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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白子谦怎么拒绝甚至是哀求,一心一意“将功赎过”的宁摇碧,送他回到二房后,仍旧是坚持让两个昆仑奴亲手为他上药,以示自己的歉意。
……于是,在继被两个昆仑奴扔麻袋一样扔到榻上后,白子谦在昆仑奴近乎狂暴的上药方式中,顺理成章的痛晕了过去……
白府正堂,面对目瞪口呆的白家人,苏史那一脸惭愧痛心的道:“吕老夫人,此事实在是某家管教无方,不瞒老夫人,这两个昆仑奴是某家三年前就买下来的,但撑不住郁林洲那边过来的蛮人实在蠢笨得紧,三年了,也只能勉强听懂几句简单的官话,叫他们做事,稍微长些的命令也不能分辨!偏偏还实心眼认死理,发起狠来寻常下人都拉不开,原本今日不该带他们进府的,奈何小主人今日冒昧登门,恰好就带了他们,实在也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情——
“从前在长安,有一次,小主人也是带着他们两个出去,结果中途与人发生争执,他们当时半句官话也听不懂,竟然任凭小主人独自与人争斗,回侯府后,某家重罚了他们一顿,所以从此以后,只要是陌生人,未经吩咐就接触小主人,他们都视为刺客……这个,老夫人见谅,蛮人愚钝,教了多少遍了,他们就只能记得住那么几件事……”
苏史那歉意得不得了,一边解释,一边抬腿将两个昆仑奴都踹倒在地,怒气冲冲的重斥:“蠢货!若这白府能有什么危险,还用得着你们两个救护小主人?!不长眼睛的东西!”
两名之前堪称心狠手辣楷模的昆仑奴如今一个比一个诚惶诚恐,顺着苏史那踹的力道倒在地上嗷嗷直叫,叫嚷着除了宁摇碧和苏史那外没人听得懂的话,目光呆滞口齿笨拙,再加上他们黑漆漆的脸——再会察言观色的人也难看得出来他们神色变化,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都和聪明不搭边……说句状似痴呆倒更可信些……
再说汉人自古为中原之主,如今大凉鼎盛,可谓是万国来朝,作为大凉子民,又是大凉的书香门第,面对异族,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苏史那对昆仑奴的咆哮和动手虽然有作样子的嫌疑,但这两个昆仑奴看着的确不像懂太多汉话,这种呆头呆脑的下仆估计留在宁摇碧身边也是看他们生得与众不同,用来彰显世子身份的罢。
不管怎么说,以宁摇碧和苏史那的身份,能够有如今这样的态度,白家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白子谦虽然被打得一身是伤,但也没动筋骨,更没危及性命,难道还能让这两个昆仑奴赔命?那纪阳长公主和雍城侯府的颜面往哪里放?
吕老夫人见苏史那又踹了昆仑奴几脚,虽然还是心疼孙儿,但她是识大体的人,也只能轻咳一声,替他们求情道:“苏将军这话折煞老身了,说起来也是老身的孙儿不对,今日世子登门本是贵客,子谦他不慎撞到世子本就不对,纵然贵仆不动手,老身也饶不了他的,这都是他咎由自取,怎么还能怪贵仆呢?”
两边客套一番,苏史那又喝令两名昆仑奴给吕老夫人磕头赔罪,就这么一个意思,两名昆仑奴懵懵懂懂半晌都没弄清楚,最后苏史那不耐烦了,将衣袍往腰里一塞,上去一脚一个踹跪了,他们才糊涂着磕了个头,吕老夫人忙不迭的叫着使不得,又说若非白子谦如今起不了身,也该出来给宁摇碧赔罪的。
这样在吕老夫人和苏史那的斡旋下,这件事情到底是欢欢喜喜的收场了……
出了白府,两名昆仑奴呆滞的神情立刻变得灵活,笑嘻嘻的邀功道:“小主人,小的这次演得像吗?”
宁摇碧满意的点了点头:“苏伯,回去给他们各赏一吊钱!”
苏史那笑着问:“某家当时在正堂,却不知道那白子谦到底怎么得罪了小主人?”
“……也没什么,看他不顺眼而已。”宁摇碧无所谓的道,“正好阿大、阿二也很久没动手了,拿他练个手也不错。”
苏史那笑眯眯的道:“是吗?某家听说小主人要了一包‘狱散’,还道那白子谦当真不长眼睛,胆敢冒犯小主人!”
就宁摇碧对苏史那的了解,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阿大拿回来的不是‘狱散’?”狱散其实是狱卒之中流传的一种秘药,专门用在拷问犯人的时候,这种药粉常人吃了并不碍事,更不会致命,但若对服下药粉的人动手,此人感受到的痛楚将是常人的数倍。
“咳,某家不小心拿错了,给阿大的是‘乱神散’。”苏史那若无其事的道,“反正也就一两天的效果,拿错就拿错吧。”乱神散却是月氏族中用来狩猎猛兽的一种药物,常人用后,会出现昏睡、流涎、前言不搭后语等等状况——宁摇碧亲手给白子谦喂水,就是享受之后看白子谦喝完水后的下场,原本他以为是狱散,看见白子谦痛晕,只道狱散发挥了效果,如今看来,却是阿大、阿二足够给力,那乱神粉的效果么,却是看不到了……
两个都没什么良心的主仆彼此交了下底,很快就将可怜的白子谦丢到了脑后……
游府,班氏细细盘问三个晚辈:“今儿怎么样呢?方才因着在旁人家,人又多,没好问——灵娘为什么中途跑到我跟前不肯走了?”
游灿忿忿然道:“祖母,可不是我和昭节不听你的话,实在是四妹嫌弃咱们多事呢!”
“祖母,我如今还不想嫁人。”游灵淡淡的道。
班氏道:“这话说的,我难道立刻就要赶你出门吗?但你也到了相看的年纪了,咱们家可不是那等小门小户的人家,小娘子出门那都是要预备下来好几年的,这还是你们出生后我就开始给你们打点起来的缘故呢!你想早嫁也不可能,但这人总要看起来了。”
说着就问游灵,“今儿可看到合眼缘的人?”
游灵平静的道:“回祖母,我没有觉得谁特别好。”
班氏听了,有些失望,问游灿和卓昭节:“你们呢?”
游灿看了一眼游灵,道:“有几家小郎君还是不错的,比如宋维仪、麻折疏、薛晓、甄绪之……这些人,都是才貌双全,书香门第。”
班氏问卓昭节:“你看呢?”
卓昭节点了点头:“我和三表姐、四表妹一起看的。”
班氏皱了皱眉,看着神色漠然的游灵,叹了口气道:“好罢,左右你年纪还小,既然这么不情愿,就先按下吧,过了年再说。”
游灵这才露了些笑容,道:“多谢祖母。”
“你回去吧。”班氏道。
等游灵走了,她才问,“难道她今儿就没留意任何一个郎君?”
“没有。”卓昭节和游灿对望一眼,很是沮丧的摇了摇头。
班氏叹了口气:“连氏真是作孽,好好一个孩子都被她养成了什么样子?三房里就没有一个活泼的!”顿了一顿,她又问,“宁世子和白家六郎君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游灿听到宁摇碧就看了眼卓昭节,卓昭节暗恼她这个动作,道:“那时候我正陪着外祖母,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吕老夫人寿辰的日子,千里迢迢回来拜寿的孙儿却在家里被贵客的下仆给打了,这件事情怎么说怎么没脸,雍城侯府虽然要赔罪,但也没兴趣当众人的面表演,所以当时事情传来,班氏这些人暂时都避开了,到现在也就知道是白子谦冲撞了世子,被世子身边的人打了,然后苏史那倒是客气的代世子跟白家人赔了礼,也罚了动手的下仆,据说两个昆仑奴上车时都是一瘸一瘸的……
班氏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游灿又看了看卓昭节,道:“这件事情不要多嘴,免得白家面子上不好看,咱们家和白家是亲戚,不要做那背后嚼舌头的事。”
两人忙应了,班氏又打发游灿回二房,单独留了卓昭节,劈头就问:“你和那宁世子?”
卓昭节心想:果然!她暗骂游灿那一眼看得促狭,面上庄重道:“什么都没有!外祖母你也知道之前他救了我,但也不过好奇问了问我怎么落到那女贼手里去而已。”
班氏皱眉道:“你先不忙着辩白自己,我也没有要说你——不过,听说今日你和孟家小娘子发生冲突,甚至慎郎拖开你,还被你埋怨了?”
一说这个,卓昭节到此刻都委屈的想掉泪:“那孟妙容!她一见着我就拉了我到清秋阁外说有要事说,我道她要说什么呢?结果劈头就问我被贼人掳走的经过,外祖母,如今秣陵城里谁不知道我被谢家阿姐救回来才几天?那几天的日子我做梦都不敢想!偏她就这么直通通的问上来!你说有这么不识趣的人吗?!”
班氏一听,也来了气:“往日看这小娘子虽然有些傲气,但小娘子高傲几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怎么这点儿分寸都没有?”
“我叫她不要问了,我一点都不想去回想!”卓昭节哽咽起来,“结果她比我还有理呢!说什么是她的师傅李延景问的,外祖母你说这对师徒可笑不可笑?!我原本还以为那李延景是南下时是受了我父母的托付,如今看来才不是!这件事情母亲她怎么可能托个外人来问?”
班氏听得云里雾里,道:“什么父母?李延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卓昭节就将上次到太守府里偷听到的话告诉她,愤怒的道:“若这李延景是我那所谓长安长辈足以信任的人,也不会嫌我不收我了,可见他和我那长安长辈关系也是平平!这回我被贼人掳走,虽然是个女贼,但好几日才回来,若是真正关心我的长辈,怎么可能托个外人打听我而不是直接问外祖母?我在想当日也许他故意这么说的,乐师的耳力不是应该比常人更敏锐吗?也不知道他这么说到底有什么计谋!”
班氏皱眉想了片刻,道:“这李延景肯定不会是你父母所托付,据我所知你父亲母亲对琵琶兴趣都不大,你母亲虽然能弹几手,也不过水平泛泛。”
她道,“这个人先不去说他,涉及两个侯府,孟远浩没那个胆子把事情透露给孟小娘子或李延景,不过这孟小娘子的确过分了,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是这么糊涂的!你若是愿意说,她问问也就算了,你既然不高兴多谈,她还要纠缠,实在该打!”
卓昭节气愤道:“可不是么?但十一表哥看到之后非但不帮我,反而还顺着她要叫我赔礼!真是岂有此理!”
班氏道:“你别怪慎郎,听说他是和江扶风一起见着你们的,先不说江扶风也算是孟小娘子的表哥呢,他一个男子,对小娘子动手,传了出去丢得也是咱们合府的脸,何况秋闱还是孟远浩主持呢!”
“我就知道他定然早早先过来向外祖母告状了!”卓昭节厌烦道。
班氏笑着道:“瞧你这小气的……他为什么急急来和我说明情况,你还不清楚?”
卓昭节嘟着嘴,不说话,班氏眯起眼,道:“白子谦对你有意,还特别殷勤的送了你和灵娘到正堂过,那个时候,正是宁世子进府的辰光,慎郎说,你和孟小娘子动手后在清秋阁底梳洗时又发生了争执,江扶风强行拉走了孟小娘子,他劝说你无果,被你赶了出去……出去时恰好看见宁世子在远处,只是宁世子仿佛没看见他,他也就直接上了清秋阁……而宁世子随后被你带上清秋阁,三言两语就说出了郑氏病重的消息,跟着他的下仆又打了白子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