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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阵板凳推开,有人跑出去的声音。
白立伟的脸色很不好。
白珊只能装作不介意。
白立军却不同,他跟老爷子之间的聊天,并没有因为两个年轻人的离开而受半点影响,仿佛桌上其他上的怪脸色他们都看不见似的。
白立军环一眼主宅餐厅,另外的桌子上坐着妾室还有没结婚的晚辈,吃饭的时候没有喧哗,吵闹,规矩做得极好,“啧”声一叹,眸里露出赞赏的光芒,“老爷子,不得不说,我真是佩服您,这么大个家,治理得这样好,G城再也找不出来第二户了。”
“立军,你就说笑了,我是老封建了啊,跟不上新时代的步伐了。”
白立军摇头,拖着长长的音,皱了表情,“哪里?”看了一眼方才申璇坐着的位置,又看回老爷子,似乎那一眼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瞥,“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不懂规矩了,您看看外面那些社会小青年,一个个眼高手低,什么本事也没有,嫌这样嫌那样。就是要老爷子这样有威严的人来好好治治才行,不然还得了了?都以为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对吧?”
老爷子依旧附和着笑,这笑容可以用慈祥来形容,笑容落到最后,漫出一丝众人可见凄色,“哎,老了,不中用了。”又看一眼白珊,眸子里的笑容更慈祥了,只是这样慈祥的光,叫白立军看在眼里,分外的刺眼和别扭。连白珊都有些不自在了。
老爷子的目光从白珊身上收回来,对白立军笑道,“白年轻人嘛,总要经历一个眼高手低的阶段,对吧?想想我年轻的时候,十五岁父亲就让家里的兄弟出去闯,那时候总觉得裴家赚钱容易,帐房的那里出入的帐随便一笔都是大钱,所以看到外面的小生意,这样也看不上,那样也看不上,一心就想吃个大买卖,结果到最后,带出去的钱,一个子都没剩,什么也没做成。”
老爷子自嘲一笑,“后来回去才发现其他兄弟都带了本金带回裴家,还赚了钱,就只有我一个人,口袋里瘪得只有一片干馒头了。”微顿一下,又长叹一声,感慨道,“所以啊,年轻人眼高手低,我倒是觉得要让他们自己去体验,只有失败了,他们才会明白自己那时候是不是眼高手低了,会后悔才会找原因,对吧?立军?”
白立军原想含沙射影的让老爷子治一治申璇,在G城,大太太如果都像申璇这样说到一点事就愤然离席,还能娶什么妾,更何况今天还有其他人在,申璇离开了,裴锦程也跟着出去了,这样子,还叫白珊以后在裴家怎么立足?
老爷子又怎么听不出来白立军的话中话,只是他这个人向来偏私,申璇今天中途离席严格来说虽然不被允许,但是申璇是裴家长房的少奶奶,随便让外人揪了辫子就罚,以后的威信怕是也要受影响。
“老爷子说得对,这么说来,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历过,哈哈,倒是不好意思说现在的年轻人了。”白立军很快将这个看似平和又暗潮汹涌的对话盖了过去,趁热打铁的追问,“老爷子,那我刚刚说的婚礼的事,您怎么看?听说阿璇嫁进裴家,嫁妆丰厚,我们白家嫁女,自然不会寒酸,嫁妆的事,老爷子放心,一定不会比阿璇的少,但这婚礼?”
老爷子哈哈一笑,“立军啊,阿璇那嫁妆,白家真不用那样给,他们两个的事,我以前瞒着外面,可白家我是没瞒的。老爷子抬手摸了摸额角,为难道,“阿璇那嫁妆是把申家都给掏空了,除了现金,还有一座金矿,每家叔伯公司里的股份,裴家用点手段,在外面吸些股份,申家就倒了,还不止这些……你说说,不要说不比阿璇的少了,就是和阿璇当时的嫁妆一样多,我也是万万不敢收的……”
白立军脸色终于在这个时候,慢慢凝了下来,这等拂面子的事,他真是很久没有遇到过了,申家给嫁妆居然给金矿?!
还叔伯的股份都拿出来?!
他一直以为申璇出了不少钱,放着申璇在裴家赎罪,倒不想这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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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电动车第二排椅背,爬上去,坐好,“去、停车场。”
“好的,少奶奶。”
她只觉得耳朵全是嗡嗡嗡的叫声,那声音叫到了脑门心,像一个磁场的干扰器,其他的声音她都听不见了。
脸上没有温热的液体落下,因为她不允许。
她坐在电动车上,车子开起来,风便更凉了些。
手肘顶在腿上,身躯佝偻着,她捂着脸,有些紧,怕自己落下泪来。
她也想,也想佯装大度,在这样的一座豪门里,像其他的长辈一样,有大太太该有的仪范和气势。
可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婆婆二妈这样的人,有肚量。
以前感叹豪门婚姻不过如此,大家都不落俗套,别的豪门是把女人养在外面,一掷千金搏美人一笑,而G城的豪门却是把外面的女人娶进家门,再联一次姻。
G城娶妾可不像外面养女人,随便养个明星就行,那也是要看家世的。
难怪G城的富裕,经济实力强,连这结婚的算盘都敲得如此精明。
她这个外地人,家里的政治背景对于G城的婆家没有用处,所以白家上位。
这明明是一笔生意,一笔有盈有利的生意,换在别人身上,她可以算得门清。
落到自己身上,就是刀扎斧砍,无法承受。
婚礼?
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带着头纱,那尊蜡像和他的身高一模一样,白色的西装,即便是尊蜡像,也依旧倜傥。
她看着那尊蜡像,便觉得自己是个罪人,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只能那样冰凉的伫在那里。他应该有自己的女朋友,本来可以笑着自己的女朋友结婚,把婚戒套在那个女人的无名指上。
可因为她,什么都没了。
裴家的长孙。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当初会惹那么大的祸,祸从天降,撕毁了两个家族亲人的心肺。
该认的,她都认,哪怕一辈子都守活寡。
其实即便是这样,也还不清她的罪孽。
一直都是这样的心态该有多好?
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在赎罪,该有多好?
若是这样,他娶别人,她都会觉得该,她不过是还他们一个婚礼。
她不过是插足了他曾经的幸福,如今该还的,都要还。
可是时过境迁,今时不同往日,她的胸襟越来越小,小到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眼睛被沙子硌得疼得不得了。
她没处发泄,在裴家,她永远都是一个罪人,她连发泄的资格都没有。
从电动车上下来,依旧是脚下趔趄,跌跌撞撞,手里握着的车钥匙,半晌没有摸准开锁按扭,她急得发了脾气,一通乱摁。
车锁有“嗒”的一声响,车灯跳闪了几下,火艳的红,是哥哥送她的蓝博,但平时上班,她还是习惯开那辆旧宝马,虽然裴锦程曾经笑话她的宝马是辆破车,但习惯很难改变。
全身的肌肉都跳动得在抽搐,她控制不了,拉开车门的手,都抖得厉害。
人还没坐进车子里,整个人被拉扯远离车门,落进男人的怀抱,以前她总踮着脚去闻他脸上须后水的味道,她喜欢得很,外面是买不到的,她在他的须后水里加了精油。
皱着鼻子去闻,深深吸气,夸张的说,“好香好香。”
他们都不用香水,衣服漂洗的时候,清水里会让钟妈滴两滴她调的精油,她贴在他的身上,总能睡得很好。
可这里落进他的怀里,那些味道变得好奇怪,她的鼻子嗅觉好象失了灵,满鼻满腔的全是怪味道,好象有白珊脸上护肤品、隔离霜的味道,好象有白珊的洗发水的味道。
她难受,那味道钻进鼻腔,就一层层的往下钻,钻进胃里,肺里,心脏里,弄得她五脏六腑都开始翻滚,胃里翻滚得厉害,她难受得干呕!
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她只是紧紧的闭着眼睛,紧紧的咬着下唇,甩头,踢脚,用尽力气的挣扎。
他从她的身后环固住她,将她的手臂也一并固在一起,抱离地面后,往自己的车走去。
她的马尾扎得高,甩起来像拂尘一样,打在人的脸上,会疼。
栗棕色的发色,是他们一起去染的,她说要跟他染同样颜色的头发。
听着她咬唇压抑的声音,像那次流产过后,她也是缩在那里,无声的哭,这次却是连泪都没有。
马尾又甩过来,这次马尾不偏不倚的打在心尖上,一鞭鞭的,抽得他疼得受不住,他也哑了声,“阿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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