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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公的女儿怎么会和清云公主像呢?自己果然是疯了。慕容修不由自嘲一笑,终于放开了卫云兮的手。
卫云兮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背后已冷汗涔涔,这个惊天秘密不可以让慕容修知道,不可以让慕容家的人知道!
“殿下。”卫云兮揉着手臂的红肿,探问道:“清云是什么人?”
“别问了!”慕容修忽地烦躁起来,一把推开她,冷声道:“你先退下去吧。”他说完大步走出了书房。
卫云兮美眸幽冷地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不管慕容修从前是否见过自己,看来她有必要更加小心行事了。
第二日一早,建王府中的马车就停在了皇宫前。周燕宜带着卫云兮与李芊芊由宫人领着向着东宫而去。卫云兮一看果然见在东宫殿前,跪坐了不少僧人正在闭目念经。东宫殿前香火缭绕,吟诵梵文声声不绝于耳。往里看去,周皇后背对着众人,一身明黄的凤服未除,正低头随着僧人吟诵经文。
周燕宜带着卫云兮与李芊芊跪坐在殿外准备好的蒲团。李芊芊三月身孕,不能久跪,宫人就为她准备了一个软凳,让她坐着。
李芊芊对身旁跪着虔诚诵经的卫云兮低声道:“看样子皇后娘娘这一场法事要做满七七四十九天呢。”
卫云兮眼中黯然,闭了眼,专心诵经。她不相信太子就这样死了,在殷凌澜未回京之前,她是不会相信这个传言的,除非殷凌澜亲口告诉她!她之所以在这里只愿祈求慕容云平安无事。毕竟他是曾经令她心生温暖的男人。
时辰到,贵妇诰命纷纷在僧人两旁的蒲团上跪坐下来,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此时死者为大。正当众人跪了小半个时辰的时候,忽地东宫宫门处跑来一位内侍。他匆忙上殿,在周皇后耳边耳语几句。众人探头,只见周皇后浑身晃了晃,内侍把她扶起,她踉踉跄跄地走出东宫宫门。
直到这时,众人这才真正得见周皇后自从病重之后的真容。只看了一眼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曾经美艳的皇后周秀,如今只是一介深宫老妇人而已。满头的乌发早就斑白,美艳的容貌好像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一夜苍老。
众人中低低惊呼一声,不自觉向后缩去。周皇后仿佛没有察觉众人眼中的惊讶,扶着内侍的手,匆匆向外走去。正在这时,宫中的钟声忽地响起,三声悠长沉郁的钟声传来,众人心中猛地一震。
三长一短,这是丧钟!
卫云兮猛地抬头看向远远的东宫正门。只见东宫沉重的两扇宫门缓缓推开,一驾雪白的马车缓缓朝着东宫正殿走来。所有的人都被这毫无预兆的变故惊呆了。
马车后拖着一具漆金楠木棺木。白幡,丧联,漫天的白花花的纸钱纷纷扬扬飘洒,盖过了日艳阳的天,仿佛一瞬间到了深冬。甚少露面的殷凌澜一身雪白狐裘,扶着棺木,神色清冷随着送灵柩的宫人缓缓走来。雪白纸钱漫天落下,一刹那如雪纷飞。他的的眉眼清冷如魅,竟令人不敢直视。
太子的灵柩提前入京了!
这个认知狠狠撞入了所有人的心间。众人之中机灵的人已经开始掩面嚎哭。可是还没哭两声。只听见周皇后急促尖叫一声,挣脱内侍的手踉跄扑向灵车。
“我的云儿!——”凄厉的哭声如晴天霹雳炸开,似乎天上的太阳都沉了沉。
周皇后扑到了棺木上,哭声凄厉不似人声,即使平日憎恨她的人听了都觉得心酸不已。
殷凌澜扶着棺木,看着哭得跪倒在地上周皇后,慢慢跪下:“臣等找到太子之时,太子已气绝两日。请皇后娘娘节哀顺变。”
周皇后已说不出话来。她嚎哭了一会,忽地不知哪来的力气,指着棺木尖叫道:“给本宫打开棺木,我要看看我的云儿,我的云儿!……打开!快给本宫打开!”
她状似疯魔,左右不敢近身。殷凌澜淡淡吩咐道:“打开吧。”
身后的龙影司护卫这才上前,几人合力打开棺木。周皇后只看了一眼就直挺挺昏了过去。直到这时皇后身边的宫人才醒悟过来,连忙七手八脚地把周皇后抬了下去。
殷凌澜看了一眼棺木中面色如生的慕容云,垂下眼帘,掏出袖中洁白的帕子捂住口鼻,缓缓道:“合棺。祭奠太子。”他说罢,冷然转身离开了这一片混乱之地。
顿时东宫前,哭声震天。
卫云兮混在众人中,眼看着殷凌澜雪白的身影就要不见了。她连忙咬牙推开众人,由偏门跑出。她跑得很急,终于在殷凌澜踏出宫门的时候,追上了他。
“殷统领!”她气喘吁吁地跑向他。还未到他的跟前,只听得“刷刷”两声,不知哪里冲出来的龙影司护卫拔出长剑横在她的跟前。
卫云兮连忙顿住脚步,急忙道:“妾身要求见殷统领!”
殷凌澜顿住脚步,头也不回,淡淡道:“卫小姐有什么事吗?”
卫云兮见他没有放自己过去的意思,只能语塞。
殷凌澜冷冷道:“本司事忙,卫小姐请回吧。”他说罢,竟是冷冷出了宫门。左右跟着他的护卫紧随其上,行动迅捷无比。
卫云兮怔怔看着他离开,这才颓然地往回走。可是要回到了哪去呢?难道回到东宫看着那具沉沉的楠木棺木?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
“卫小姐,随奴婢来吧。”身后忽地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卫云兮回头,只见挽真站在身后。她脸色苍白,带着风霜之色甚是疲倦。
“挽真姑娘?”卫云兮心头一松。
“卫小姐,公子吩咐让奴婢接卫小姐,方才在宫门外人多眼杂,所以公子不可能见卫小姐。”挽真说道。
卫云兮闻言不由惭愧,她刚才的确是情急之下忘了还在宫中。挽真说罢领着她向另一处偏僻宫门走去。卫云兮跟着她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终于看见殷凌澜那辆马车静静停在一处偏僻宫门外。
马车的车帘掀起,露出殷凌澜苍白俊魅的面容。他缓缓睁开眼,冰雪清冷的目光令人心底泛起寒气,卫云兮不由自主向后一缩,他却已向她伸出手:“上来吧。”
卫云兮看着他手指上森冷的玄铁指套,这才缓缓放上他的掌心。
马车动了起来,悄然驶离了宫门。殷凌澜靠在锦墩上,垂着眼眸,不知是累了还是在想什么。卫云兮看着拢在雪色狐裘中的殷凌澜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口问。她不问,他亦是不说。一时车厢中只听见马蹄得得的声音。
卫云兮终于开口:“太子殿下他……”
殷凌澜抬了眼,云淡风轻地道:“他,没死。”
卫云兮只觉得心头的一块巨石猛的放下。她长舒一口气:“我就知道,他不会死的。”
卫云兮咬了咬牙问道:“那他还好吗?”
殷凌澜忽地轻笑一声:“卫小姐觉得他会好吗?”
卫云兮顿时语塞。殷凌澜下一句话已逼迫而来:“他是慕容拔最心爱的皇子,是皇后周秀的唯一儿子。这世上应该没有人比卫小姐更希望他死了。”
他的话冷酷刻薄,卫云兮脸上红了又白,想要辩解却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话。半晌她低头轻声道:“我还是无法恨慕容云。”
他冰冷的眸看了她一眼,终是不再往下挖苦,冷冷道:“我带你去看看吧。”他说完,闭上眼,不再说话。
车厢中又恢复安静。卫云兮看着殷凌澜冷清俊美的侧面,心中思绪复杂翻涌。马车走得很稳很快。只是车厢中的沉闷令人想要疯狂。卫云兮不知殷凌澜要带他去哪,只好缩在车厢一角,怔怔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靠着车厢竟也睡了过去。迷蒙中她只觉得有人把她放在车厢中,一袭带着淡淡药香的狐裘盖在了她的身上。这一觉卫云兮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醒来的时候天上的太阳已偏西。她猛的起身,却发现人已在了不知名的庭院中。
“糟糕!”卫云兮惊起。
“你醒了?”身边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卫云兮转头,这才发现原来殷凌澜就在身边。他靠在软榻上,夕阳在他侧脸映出一道光晕,他的面容看起来如梦似幻,眸色隐隐有着慑人妖娆,无论她看了他多少次依然被他过于俊魅的容颜给震了震。
他待她忽远忽近,令人捉摸不定。她也无法探知他心中半分。这样的无力感令她无所适从。
他道:“你不是想看慕容云吗?随我来。”
他说罢起身,卫云兮连忙跟上。殷凌澜带着她七绕八拐,终于在一处狭小的柴房跟前停住脚步。
卫云兮惊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殷凌澜眸色未变,淡淡道:“看了你就回王府。以后他是生是死你不要过问了,也不可以告诉慕容修。慕容修要是知道的话,慕容云只能死。”
卫云兮心中一紧:“你留着他……还有用?”
殷凌澜不置可否。卫云兮知道也问不出来,连忙推开柴房的门。只见慕容云正躺在了柴草堆上,头发散乱,身上衣衫残破,腿上绑着木板,腿上血迹斑斑。她惊呼一声,扑了进去,声音颤抖:“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许久,慕容云才恍恍惚惚地睁开眼,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云兮……”
他说完,又昏死过去。卫云兮心中剧痛,她查看他的伤口,只见他身上伤痕累累,所幸不是重伤,只有双腿处肿胀得厉害。她撩开他的裤腿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慕容云的双腿从小腿处齐齐断了。看样子像是被人下重手折断。断腿可接,但是以后的行走……岂不是一瘸一拐了?!
翩翩如谪仙的慕容云如果成了瘸子,这岂不是比杀了他还要难过?!
她放下他,奔出柴房,狠狠揪住殷凌澜的领子:“太子殿下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殷凌澜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冷冷道:“你看到了你想要的看的。其余的事你不需要多问。”
“你!”卫云兮只觉得心中悲愤难当:“到底是谁折断了他的腿!”
殷凌澜冷笑,眼中皆是戾气:“卫小姐难道没听说过龙影司最喜欢折磨人吗?刑部一十八件刑讯器具,皆是由我所制。折断他的腿骨算什么?你信不信我还会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让他成为一个废人!”
卫云兮顿时语结。传言龙影司的统领殷凌澜刻薄寡恩,嗜血虐杀,直到此时她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啪”地一声,她狠狠扇向他。殷凌澜不躲不避,接下了这一巴掌。顿时苍白的俊脸上鲜红的五指印宛然。
“这一巴掌,是我代替太子殿下给你的!”卫云兮冷冷说完,转身就走。
殷凌澜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轻抚上指印殷红的脸颊,眼中的狠戾渐渐消退,一抹疲惫从面上掠过。
“公子……”一旁而来的挽真欲言又止。她从未见过公子这般忍让:“公子为何不向卫小姐解释?”
“不必解释。她不懂什么才是这世间真正的残酷无情。慕容云若要活命,只能毁了他的双腿。”殷凌澜放下手,淡淡道:“走吧。还有很多事要做。”
太子灵柩回京,慕容拔在南山行宫中下了圣旨,举行国葬。一时皇宫中处处皆丧。周皇后醒来之后又哭昏过几次,等到真正清醒过来,只能扶着棺木怔怔不能言语。南楚太子身死,北汉新帝发来吊唁国书,可是这已不能缓和两国剑拔弩张的局面。苏相国忽地一日向远在南山行宫的慕容拔上了奏折,恳请他再思另立储君一事。此事一出,南楚朝堂中议论纷纷。看样子,慕容修成为南楚储君已是势在必得了。
中宫之中,明亮的长明灯昼夜燃烧,周皇后端坐在棺木前,默默往火盆中丢下一张张纸钱。火光跳跃,映出她苍老干瘦的面容。她身上已除去了明黄的凤服,一身素色丧服穿在她身上,更显得人憔悴不堪。
“皇后娘娘。”匆匆而来的内侍悄然递上一张字条。
周皇后接过,木然地看了几眼,慢慢揉了丢在火盆中。火舌贪婪地舔着那脆薄的一张纸,纸上的字迹很快发黄、起火、化成灰烬。
她看着那一小撮火,忽地笑了起来。巨大的金丝楠木做的棺木就横在眼前。她柔声地道:“云儿,你瞧见了没有?这就是你的二哥。母后曾经跟你说过,他要抢你的太子之位。当时你还不信,现在你可信了没有?”
“七七四十九天还未过。你的好二哥就开始要谋划夺了你的太子之位。”
“云儿,母后从来没有骗过你,他不是你的二哥。他是狼!是一头有野心的狼!”
她一边说一边笑,一旁跪着的宫人不知她到底在说什么,只能低头往一旁缩去。周皇后丢下最后一张纸钱,吃力地站了起来向外走去。十天了她没有出过灵堂。殿外的天光十分刺眼,她不适的眯了眯眼,一旁的宫女连忙扶着她。
她冷冷甩开:“本宫还能走。本宫还没到动不了的地步!”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死气沉沉的棺木,轻声道:“云儿,你好好看着,母后怎么给你报仇!”
她说着,冷然出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