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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简直就是在找死!”千钧一发之际,亏得宁摇碧反应奇快,伸手猛然将她拉进怀里!饮渊的喙几乎是擦着卓昭节的头皮啄在了脚踏上!怒喝道,“笨到了极点!你不是读过描述猛禽习性的书籍吗?!便是为了戏弄我装晕,居然也敢在饮渊跟前对我动手?”
卓昭节从他怀里侧头看向身侧,看到脚踏上被生生啄出来的洞、以及被宁摇碧拦在身后依旧暴怒着扑扇着翅膀,意欲再次扑上来对自己动嘴的饮渊,脸色刷的苍白!
“我……”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宁摇碧脸色阴沉的瞥了她一眼,反手捏住饮渊一只翅膀往窗边一推,喝道:“出去!”
饮渊委屈的低唳几声,扑了下翅膀,从窗口飞了出去。
“对不住……”卓昭节哆嗦着搂着还半裹在身上的被子,懊悔的认错,方才那一幕,实在是她昏了头了——猎隼的习性她当然清楚,可看着宁摇碧随意逗弄饮渊的模样,再加上之前自己利用从宁摇碧处听到的猎隼习性逃出陈珞珈之手,在她印象里对饮渊自然而然有种亲切感,竟然忘记那只是自己觉得饮渊亲切,可不是饮渊觉得自己亲切!
那头凶猛的扁毛畜生对宁摇碧亲热,那是它的主人,对自己……在饮渊眼里可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陌生人,即使没有威胁到它或宁摇碧,也不妨碍饮渊随便给她来一爪子,如今竟然当着它的面动了它的主人……
若饮渊还不护主,也枉称猎隼里的佼佼者了!
宁摇碧见她怯生生认错的模样,脸色变幻半晌,才冷冷的道:“猎隼十分能记仇,你这几日,最好都别开窗!”
卓昭节听得一个激灵,差点哭出声来,一把抓住他袖子:“怎么办啊?”
宁摇碧怒道:“还能怎么办?往后都离它远点!”
卓昭节又惊又怕又后悔,眼泪在眼眶里一个劲得打着转:“我……我……”
“……算了,往后我让它不许擅自进入内室就是。”宁摇碧被她无意识的扯着袖子,脸色渐渐缓和了一些,哼道,“你看你都做的什么事!”
“这也不能全怪我,你居然叫它来扯我被子!”卓昭节冷静了一点,不甘心承担所有责任,委屈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宁摇碧面上掠过一丝尴尬,道:“我怎么知道你力气这么小?我就是想逗逗你罢了!”
“我力气能有多大?”卓昭节怒道,“我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小娘子好吗!”
宁摇碧果断的岔开话题:“你要一直在这脚踏上?我抱你上去吧。”
卓昭节那日逃生之后受惊过度,心神受损,这几日都不怎么能起榻,闻言犹豫了下,道:“好吧。”
……宁摇碧才抱起她,忽然外头有人急步跑过回廊,木屐敲得地板一阵响,莎曼娜一阵急风也似撞开珠帘闯了进来,还没看清楚内室情景就劈头道:“卓娘子,游府方来了消息,说之前教你琵琶的那位谢……”
说到此处,莎曼娜方反应过来,掩着嘴低呼一声,匆匆丢下一句:“婢子什么都没看见!”又是一阵风的卷了出去,徒留珠帘脆响……
“……不是你想的那样!!”卓昭节被惊呆到此刻,才醒悟过来,弱弱的辩解了一句,尖叫着问宁摇碧,“怎么办?!”
宁摇碧面不改色的将她放回榻上,若无其事道:“没关系,以本世子的才貌家世,向来想勾引本世子的小娘子可以从长安一路排到终南山中,她们已经习惯了,方才不过是因为本世子自到江南以来一直深居简出,有些日子没看到小娘子们成群结队的对本世子示好,因此有些失态……你不要和莎曼娜计较。”
卓昭节顺着他视线看到自己还抓着他袖子的手、从莎曼娜的角度来看就仿佛自己在榻上拉着宁摇碧不让他离开……差点没吐出一口心头血!
“你快点走吧!我看莎曼娜好像提到了谢家阿姐,约莫是有正经事。”卓昭节奄奄一息道。
等宁摇碧走了,莎曼娜才再次进来,到底是侯府出来的使女,再次进入内室的莎曼娜,神色自若,态度如常,像是刚才一幕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道:“卓娘子,之前教导过娘子琵琶的那位谢娘子,原本因为卓娘子为那女贼所掳的缘故,被扣在了翰林府,结果今儿个一早,却忽然不见了,老翰林担心那谢娘子记恨娘子你,是以派人前来通知,娘子这几日还请留神些,若发现什么不对劲,尽早叫人才好。”
卓昭节惊讶的问:“怎么我告诉二舅舅,那谢家阿姐与那贼人乃是反目的仇人,外祖父还是没有放了谢家阿姐吗?”
莎曼娜笑着道:“这个却不知道了,不过老翰林已经托了孟太守暗中缉拿那位谢娘子了,总之,人拿到了,再仔细问也不迟。”
“唉!”卓昭节皱了下眉,道,“我却不相信谢家阿姐会为了酒珠杀人越货。”
“卓娘子为何如此说?”莎曼娜好奇的问,“卓娘子大约不知道,那酒珠可是个稀罕的东西,将它浸泡在水里,即能化水为酒,整个中土也不过五指之数呢!小主人这颗还是主人偶然得到的,否则小主人都弄不到,若是拿去卖,根本就是有价无市,没有千金那是想都别想的。”
卓昭节道:“正因为稀罕,所以才难出手,并且夺取之后也难逃脱追杀,我觉得谢家阿姐不像是如此不智之人,再者,谢家阿姐有个亲眷就在……”说到此处,之前提到白家蜜饯做得好的教训浮上心头,她忙隐去了伍夫人,道,“千金虽多,但这世上也并非人人都会动心,我觉得谢家阿姐实不像是这种人。”
她心里想,谢盈脉当初可是千里迢迢来投奔表姐伍夫人的,可见表姐妹两个的感情,这伍夫人就在屈家庄,她的丈夫屈谈是庄上夫子,这屈家庄根本就是纪阳长公主的产业,屈谈即使不是长公主的奴仆,总也算是长公主的门下了,他是个读书人,将来未必没有一番前程,谢盈脉打谁的主意不好,打到自己表姐夫的主子头上?
休说这酒珠是宁摇碧的了,就算是旁人的,谢盈脉难道不怕事发牵累了表姐一家?要知道伍夫人虽然看着是家境清贫的,可谢盈脉却不穷,即使她盘下博雅斋因为投了老斋主的缘,没花费太多,但陈珞珈和赵维安既然为了几人先师的遗产特意从岭南找到秣陵,可见谢盈脉的身家也不菲了,不然单是路上盘缠都划不来!
既然身家不菲,谢盈脉又何必去做那打家劫舍的勾当?何况那日卓昭节所见所闻,原本就是陈珞珈与赵维安故意要拖谢盈脉下水的。
莎曼娜对谢盈脉可不熟悉,闻言嫣然笑道:“卓娘子是个心善的人,看谁都是好人。”
卓昭节道:“也不是……”这么应了一声就听出了揶揄来——自己难道不是曾经三番两次的把宁摇碧认成了一个好人吗?结果每次这么认为了,跟着就被他戏弄!这莎曼娜是宁摇碧的贴身使女,自然没有不清楚自己家主子的真正性情,估计背后不知道笑了自己多少次了呢,如今才有这么一说。
她再想起刚才被莎曼娜撞破的一幕,双颊浮上晕色,强自镇定道:“嗯,反正……反正就是这样吧。”
莎曼娜见她尴尬,也不敢继续嘲笑,嘻嘻道:“娘子似乎累了,婢子先告退!”
等莎曼娜走了之后,又过了片刻,卓昭节用力一捶榻,懊恼的道:“方才怎么就没趁没旁人在,与莎曼娜好生解释一下之前的事情?哎!”
是夜,秋白如霜,明月湖畔,浩浩荡荡的芦苇荡,随着秋风吹过,汹涌如潮。
芦苇丛中夜鸟咕咕,漫天星子寂寥,八分满的月轮漠然垂望人间。
嘈杂的奔跑声打破了万物天籁的祥和。
靴子飞快扫过草丛的声音,混合着略带急促却仍旧远较常人悠长的呼吸。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清寂的夜中响起:“陈珞珈,你还要跑到哪里去?”
奔跑声蓦然停下,陈珞珈站在湖岸上仍旧葳蕤的长草中,猛的转身,十步外,谢盈脉面罩严霜,披着一身月华,好似桂宫仙子般不疾不徐的步出,淡淡的道,“你若还念半点师尊待你的情份,就乖乖的束手伏诛罢!”
“哼!好威风的小谢师妹!”陈珞珈见自己已无路可逃,却反而镇定了下来,嘴角照例勾起一丝微笑,媚态横生,嫣然道,“赶尽杀绝,就是赶尽杀绝,偏还要抬出师尊的名头,做师姐的,真是被你吓坏了呢!”
谢盈脉一扬手,袖手剑无声自袖中滑入她掌心,月下的袖手剑格外的美丽,那种单薄精致得近乎触手可碎的美中,又平添了三分清冷孤高之气,只是陈珞珈见到此剑,却忍不住退了一步——显然,她对这柄利刃十分忌惮。
“师尊!”谢盈脉没有再理会陈珞珈,而是对着南方,遥遥虚拜,“徒儿今夜,当执此剑,代师尊清理门户!绝不使师尊之名蒙尘!”
语毕,剑光如练,挟着月华,疾劈向陈珞珈!
“清理门户?”陈珞珈不敢硬接,翠袖飞扬,甩出臂上披帛,缠住袖手剑——只是这以柔克刚用来对付袖手剑这样的神兵利器上,却十分的不够,只一接触,已经接二连三的传出裂帛声,陈珞珈面色不骄不躁,微笑着道,“小谢师妹,你真的够格吗?师尊虽然偏心你,可也没有逐我出门墙,而你这柄袖手剑,甚至没有经过正经的传授仪式,谁知道,你是不是利用了师尊的偏心,偷偷藏起来的?”
谢盈脉剑势如行云流水,绵绵无尽,轻轻一绞,便将披帛绞得粉碎,剑华如芒吞吐而出,淡笑着道:“陈珞珈,你说得越多,不过是意味着心中越慌,何况你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授首罢!我会送你的头颅去师尊坟前向师尊请罪!”
陈珞珈失去披帛,不得不拔剑——只是长剑甫出,与袖手剑只轻轻接触,就听得“叮”的一声,她手里一轻,但见陪伴自己数年的百炼精钢长剑已断成两截!
“依仗神兵之利罢了!”陈珞珈眼中闪过一丝怨毒——虽然师尊偏心,暗藏了许多妙招只传授了幼徒谢盈脉,但她出师早,与人动手的经验也多,原本师姐妹应该在伯仲之间,可现在谢盈脉仗着袖手剑之利,却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谢盈脉斩断陈珞珈长剑,得势不饶人,袖手剑抖出数朵剑花,分袭陈珞珈上中下三路,与此同时,她清啸一声,足尖轻点,人如乘风,剑若流星!
“不好!”陈珞珈脸色大变,手中半截长剑勉强打散两朵剑花,已觉大腿上一痛,袭向下路的一击到底没有躲过去,腿上负伤,行动自然不便,退势略慢,心口已然一凉!
只是谢盈脉还待绞动剑锋,如同当日诛杀赵维安一样杀了她时,却见陈珞珈竟然不顾身体被长剑贯穿,运起所有的内力,聚集掌心,趁着两人相近,狠狠一掌拍向她心口!
谢盈脉身为幼徒,一向受师父疼爱,虽然在岭南也走过几次江湖,但那都在师父的带领和庇护下,她的性格又不是惹是生非的那种,和人动手的经验究竟欠缺,当此之时,顿时曝露出经验不足的恶果来——她下意识的一个躲闪,却忘记暂时松开袖手剑后退,虽然避过心口要害,到底被一掌击中左肩,只听得咔嚓一声骨骼碎裂声——谢盈脉痛呼一声!
连人带剑,被这一掌击得倒飞而出,落入长草之中,砰得一下,竟然摔得一时间爬不起来!
“看来师尊还是不够疼你,竟然没告诉过你,我天生右心!”陈珞珈反手点住胸口几处穴道止血,喘息了几下,冷笑着向她走去,预备斩草除根,同时拿到觊觎已久的袖手剑,只是才走两步,她已经听见谢盈脉挣扎起身的声音,而自己却微微摇晃了下,面色一白,顿时改变了主意,“罢了,这小贱人有袖手剑在手,我如今却只得这么半截破铜烂铁,虽然她不知我是右心,让我躲了这么一劫,又利用她动手经验不多占了个便宜,但再拼下去,未必能够得好,不如先行离开,再图后计……”
心念一定,陈珞珈飞快的后退,她背影即将消失在夜幕里,却听得一声弓弦轻响——
勉强爬起身的谢盈脉,惊讶的回头望去,就见一个异族老者,托着一张长弓,缓步从芦苇中走出,霜月下,蔚蓝的眸子似散发着妖异的光芒,悠然道:“小主人说,伤了饮渊的必须死,某家让你多活了这么两日,已经是愧对小主人了,若再叫你逃了,还有什么脸回去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