你别同父亲提起。他已经够烦心了,我想你也不会拿这点小事去烦他。”
“二姑娘放心,小的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很好。”
宋安然回答卧房,洗漱完毕,上床睡觉。
半夜里,后院柴房方向传来一阵阵的惨叫声。
宋安然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心里头还有些发虚。任谁半夜三更听到瘆人的惨叫声,都难以做到平静。胆小一点的人,说不定还以为自己遇到鬼了。
“白一,白一……”宋安然知道白一就在附近,她会一直守护着她。
白一如幽灵一样进入卧房。
宋安然一点都不怕,她抓住白一的手,急切的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那些惨叫声是谁?”
白一面无表情地说道:“老爷命人对石管事用刑。那些惨叫声正是石管事发出来的。”
话音一落,又是一阵阵的惨叫声传来。
宋安然披上衣服,大半夜听到那瘆人的声音,她都形容不出内心究竟是个什么感受。
宋安然问道:“是谁在对石管事用刑?”
白一板着脸说道,“是洗墨和洗笔。”
“他们两个会用刑?”宋安然吃惊。
白一点点头,“奴婢真的看走眼了。奴婢去看过,原来他们两个都是用刑高手。能让受刑的人痛得生不如死,后悔出身在世上,却又能让受刑的想死都死不了。他们是一等一的用刑高手。”
何止白一看走了眼,宋安然同样看走了眼。
洗墨和洗笔就是两个长得白白嫩嫩的斯文小厮。任谁看了,也猜不出这二人是用刑高手。得知洗墨和洗笔的真面目,宋安然都有了一种以后不能直视他们的感觉。
“姑娘要去看吗?奴婢可以带姑娘过去。我们藏在房顶上,洗墨和洗笔两人肯定发现不了。”
宋安然摇头,她不喜欢看血淋淋的场面。但是她对洗墨洗笔很好奇,没有亲眼看到,她说什么也无法相信那两人会是用刑高手。
于是宋安然在拒绝白一之后,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又改变了主意。
她穿上厚厚的袍子,被白一带出卧房,来到柴房房顶。
白一轻轻的揭开一片瓦片,灯光从缝隙里透出来。
宋安然凑近了一看,洗墨和洗笔两人和平时一样,笑眯眯的,看着可和气了。可是再看他们对待石管事的手段,可谓是残酷至极,冷酷之际,血腥至极。
宋安然微蹙眉头,石管事现在所遭受的痛苦,只怕和凌迟也差不多了。他现在会后悔贪墨吗?
宋安然还看到宋子期就坐在门口的位置,冷漠的看着石管事。
柴房里很安静,只能听见石管事的痛呼声。至于宋子期三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说过一句话。
一切在沉默中进行。随着时间的推移,石管事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惨叫声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洗墨放下手中的刑具,在盆里净手。等双手洗干净之后,洗墨来到宋子期身边,躬身问道:“老爷,还要继续吗?”
“他还能撑多久?”宋子期语气冷漠地问道。
洗墨老实回答,“如果继续用刑,最多能撑到天亮。如果老爷还想让他多受几天罪,小的可以给他用药,吊着他的性命。”
宋子期盯着石管事的右手。石管事的右手手臂上已经不完整,整条手臂的肉都被洗墨洗笔刮了下来,只剩下几条肉丝挂在森森白骨上。就是这双手,伸向了库房,贪墨了十几万两的财物。
宋子期哼了一声,“吊着他的命。我要他受足十二个时辰的刑罚。”
洗墨犹豫了一下,最后干脆应道:“小的遵命。小的这就给他用药。”
宋安然不敢再继续看下去,那场面实在是太血腥,太残酷,不符合她对生命的理解。宋安然向来都认为,杀人不过头点地,直接一刀宰了,一了百了。实在没必要对一个人百般折磨,用上各种酷刑,就为了从折磨他人中得到快感。
宋安然示意白一带她离开。
回到卧房后,宋安然脸色很不好看,心口有些闷,有种想吐的感觉。脸色发白,手也冰冷。
白一很后悔,她不该带宋安然去看那种血淋淋的场面。
“姑娘感觉怎么样,要不要请大夫?”白一担心的问道。
宋安然摇头,“不用请大夫。我休息一会就好。”
宋安然捂住心口,依旧难受得要死。先后灌了两杯茶水下去,总算好受了一点。
宋安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石管事那只白骨森森的右手一直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光是看着就觉着痛,无法想象遭受这一切的石管事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宋安然恨石管事贪墨,恨他贪心,恨他自找死路,恨他辜负了信任。他罪该万死,一刀宰了他都算是便宜了他。可是他不应该承受那样的酷刑。
无论如何石管事也在宋家当差这么多年,看在几代人的情分上,一刀结果了他,大家都痛快。
宋安然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此时此刻,她突然想起了来去无声的秦裴。
她好奇秦裴的身份,好奇秦裴的来历。下次见面,或许她该主动问问秦裴。
宋安然又想起了想要娶她的沈玉江。有些荒谬,有些可笑,还有一点点感动。
这一晚,宋安然想起了很多人。以至于整晚都没能入睡,到了天亮的时候,她不得不顶着一双黑眼圈去面对众人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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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哥沈玉江,遭遇当头一击。哈哈。
安然雄起,要狠虐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