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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然正身处一座隐秘的宅院内,在她手边,放着两个碗,碗里面装着雪白的细沙一样的东西。
喜秋,喜春,洗墨,洗笔四人就站在宋安然身边,紧张兮兮地盯着那两个碗。
不是她们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他们如此紧张,实在是因为碗里面的东西太重要,事关宋大人生死,宋家前程,甚至事关天下百姓的生活。
宋安然扫了眼四人,轻声一笑,用手指头在左边的碗里蘸了蘸,然后放在嘴里品尝味道。
宋安然嗯了一声,正宗的食盐,没有任何杂质,颜色纯白,品质一流。
纯白的食盐,就是宋安然最新捣鼓出来的大杀器之一。
在后世,雪白的食盐随处可见,一两元就能买一包,一包可以吃挺长一段时间。
可是在这个年代,除了宋安然和颜飞飞之外,应该没有人真正见过或者吃过雪白的食盐。
老百姓吃的食盐,无一例外,全都掺杂了各种杂质,颜色发黄甚至发黑。老百姓将食盐买回去之后,还得先筛选一遍,才能食用。
至于富贵人家用的食盐,是一种比较精细的盐,被称之为青盐,青中带白,有少量杂质,买回来就可以直接食用。这也是市面能买到的品质最好的盐。
青盐价高产量少,经常断货,很多时候就算有钱也未必能买到。
富贵人家用青盐,皇宫同样用青盐。区别就在于,皇宫用的盐更细密,加工的工序多了两道,杂质更少。
但是无论是皇宫用的盐,还是富贵人家用的盐,都达不到后世食盐的品质,更别想颜色雪白。
曾有无数人幻想过,能够晒出雪白精细的,一点点杂质都没有的食盐。但是无一例外,全都失败。
那些传承百年几百年的盐商,真的没有办法制作出雪白无杂质的盐吗?其实是可以的,但是那样一来,成本几乎是几十倍上百倍的增加。
而且谁也不敢保证,下一次晒出来的盐能达到上一次的品质和颜色要求。
成本太高,风险太大,无人去趟这个浑水。
打个比方,盐商给皇宫供应了一批精工细作毫无杂质,颜色雪白的盐。皇帝很满意,下旨盐商,以后皇宫只要这种一流品质的盐。
结果第二次,盐商供应的盐,无论是品质还是颜色都达不到上一次供应的盐,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只能等着皇帝的雷霆怒火。
与其为了一点不确定的好处,将整个家族事业置身于危险中,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生产这种盐。
皇帝不知道有一种雪白的盐存在,自然也就不会对盐商提出格外的要求。盐商们也能继续做生意赚大钱,简直就是皆大欢喜。
这就跟茶商只肯将产量大,品质过关的茶叶供应到宫中,将产量少品质优等的茶叶留在手中送礼,是一样的道理。
目的都是为了降低风险。
自古以来,盐铁都是朝廷专卖。宋安然不想招惹朝廷的关注,所以从来没有将赚钱的心思放在盐铁上面。
直到上一次宋子期被下诏狱,宋安然猛然意识到,自己手中可以作为杠杆撬动朝堂和皇宫筹码实在是太少。
粮食是很重要,可是天下不是她一家人的天下,她也没可能垄断全天下的粮食生意。而且京城之外绝大部分的老百姓,粮食方面主要依靠自给自足。
粮食筹码显然不够大,还不足以撬动朝廷和皇宫。
于是宋安然将目光转向了盐铁。冶铁方面宋安然不懂,只知道提高炉火温度,可以提高铁器的品质,甚至可以炼钢。至于怎么做,宋安然则一窍不通。
但是食盐不同,宋安然在后世曾看过一部纪录片,就是讲几千年来食盐政策的变革,食盐工艺的进步和王朝兴衰的关系。
而且宋安然还特意翻过这方面的书籍,对食盐工艺有一定的认识。
于是宋安然命人在海边偷偷开了几个盐田,尝试使用新的工艺来熬制食盐。
经过大半年的辛苦和反复尝试,一个月前,可以批量生产,成本比如今市面上卖的食盐,每斤还低一文钱的雪白无杂质的食盐终于制作出来了。
宋安然一直捏着这个消息,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
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这种食盐投入到市场。
食盐不是粮食。老百姓不买米,靠着自己家收获的粮食一样有饭吃。可是食盐不同,每个人,无论贫穷还是富贵,都要买盐吃盐。
全国几百个大小盐商,垄断了上忆人的食盐。
这些盐商,无论大小,无一例外身后都有一群位高权重的贵人给他们背书,甚至有些盐商的靠山就是宫里面的皇帝。
这些盐商,有的已经经营了几十年祖孙三代。有的已经经营了一两百年七八代人,整个家族几千口人,甚至上万人都被绑在食盐这条利益链上面。
宋安然若是胆敢贸贸然的将雪白无杂质的食盐抛出去,到时候她将面临的是全国盐商以及他们背后势力的疯狂迫害和追杀。
到时候,就算宋安然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会在如此强有力迫害下被灭成渣渣,甚至连渣渣都不剩。
自古以来,能动天下盐商利益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王朝开国太祖,一个是王朝中兴之主。
除了这两人,任何势力和个人对上那群疯狂的盐商,全都是失败告终。即便是皇帝,也不例外。
食盐这个大杀器该怎么用,宋安然还没想清楚。可以说,食盐对宋安然来说就是一把双刃剑。一不小心,就会将自己捅死,将宋家全家上百口人害死。
宋安然的手伸进右边的碗,在碗里蘸了蘸,放在嘴里品尝问道。
嗯,很甜,已经比得上后世的白糖。
是的,右边碗里放着的是颗颗雪白的白糖。
早在第一次品尝了颜飞飞蛋糕之后,宋安然就有了改进制糖工艺,制作出像后世那样的白糖。
喜欢甜味,是人的天性。可是这年头的黄糖,红糖,各种糖果,实在是让人有些无语。甚至比食盐的制作还要粗糙。
没有合格的糖,很多甜品和糕点都没办法制作,至少制作出来的味道是让人不敢恭维的。
白糖不像食盐那么扎眼,关注的人不会太多。所以一年前宋安然就开始命人尝试改进制糖工艺。
经过一年的努力改进,和食盐差不多的时间,第一批白糖终于被制作了出来。已经有少量的白糖在南方流通。当然,那是私下里的流通,只限于富贵人家口口相传。
要不要将白糖大规模的上市,宋安然一直没考虑好。
不过最近的局势,帮宋安然做出了决定。考虑到如今全国人民都被永和帝折腾得风声鹤唳,所以白糖上市的时间也被无限期的延迟下去。
宋安然一手捧着盐,一手捧着白糖,心里头有些得意。
什么叫做穿越金手指,这才是名副其实的穿越金手指。
像颜飞飞那种,弄什么蛋糕,创新什么裙子款式,搞什么高跟鞋,说什么自由平等,一心一意要嫁给高富帅,纯粹是在浪费穿越金手指,对不起穿越大神对她的宠爱。
喜春砸吧了一下嘴巴,怯生生地问道:“姑娘,那真的是食盐,真的是糖?怎么会那么白,跟下了雪一样。”
“比下雪还要白。”喜秋补充了一句。
宋安然轻声一笑,“这当然是食盐,是白糖。怎么样,现在见识了本姑娘的本事后,有没有很佩服本姑娘。”
“小的佩服姑娘。姑娘总有办法化腐朽为神奇。只是小的有些担心,单靠我们宋家,这两门生意都做不了。”洗墨隐晦地提醒宋安然,这两玩意是很高大上,也是生财利器。可是也同样意味着危险。
宋安然说道:“谁说我要做生意的。我说过,这两样东西是用来救老爷的。”
“怎么救?”喜秋好奇地问道。
宋安然神秘一笑,说道:“等白一回来后,你们就知道我如何用这两样东西救出老爷。”
大中午,白一急匆匆地赶回来。她悄声对宋安然说道:“姑娘,闻先生让奴婢带话,请姑娘去宫门口见面。”
宋安然微蹙眉头,“你确定闻先生让我去宫门口见面?”
这个见面的地点真的很奇怪啊。
白一点头,“奴婢已经再三确认过了,的确是在宫门口见面。”
宋安然看着手边的食盐和白糖,心头各种念头乱转。
想了想,宋安然又问白一:“闻先生还说了什么吗?”
“奴婢没见到闻先生,是一个小内侍给奴婢传的话。”
宋安然挑眉,“可信吗?不会是别人设计的陷阱?”
“小内侍传话说,姑娘还欠着闻先生几万字的游记,上次见面的时候就该给闻先生的。姑娘一直拖到现在,很没信用。”
宋安然顿时笑了起来,知道游记这回事,并且知道她欠着几万字的游记,肯定是闻先生无疑。只是宋安然还是想不明白,闻先生为什么要让她去宫门口见面。
只要能救出宋子期,宋安然愿意走这一趟。
等到了约定的时间,宋安然来到了约好的宫门口。
宫门口有侍卫守着大门,不过侍卫们看都没看宋安然一眼,似乎是将宋安让当做了空气。
宋安然挑眉一笑,这情形倒是有些意思。
约莫等了一刻钟,就见U一副老神仙的模样从宫门口慢悠悠地走出来。然后闻先生直接上了宋安然的马车。
闻先生上了马车后,直接说道:“随便到哪里转悠,就是别在皇城根下转悠。”
宋安然抿唇一笑,敲敲马车车壁,马车启动,直接前往东西市。
闻先生一脸舒服地靠在马车车壁上,感慨了一句,“还是姑娘家的马车舒服,一点都不颠簸。”
宋安然轻声一笑,从喜秋手中接过茶杯,双上奉上,“闻先生请喝茶。”
闻先生接过茶杯,喝了茶,点点头,“不错,手艺还可以。宋姑娘,你欠老夫的几万字游记,你打算什么时候给老夫?”
“家父被下诏狱,小女子实在是无心书写游记。若是先生肯仗义相助,救出家父,十天半月之后,定能奉上三五万字的游记。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闻先生哈哈一笑,“你这丫头,既然已经请动了晋国公帮你说话,你又何必惦记着老夫这里。”
听到晋国公三个字,宋安然眉眼都没动一下。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颜宓的功劳。
可就算晋国公出面帮忙,也不代表宋安然就原谅了颜家,原谅了颜宓。
宋安然浅浅一笑,说道:“颜飞飞陷害家父,如今晋国公出面说情,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替颜飞飞博取一点好名声而已。这份人情,小女子不敢要,也要不起。而且,我也不相信晋国公说说情,陛下就会放了家父。”
闻先生呵呵一笑,“那你和颜宓之间就这么完了?”
宋安然巧笑嫣然,“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先生。我和颜宓之间,不瞒先生,曾经我是想要嫁给他。不过如今,我只恨他。”
“真恨他?”
宋安然挑眉,“先生莫非是收了颜宓的好处,替颜宓说好话?”
“老夫倒是想收颜宓的好处,只可惜那小子是个油盐不进的主。所以老夫打算从你这里收取一点好处。”闻先生理所当然地说道。
宋安然笑道:“无论先生想要多少好处,我都可以满足。前提就是辛苦先生将家父救出来。”
闻先生缓缓摇头,“靠老夫一人,可救不了宋大人。你也知道,这回宋大人的案子很严重,窝藏朝廷钦犯,这个罪名没办法轻易就能洗清。
而且江忠一直在私下里调查你父亲这些年为官的事迹。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做官的人,总有那么几件不欲让人知的秘密。时日一长,要是被江忠查了出来,宋大人的性命堪忧啊。”
宋安然直言问道:“先生想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肯营救家父。”
闻先生郑重其实地说道:“你想让老夫救宋大人,就得让老夫先看看你手中的筹码。只要筹码足够,老夫救豁出老脸,替宋大人在陛下跟前求情。”
“只要我有筹码,先生就帮忙?”
“老夫乃是守信之人,宋丫头,莫非你不信老夫?”
身为永和帝的谋士,两面三刀,翻脸无情,这几乎就是谋士的标配。她要是真信了,那才是有鬼。
宋安然笑了笑,“我当然相信先生。若问我如今最信任谁,非先生莫属。”
闻先生捋着胡须,他怎么觉着宋安然是在骂他。
宋安然继续说道:“先生想要的筹码,我已经带来了。只是筹码太大,不知道先生有没有本事扛起来。可别到最后,没将家父救出来,还将本姑娘给搭进去。真到了那一步,本姑娘可不会同先生客气。”
闻先生顿时好奇起来,“先将你的筹码拿出来看看。老夫很好奇,究竟是什么神兵利器,让你这小丫头如此嚣张。”
宋安然也不兜圈子,直接将雪白无杂质的食盐拿出来,“请先生品尝味道。”
食盐放在一个小碟子里面,看着极为讨喜。
闻先生很好奇,先是闻了闻味道,闻不出来。接着又用手指蘸了蘸,放在嘴里尝味道。
瞬间,闻先生的表情就变了。惊讶,惊奇,佩服,了然,最后沉寂。
宋安然有些忐忑,这个反应有些不对啊。为什么闻先生要沉默,难道食盐这个大杀器还不足以撼动永和帝。
宋安然看着闻先生,她希望能得到一个明确的回复。
闻先生终于开口说话了,“这是食盐?”
“是食盐。而且可以大批量生产,成本和现在市面上的食盐几乎没有差距。”宋安然点头说道。
闻先生呵呵冷笑两声,“你打算用这个做为筹码,营救宋大人?你知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这代表了数不尽的金山银山,代表了除军队外最强的力量。你就这么拿出来,你可真是败家子。”
宋安然笑道:“先生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单凭我,单凭宋家,根本没有本事经营这份生意。除非宋家想要谋反。”
闻先生叹气。因为宋安然说的都是实话,所以他叹气。可是他很不甘心,这样雪白的食盐就献给了永和帝,真让人有种想要砍人的冲动。
闻先生说道:“宋姑娘,你很有本事。可是有些时候,你的本事未免太强悍了一点。”
“先生对我这份筹码不满?”
闻先生摇头,“不,老夫很满意。有这个筹码在手上,陛下肯定会放了宋大人。说不定还会给宋大人升官。”
宋安然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是宋姑娘有没有想过,这天下就没有真正的秘密。尤其是在皇宫,那就是个筛子,各种隐秘消息几乎都是从皇宫传出来的。
宋姑娘献上这份筹码,势必会被天下盐商都盯上。到时候你就别想过清静日子了。而且媒婆肯定会踏破宋家的门槛。
不仅媒婆会上门,刺客也会上门。刺客上门不是为了杀宋姑娘,而是为了绑架宋姑娘。”
宋安然平静地说道:“为了救出家父,一点牺牲我能承受。其实先生可以换一个角度想这个问题,献出这份筹码,也就意味着我有了陛下这座大靠山。就算媒婆刺客上门,可是没人敢真正懂我。因为陛下不会允许他们动我。”
闻先生看着宋安然,“你就不担心陛下看上你,直接下旨将你许配给某个皇室宗亲。反正你就是个财神爷,与其将财神爷让给别人,不如收到自家碗里来。”
宋安然哈哈一笑,“陛下不会将我许配给任何皇室宗亲,只要陛下还有一份理智在。先生也说了,我就是个财神爷。试问,哪个皇室宗亲敢将财神爷娶回家,就不怕被人说意图谋反?”
闻先生摇摇头,“宋姑娘,你还是太天真啊。这世上是没有皇室宗亲敢将你娶回家,可是不代表坐在金銮殿上的那个人也不敢娶你。
将财神爷养在自己的后宫,天天为自己赚钱,岂不是皆大欢喜。到时候别说七十万两修缮宫殿的银子有了,就是七百万两的军费,七千万两的国库都能搬来。”
宋安然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闻先生继续说道:“宋姑娘,食盐是金山银山,可是你一个人就比得上十个金山银山。将你掌握在手中,就意味着掌握了无数种圈钱的办法。你说金銮殿的那位能不动心吗?”
宋安然心头哇凉哇凉的,“如此说来,这食盐还真不能献出去。”
“除非你愿意进宫为妃。”闻先生说道。
宋安然苦笑一声,揉揉眉心,心里头翻江倒海的难受,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宋安然盯着碟子里的食盐,越看越讨厌,越看越觉着这玩意就是个罪恶之源。果然超前于时代的思想和物品,几乎等同于邪教和危险。
宋安然一拂袖,打翻了碟子。碟子里面的食盐全都洒落在地板上。
宋安然对喜秋说道:“将另外一份拿出来。”
“奴婢遵命!”
闻先生很好奇地看着宋安然,带着一点点期待。期待着宋安然再给他一次惊喜。
喜秋拿出白糖,白糖同样放在一个碟子里。
宋安然笑了笑,“请先生品尝味道。”
闻先生带着几分期待的尝了尝味道,有些惊喜地说道:“糖霜?”
宋安然点头,“我更喜欢将它称作白糖。”
“白糖?哈哈,是该叫做白糖。老夫真没想到,连糖也能做的这么白,没有一点杂质,味道也很纯正。”
宋安然问道:“先生认为这份筹码怎么样?能否救出家父?”
闻先生哈哈大笑起来,“不错,恰到好处。”
白糖很让人稀罕,可是还没稀罕到人人都每天必须食用的程度。白糖这玩意,一般情况下,也就是有钱人会买来食用。普通老百姓,一年到头也未必会买一次白糖。
稀罕,却没有食盐那样大的威力,也不是老百姓生活中的必需品。这东西的作用真是恰到好处。
闻先生大笑起来,说道:“老夫就知道你还藏着一手,果然没错。有这白糖就行了,至于那个食盐,这个话题止于你我之间。以后千万别再对任何人透露。
就你是身边的丫鬟小厮,也得多多敲打,让他们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可别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出卖主子。出卖主子的人,自古以来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多谢先生提醒,我会注意的。先生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还有,家父几时能出狱?”
“你这丫头忒着急了点。”闻先生不满地瞪了眼宋安然。
宋安然挑眉,“难道先生就不着急?先生不是想看游记吗,只有等家父出狱,小女子才有时间书写游记。”
“你这死丫头!罢了,罢了,送老夫去宫门口。老夫这就进宫面见陛下,对陛下陈情。另外,你也要准备准备,说不定陛下会见你。”
“见我?”宋安然感到紧张。她怕自己在永和帝面前露陷。
闻先生叹了一声,“见到白糖,陛下肯定很好奇,也会有很多疑问。总之,你先准备着。说什么都行,就是别提食盐,连一个字都别提。”
“我明白了,多谢先生提醒。”
马车返回宫门口,宋安然目送闻先生走进宫门。
喜秋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关于那个东西,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只会比闻先生说的更严重。”
宋安然的表情有些凝重。
回到城中隐秘住宅,宋安然将喜春,喜秋,洗墨,洗笔叫到身边,对他们再三叮嘱,不能将食盐的事情说出去,就是宋子期那里也不能透露丝毫的风声。
同时,宋安然也将这里面的风险同他们说了。一旦食盐的消息走漏,宋安然肯定能活命,但是喜秋他们四人,十有八九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宋安然不是在吓唬他们,而是就事论事。
至于南边盐田,宋安然当即下令关闭。好在当初煮盐的时候,宋安然留了一手。七八个盐田,每个盐田只负责一道工序。所以没人知道完整的工序,自然也就没人知道食盐可以那样白,而且一点杂质都没有。
至于中间运输途径,更有层层保护,没人察觉异常。
喜秋四人都保证,从今日起,绝对不会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以后,在他们嘴里也不会出现食盐这两个字。
等到天黑,白一带了消息回来。
“姑娘,闻先生让你准备,明儿一早会有人带姑娘进宫。”
“那姑娘就不能住在这里。”喜秋当即想到这个关键的问题。
宋安然起身,说道:“走,我们回置业坊的宅子住一晚,明日一早进宫面圣。”
天还没亮的时候,宋安然就已经起身洗漱。想到自家的处境,想到永和帝的喜好,宋安然对喜秋喜春说道:“今天打扮得素净一点。总之,要让别人一看到本姑娘,就认为本姑娘正在伤心难过。”
“奴婢遵命。”
半个时辰过去,宋安然果然够素净,一张小脸楚楚可怜,身上的衣裙颜色也很单调。
等闻先生派来的人一到,宋安然就启程前往皇宫。
顺利进入皇宫,然后就被安置在一间小偏殿内。
宫女上了一杯茶水后就退下,之后再也没有人进来过。
宋安然安静地坐在小偏殿内等候,这一等,就从早上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下午。眼看天色已经暗下来,还是没有人来理会宋安然。
亏得宋安然进宫的时候,身上带了两块糕点,不至于饿死在皇宫。
可是对于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姑娘来说,一天只吃两块糕点加一杯茶水,实在是有些少。
可就算饿得半死,也要忍着。这就是皇宫,不允许有一点点自由的想法。
终于,小偏殿外面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有人从外面打开偏殿房门,“宋姑娘,陛下要见你。快点,跟在我后面,眼睛可别乱看,小心得罪了贵人。”
“多谢公公提点。”宋安然将一个荷包塞进太监的手里。
太监捏了捏,很薄,显然里面放的是银票。太监很满意,对宋安然也多了两分笑意。
宋安然跟着太监来到东暖阁,太监示意宋安然候在门口,他先进去通报。
大约过了一刻钟,有小内侍请宋安然进去。
宋安然躬身进入东暖阁。东暖阁并不大,宋安然偷偷瞥了眼,东暖阁布置的像是个书房。永和帝就坐在书桌后面。
宋安然赶紧上前行了一个大礼,“臣女宋氏安然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免礼!”
“谢陛下!”
宋安然低眉顺眼地站着。她用眼角余光,看到坐在左侧的闻先生。
闻先生一副老神仙的模样,手里还拿着一把蒲扇扇着风。
永和帝盯着宋安然,半天没说话。
宋安然心里头有些忐忑不安,永和帝不会是对她有看法吧。
在宋安然胡思乱想的时候,永和帝和闻先生交换了一个眼神。
永和帝开口说道:“你让闻先生交上来的东西,朕已经看过。朕很满意。”
宋安然瞬间松了一口气,“启禀陛下,无论是臣女还是家父,整个宋家上下,全都忠于陛下。”
永和帝笑了笑,“果然是个孝女。宋安然,你想救你父亲。那你告诉朕,就凭一份白糖配方,朕凭什么该放了宋大人?”
宋安然缓缓抬头,轻声说道:“家父包庇崔四,的确有违国法。可是国法之外还有人情。臣女不清楚当年的事情,也不知道崔家究竟犯了什么事。
臣女只知道崔家出事的时候,崔四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家父冒着危险救下崔四,让他在宋家做了一名小厮,或许只是出于对昔日同窗的情意,想给同窗老友留下一条血脉。
家父此举,也算是有情有义,可是对于朝廷律法,对于陛下,家父此举实在是不忠不孝,有违臣子本分。臣女恳请陛下给家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罢,宋安然跪在地上,只等永和帝的宣判。
永和帝说道:“宋安然,朕听说你还没有定亲。”
宋安然心头一惊,明明是在说宋子期,怎么一转眼又说到她的婚事上头。宋安然心头有些不安,低头说道:“回禀陛下,臣女的确还没有定亲。家父曾说,臣女的婚事不着急,再等两三年定亲也不迟。”
永和帝笑了笑,“朕有儿子也有孙子,宋安然,你可有看上朕的哪个儿子或者孙子?”
“臣女不敢高攀!”宋安然死死地压着头。她没想到只是献上白糖,竟然也能引来永和帝的格外关注。
这种关注,对官场上的人来说求之不得。可是对于宋安然来说,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关注。
“若是朕给你赐婚,你要如何?”
宋安然犹豫了片刻,说道:“臣女不敢欺瞒陛下,臣女不知道。”
“哈哈,好一个不知道。你先退下吧。”
永和帝挥挥手,宋安然就势退下。
离开东暖阁之前,宋安然朝闻先生看了眼。闻先生一副高人风范,自然不屑和宋安然有丝毫眼神交流。
等宋安然离开,永和帝就问闻先生,“先生以为宋安然如何?可否为儿媳或孙媳?”
闻先生笑了笑,说道:“启禀陛下,宋安然很好,只是却和皇子皇孙们不配。”
“哦,为何不配。莫非先生是嫌弃宋家的家世?宋家百年书香,家世底蕴在本朝也能名列前茅。”
闻先生摇摇头,说道:“陛下误会了。微臣不是担心宋家的家世,而是担心诸位殿下。宋安然本不是寻常女子,她十岁管家,十三岁单凭一己之力救出宋大人,
后又掌管宋家在外所有产业。据说,她自己名下还有很可观的产业。可以说宋安然是姑娘中最懂生财之道的人。这样一个女子,许配给任何一位殿下,都是取祸之道,实为不智。”
永和帝微蹙眉头,“先生就这么不信任皇子皇孙?”
闻先生郑重其实地说道:“并非微臣不信任诸位殿下,而是财帛动人心。人的欲望无穷无尽,时日一长,难保就不会生出各种贪恋。所以为防万一,微臣建议陛下静观其变,暂时不要插手宋安然的婚事。”
永和帝暗自点点头,“先生说的有点道理。这宋安然看着很好,实则却是一味毒药。如今,朕还真不敢将她许配给哪个皇子皇孙。”
“陛下英明。”
“朕不英明,朕差一点就犯下大错。多亏先生提醒,朕才醒悟过来。”
永和帝顿了顿,又说道:“既然宋安然做不了皇室媳妇,那朕还得另外给她一点补偿。不然别人该说朕小气,白拿宋家的东西,不给宋家一点点好处。
朕虽然脾气暴躁,但是绝不小气。这样吧,先生替朕走一趟诏狱,看望一下宋大人。问问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另外让宋大人写一本自辩折子呈上来。届时朕再对宋大人做出处置。”
“微臣遵旨!”
闻先生低头,笑了笑,笑容意味深长。
救出宋子期,也算完成了对宋安然的承诺。之后,就该轮到他向宋安然索要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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