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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春,秦国公府花园内一簇兰花早早吐了花蕊,惹得满园清香,悠远淡长。
“嘿……嘿……哈……”
穿过花园往后院看去,只见后院之中满园木桩,此时木桩之上一个碧绿色身影正来回跳动,口中随着步伐转动发出阵阵呼声。
“主上,速度快些。”
院子房顶之上一个黑衣大汉正悠然半躺,手中拿着一壶京城萃鹊楼佳酿,是不是泯上一口。
“小姐,你慢点儿,这摔下来怎可得了……”
芍药自是不离主子左右,眼见木桩之上的程月棠身影摇晃,心肝儿都快提到嗓子眼。
程月棠为了学轻功自是下了一番苦心,这放在平日,如此之高的木桩,光是看着也让人心虚,更别说要在上面蹦来蹦去了。
“主上,您要是光听这小丫鬟胡言,这轻功怕是学不了了。”
燕无声好整以暇的瞄了院内一眼,嘴中美酒入喉,端的是回味无穷如幻如梦。
程月棠闻言停身,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咽了口吐沫,“芍药,你去给我准备热水。”
芍药闻声还要再说,却被程月棠投来的凌厉目光封住了嘴,无奈转身。
“这样的训练需要多长时间?”
见芍药离开,程月棠又立刻投入训练,只是此时速度快了许多,犹若一只碧绿色的鸟儿在木桩上来回蹦跳。
春暖人懒,燕无声好不容易享受一番春天里的美妙阳光自是不想被打扰,闻言,懒懒道,“约莫一个月。”
程月棠听完也不说话,自顾自继续在木桩上训练。
这一通蹦跶,程月棠只觉浑身上下都快散架,特别是小腿处,酸胀难忍,丝毫不必雪地里绑着沙袋跑步来得轻松。
洗漱完毕之后,程月棠去程夜朗房中看过,而后带着芍药又出了门。
今日老皇帝召见尚书省,中书省商议春猎事宜,程景况身为兵部尚书,春猎大典的护卫当由他和禁军统领蒙旭负责,自是少不了一番筹谋。
芍药自知主子的去处,当即在旁低声道,“小姐,齐王重伤初愈,若不带一些礼物,咱们怕是不好就这样空手前去吧。”
程月棠闻言倒是一愣,芍药如此一说也有些道理,她与杨季修虽是知交,但放在常人眼中恐怕不是如此。如今杨季修重伤初愈,若是自己空手前去,旁人见了定然以为两人交情匪浅,非一般朋友关系。
想到这里,程月棠笑着点了点芍药额头,“还是你想得周到,我还差点忘了此事。”
说着,两人又在街上逛了一阵,顺手买了些鲜果,这才往齐王府走去。
齐王府的管家自是见过程月棠几回了,当然知道自家主子对这程家大小姐不比常人,眼见程月棠亲手提着鲜果而来,当即惶恐道,“程小姐何必如此麻烦,我家王爷是何等性子您还能不知吗。”
闻言,芍药瞪了管家一眼。
管家见程月棠似乎并未生气,随即打了个哈哈,“您瞧我这嘴,您快请进,王爷正在后院赏花。”
杨季修在床上躺了十多天,实在受不了那一屋子闷气,当即命人定制了一张躺椅,闲来无事便在院中半躺着赏花。
“杨兄这府内的花儿怎开得如此欢腾。”
程月棠见杨季修仍是一袭淡紫华服及身,与这满园清雅恬淡之花格格不入,当即出言玩笑道。
“怎么?羡慕了?你要是住在我这王府内,不就能天天看到了?”
杨季修闻声回头,狭长凤眼微微带笑。
齐王府若是住进一个女人,那便是王妃无疑。杨季修与程月棠都是性格怪癖之人,相互之间调侃几句自是不在话下。
程月棠闻言一笑,娥眉轻蹙,杏眼微眯,只将把这满园花开都比了下去。
“怎么?不乐意?”
杨季修示意程月棠坐下,而后提起身旁茶壶。
程月棠白了杨季修一眼,没好气道,“我好心来看你,你反倒调侃起我来了。”
杨季修闻言,面露惊奇,“噢?你还怕被调侃?世间奇闻啊!”
程月棠也不理他,只是端起面前热茶,泯了一口,“再过十日便是春猎,你有何打算?”
春猎大典向来是宋明最重要的仪式,大典之上祭天祭祖庄重严苛。而后猎场比武,林间赛马亦是举国盛事。杨季修身为皇亲自然不可不参加,但他如今重伤初愈,怕也是无法再去猎场一展身手了。
而且程月棠根据前世记忆,知道今年春猎定又是一场风波。
乌苏国的使者将在春猎时拜访宋明,而唐英会在游灯时遇到东凉的太子,但却被乌苏国的将军利用,让唐英爱上他而记恨东凉太子。
程月棠与唐英相交以来甚为投契,自不能放任此事发生。但她毕竟只是女眷,春猎之时诸多不便还需杨季修来善后才行。
只是杨季修此时还不宜擅动,万一牵惹旧伤,那实在是莫大的罪过。
“皇兄还未下旨谁来总督此事,太子和宁王都禁足府中,你觉得我能跑得了吗?”
杨季修虽有感慨,但感慨之中却带着一丝不日察觉的亢奋。
春猎事关重大,若没有一个体面的皇子或者王爷出来主持,老皇帝如何放心得下。只是太子和宁王都被禁足府中,剩下的几个王爷和亲王又都是杨季重之流,恐怕这重担还是要落在杨季修身上。
程月棠想到此处不禁皱起了眉头,“可是你的身体……”
“我的内伤已大碍,皇兄既找不到主事之人,那我自当请命。”
杨季修虽不是什么忧国忧民之辈,但他总算是皇亲,骨子里流淌着贵胄之血,对春猎这样的重要仪典自是非常在意。
闻言,程月棠也是微微点头。
她自然是明白杨季修的,虽然不知为何。但见他凤眼之中隐隐流露出的一股子倔强和执着,心中便似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一样。
而就在齐王府内两人都沉默不言之时,大内皇宫之内已经吵得一团火热。
礼部尚书是东宫心腹,太子被禁足,但春猎大典乃国之重典,少了太子如何可行。于是礼部尚书极言请求皇帝暂免太子无意之过,让太子来主持这次仪典。
但中书省的中书令蔡大人却是宁王的心腹,直言太子之过不可暂免,不然国法何存,皇室颜面何在。
两人虽然品阶不同,但辈分却是一样,而且各行其是,免不了一番争执。
老皇帝被这两人吵得实在难以决断,便问及程景况的意见。
程景况向来两边不碰,见皇帝问话,急忙回答道,“回陛下,太子和宁王既都无法参加此次春猎,那何不另择皇亲主持?京中赋闲王爷甚多,若是因为此事让外国使臣看了咱们的笑话,只怕无论是太子还是宁王恐都担当不起。”
程景况此言可谓中正端直,而且句句在理。宋明内斗,怎么斗是一回事,但如果让别国使臣见了回去告诉国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暂且不说宋明近年对强邻的威慑渐小,只说这朝中内斗,一旦传将出去,如何不引人窥伺?到时宋明失去对强邻的威慑,猛虎环伺,纵使宋明底蕴再如何深厚,只怕也是抵挡不住。
老皇帝自然明白程景况所言,两条粗黑浓眉紧皱,“京中皇亲虽多,但多是无能赋闲之辈,这春猎大典何等重要……唉……”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皇帝也有皇帝的难处。当年他如何能登上这皇位?不正是其他王爷要么年龄尚小,无法与之争夺,要么就是无才无德之辈,无人拥戴。
那时皇帝可甚为高兴,难得有这么些个庸才,无法与自己争夺这至尊之位。但时至今日他才发现,国之栋梁凋敝如斯,那时的窃喜此时却变成了深深无奈。
这时,吏部尚书杨基请奏道,“陛下,听闻齐王已然痊愈,让齐王来主持今年春猎可好?”
闻言,场中诸人均是一愣,齐王在京城中那是出了名的冷面佛,做事向来直来直去不懂曲折,让他来主持春猎大典,无疑于拿一块石头来应付各国使臣。
程景况见状破天荒的同意了杨基的意见,躬身道,“陛下,臣附议。”
众臣见程景况居然附议,都是瞪大了眼珠子。
“哦?程爱卿附议?那你说说,齐王可能担此任?”
皇帝见程景况附议,当即失笑。
程景况拱了拱手,“臣以为,齐王殿下虽脾性怪癖,且冷面冷情,不懂人情世故。但这未尝不是好事。”
说着,程景况顿了顿,沉声道,“我宋明近年疲于国政,对周边强邻威慑渐少,今年春猎因此显得尤为重要。太子和宁王虽都是不错的人选,但奈何皇命加身,不得参与。而宁王既身为皇亲,身手又非一般皇子可比,自也是一个可选之人。再者齐王的性格不同常人,让他处理与各国使臣交涉的任务,一来得体,二来以他的顽石性格自是不会吃亏,让咱们宋明在别国使臣面前失去威仪。”
程景况一席话,分析得可谓头头是道。齐王的性格坚韧不屈,让他去与各国使臣打交道,那可是再好也没有了。
皇帝和众臣闻言都是微微点头,似都同意程景况所言。
“程卿如此一说,倒还真有些道理。诸位爱卿,你们的意思呢?”
皇帝抬眼看向众臣。
“臣谨遵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