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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鱼鳞舞?叫她出来!”杨雀一拍桌子吼道。
刚把外面那几个男人哄住赶回来的鱼潜掏了掏耳朵:“这位大娘,啊不对,是大娘子,你这火气太大了可对身体不好。《医经》上说了,气大伤身,你看你这一发火那脸色都灰败了几分。也难怪我就脱口喊你大娘了,这一看去还真是像大娘!”
杨雀气的鼻子差点歪了。
“你说谁大娘呢?你个站起来还没桌子高的小毛孩子还敢嘲笑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杨雀把桌子拍的砰砰响,嗓音大的能吓跑一群狼。
在家时娘教过她,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气势一定要强,一定要压过别人,这样别人才不敢轻易欺负你,你才能赢。她都记着呢,到了这里自然就该怎么大声怎么来,怎么蛮横怎么走——杨雀心里哼哼着。
再说了,她一个从京城里天子脚下出来的官家小姐,又是当朝新贵战威侯的内定夫人——虽然战威侯本人从没这么说过——但是背后有姑姑杨氏做主,外面有她的当兵部尚书的爷爷和掌握一方重镇的刺史父亲,杨雀自觉的只要拓跋珪不是眼瞎了,就不会舍她而选择鱼鳞舞!
“鱼鳞舞呢?还不给姑奶奶滚出来!”杨雀继续拍桌子,“啪啪”的响声让一旁的鱼潜都替她手疼。
“那个,疼吗?”鱼潜好心肠地问。
“不疼!”杨雀随口回答,随即发现自己的手掌心都变红了。
鱼潜往桌子上一趴:“嗳哟我可怜的桌子喔,你这是遭了哪辈子的霉,看看你都快被掀去一层皮了!”
一边说一边给那桌子又摸又揉的,好像他手下面的不是木头,是个娇嫩嫩的娃娃一般!
看着鱼潜小小的身体趴在桌子上又嚎又揉的样,杨雀和丫头婆子都傻眼!杨雀这才回过味来——原来鱼潜问的那声疼不是对她!
想明白了的杨雀一声怒吼,两个丫头上去拉鱼潜下来,鱼潜立即化身八爪鱼死抱着桌子嚎。
鱼潜一来年纪还小,二来长的很不错,唇红齿白的,将来铁定是个美男子的模样。两个丫头毕竟不是那么心狠手黑的,看着鱼潜的样子有点不知所措。
“姑娘你看……?”两丫头都扭头看向杨雀,眼中都传递着一句话:算了吧!
“没用!我来!”明显误解了丫头意思的杨雀一手拨开丫头,就要自己动手。
就在这时,一道冷清的女声传来:“不是说来的是京城贵女吗?我怎么只看见了街头泼妇?”
所有人回头,定睛——门口,一个长身玉立眉目如画,身穿白色衣裙上绣数竿翠竹,腰束浅绿色织金流云纹腰封,裙下露出微微一截浅绿色绣鞋的女子正一手扶着门框看着众人淡淡地问。
问完,也不等众人开口,径自轻巧地走了进来,一直走到趴在桌子上面的鱼潜跟前。她长长的柳眉微微一蹙,大大的星眸骤然一睁,冷冷的目光轻轻一沉……
“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这无赖样?难道忘了夫子的教导吗?”
她语气清冷,声音却轻柔婉转,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鱼潜鼓着嘴爬下来:“姐,这个你怪不了我啊,那不是她,”伸手一指杨雀:“一直在拿咱这桌子撒气,拍的碰碰的响,我怕这被她给拍坏了!”
杨雀听的那个气——感情她贵门千金的娇娇玉手还比个破木头不值钱!
什么稀罕东西,坏了大不了赔一个就是了——这话在杨雀的心里冒泡,才要说一句“没见识”,就见那走进来的女子漫不经心地坐了下去,正面对着自己。
“我就是鱼鳞舞,你有什么事?说吧。”
没有客套,没有发问,甚至没有好奇,有的只是无形的命令!
杨雀瞪着面前这个神情淡漠的女子,看她轻的像是一片白云般飘过来,接过突然冒出来的丫头递上的茶垂着眼皮慢慢啜饮着。
看看对方那神态,再看看自己这边,杨雀忽然觉得对方才是京城贵女,而她却是主动上前来巴结的平民百姓!
这个认知让她羞恨。
“你就是那个鱼鳞舞?”发愣片刻后眉梢高挑,杨雀立即释放出官家小姐的气势,盛气凌人地问。
鱼鳞舞这才把眼睛抬起来看她,目光里露出一丝笑意,微微翘起的唇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随即又垂下了眼帘。
众人却自动读懂了这一连串表情所要表达的意思——废话!
可不就是废话?人家都自报家门了你还要再问一句,这不是白痴行为是什么?
杨雀一拍桌子:“你来的正好,我正要跟你算账呢!”
鱼鳞舞抬眼看她,再看向鱼潜,眨了眨眼,鱼潜立刻说:“你看不是我瞎说话吧?”
“我不记得跟你有生意来往。”鱼鳞舞轻唔了一声,淡淡地说。
杨雀再次气倒。
“谁说跟你算生意的账了?我要算的是,是……”杨雀忽然顿住,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怎么说呢?说算抢自己男人的账吗?那拓跋珪亲自定下亲事的对象正坐在她对面,这话要是说出来那才是丢脸丢到底了。而且认真说起来,对面的女子才是正经下了聘礼的,反而是自己,才是真正的妾身不明!
杨雀忽然就发现自己干了件蠢事!
这个姑姑,怎么可以这么坑自己——杨雀在心里责怪杨氏。
她可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直觉这是杨氏的错。既然当了人家这么多年的后妈却还没搞定继子,还连累了自己,这本来就是她的错。
杨雀卡壳,旁边跟着来的何婆子这时极有眼色地接话:“鱼三娘子,这世间不是只有做生意才有账算!人情世故哪一样不是账?哪一样不能算呢!”
“说的有道理。”鱼鳞舞点头,顺便还鼓了个掌表示赞扬,接着问:“然后呢?”
何婆子忽然很想掐死鱼鳞舞!自己费心说了话,结果人家不跟她吵不跟她争,只轻飘飘地问然后!
然后?然后你大爷啊!
这就像你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拳打下去,本以为会遭遇到相对的对抗,可结果却是打在一团柔软的棉花里,那叫一个难受,简直就是内伤!
然后?她该怎么接话?说你鱼鳞舞不该抢了我家侄小姐的男人?还是说你妄想高攀拓跋府?哪种说法都不利于接下来打击对方的目的!
看不出长的眉清目秀的,说话这么干巴巴的,没意思透了!何婆子腹诽,心里发誓她宁愿跟一百个人吵架也不愿跟鱼鳞舞多说一句话——伤人啊!
杨雀和何婆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下面跟来的丫头们自然更不行了,于是杨雀丢下几句没营养的场面话落荒而逃!
“姐姐威武!”
看着杨雀等人的背影,鱼潜挥着拳头蹦起来大喊。
鱼潜没想到气势汹汹的杨雀被自家姐姐就这么随口两句话给撂倒,他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呢!
“姐姐高能,小弟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弯腰打躬,鱼潜对着鱼鳞舞真心实意地一拜。
鱼鳞舞站起来拍拍衣服上褶皱:“佩服啥?我那是被吵醒了有下床气!”
“啊?”鱼潜傻眼。感情自家姐姐是因为起床气才对杨雀这么硬邦邦的不给面子啊?他还以为姐姐这是很高明的战略战术呢!
“什么战不战的,你以为这是沙场啊!小脑袋瓜子想的真多!”
白了弟弟一眼,鱼鳞舞跨步走出去,继续睡午觉。
很快这事就传到拓跋珪耳朵里。
“痛快!哈哈!”拓跋珪正捧着大碗在吃饭,听完这个把碗一扔仰头大笑。
“真不愧是咱们的侯夫人,威武啊!”老五抹着嘴巴上的酒花子,声如洪钟地说。
老九一手举着筷子,一手摸刮的干干净净的下巴:“这下子,我倒是很期待老大婚后的生活了。”
“为啥?”老五问。嘴里嘟嚷,那又不是你成亲,你期待个啥劲?
“笨!”老九顺手给了老五一记爆栗。
“你想啊,拓跋府里有那条毒蛇,她能让老大安稳吗?更别说还有其他明明暗暗使绊子的,这鱼三娘子要是跟京里那些女人一样,咱们老大不得辛苦死?
原本我还有些担心,生怕咱们这位侯夫人吃不住劲被欺负,寻思着要找几个厉害人帮帮。如今看来是我多想了,这往后谁欺负谁还说不定呢!”
除了憨直不会转弯的老五,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点头表示老九的想法很有道理。
“赶紧把事情干完,咱要准备娶舞舞了!”拓跋珪笑了一阵,又闷头想了一阵,然后吩咐。
“行嘞!”众兄弟答应一声,低头扒饭。
……
杨雀的败北让杨氏气倒。
原本杨氏以为依着杨雀在家的那股子蛮横劲,怎么也能把鱼鳞舞那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女子给打趴下,谁知道最后被打趴下却是杨雀!
“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杨氏气恨恨地在屋子里骂了一场,她真的觉得杨雀太没用,连个野丫头都对付不了,简直是浪得虚名!
只知道抱怨杨雀的她没想到一件事实,那就是——跟拓跋珪定亲的鱼鳞舞才是名正言顺的那方!
杨雀,一个不被拓跋珪这个本尊承认的所谓表妹,不被拓跋府最有权威的柳老太君喜欢的所谓亲戚,有什么资格去跟鱼鳞舞耀武扬威?
这个问题在杨氏是没想到,而杨雀则是压根没想过。至于能想到的人则是选择闭嘴,懒的给自己找麻烦。
杨雀初战失利,杨氏气了一场也就算了,她开始筹划下一场的破坏。为此她特地写了两封信,一封寄往在登云州做刺史的兄长,一封托人带给她亲爹——当朝兵部尚书杨朝明!
找自己老爹兄长干嘛?自然是让他们找人联合,然后在朝堂上给拓跋珪下阴招了!她就不信了,有自己老爹出马,等皇帝下了明旨他拓跋珪还能再蹦跶到哪儿去!
“哼,就算你是孙猴子也休想翻过我的手掌心去!”捏着写好的信封,杨氏冷笑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