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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晚静姝试探完父亲, 回到自己房中,想着这事的前因后果, 仔细的理了理,虽然仍是有很多地方不明,但知道父亲尚且不知那女子身份,心中毕竟稍慰。
想到之前自己曾经跟姜琸说过梦境的事,姜琸也说他在调查,现在事有变化, 静姝觉得还是很有必要跟姜琸说一声的,便细细在信中把祖父跟自己说的话以及自己对父亲的试探都写上了,最后更是强调了, 父亲不知那女子身份, 那女子必定不是自己的什么孪生姐姐。
她并不担心自己父亲的身世若真牵扯上前朝被姜琸知道会如何,她觉得,以自己父亲的年纪, 那时前朝未灭, 应该不至于是什么前朝皇子什么的。
她之前也已经暗暗做过调查,并不曾发现白家和前朝皇室有多少瓜葛,就是那白家女子曾入宫一事, 都不知道是多少代之前了, 也非什么显赫的位置, 半点痕迹都扒不到。
且姜琸跟她说过,即使是最坏的情况,他也会帮她暗中解决掉。
与其摁着让自己最后无还手之力被人害死, 她更信任姜琸,事情总要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自己才有可能找到出路,不是吗?
因为害怕而停步不前,要害你的人却已经可能步步靠近,这只会让自己再步前世后尘。
姜琸收到静姝的信,打开盖了他私鉴的信封,便抽出了一张薄薄的绢帕,素白帕子上什么字迹也没有,只有淡淡的花纹和清雅的香气,若是在外人看来,这大概就是情人之间送的小礼物罢了吧。
他唤人端来一盆浅浅的水,然后再在其中滴了几滴药水,把帕子放进去,拎出来拧干,再拿到灯前慢慢烘干,如此折腾了差不多两盏茶的时间,那帕子上才慢慢显出娟秀的字来。
姜琸却是半点不嫌烦,颇有耐心的慢慢自己整着,并不假他人之手。
待一切事毕,看到帕子上慢慢现出娟秀的字体,心里的喜悦是压都压不住。
这种东西和小心思都是静姝自己摆弄出来的,虽然麻烦,却的确保密程度很高,待这字过上半个时辰,又会慢慢消失,是真的消失了,虽然略有遗憾不能保存,但却再保险不过。
除了这个法子,静姝还弄了不少小方子给他,虽然军中以及暗探之间都有自己传讯的秘法,但法子不嫌多,且交叉着用,更为安全,最重要的是,她有心为他做些,让他很高兴。
待姜琸看了信的内容,心里更是有些惊喜。
初时静姝给他写信,总是很拘束,写得也很短小,但现在却慢慢的放了开来,现如今连这种家中事情都会细细的跟自己说,便是不知不觉中已经待他很亲密了。
他收到静姝这封快信时,手头已经查到很多资料,关于那前朝皇室公主后人之事,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而白家,他倒是没有去往白二老爷非白家亲子上面去想,此时看到这封信,结合之前收到的信息,便也猜出个大概了。
凌国公府和前朝的关系并不难查,尤其是静姝跟他说过那女子是前朝永惠公主和什么大将军的女儿。
永恵公主的身份,她的母妃周妃,正是凌国公府国公夫人周氏的姑母,然后姜琸很快查到周氏早年丧母,很长一段时间就是养在了周妃的身边,和永恵公主的关系也很好。
永恵公主和忠勇大将军容恒只育有一女,当时忠勇大将军在渭地兵败,夫妻两人均自杀身亡,那孩子却是失踪了,因只是一女,且容家虽只忠于前朝,但世代卫国,声望很高,所以众人也没有深究,只当哪个忠仆抱走了,追查了一段时间没有结果便也罢了。
再细查凌国公府夫人过去数年的行踪,不难查出当年凌国公全家在渭地的时候,凌国公夫人常接其娘家几个孩子到家中小住,姜琸查看过密探送来的画像,哪里还不知道那个女子是谁。
就是那女子现在的行踪,都已经被密探查得清清楚楚送到了他的书桌上。
再看白家之事。
白家祖籍江南,前朝灭朝前十几年,忠勇大将军的父亲容老将军就曾经驻守江南,从这个方面下手,虽然时间隔得久了些,也不难寻些旧人查出当年白家和容老将军家的渊源。
在静姝送来这封信前,姜琸因为太过关心静姝,倒是没往白二老爷身上想,他只是想静姝的身世,既是和那女子生得那般像,是否她的身世有异?可是查来的结果却是静姝的确是白二老爷和陈氏之女。
现在收到静姝的信,看来身世有异的是白二老爷而非静姝。
结合收到的信息,那容夫人在容将军撤离江南前难产而亡,母子都没能保住,看来没保住的只是容夫人,而不包括那个孩子……
虽然为了确认,姜琸仍是派了人继续追查当年容将军府的旧人接生婆大夫等,但他心中大抵却是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样……他看着字迹慢慢消失,嘴角滑过一抹笑意,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那个前朝公主之女,虽然可能有些用处,可是既然静姝不喜欢她,便让她还是继续待在阴暗的角落里好了,只将来还有用处,暂时没有必要除了她而已。
他,其实一点也不介意白二老爷的身世被翻出来。
容家为前朝百年武将世家,数代抵抗异族,征战沙场,满门忠烈无数,虽为前朝死忠之臣,但在军民中声望都极高,只要不是那公主一系,身份并不是什么问题。
其实前朝公主嫁给白二老爷的大哥忠勇大将军时已是新朝已立,前朝皇室退守渭地之后几年的事,跟白二老爷根本拉不上关系。
且白二老爷出生时前朝未灭,那时江南战乱也和本朝无任何关系,他被充作白家子养着,并非为着隐瞒当今,而是当时战乱的无奈之举而已。
新朝建立是十几年后的事,无人知白二老爷的真正身份,其与前朝余孽更是无丝毫瓜葛,因此根本构不成陛下忌讳。
如此他便也不担心太早暴露自己对静姝有意会给静姝带来什么伤害了。
想了想,姜琸除了写了封回信给静姝,同时又唤了暗探,吩咐了几句,往京中的蜀王府又送出了消息。
不多久,京中的蜀王世子便收到了三弟姜琸的来信,然后蜀王世子妃钟氏便打算在六月底七月女儿节之前举办一个小型的茶话会,请了京中几家女儿参加,其中白府唯有静姝意外的收到了邀请。
而这个时候,京中已隐隐传出陛下有意为各诸藩王子择婚的话传出来,不少世家和官家都已得了消息,而蜀王府便有两个未婚的嫡子,蜀王世子妃这个时候邀请几家小姐参加茶话会,不免就让人深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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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姝收到姜琸的回信,先说的是其父白二老爷的身世。
姜琸半点没瞒她,把知道的信息和猜测都告诉了静姝,当然最后不忘安抚,道是此事无碍,让她不用担心,只当不知情即可,他会安排相关的事情,只是让她行事心里有个准备和分寸而已。
静姝虽然有些吃惊,但因着有先时的猜测打底,倒也没有觉得不可置信不能接受什么的,其实得知父亲并非白家子,她心里反是彻底的松了口气。
因为相比被自己的嫡亲祖父祖母出卖,被根本不是亲人的白府所出卖,反让她心里卸下了重担。
她的行事也可更不必有所顾忌,不要说什么白家的教养之恩,不说前世之事,就是今世,白家对她,对她母亲,当真是没什么恩情可言。
姜琸信里也说过,当年容老将军,也就是她祖父,曾经在流匪之手救了白家阖族,就是把她父亲托付给白家,也是给了不少财物酬谢的。
只是战乱之中,白家保不住财富,又是另一回事了。
静姝消化了这个消息,定了定心便再去看那女子的身世情报,翻看了一下,这些资料很齐全,连那现在名唤“周唯嘉”实则名叫“容唯嘉”的女子幼时详细点滴都有记录,更有她到了京中的行踪。
其中最令静姝后背寒意升起的是,容唯嘉在入京之前,曾专门从渭地去了蜀中连续住了两年多,且住的便是昌州城,离静姝家不远的地方。
难怪她连自己的丫鬟都认识。
这种被人窥伺几年自己却全然不知道的感觉真是让人十分不适。
而且那女子现如今也是住在了长梅山的庄子里,难怪碧萱会在千叶寺撞见她。
容唯嘉,不是当初以为的唯佳,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她也并不在意。
再看姜琸给自己的信,看完后面几段话,静姝的脸就腾的红了起来。
他,他竟是让自己直接把那女子的身份跟自己父亲说,可是如何说?这样的信息自己又是如何得知的?这一说自然会牵扯出他,如此岂不是让父亲知道她和他的关系亲密……
关系亲密……想到这个词静姝更是微微的不自在,那手上平日不觉得指环都似微微发烫起来……
静姝在过了几日收到蜀王世子妃钟氏的邀请函,邀请她去参加约莫一个月后蜀王府的茶话会时,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去见了自己的父亲。
这些时日白二老爷早出晚归,白老太爷寻他,他便说正在寻着宅子,只是一时之间还未有合适的云云,认女之事一直是能拖就拖,反正那日和女儿谈后,他心中生出了不是疑虑,更没什么心思匆忙认女了,只想着这内宅之事,还是等夫人回来,和她商量一番再来办才是。
其实说来白二老爷的性子也是很特别,他以往的确很孝顺父母,友爱兄长幼弟,对侄子侄女也很是照顾,所以在众多人眼中他都是古板愚孝恪守古礼的。
但仔细想想,其实那些也多是体现在钱财方面,或是无关紧要对其影响某程度上来说都是正面,然后由其夫人陈氏打点而已。
但他自己的事,其实也并未有多少真正顺从白老太爷白老夫人的。
当年他不得已顺从了母亲娶了表妹文氏,但其实待她并不好,然后外放蜀中一事也是他自己暗中谋得,并非出自白老太爷之意,及后白老太太意欲他娶她相中的一些闺秀,他却一意孤行直接在蜀中三媒六聘娶了陈氏。
再到儿女的婚事,长子白延樟的婚事是白老太爷的同僚李翰林之女,李翰林和白老太爷是老友,白二老爷也熟识,知李家家教极好,便同意了这桩婚事。
及至女儿白静妘的婚事,白老太太受了幼子媳妇韦氏的蛊惑,也是想把白静妘嫁到韦氏娘家韦家的,白二老爷便远程传信迅速替女儿定了一个同科好友的儿子。
甚至将幼女许于温家,白二老爷私心里也未尝不是不希望白老夫人插手的意思。只不过这种想法不说别人,就是白二老爷自己也不肯承认而已。
且说白二老爷见到女儿过来寻他很是高兴,他知道女儿收到了蜀王世子妃的邀请后便一扫前些日子因为女儿回到京中就各种不顺而带来的沉郁心情。
他原本倒是没寄多少希望女儿能嫁进蜀王府哪个公子,但能接到蜀王世子妃的邀请便已经是一种荣幸,女儿在京中也能慢慢多些交际,过正常官家小姐的生活,而不是好像一直被关在庄子上般,如此后面的婚事自然也能顺顺利利。
静姝见到父亲并未急着说那前朝公主之女认父一事,也未直接谈及蜀王府世子妃的邀请,而是道:“父亲,女儿回来府中也住了些时日了,女儿看着祖母这几日的气色都不怎么好,女儿是不是还是先回庄子上去住?”
住在白府,行事诸多不便,虽然原苓帮她熬制了药粉,每日仍可以泡汤练功,但功效到底差上一些。
因此,白老太太的“旧疾”前几日又开始犯了,每每见到静姝就算是极力压制,也压不住对其的厌弃之心。
白二老爷皱了皱眉,道:“姝儿,那庄子到底是远了些,父亲已经在这附近寻着宅子,届时你便搬到新宅子里去住,等你母亲过来,也好一起过去住着。”
静姝一笑,道:“父亲,这宅子可是祖父当时说的让那女子一起住的那个?若不是,白府可不会坐视父亲私置产业,然后我们一家搬过去住的……而且,置了新宅子,怎么样也要收拾一段时间才能入住,可是女儿观祖母的情况,怕是等不及了……”
白二老爷听言脸上就是一僵。
说起来这置宅子的钱,还是不久前他夫人私下送过来。京中花销大,白家又是这种情况,白二老爷为官不可能身上没钱,所以陈氏便特地送了这笔银子给他在京中私下作人情往来花销。
虽然白老太爷说这宅子由他的私房来出,但无论如何白二老爷也不能用父亲的钱置这宅子,但也因此,他半点也没有跟府里提,自家夫人暗地里送来的这笔银子……
静姝看自己父亲脸上不好看,心中好笑,但摇了摇头,又道:“父亲,说起祖父说的那个女子,女儿请了人帮忙暗中查她的底线,已经收到回复了。”
说着便把姜琸传过来有关那名叫周唯嘉(容唯嘉)的文件递给了白二老爷。
白二老爷一惊,还没仔细消化女儿的话,已经下意识就接了女儿递过来的资料,有些疑惑的打开来看。
这一看,脸色自然立时就变了。
他迅速把资料翻看了一遍,然后紧紧攥在手中,抬头看静姝,面上各色表情转换,一面被资料的内容震到,一面又狐疑这样的资料自己养在深闺中的女儿如何能得知?
静姝看自己父亲的样子,也有些无奈,她虽难以启齿,但此时也是不得不说了,便道:“父亲,这是蜀王三公子让人送过来的。当初女儿在蜀中见蜀王府王妃娘娘时,王妃娘娘曾说,女儿若有困难难解的事情,便让女儿请三公子或者世子妃娘娘帮忙。”
“相比较从没见过的世子妃娘娘,因为慧源大师之故,女儿和三公子反是较为熟悉一点。原本女儿也不想劳烦三公子,奈何此事实在太过蹊跷,女儿也想不到其他人可以帮忙,所以便求助了三公子。”
蜀王三公子是慈山寺住持师傅慧源大师的挂名弟子,这是白二老爷知晓的。
而妻子女儿也是慈山寺的常客,常年都会往慈山寺上香礼佛,有时也会在那边小住一段时间,而且女儿那次大病,正是慧源大师救回来的。
这样一说,女儿和蜀王三公子认识也未尝没有可能。
又想到蜀王府钟世子妃突然送来邀请函给自己女儿,京中五品以上官员不胜凡几,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儿更是不少,如何就特特请了姝儿?
听那送帖子过来的蜀王府管事说,此次世子妃不过是请了几个相熟人家的几个姑娘,因着王妃娘娘曾在给世子妃娘娘的信中特意提到过静姝,世子妃这才特意请了他女儿参加。
白二老爷原先还只当那不过是句客气话,猜那钟世子妃请女儿是因为女儿是蜀中生蜀中养,这才亲近一二,此时才知那话怕是真的,更可能有其他深意在。
如此,白二老爷心中又是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