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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偌大的寝宫显得孤零零的,禹王在大殿内处理公务,他顿了顿,看到门外有个窈窕的身影。
眉头皱了几分,那人不请自来,直接推开了门,人影走进了才看清楚来人,竟然是燕玖。
她消瘦了几分,衣衫有些单薄,在寒冷的夜气里冻得瑟瑟发抖。
这么晚了,她为何会忽然来他的寝宫?
尽管很多疑问,还是走了上去,把手边的外衣将她团团围住,只看见她抬头,对他扬起了笑脸。他心一软,将她拉进了怀里,说:
“玖儿,对不住,那天……是皇奶奶直接跪在我面前,我没有办法……”
“我不是因为这个怪你。”她笑道:“其实若是你心里没有我,就算皇奶奶跪着求你,你也不会碰我的,对吗?”
禹王将她搂着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说:“是的,我心里有你。”积压在心里许久的话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只觉得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游到了他的脖子,将他勾住,然后她的双唇凑了上来,将他能吃的地方都咬了一遍,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甜蜜里,腻腻地喊了一声:
“禹王哥哥,我终于还是得到你了!”
“嗯?”这话让禹王吓了一跳,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却又无比陌生,让他很生气,他将她推开,道:“你是谁?”
“我?”燕玖又要凑上来,但是禹王又后退了一步,和她隔开着一段安全的距离阻止她的靠近,她急得不行,说:“禹王哥哥你怎么了?我是燕玖啊!”
“不你不是她!”又或者说,这个燕玖不是那个燕玖,他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他心里会这样排斥,一直到……他被吓醒了过来。
全身冷汗,他一个人在寝殿里醒来,月色姣姣,银白色的光透过雕着花鸟的镂空木门投在地上,多了些心烦意乱。
“这个燕玖……那个燕玖……”他自言自语了许久。
同样是月光皎洁的骁国底楼,依稀能够辨别那是个人的影子,他静坐在那处地方,像一座雕像,除了墙壁,他只有月光。
那是一张俊逸的脸,落魄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不好的痕迹,如他沉寂了许久一般。
铁链哐当哐当地响了许久之后,他听见那阵脚步声缓缓又轻轻地走来,不再回头看他。
闻人潋看着这个只能容得下他一个人睡觉的小房间,说:“这样小的房间最容易让人心烦气躁,这里关押过很多重要的刑犯,最后都受不住,不是招了就是自杀了。你是最久的一个,太子殿下。”
李霏依旧没有回头理他。
闻人潋说:“你那个小妾也受不住,今天去看的时候,头撞得到处是伤,看起来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当初她可是说要誓死追随你的,你看呵,人心凉薄。人间所谓的真情不过尔尔罢了,你还坚持什么?”
李霏听到消息的时候,是震惊了一下的,但一瞬即逝,自言自语:“死了好,死了好啊,跟着我关在这里到底有什么好的。”
闻人潋说:“给你带来了燕玖的消息,她为了保住自己的后位,嫁给了禹王,现在禹王登基为王。怕你出来再坏事,他可是买通了朱雀楼要杀你,可这个世上只有我知道你在哪里,所以你不必担心。”
李霏说:“正如她不爱我一样,她也不爱禹王,所以无论是谁做皇帝,她都会当皇后,结束这场由你挑起的战争。闻人先生,玖儿她走的每一步都无比正确,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能坚持这么久吗?因为我爱她,心被填满的时候,你的这些伎俩,其实都不算什么……你要关我到何年何月呢?”
闻人潋一笑,顺着他的目光去看那抹月色,说:“自然是关到等你有用的那一天,而那一天,便是你的死期了,太子殿下,珍重。”
他低身行了个礼,转身出了地楼,回头吩咐了一声翎童:“将那只窗子堵上吧。”
他说的是李霏仰望的那只窗。
翎童不解,问:“公子,他已经这样了……”
闻人潋说:“我得将他所有的希望都摧毁了呀,等到他再次见到玖儿的时候,才会无怨无悔,让玖儿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人心底的防线比战争的防线难攻多了。”
翎童低头退下了。
官姝迎面而来,对他点了点头,看起来风尘仆仆,说:“公子,燕玖姑娘不在绥城,不知道去了哪里。绥城里只有禹王和郑琴缺主持政事。”
闻人潋边走边说:“哦?那燕宏虞呢?他去了哪里?”
官姝说:“去了江防一带。”
闻人潋说:“看来玖儿很重视江防一带的问题,亲自派燕宏虞前去。”
官姝道:“那公子可是猜到了燕玖姑娘的去处?”
闻人潋说:“江防一带若是与幽都一线连起来的话,是个非常大的工程,听闻墨家巨子曾经就有一个很宏远的水利蓝图,可惜走遍了五国无人肯用他的方案,最后他气绝而走,隐居山中。玖儿怕是去找他了。”
官姝实在是对他的判断能力惊讶。
头顶一片晴朗,月亮高高悬挂,闻人潋对着月亮而立,身子很清冷,说:“目光长远,是该夸,却老是忘记身边的蝼蚁,蝼蚁虽小却能溃堤,最终还是得我这个师父替你清理啊……”
远在他乡的燕玖在马车里打盹的时候忽然打了个喷嚏,喷了篱悠一脸,篱悠决定不再跟她在同一辆马车里,一个人坐在了马车顶上休养生息。
这下,马车里就只剩下燕玖和赵钰两个人。
赵钰这个人,明明自己有钱,却不肯掏钱自己买匹马什么的,非得跟她挤,几天下来,她睡觉的糗态也被欣赏个遍,干脆没那么作了,能打喷嚏的时候就绝不打哈欠。
她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睡觉,刚好挨在了赵钰身上躺着,赵钰嫌弃得一把将她推开,谁知她一个没坐稳,直接撞在了车里的角落里,就在赵钰后悔自己不该下手这么重的时候,她揉着额头上的包行了,一脸蒙蔽,说:
“我刚刚梦到自己被人捆住了,全身上下动弹不得,想起来只有头可以动,然后我就一脑袋撞过去了,这种感觉跟真的一样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庄周做梦变成蝴蝶还要写成一个典故了。”
赵钰看着她,决定不把这件事说出来,将她拉过来揉了揉她的额头,看见她一脸感恩戴德的样子,他自己差点就要笑出来了。
她摸着额头问:“篱悠去哪了?”
赵钰指着头顶。
燕玖走了出去,看了一眼马车顶,说:“他不在啊,天啊,不会掉哪里去了吧?”
赵钰说:“他都这么大个人了,也该自理了,可能他忽然想通了就走了吧!”
“卧槽这什么鬼……”话还没说完,马车忽然被什么拌了一下,燕玖差点摔下马车去,好在赵钰反应快,将她拉了回来,但是燕玖的表情很难看,说:
“赵钰,我们俩的革命情谊真的……你说,能在一起遇上两回山贼,买个彩票都能发财了。”
“彩票?”她又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来吸引他的注意力,其实这句话重要的词眼是“山贼”,赵钰皱着眉头揭开帘子走出去,马已经被遏住,周围少说也有三四十个凶神恶煞的人将他们围住了,连只鸟也飞不出去。
他之所以头疼,是因为他认得这些人的衣服,每个人的衣服上都有一个显眼的火图腾,朱雀门要杀的人没有杀不掉的,他悠悠地回头问了一句:
“燕玖,如果我隐身跑去搬救兵,你会恨我吗?”
“你敢?”
林子里起了重重的雾,将所有的路的封堵,燕玖紧紧捏着手中的剑,却忽然觉得自己什么力气也使不出来,本能觉得这个雾十分不正常。
这么好的月亮,怎么会有雾?难怪篱悠会被引开了,原来是他来了。
燕玖将手中的剑一扔,说:“出来。”
容说从树林里幽幽地走了出来,像是在散步,对这月亮尤其喜爱,就在三十几双眼睛像看着一只制杖一样又一声不吭地看了他许久,他才摆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走到燕玖面前,笑道:
“哎呀,好巧啊,赏个月都能遇见你,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此刻燕玖真的想把一张凳子往他头上敲,看他脑袋里装的是不是稻草。她无语地看着他,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被人瞪了许久,他终于演不下去了,说:“小燕啊小燕,你曾说我一直都是小白,可你如今看着我的样子,像是在看容说。”
燕玖说:“小白不就是容说,容说不就是小白?这有何区别?”
容说道:“哎,我逼不得已呢!这次有人花了一大笔钱买你的命,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数目呢!”
燕玖问:“用你应允我的一个条件,换那个人的名字,从此我们两清,我也不会再要你帮我做任何事了。”
容说吹了一口冷气,说:“真是薄情。早知道我就不出来了!我立下了这个规矩,总不能亲自破坏吧?现下可有三十个人眼睁睁看着我呢!要破坏也行,只不过要了这三十个人的命呢!”
三十个提着剑的黑衣人感觉身后凉凉的。
容说又换了另一种惊喜的方式,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呀,这个人跟上次买你命的人是同一个呢!”
燕玖觉得头很疼。
身边挨着赵钰依旧很警觉,尽管如此,她还是知道他们今天是逃不出去的,因为他是容说,他来了,那就没有任何可能。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容说,我们赌一把。”
容说来了兴致,说:“赌什么?赌你的国库吗?还是赌你那个庞大的工程?”
想得真够大的!燕玖说:“赌命数。”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