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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夜空,高高悬着一轮残月。
谢家三房的小庵堂内,谢三夫人又跪在佛前嘟嘟囔囔地不起身。
夫人看样子又受了母亲和大嫂的训斥,谢三爷抽了抽额角,无奈地摇了摇头。
谢素素对着哥哥谢旭抱怨:“都是那个什么林乐霜,惹出来那么多事,弄得母亲忘了要修身,为了静安师太,和林乐霜呛声。那个小娘子真正是铁齿钢牙,谁都说不过她,母亲败下阵来,还被大伯母训斥,又被祖母叫去……”
好笑地听妹妹学母亲和林家大娘子斗嘴的事,谢旭也像父亲一般摇了摇头,说:“哎呦呦,这个铁齿钢牙的小娘子长得好看不啦?”
谢三爷斜着眼睛瞪过来,世家子弟怎么能说出这样轻浮之言。
伸了伸舌头,谢旭悄声问:“是不是长得很丑?”
迟疑地摇了摇头,谢素素不情愿地说:“长得也还齐整,气韵清冷,不过还是没有我好看。”
“那是自然,我妹妹是最美的小娘子了,”谢旭甜言蜜语地哄妹妹开心。
谢素素不领情,揭破道:“你别骗我了,偷偷在书房里画林家二娘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谢旭脸上一红,扯着妹妹的发髻,笑着说:“走,去瞧瞧母亲去。”
一挥手,求个清净的谢三爷说:“去吧,去吧,夜深了,夫人还跪在那青石板上做什么,蒲团能隔得了潮凉么?”
兄妹二人在庵堂外一声一声地唤着:“母亲,母亲。”
谢三夫人一边敲着木鱼,一边数着念珠,正在佛前数落大嫂仗势欺人,婆母偏听偏信,她为了维护静安师太,如何不易,又有林乐霜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屡屡生事,求佛祖责罚于她们。
听得两个孩子不断地喊母亲,母亲,谢三夫人就有些数落不下去了,念珠也数错了。
她恭敬地拜别佛祖,怒气冲冲地出来问:“你们喊母亲有何事?没有看见母亲正在念佛么?”
谢旭挤了挤眼睛,笑着说:“我和妹妹只喊了母亲这么几声,母亲就受不了,母亲****喊佛祖几千几万声,又都说些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佛祖只怕也会烦呢。”
“你这个小竖子,看我不抽你,”谢三夫人大怒,就扑了过来。
“快跑,快去找父亲,”谢旭拉着妹妹就朝厅堂跑去。
谢三夫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谢三爷斜着眼睛看了看妻子,额角抽了抽,说:“回来了。”
“哼,不回来做什么,这是我家,”谢三夫人的口气及其不善,谢三爷不应声了,继续捧着本竹简看。
夺过夫君手中的竹简,谢三夫人怒道:“大嫂真是……还有婆婆……说了我许久。”
一通数落。
谢三爷:“……”
最后谢三夫人说:“都怪你不顶事,不是家主,呜呜呜……大嫂说我,又不是宗妇,乱说话……”
谢三爷被搅得头疼,搂住妻子哄:“知道你受委屈了,谁叫我是老三呢,以后就别乱说话了么,大嫂也难么……”
门后,谢旭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心想,定要找个机会,会一会林玉雪口中的那个懦弱蠢笨的嫡姐。
王家。
王夫人和王丰跪坐在大屋正中的席上,王志哈哈大笑不止,王琳也说的眉飞色舞。
“家主说的不错,这个外甥女,真是……”王夫人也用袖子抿着嘴笑。
一想起来今日静安师太,臭屁哄哄退场的样子,真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王志的一双眼睛发着亮光,说:“表妹最有主张了,定然是从薛神医那里学来的法子。”
“哈哈,自然是的,”王丰笑着说:“薛神医当年恶整先帝的时候,便用的这个法子,”
薛家世代从医,但恪守着一条规则,不入宫为皇室治病。
先帝为了救治心爱的成贵妃,将薛神医强行绑入宫中。薛神医说只能治一病,先帝答应了,接着就不小心中了招,腹肿如鼓,放屁不止,以至于旁人不能近身,也不能上朝。
没法子,先帝只好求薛神医解了此术,放走了薛神医。
薛神医后来惹了仇家,无处可去,才躲进王家的。
想不到,林乐霜学医没有多久,便已经学以致用了,王志觉得表妹真是聪慧,一脸的钦慕之色。
见儿子如此,王夫人的心中咯噔了一下,叹口气说:“霜儿真是个好孩子,只是可惜有了这样的父亲,后宅不安,日后只怕姻缘会有影响。”
王志的脸色暗了下来,伸长着耳朵听。
谢家和王家有意议婚的事,王志已经知道了。
作为王家将来的家主,他的妻子必须是在才智、性情、家世上都出色的女子。
在父母眼中,林乐霜显然并不合格,即使她是王家的女儿生的。
王丰叹口气说:“可不是么,霜儿这么厉害,只怕没有那家的公婆会喜欢呢。”
“可是,这不能怪表妹啊,若是林家能像咱们家似的,表妹一定也很温顺,看今日那庶女的样子,就知道在家里表妹都过得什么日子,”王琳很喜欢林乐霜,立即辩解。
王丰点点头说:“可不是吗,你表妹日子过得苦呢,以后会好起来的,只是女儿家眼下正是性情养成的时候。霜儿在那样的家里,不得不尖刻厉害以图自保,但时日久了,性情就不讨人喜欢,谁家里会喜欢有这样的媳妇呢?”
“小娘子要贞静为先,柔顺平和,又不被他人左右,方是好性情,”王夫人趁机教育女儿。
“哎……”王志和王琳兄妹二人同时叹了口气。
敬国长公主此时也在叹气,荣大念着飞鹰从南方传来的信讯,淮阳王嘱咐大姐,千万莫要因为信佛,偏向了静安师太,而委屈了他的小友。
“委屈……”敬国长公主叹了口气,又摇头苦笑不已。
荣大也陪着笑说:“淮阳王对林大娘子上了心……”
“有了小友,就忘了大姐啦,小十三那里知道这个小娘子,压根就不会吃亏,瞧瞧她把本宫这赏菊宴闹得,”敬国长公主半慨叹半抱怨。
谭婆子鼓足勇气说:“林家大娘子的确口才了得,又会判断形势,又有手段,臣也佩服的很,只是,这样对待静安师太是不是太过了?”
“哼,太过?”敬国长公主的眼光似电,“谭女史,你跟了本宫几十年了,什么没有见过,那庶女没有多年的骄纵,怎么能够如此?别看她哭的可怜,要看看她都求了些什么?谢家的两个蠢货,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又哼了一声,说:“今儿这些事件件戳在我的心上,静安师太什么人看不上,要将这么个庶女带在身边,时时出入贵妇人圈中,目的又是什么?又为了这个庶女的生母,说什么要将正室夫人和嫡女撵出府外七七四十九日,这和成贵妃又有什么区别?本宫是越听越怒,又羡叹不止,若不是如此,今日怎么能够放过林乐霜。”
谭婆子一震,连忙伏在地上,落下泪来:“臣……臣以一心之私,扰乱了心绪,臣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