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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自清很奇异地看了我一眼,之后面对她的弟弟,一脸的认真,“自远,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们的关系发展得这么迅速,你们之间相互了解吗?
何自远的手移到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笑道:“姐,我跟不染就算不够了解,现在已经在逐步了解中了,何况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太了解,只需要知道自己明明白白的喜欢这个人就够了。”
不得不说,何自远这句话说得我好感动,我不禁伸出双手主动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我想我此刻看着他的眼神里是有爱的,他应该也感受到了,脑袋一偏,笑着和我来了个头碰头,然后他突然起身一屁股坐到了我和何自清的中间,笑嘻嘻地望着我附耳对何自清说了句什么,何自清直直地看着我,突然笑着打了他一下,“没羞!你还好意思说!”
我不明所以,但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这一表情。
之后何自清身上似乎有一层壳被敲破了,对我的态度开始明显有了变化。
罗杰无声坐到何自清身边,“你们在谈什么呢?”
“随便聊聊,”何自清笑道:“自悦这丫头又唱歌了,真是麦霸一个,”她顿了一下,突然说道:“阿杰,你还没请不染跳舞呢,你跳舞也不错的,你们两个搭档跳起来一定好看。”
我心里一顿,不禁诧异地看向她,只见她含笑向我点点头,眼神一派清澈明亮,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罗杰站起身,笑着对我伸出手,“可以赏脸吗?”
我朝何自远望去。
何自远笑道:“姐夫都已经请你了,那就跳吧,正好让我欣赏一下你的舞步。”
我站起身伸出手。
罗杰的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
他的体温从手心传来,迅速传染到了我的身上,我敏锐地觉察到他的大拇指在我手腕上贴膏药处快速抚了一下,我顿时就有了一种不适,并强烈地意识到,昨天,就是这只手,曾经毫不怜惜地给了我一耳光,我的脸上腕上到现在还有当时的印迹。
就在他的左手想揽住我腰身时,我灵活地转动了一个圈,跳起了铿锵的小拉来。小拉这种舞,不需要身体太亲密的接触,拉拉手搭搭肩就可以了。
罗杰并不意外,边跟上我的节奏边平静地问道:“你学过跳舞吗?”
我有意不看他的眼睛,“曾经学过。”
他笑道:“怪不得跳得不错,尤其配这裙子。”
“谢谢姐夫的夸奖,”我看向何自清,笑道:“我想要是姐姐身体允许,她一定比我跳得更好看。”
我们嘴里的话,就算夹着何自悦的歌声,也是大而清晰,带着点外交辞令的意味。
罗杰笑了,没有再说话。我不知道他平静含笑的面具下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我只知道他在跳舞时明显错了几个舞步,但我流畅地替他掩饰了过去,我不必再像从前一样去揣想他的心情了,对这个人,真的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都说女人多情长情,现在我才知道,不一定的,我这样的女人是说离开就真的离开了的那种人。我心安了,神清气爽了,正如俞晓芙所说,我再也不会被罗杰困扰了,就算午夜梦回,我脑海中出现的人也不会是他了。
一曲终了,罗杰松开我的手,说了句谢谢,朦胧的灯光映照出他眼里的细微涟漪。我笑着朝他点点头,回到何自远身边。
我刚一坐下,何自远便不声不响抽出两张纸巾来擦我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得很认真细心,何自悦挑眉捂嘴望着我笑,何自清则皱眉,“自远这洁癖真不知道遗传的哪里的,有时候真有些过分了,不染你要多包容些。”
“没事,我很适应的,”我笑笑,眼神有意无意扫了下罗杰,他的脸此时转向了门口,似乎在看什么。
明明门是关着的。
何自远好不容易擦完我的十指,拉着我起身道:“现在我们来跳舞,两步。”
罗杰突然说道:“自清,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早点回去吧,我怕你身体会受不住。”
“好啊,”何自清马上点头起身,“自远,今天就到这儿吧,我送你们回去。”
何自远说:“我自己开车。”
何自清摇头,“你喝了酒的。”
何自远笑:“就两杯红酒,酒气早散了。”
“这不行,交通法规你不懂啊?”何自清不由分说,“走吧,上阿杰的车。”
何自远对姐姐的话显然还是有些听的,一行五人上了罗杰的奥迪Q7。
一年前我曾听罗杰提过这个车型,当时以为他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就像一个女人说起她喜欢却买不起的一件首饰,没想到他现在已经真的拥有了。
罗杰上车后就打开了车载音乐,是中国古典音乐,旋律很熟悉,里面夹杂着箫声,我不确定名字,是渔樵问答还是汉宫秋月?我一向就没音乐细胞,但听着这旋律,看着窗外的建筑风景快速地向后,身体和灵魂都仿佛在穿越一般,感觉所有的过去都是历史,都能放下。
一路上何自悦不停地和我谈起她最喜欢的女歌手王菲的八卦,我也喜欢王菲,很快加入她的八卦阵,何自远不时也插上两句,车开到快要靠近我家小区的时候,罗杰突然问道:“自远你们到哪里停下?”
何自远朝外面一看,笑道:“刚才我都忘了说了,也真就巧了,姐夫居然就开到了不染家附近。”
我楞了楞,罗杰……这是想干吗?
罗杰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西街那边修路,最近我回家都走这条道。”
“哦,”何自远拍拍我的手背笑道:“就到前面小区门口吧,你们先回去,我下车送送不染,然后打车回去。”
“我哥真是磨人得很呢,时时刻刻都要和嫂子在一起,”何自悦笑道:“你们为什么不一起回别墅呢?上次嫂子不就是住在别墅里的吗?”
何自远瞪了妹妹一眼,“管好你自己得了。”
我和何自远在小区大门口下了车,奥迪缓缓离去。
我们相拥着在路边的林荫道走了两个来回,当何自远说要送我进小区时我拒绝了,“我姐刚从乡下回来了,王向东的爸爸得了重病,我估计姐姐心情不会好,你还是早点乘车回去吧,我不想让你看她脸色。”
何自远有些担心,“她心情不好会不会拿你撒气?”
我笑起来,“没有那么夸张,她也就是说话直接霸道一点罢了,何况我也不是多老实的一个人。”
“这倒是,你在公司把申梅都给治了,还能有多老实?”他说着,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小的没有任何装饰的银白色指环来,拿起我的左手,套上食指,迎着路灯光自顾自欣赏了一下,然后笑道:“其实你戴什么戒指都好看的。”
我疑惑地望着他,“这算是?”
“不是求婚,求婚会有更好的,”他亲了一下我的额头,低头笑看着我,“我准备了七样不同的指环,以后的每一天会给你换上一个,”他顿了一下,低声道:“据说集齐七颗龙珠可以召唤出神龙。”
七颗龙珠……我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一荡,忍不住扑进他的怀中,低低道:“自远,谢谢你能这样耐心对我。”
这样不贞不洁的我,这样心怀鬼胎的我,自远,我真的不配你。
何自远将我搂在怀中,喃喃道:“不染,那一次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你的第一次变成噩梦,原谅我。”
“我没有怪你呀,”我抬起头来仰面望着他的俊脸笑,“我等着集齐七颗龙珠。”
何自远急促地喘息了一下,想亲我却被我躲开。他将我狠狠往怀中一压,咬牙低语,“太会磨人了,先收点利息都这么难!”
我的头躲在他怀中,双臂抱住他的腰身,低低地笑了。
我们就这么抱着,谁也不说话。
良久,他的唇开始贴着我的脖颈轻轻撕咬,声如耳语,“在想什么呢?”
我怕痒,嘤嘤一声,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他将我楼得更紧了,“以后除了想我之外,不许再胡思乱想,知不知道?”
我的身体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他敏锐地觉察到了,“怎么了?”
“自远,”我顿了一下,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开始主动出击,“你是不相信我吗?”
“怎么会呢?”他亲了一下我的眼皮,“我只是不相信外面的那些坏男人,就像那个结过婚的男人,他居然敢纠缠你,我希望他从现在开始消失,要是有一天让我知道他是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还在纠缠着这个问题……哎,我不得不假装生气,“自远,本来我都已经忘记那个恶心的人了,你还提,是不是想让我晚上吃的西餐全部吐出来才罢休?”
讨好一个男人的最好办法就是贬低另一个男人,果然何自远笑道:“好好好,不提不提,我以后都不提了。”
恶心的人……我虽不爱罗杰了,但他在我的印象中,从来都没有恶心过,我为自己的说谎感到可耻难过,甚至感觉对不起罗杰,是我把自己抛进这个错综复杂的人际怪圈中,如今再也脱身不得。
何自远在我的劝说下在小区门口上了出租车离开。
我到家时爸妈和姐姐正在客厅沙发上聊天,一见我回来了,妈妈试探地朝门口看了一眼,“自远呢?”
我笑道:“回家了。”
妈妈关上门拉着我的手到沙发边,“坐下,一家人聊聊。”
我坐下,将眼神投向姐姐。
姐姐看上去面容有些憔悴,抬眼朝我笑笑道:“不染,如今你是咱们家的功臣了。”
我忙说道:“姐姐怎么这么说呢?”
姐姐叹了口气,“现在我算彻底明白了,一钱逼死英雄汉,这个社会没钱真的是不行的,原先我还觉得何自远有的不过是钱罢了,现在我才知道,有钱就可能有了一切。”
我咬咬唇,“自远他还有别的优点,他对我很好。”
“我知道,他够大方,随手就甩给爸妈一套房的钥匙,不得不令人叹服!有些人虽然有钱,但并不真舍得为女人花钱,就像我单位上的一个姓李的男人,前几天和女朋友分手了,女人并没说什么,他倒一五一十的要起分手费来了,哪年哪月吃了什么馆子他掏钱的,哪年哪月出门火车票是他买的,甚至在外面开房的钱,他都一一记在账上了,惹得单位的女同事群起而攻之,他倒没事人似的,现在的男人都是很现实的……”
我皱眉打住她的话,“姐姐到底想表达什么?”
妈妈咳嗽一声,“不染你别激动,我们想的是现实问题,你姐提醒得其实也有几分道理……她的意思就是,万一到时候你跟自远不成了,自远会不会把房子给要回去?”
我霍地站起身来,冷哼一声,“爱住不住!还想改房主啊?我可没脸开口!”
姐姐说道:“谁让你开口了?就算他主动要求改,我们也没脸住,又不是我们全家要嫁给他,我们曾家又不是没房子住,我的意思是,爸妈还住这里,那房子,以后不如就先让爸妈出租了,这样就算将来要收回,总还能落些租金……”
我不禁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成心咒我和何自远分开?”
姐姐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和你好好说话呢,激动什么?如今不得了,有本事了?涨脾气了?你还小,考虑问题难免不周,我说的是现实问题,以防万一,哪里就是诅咒你了,我还看不得你的好了?就算结婚了将来还有离婚的……”
我拿起包,嘭的一声进了洗手间。
我没想到我家人居然已经现实到这个份上了,幸亏我明智没让何自远跟着过来,要是来了,就是来看笑话了。
到底是什么把好端端的一个才女变成这样的一个算盘精刮的女人?
我对何自远是有信心的,明明白白的信心,尽管他没有向我求婚,但我对嫁给他这事,就像高考结束查好分数填志愿,虽有不确定因素,但基本志在必得。不管他是因为什么而爱我,是我的样貌,我的才能,还是我的个性,我不管,反正他已经拿出他的诚意来了,我看得到的,明明白白的诚意。
我在卫生间新换了一片苏菲,将用脏的用卫生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扔进垃圾桶内,其实大姨妈已经快走了,但我还不能让我的家人看出什么来,万一十天半月后我的大姨妈通过药物再次来了,我姐姐估计要来一句:不染,明明我不久前才看到……那岂不糟糕!
我这辈子很少有过幸福的感觉,也很少真正的快乐,每每看到男女相遇的爱情电影,我总会在第一时间想象最后会突然冲出一辆飞驰而来的大巴车——我承认自己是个心理阴暗的人。
从卫生间出来后,我一头就进了卧室,姐姐也跟了进来。
卧室空调开着,比客厅凉多了,姐姐的心情似乎也变得宁静许多,竟破天荒地向我道歉起来,“不染,刚才是姐姐不好,说话太难听了些。”
我躺到床上,“没什么。”
姐姐突然道:“不染,别怪咱爸妈,他们都不是那种爱关心人的人,做姐姐的……我想问你,你真的爱何自远吗?”
我还在刚才的情绪里出不来,闷闷道:“他对我很好。”
“是啊,他对你确实是好,其实这也就够了,爱不爱的,又算什么呢?我又爱王向东多少了?不就是图两个人以后在一起过日子?哎!活着真是累啊!”
我很少听到姐姐发这样的悲伤之调,一向她都是那种理论一套又一套义正词严的共产党员面孔,对了,忘记交代了,姐姐在大学时就入党了,是老党员了。
我不由自主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姐夫的爸爸病得很严重?”
“相当严重,而且他是农村人,没有医保,看病全是拿现金,最近一天就要几千块,向东好不容易存了点钱,这下子全打水漂了!”
我作声不得。
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叫何自远想办法?我不会。也不能。如今我在何家人面前已经因为房子的事情自动矮了一级,再要牵扯到这些事,以后我还有什么脸面站到何家人面前,难道我找何自远就是要找个无限制取钱的大钱柜么?
姐姐还在叹气,“我觉得向东真可怜,我也可怜,所有的人都可怜。”
我继续沉默。
沉默是金。
果然姐姐不再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