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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金和村长是真的打起来了, 流水席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摔破的碗盘和倒地的桌椅,大部分村民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 小部分听到一点点的在这种情况下又不敢火上浇油, 只能拉着几个熟人跑到角落窃窃私语。
结果认真拉架的人只剩下计算机国际专家普鲁斯鳄和村长夫人。
“过来帮忙啊!”普鲁斯鳄狼狈的头上印着鳄鱼的棒球帽都被扯到只能挂在耳朵上。
老金打架非常原始, 腥红着眼跟一头牛一样往村长身上撞;村长估计也上头了, 老金一过来他就伸手开始抓, 头发衣服裤子, 能抓到什么是什么。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打起架来一声不吭, 声势惊人,几个来回脸上就都挂了彩。
阿蛮劝架是专业的, 连表情都没怎么变,走上前一手掰过老金的手腕,一手拽住了村长的胳膊。
老金脾气硬,手腕痛的都快要断掉了也只是停住动作站在原地喘气。
村长怕痛,阿蛮胳膊一拽他就立刻顺势想要跪下,还是阿蛮怕场面太难看又踹了一脚村长的膝盖, 村长才哀嚎着勉强站直了。
“我就说, 阿蛮姐姐会武功!”人群中,二丫童稚的嗓子特别显眼,阿蛮放开手的时候还冲二丫咧嘴,抛了个媚眼。
简南咳嗽了一声,问村长:“要在这里谈么?”
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起来, 但是他猜测应该就是为了王建国的事。
村长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老金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了好几下,也沉着脸跟着进了屋。
普鲁斯鳄重新戴好了棒球帽,一头一脸的汗。
“是老金先去找村长的,两人闷头谈了很久。”
“我坐的远,只听到几句大声的,老金说村长是没文化的愚民,村长说老金是养不熟的外人,然后就……”
简南看了普鲁斯鳄一眼。
普鲁斯鳄瞪着眼:“怎么地,我就只听到了最后那两句怎么地?你连人都不在凭什么瞪我!”
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和阿蛮两个人来的时候脸上春风满面。
怎么地?
单身狗就注定连吃饭的时间都得工作么?
“你领子歪了。”简南指了指普鲁斯鳄的T恤领子。
普鲁斯鳄的T恤花纹很对称,一旦歪了他全身的鳄鱼印花嘴巴角度就会歪掉,简南又看了一眼,扭过头,跟着老金进了屋。
普鲁斯鳄梗着脖子,把领子拽的更歪,雄赳赳气昂昂的跟了进去。
“幼稚。”阿蛮在后面吐槽,这两人难受对方的方式就是用强迫症逼死对方,幼稚!
***
屋里的气氛很凝重。
老金和村长都坐在桌边吧嗒吧嗒的抽水烟,村长夫人带着孩子进了里屋,简南和普鲁斯鳄坐在靠窗的地方,被水烟熏得难受了,就扭头向窗外吸一口新鲜空气。
动作太过明显,以至于老金哼了一声把水烟往桌子上一丢,水烟管哐得一声,村长吓了一跳,也不抽了。
仍然没人开口说话,没有水烟抽,这沉默就变得更加干巴巴。
简南又等了几分钟,站起身。
“你去哪?”老金瞪眼。
“我酒精过敏。”简南往门口走,“我要回去睡觉。”
反正都犟着不愿意开口,他还不如回去睡觉,双人床、两个人,还有二丫刚才不小心泄露的她爸妈的小秘密。
虽然他不想在别人新房真的做什么,但是抱着也是好的。
“要不是你我今天至于这样么!!”老金震惊了,他了解简南,他不会跟他玩欲擒故纵那一套,他说要回去就是真的回去,你看这走路脚步都不停,他开口了他转身,居然还一脸不情不愿。
这才十点钟!
年轻人睡那么早干什么!
浪费生命!
“要不是没有简博士我们全村人都得被蒙在鼓里!!!”村长的嗓门比老金还大。
他太失望了。
老金早就知道鱼塘里的鱼得的是什么病,老金甚至知道这病是从哪里来的,他一直不说。等大老远请来的专家也发现了这病是从哪里来的,他实在瞒不住了才告诉他。
这算什么?
他跟他保证他能治好池塘里的鱼,他说新来的简博士虽然年纪小但是本事不小,按照他的方案,损失可能会比原来预计的少一半。
可是如果老金早点说,早点公开,说不定现在赔偿都已经到位了,也不会让简家媳妇为了鱼塘被人推到塘里去。那鱼塘都是死鱼和石灰粉,味有多大大家都知道。
如果不是简家媳妇,那个掉到鱼塘里的人如果真没救上来,这赔偿的事再加一条人命,得变得多复杂,他们还能拿得到赔偿么?!
他一直以来那么信任老金,当初他来村里住的时候看他一个人可怜,找了好几个壮汉帮他修正房子,这么多年了,逢年过节的哪一次不是送米送菜,怕他孤单,年夜饭都是一起吃的。
他把老金当老师,当兄弟,当成村里的救星。
可是他瞒着那么大的事,事到临头了,还敢跟他说现在病情基本控制住了,死鱼的数量在减少,追责病源这件事太复杂,他还想要再查查。
查他个大头鬼!
“简博士你说说看!”村长开了话茬话就多了,“这治鱼和追责病源也不冲突,他现在这样难道还想瞒着谁?一百多万的损失,他打算自己扛下来么!”
村长也不叫他老金了,一口一个他,手指头点的小鸡啄米一样。
简南坐回到窗口。
他很不耐烦这样的事,这样的事和治鱼没什么关系,也不是他来的工作内容。
他以前也曾经为了这样的事和谢教授吵过,他的工作明明已经完成了,他明明只是个兽医,为什么还要和人打交道。
治鱼,问责,该赔偿就赔偿,该损失就损失,这是规则,为什么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愿意遵守规则。
为什么治兽病,到最后还得要治人。
他曾经因为抱怨这些事,被教授批评不成熟,他当时梗着脖子说自己以后只会待在实验室和手术室,他可以做一个不用和人打交道的兽医。
而现在,他离开了谢教授,跑到了偏远山村,远离了实验室和手术室,却仍然没有远离人群,晚上十点钟,不能抱着阿蛮睡觉,还得帮他们解决人际关系。
因为他们在他在实验室里忙的时候,会带着阿蛮去吃饭,会带着阿蛮四处逛,会和阿蛮开黄色笑话让阿蛮看他的时候眼神怪怪的。
阿蛮在这里挺开心的。
阿蛮刚才劝架,都没有杀气。
阿蛮在这里晚上都能睡得着了,他偶尔起夜的时候回来,阿蛮也不会睁着眼睛等他。
“一百多万的损失,对方就算要赔,也得打很久的官司。”简南忍着全身痒,说的不紧不慢,“目前国内动物疫病的传染没有特别明确的赔偿准则,所以如果要告,还是得按照经济纠纷告,金额巨大,这个案子要审,估计也得取证很久。”
“动物传染病的病源取证并不容易,就算老金已经事先藏好了从上游流进来的黑鱼,相关的检测也都有记录,但是对方应该也已经有准备了。”
王建国一开始就没打算赔,他好歹也算是和他同个师门的师叔,遮掩的本事肯定不会太差。
“所以最好的取证方法就是查到上游黑鱼养殖场是怎么感染上EUS的,感染的日期是什么,感染后又做了什么导致感染源外泄,这些都需要时间。”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确实是先治好村里的鱼,鱼塘病鱼来源虽然已经查清楚了,但是对方是怎么感染的,还得继续查。”
简南顿了下,下了结论:“所以确实应该按照老金说的做。”
他还是参与了人和人的纠纷,不但参与,他还做了仲裁,他还顺便给出了方法。
让谢教授知道,估计会老泪纵横。
“别叫我老金,我就是个外人!”老金哼了一声,因为被说透了心思,脾气蹭得一下就上来了。
这是他思考了很久的方法。
阿蛮在鱼塘里发现的那些事,简南又跟他说了那些话,他其实已经对王建国死心了。
之前只是被他师兄长师兄短的哭的心烦,他说他知道错了,他说他点子背运气差,他说他这次要是被抓到了,就完了。
所以他心软了。
年纪大了就是耳朵根子软,但是三观没软,再大的情谊也抵不过一村人的生计,所以他想了一天,想着怎么解决才能真正帮到村里人。
他想的都不是他一个兽医应该要做的事。
结果,他还只是个外人。
他说的话,还不如一个新来的后生小子说的有分量!
“不叫你老金应该叫什么?”简南皱眉,“我不想叫师叔。”
他就读了半茬就跑了,而且现在还没他厉害,按辈分叫他觉得亏了。
老金:“……”
“你早这么说我不就懂了么!”村长拍大腿。
“你懂个屁!”老金拍桌子,“这小子讲的话哪一句我没讲过?他讲的那么文绉绉你都听得懂,我的话你就听不懂了?”
“我他娘的不过就是个外人!”老金继续鼻孔出气。
“我就说了一句你怎么就没完没了了!”村长也瞪起了眼睛。
“什么叫做简博士讲的文绉绉我都能听懂,你就是看不起我没文化!”
“说你一句外人怎么了?整个村除了你,还有谁姓金?!”村长嚎,“你去给我找一个,你要是找出来我管你叫爷爷!”
……
“我们走吧。”简南站起身。
“不劝架了?”听出点乐趣的普鲁斯鳄恋恋不舍。
“我说我和阿蛮。”简南一脸莫名,“你要和老金一起回去的,你们住一起。”
普鲁斯鳄举着手,手指点着简南,悲愤了半天:“……我他娘的也不过就是个外人!”
“你跟我不同姓。”简南挥挥手。
十点半了,他终于可以回去了。
“你要帮黑鱼养殖场找病源么?”阿蛮到家了才说话,给他弄了快热毛巾,撩开他衣服看了一眼,“怎么还红着。”
“已经不痒了。”简南低头戳了戳红斑,“也软了。”
阿蛮跟着戳了戳,觉得好玩,又戳了戳。
“……我会练肌肉的。”简南感觉到阿蛮对他软肚子很新奇。
她估计没怎么摸过没有肌肉的肚子。
“其实做学术的,很少会有肌肉。”他想给自己辩解两句。
“练了肌肉说不定能帮你解决四肢不调。”阿蛮比了下自己的小腿,“你有很多时候差点摔跤都是因为下肢力量不行。”
“……你不喜欢我经常摔跤么?”简南抿嘴。
“……谁会喜欢自己男朋友天天摔跤。”阿蛮无语,站起来去洗毛巾。
“阿蛮。”简南叫住她。
“嗯?”阿蛮回头,发现这个刚刚坐下的人又站起来了,平举着手。
“我今天劝架是因为你。”简南说,脸上还有小块红斑,眼睛微微下垂,“所以,你要抱我。”
你得抱我。
因为这样的进步,很不容易。
“夸呢?”阿蛮好笑的上前,抱住这个大宝贝。
“也要。”简南满足的叹息。
“乖。”阿蛮用抱着的姿势踮起脚,摸摸他的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