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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流云站在女子面前,似乎非要得出一个答案,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有些透明还有隐忍着的激动,不难看出其中的固执。
“你想听到什么答案?”楚洛衣直视他的双眼。
北流云紧握拳头,薄唇微微抿起,自己却也有些迷茫,看着女子冷漠的脸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也不知他想听到怎样的答案。
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空气里的尘埃清晰可见,一切变得像是梦境一般的不真切,两人对视着,静默着,阴影洒在身上,以至于模糊了彼此的容颜。
楚洛衣见着他沉默,没有再同他僵持,起身,冷漠道:“你我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若是有朝一日,你对我没有了利用价值,便是一文不值,同样,希望你也是如此。”
楚洛衣没再理会他,而是走进了厨房,看着窗外消融的积雪,她想,又是个明媚的日子,也许可以换个住处了。
北流云就那么站在原地,脚下像是钉了钉子,渐渐的,却蹲在地上,捂着胸口,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一般的痛,从一个点渐渐开始蔓延,以至于扩散到他的四肢百骸,让周身都陷入彻骨的冰寒。
楚洛衣再次回来的时候,北流云已经坐在了桌前,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移不开目光。
当楚洛衣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北流云忽然开口:“怎样才会对你有利用价值?”
楚洛衣端着白粥的手一顿,滚烫的粥冒着蒸腾的热气洒在了那白皙的手指上,瞬间便是一片通红。
北流云蹙着眉头,扯过女子的手腕,看着那红肿的手指,鬼使神差的就将那其含在了自己的嘴里。
温软的舌头触及纤细的手指,两人都是一愣,楚洛衣正要开口,北流云却已经起身:“我去给你找药。”
空气里徒留一道银丝。
楚洛衣将手指微微蜷起,看着男子翻箱倒柜的背影,久久失神。
找到所剩不多的伤药后,北流云小心的将伤药洒在了她红肿的手指上,而后用不知从哪找来的棉布包好。
她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片阴影,遮住了他的目光,却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一身素袍,穿在他的身上,却莫名的带着几分妖魅的贵气,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包扎好后,楚洛衣收回了手,也收敛了目光,拿起筷子淡淡的开口:“做人上人,做北燕的帝王,做天下的主宰。”
北流云一愣,看着面前的女子失神,楚洛衣却已经继续用膳。
用过膳食后,两人便一同前往尚和宫处,等在了王直的必经之路上。
在风雪里等了许久,王直的轿撵才缓缓行至,前呼后拥,约有十余人,当真对得起北燕第一大宦官的称号,做派堪比帝王。
楚洛衣轻道:“王直此人自视甚高,心狠手辣,但这是一次翻身的机会,不要错过。”
北流云的眸子晶亮,微微颔首,没再说话。
一身枣红黑金丝长袍,白玉虎头金腰带,两道黑眉斜飞入髻,眼窝凹陷,一看便知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楚洛衣和北流云走了出去,拦住了去路,跪在王直面前道:“参见王公公。”
王直身前的小太监看了眼王直的脸色不变,上前一步开口道:“你们是何人?”
北流云开口道:“奴才北流云,仰慕公公大名已久,今日特来此求见。”
“哦?北流?”王直掀了掀眼皮,上下打量了一番北流云的装束,一旁的小太监在他耳旁轻声说了些什么,王直挑了挑眉头,眼中闪过一抹深意。
“北流,这可是皇族姓氏,你是皇家的人,怎可给咱家下跪?”王直神态倨傲,话虽如此,却丝毫没有下轿的意思。
“公公位高权重,端是皇室的人又有几个足以抗衡?若非公公为北燕鞍前马后,操劳政事,哪里会有北燕今日的盛世太平,奴才一跪,又有何妨?”北流云垂眸恭顺道。
王直笑道:“这天下可是陛下的天下,你这般言辞若是让陛下听见,岂不是会要了咱家的命!”
北流云微微勾起嘴角,却字字坚定:“有奴才在,任何人休想动公公一根毫毛,若是有人想要挑战公公权威,那就先从奴才的尸体上过去。”
“哦?你与咱家非亲非故,你为何这般维护咱家,这实在是令咱家百思不得其解啊。”王直眯起眼睛道。
北流云继续道:“奴才曾居住广寒院,倍受其辱,险些丧命,幸得此宫女悉心照料,才有命活到今日,而这名宫女幸得周公公照拂,才能对奴才施以援手,周公公又以您马首是瞻,所以奴才自然是受了您的恩德才得以苟且偷生,自当为公公鞍前马后。”
北流云的话落,王直的目光在楚洛衣身上扫过一眼,对着北流云道:“如今看来你的身子倒是无碍了,想必这些时日她对你可谓是细心照料。”
“奴才感念她的恩德,但饮水思源,也决计不会忘记公公的大恩。”
“嗯,好一个饮水思源,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你便为咱家效力。而这名宫女确实也是劳苦功劳,咱家也不能过河拆桥,既然如此,就论功行赏,将她赐予康定侯为妾,自此一世荣华,衣食无忧,你认为如何?”王直幽幽开口道。
康定侯俊美风流,只是年纪却已不小,四十有余,位高权重,因为同样喜好美色,是以惯会讨好贪图美色的北燕帝,深受器重。
只是在这皇城中,却有一个人人都知道的秘密,那就是康定侯喜好凌辱虐待,每每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子被迎娶过门不出两个月,就被在床上折磨致死,死相凄惨,也因此,在民间流传着一句话,宁做勾栏之妓,不做康定之妻。
是以,这个看似光鲜亮丽的侯府,却是所有女人的噩梦。
“嗯?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对咱家的安排有所不满?”王直居高临下的盯着北流云,等待着他的答案。
楚洛衣始终垂着眸子没有说话,北流云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唯有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再无法故作轻松。
王直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幽幽道:“康定侯本与咱家交好,近来却受奸人挑唆,几次三番坏咱家好事,这个宫女既然是你的人,咱家自然信的过,去往康定侯府,既可为咱家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又可保此宫女荣华富贵,此举可谓两全,若是没什么异议,就这么定了?”
北流云隐忍着,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巧言令色虚与委蛇,可以卑躬屈膝任人轻贱,可以忍受所有的屈辱将自己放入尘泥,可是,这一刻,他却怎样都开不了口,将她推向别人怀抱,哪怕他知道,自己对她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王直的脸色阴沉下来,似乎十分不悦,这两个人不说话,是在无声的抗议吗?
楚洛衣敏锐的察觉到王直的杀意,抢先道:“奴婢多谢公公大恩大德。”
王直眯起双眼,来回打量着两人,呶呶嘴,转动着手上的一串黑檀佛珠,最后道:“既然如此,那么咱家就通知康定侯三日后前来迎娶你过门,另再赏赐你白银千两,首饰两套作为嫁妆。”
“多谢公公大恩,奴婢自当为公公鞍前马后,不辜负公公的信任。”楚洛衣淡淡的开口,仿佛即将跳入火坑的人不是她一般。
“你该感谢的是九皇子殿下,若不是他,你这辈子也享不得这番荣华。”王直冷笑一声,话落,便已经乘着轿子离去,不再看两人一眼姝。
北流云愣愣的跪在地上,琉璃色的眸子涌动着着紫红色的暗流,看着楚洛衣的目光带着隐忍:“为什么答应?”
楚洛衣缓缓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雪,面色无波道:“不答应有用么?这种事情何时由得了你我,莫不是你真以为他是在询问你的意见?”
北流云跪在地上,久久不起。
男子一拳狠狠的砸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嘶吼,鲜血瞬间蔓延开来,好似红梅在寒风中绽放,摇曳生姿。
楚洛衣就那么静静的站在一旁,飞雪不曾沾染她的面容,泥泞不曾沾污她的裙摆,看着跪在地上悲痛的男子,却好似个看戏的局外人,淡淡道:“这般狼狈是为何?”
北流云满眼血光的看向面色平静的女子,她就好像千年不化的雪山,任你激起万丈波澜,却也见不到她有丝毫松动。
男子起身,走向面前的女子,缓缓道:“不许去。”
楚洛衣看着面前的男子,缓缓勾起嘴角:“你这是在命令我么?”
北流云的眸子里闪烁着明暗的光火,看着面前女子那平静而讽刺的笑,只觉得心头钝痛,用力一拉,将她整个人带入他的怀中,狠狠掠过她的唇。
楚洛衣不躲,不闪,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男子,感受着他柔软的唇和有力的臂膀,任由他为自己遮挡住严寒的冬日和漫天的风霜。
男人紧紧扣住腰身,让她贴靠在自己怀里,那凉薄的唇瓣,却散发着致命的诱惑,让他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却凭着本能在撷取着她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