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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家军威武!”公治明难得玩笑,右手握拳敲打左胸,高声替丁薇加油。
末了又抱起懵懂瞪着大眼的安哥儿晃了晃,丁薇也是撑不住笑了出来,转身却是团了更大的雪球,瞄了又瞄,这才用力甩了上去。
不知是那柿子也在枝头过够了孤单的日子,又许是北风助了一臂之力,那柿子居然当真掉了下来,“咣当”掉在地上,乐得丁薇立时跳了起来。
“哎呀,我打中了,打中了!”
丁薇一把捡起冻得石头一样的柿子,欢喜的小孩子一般又笑又跳。
公治明伸手扯高毯子,替儿子挡了寒风,抬头时候却应道,“听说冷风冻过的柿子更甜?”
“是啊,是啊。”丁薇想起小时候过年的滋味,更是欢喜,招呼道,“咱们先进屋,一会儿找水盆缓一缓,用勺子挖着吃最好了。”
正说着话儿的时候,云影从院外走了进来。丁薇于是喊她帮忙去打水,自己则推了轮椅回屋。
安哥儿出外溜达一圈儿,极是欢喜,身上的锦被一被撤掉就挥舞着手脚,咿咿呀呀表达着自己的兴奋之意。
丁薇伺候着公治明脱了棉披风,刚撮热了双手想要抱抱儿子,不想安哥儿居然身子一用力,骨碌翻了过去。
丁薇同坐在炕边儿的公治明都没想到胖小子长了本事,一时没有说话。
许是眼前突然换了天地,胖小子也吓了一跳,瘪着小嘴哇哇大哭起来。
丁薇赶紧上前抱了儿子,爱怜的亲了又亲,“哎呀,我儿子真是好样的,居然会翻身了。不怕,不怕,咱们长大还要当大英雄呢,怎么随便就掉金豆子,丢人了啊!”
公治明欢喜儿子成长,又听得丁薇说的有趣,于是也笑了起来。
丁薇看惯了他冷冷清清的模样,乍然见得笑颜,还着实有些不能适应,一时抱着孩子看呆了眼。
公治明的五官原本就是俊朗非凡,这般一笑,眉眼间的冷冽全都退去,五官线条变得柔和,好似寒冬解冻般,添了三分的阳光和温暖。比之平日,愈加祸人心神…
公治明被盯的有些尴尬,低头咳了两声,转而撑着轮椅退去一旁,低声喝斥道,“风九,还不出来?”
话声刚落,风九就嗖的一下跳了出来,笑嘻嘻扶了公治明坐到了炕上。
丁薇回了神,也为自己方才的花痴模样脸红,顺口岔话儿为自己解围,“小九,我打算给你做条保暖轻薄的棉布,你记得一会儿把尺寸告诉云影儿啊。”
“啊,是。”风九听得欢喜,不等笑着道谢,转而扫到主子瞬间冷下来的脸色,立时改口道,“谢谢丁姐姐惦记,但我不缺衣衫。您,嗯,还是给安哥儿或者别人多张罗几件吧。”
丁薇还以为风九同她客套,摆手道,“别人都有呢,你就别推辞了,记得找云影儿报尺寸。”
“呃,是。”风九无法,只能顶着主子的眼刀迅速躲了起来。
云影从外边端了个小陶盆,丁薇打下来的那只冻柿子被扔了进去,不过两刻钟就泡的软烂。
丁薇寻了只青花白瓷碗,挑了柿子放进去,然后用一只银勺子挖了吃。
许是晒够了秋的日阳,又被北风特殊照顾了许久,这只柿子难得的好吃,甜软又不涩口。丁薇吃的是眉开眼笑,顺口客套了一句,“少爷,您要不要尝尝?”
她本是谦让,哪里想到公治明却应道,“好。”
丁薇听的愣了一下,但还是不情不愿把碗递了过去。
公治明细长的手指捏着银勺子的长柄,左一口右一口,居然很快就把一只柿子吃完了大半。
丁薇看得是目瞪口呆,心疼的差点儿掉了眼泪。说好的硬汉呢,说好的不喜吃甜呢,说好的客套呢?
我的柿子啊,我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柿子啊,居然只吃了一口…
公治明眼角扫到对面女子越苦的脸色,心神愉悦的吞下了最后一口柿子,末了拿起帕子擦了嘴巴,淡淡扔了一句,“味道一般。”
丁薇再也忍耐不住,狠狠翻了个白眼!味道一般你还吃个精光,若是好吃,你是不是连瓷碗都一起啃了啊?
云影抱着安哥儿在窗前转悠,眼角瞟着孩子般斗气的主子,实在忍笑忍得辛苦。而风九早就蹲在墙角儿画圈儿了,这事与他无关,当真与他无关啊…
日子随着一场场落下的白雪,慢慢滑了过去。老山坳里家家户户都躲在家里猫了冬,有老人闲不住把秋日里攒的藤条泡软,编起了各色筐篓。有勤快又有些手艺的村人进城去寻些杂活赚点儿零用,也有胆大力气足的后生结伴进山打些野鸡雪兔,偶尔运气好还能扛只小野猪下山。
丁家二老自从进城看过闺女的宅子和铺面,就变成了辛勤的小蜜蜂,今日两袋子粮食,明日一车干柴,后日几棵白菜萝卜,一趟趟奔波在县城和老宅之间。
分家时候,丁老二多给了兄长二十两银子,得了家里唯一的一辆马车,于是就被爹娘抓了壮丁,自然也看过了妹子的家底儿。
丁老头儿和吕氏极少进城,虽然知道闺女的这份家底不便宜,但具体多贵重,他们根本不知。丁老儿却是常在城里走动,对这宅子和铺子的价值太过清楚了。
原来就在他们兄弟为了几百两的家产起了私心的时候,妹子已是不声不响置办下了千两银的家业。他第一次后悔自己不该听婆娘的撺掇,但转而又开始为妹子担心,到底她在云家做了什么,云家居然有如此厚赠?
丁老头儿和吕氏听得儿子问询,倒也没在意,只说闺女在给云家少爷治病,云老爷送了这宅子和铺子做谢礼。
丁老二听得叹气,想说几句又怕爹娘担心,只能把所有疑问都咽了下去。就如同老娘说的那般,这宅子和铺子的契纸都在自家收着呢,云家就是有什么坏心,妹子和外甥总不会衣食无靠。
这般想着,他也开始上了心。这座三进的宅院,前门处的小巷很安静,后街却很宽敞,车马行人都很多。
丁老二寻了牙行,做主把宅院的最后一进租给了一个商队做落脚点儿,一月租金五两,除了商队人马来往的日子,平日只有两个伙计常住。
丁老头儿和吕氏很欢喜,严严实实锁了二进三进之间的角门,转而回村就托小福子给闺女报喜。
丁薇听得消息倒也没有反对,她本来就怕爹娘同胡伯三个老人家守着个宅院,有些空寂。如今租出去一进,不但爹娘有进项,宅子也有了人气,实在是一举两得之事。但是,这世道从来都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多个自己人在跟前,有事时候也能搭把手。
于是,程大友就背着铺盖卷搬去城里的宅院。平日打理两间铺子,每三日回云家报一次帐。他虽然脾气拧了些,但先前一脚迈进过鬼门关,甚至带累全家卖身为奴,也着实有些长进。白日里在铺子,虚心同铺子里的老伙计们讨教,盘查存货,晚上回到宅院就帮着丁老头儿做些劈柴之类的力气活,惹得丁老头儿对他赞不绝口。
丁薇试探考校过两次,也仔细看过程大友亲手做的账册,倒也对他很满意。即便有些锐气不足,起码守成足矣。
这一晚,所有的针线都做好了,丁薇带着云影和程娘子欢喜的把各色衣衫用物摆了一炕,末了又分别包裹起来。
丁薇长长伸了个懒腰,笑道,“终于做好了,真是辛苦你们了。”
云影寡言,笑着摇摇头。程娘子更是憨厚,连连摆手,“姑娘折煞奴婢了。”
丁薇回身去妆台上取了自己的雕花妆盒,最底层放了几只雕工极精致,成色也极好的簪子。云伯这些时日不知去了哪里,昨日回来的时候见她抱着安哥儿在正房就乐得合不拢嘴,末了硬是送了她这些簪子。
丁薇就如同那只被温水煮习惯的青蛙,经过了最初了惊讶,猜疑,如今对于老爷子的额外厚待已是习以为常。左右她这三年是卖给云家了,尽心尽力对得起老爷子就是了。
“来,云影,这支梅花簪给你。”丁薇翻捡半晌,挑出一支五瓣梅花簪子插到了云影的脑后,左右看看赞道,“这才有个闺女的样子,别整日冷着脸,好后生都吓跑了。”
云影听得心热又好笑,说起来,她比丁薇还大一岁呢,不想却被当做妹子照料了。
“这簪子是义父托人在西京带过来的,您还是留着给安哥儿姥娘或两个舅母吧。”
丁薇这才知道这簪子是远路而来,但依旧拦了云影,嗔怪道,“云伯给了我好几支呢,你整日跟着我吃苦受累,分你一支也是应该。戴着,小心我恼了。”
说罢,她又抽出一支桂花簪给了程娘子,“这是你的,程嫂子。你们一家平日尽心尽力办差,我都看在眼里。明日告诉程掌柜在铺子里选几块好料子,你们一家都做一套新棉衣。另外,程掌柜这月开始领掌柜的工钱,一月二两。”
“啊,谢主子,谢姑娘。”
程娘子得了簪子还没什么,但听说自家男人开始领工钱了,即便再笨也明白主子是认可他们一家了,欢喜的跪地就开始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