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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想到这里,当即转身进了猎宫之中。
不多时,猎宫之中便传出旨意,急招礼部尚书,兵部尚书,户部尚书,以及中书令进宫议事。
杨季修怔怔看着程月棠,眸子里净是难以置信之色。
“没想到你不但精通兵法,而且在朝政之上还有如此卓见。”
杨季修上下打量了一番程月棠,像是重新认识一般。
程月棠白了他一眼,“这算什么卓见?刚才皇上不是也说了吗?土地制度乃是历代皇帝的必修之课。只怕他是一时没想到而已。”
老皇帝前半生在马背上度过,登基以后年事已高,还没来得及大兴国政,朝中局势已经发生变化,各皇子都想着入主东宫。
他好不容易把太子捧了上来,却又担心他被人算计。于是这些年也一直在为将来谁来掌管天下的事辗转反侧。
等到见太子日渐成熟,有了监国之政,但他自己却已经老了,很多事,已不如当年。
杨季修当然也只老皇帝这些年的难处,若不是如此,那日在百花园竹林之中便不会说“一个杨越铭,一个唐英,难怪皇兄整日疑神疑鬼。”
杨季修心里还是了解老皇帝的,只是他出宫多年,与老皇帝日渐疏远,不如往日那般兄弟情深。
而且老皇帝既要考虑他执政之时的天下,还要为太子登基以后做打算。瞻前顾后,难免有时力不从心。再加上杨越遥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叫他如何能安心处理朝政。
“皇兄戎马半生坐上这至尊之位,到此时却也片刻不得安宁。”
杨季修叹道,狭长凤眼之中闪烁着一丝苦笑和同情。
杨季修之苦笑在于至尊之位的诱惑实在让人不能自已,每个有机会接触的人,为了这至尊之位都拼得头破血流。可是结果如何?有了这偌大天下又如何?
而杨季修同情的也是争夺至尊之位的这些人,如此愚昧,如此自私,如此的不堪言词。
老皇帝的确成功了,成功的坐在了至尊之位上,可是他当真高兴吗?不见得。
杨季修心中想着,眸子之中缓缓流露出一丝嗤之以鼻的神色。
他对皇位嗤之以鼻,对这个所谓的至尊之位嗤之以鼻,对所有意图争夺天下的人嗤之以鼻。因为在此时的他看来,所有一切都是虚妄,都是梦幻。那高高在上的皇位能给人什么?不过是给人无限压力和苦恼。
只是他杨季修不会去想的至尊之位并不见得别人也不会去想,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一般。
程月棠看得出杨季修的心思,精致的脸庞上沾染了斜阳的余晖,那点点笑容如同山里正开得灿烂的秋菊,只是一瞬,却已然我花开后百花杀,极尽人间美色。
秋猎正式开始,可老皇帝只在文武百官面前拉了一下弓,跨了一下马,然后便离场了。
众人虽是不解,但却不好多问,随即带着各家侍卫前去山林之中狩猎。
程月棠因为要提防单婉婉和杨越遥,故此并未去狩猎,再说她一个女儿家确实不适合干这事。
杨季修自然去了,房间之中只剩程月棠一人。
正无聊时候,门外忽的来人传旨。
程月棠出门接了之后才知道是皇后召见。
程月棠进得内宫,皇后已然摆好了酒席。
“程姑娘,听闻你未下去观景,所以特地请你过来一叙,你不介意吧。”
皇后知道来猎宫的女眷大多是为了这里的景致,而她也从未听闻程月棠会武功,随即以为程月棠来这里也是因为秋色美景。
程月棠急忙谢恩,“得皇后娘娘召见,民女受宠若惊,怎会介意,皇后娘娘言重了。”
皇后闻言,脸上浮现一抹喜色,“你不介意便好,这边请坐。”
两人入席之后,侍女们才缓缓退下。
“不知皇后娘娘召见民女所谓何事?”
程月棠刚一坐下便开口问到。
皇后笑着道,“瞧你说的,你还被你母亲抱在怀里之时,本宫便见过你了,这许多年过去,还未曾好生与你说过话。上次在宫内,陛下与齐王也在,所以本宫便没有多说。今日难得清净,就是想找你聊聊,没有别的事。”
皇后这话倒是不假,当年老皇帝还是皇子之时便与程景况相识,两人携手,征战沙场,感情自是非同一般。故此两府内的女眷也自是认识。
当年缪氏刚怀上程月棠之时,皇后娘娘也立刻被太医诊断出有喜,两人因此经常往来。
直到后来老皇帝被敕封太子,他们一家人搬进了东宫,两家人才缓缓断了往来。
程月棠闻言,心里却不由想到前世之中,眼前的皇后娘娘便是自己的婆婆。那时自己容貌已毁,皇后娘娘尽管有心庇护,但奈何杨越遥已经得势。在程月棠心里,皇后娘娘虽然顾念旧情,但却也只是点到为止。
只是程月棠对皇后娘娘还是抱着一丝感恩的心,因为前世若不是皇后娘娘,只怕自己死得将会更惨。
不过,区别在哪里呢?不过是寒人心和慑人心。
这些此时都不重要了,毕竟今生今世的程月棠,再也不是前世之中那个自取其辱的程月棠。
“只怕皇后娘娘也知道,民女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又常年在外。民女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已是模糊,若有冒犯之处,还望皇后娘娘不要见怪才好。”
程月棠虽不至对皇后戒备重重,但也不可丝毫没有防备,毕竟她是杨越遥的母亲。
皇后闻言,诧然笑道,“你多虑了,本宫找你来就是想说说话,没别的意思。”
说着,皇后神色忽的一沉,叹道,“没想到一转眼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若你母亲还在世,见你这般知书达理,容姿无双,不知会何等高兴。”
程月棠闻言应到,“民女多谢皇后娘娘夸赞。”
皇后见程月棠总是以民女自称,显得有些生分,不由凤眼含笑道,“在本宫面前便不用以民女自称了吧,我与你母亲相识多年,如此生分岂不是见外了?”
程月棠垂首道,“谢皇后娘娘,月棠谨记。”
“月棠啊,你可知当年你母亲生你时多吓人吗?”皇后见程月棠不拒礼节,心中喜爱之情再添一分,接着道,“当时我也是听陛下说的,他说你母亲生你的时候,那哭喊声差点把他都吓一跳,只怕整个京城都听见了。”
说着,皇后顿了顿,道,“那时候你父亲还以为你母亲难产,还请陛下为他定夺。谁知道后来,后来你母亲硬是将你生了下来,虽然受了极大的痛苦,但却保住了你一条命。”
此事,程景况也曾与程月棠说过,只不过程景况每每说到此事都会忍不住流露出伤感之色,老泪纵横,何曾有过这般轻松。
“母亲生前确实吃了不少苦,奈何她老人家福薄,未等月棠尽孝便早早离去,每思及此,月棠心中当真愧疚万分。”
说着,程月棠以袖掩面,轻声啜泣。
这倒不是程月棠逢场作戏,而是想到缪氏生前的点点滴滴情不自已。缪氏为了自己这一双儿女也是操碎了心,好不容易将二人拉扯出来,自己却劳累过度,重病缠身,以至药石无医。
皇后见状,伸手揽过程月棠,轻声道,“别哭,月棠。你母亲吃的那许多苦是值得的,如今你已出落得如此乖巧动人,若她泉下有知,定会安心的。”
程月棠心绪难平,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良久,程月棠才缓缓回过神来,“月棠失礼了,望皇后娘娘见谅。”
皇后闻言,脸上露出心安之色,伸手替程月棠抹去脸上的泪痕,“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吗?”
程月棠点头道,“皇后娘娘说的是。”
这时,皇后话锋一转,问到,“今年你也该十七了吧?”
“回皇后娘娘,正是。”
程月棠应到。
皇后见程月棠神色坦然,似没有防备之心,当即接着问到,“转眼便到了出阁的年龄了,你可有什么意中人?”
程月棠闻声摇头,脸上满是自然之色,“多谢皇后娘娘关系,月棠还不曾有意中人。”
闻言,皇后脸上闪过一抹意外之喜,但却诧然问到,“难不成竟还没有上秦国公府提亲?”
程月棠依然摇头。
见状,皇后忽又换上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正要说话,却恍然道,“哦,本宫想起来了,你与那蒙府蒙旭可是有过婚约的,本宫竟把这茬给忘了。”
言罢,皇后看了看程月棠,见她仍是神色淡然,不由出言问到,“你与那蒙旭也算是青梅竹马,你可曾想过这事?”
程月棠愣了愣,眸子里流露出不解之色,“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笑道,“你与蒙旭的那婚约虽只是口头之约,但你父亲和蒙玉却是极重信义之辈。你若不喜欢那蒙旭,你只管告诉本宫,本宫去为你说道。”
程月棠闻言,急忙谢过皇后好意,而后脸上浮现神伤模样,“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去年年节时,我那调皮的弟弟在府中玩耍不小心摔断了腿,至今尚未痊愈,他尚如此不知事,您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皇后闻言,心中稍定,当即道,“难得你俩姐弟情深,不枉你母亲幸苦多年。既是如此,那本宫也不再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