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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显炀与杨蓁站起身互相望望, 相视一笑。有了今日经历, 两人俱是心情大好。
能得一位皇亲贵胄承诺主婚,自然是件大好事,但最令杨蓁欣喜的还是诚王对徐显炀态度的扭转,不论他嘴上如何说,她也看得出来, 诚王眼下对徐显炀的看法是往好的方向进了一大步, 总比前世那般误解加深要好太多了。
顺着这个方向走下去, 只要不再生出什么大误会,这两人都应该不会再次决裂。为徐显炀扭转命盘的目的也就随之达到了。
徐显炀悄然在衣袖之下捏了捏杨蓁的小手, 唯一遗憾的是:这回被王爷知道了, 还得人家如此厚待,总不好意思再公然跑去蓁蓁屋里与她亲热了……
不过, 好不好意思是一回事, 做不做得到是另一回事,如果能做到, 又干什么不去做呢?
“你怎么还是来了?”杨蓁依照诚王吩咐,传话去叫人替徐显炀另外安排了一间客房歇宿, 自然也不可能安排在自己同院。结果她刚回到房里洗漱完毕,徐大人就悄无声息地摸上门来。
徐显炀掩好房门, 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从前自王府外面潜进来都是轻而易举, 这会儿与你同住府内,想避过别人摸来找你还难得住我?咱们速战速决,我过会儿就回去, 绝对人不知,鬼不觉。”
杨蓁像个玩偶娃娃一般被他抱上床,心里嘀咕着:这下才真正像是背人偷腥呢!
她虽然没去想诚王对她有何心思,却也感觉得出他并不像是真心替她与徐显炀成婚高兴,眼下刚得到人家的厚待,就来做一件明知人家并不高兴的事儿,似乎有点心虚。
不过,王爷毕竟还是肯定了他们的婚事啊,又能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呢?大约只是不满别人背着他行事吧。杨蓁很快又释然了,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在她这分神的工夫里,身上的衣裳都被徐大人脱得七七八八了,胸前感觉到他舌尖的挑弄,身体很快生出了反应,杨蓁探下手去,顺着他结实的腹肌一路滑下。
徐显炀一滞:“你做什么?”
杨蓁红了脸道:“王爷前几日接了画屏过来与我作伴,我……向她问了些招数来伺候你。”
徐显炀先是一个闪念:画屏是谁?
但很快就想了起来,继而又是一个闪念:诚王接了画屏来是好心么?怕是为了留个人质好叫蓁蓁听话吧。
很快又是第三个闪念:反正时至今日已无需计较这些了。
杨蓁还在说:“你别因画屏是那样的出身就对她样样嫌弃,床笫之乐何须讲究那么多?我不过是想要待你好些,让你舒坦。”
徐显炀邪邪地一笑:“你不嫌弃的人我就不嫌弃,不过还是不用你伺候我。我就是爱伺候你,看你被伺候的舒坦了,我就舒坦。”
说话间杨蓁已感到他的手指探来花芯处,稍一撩弄,便激起她一身麻酥酥的快感,她不自觉地呻.吟一声,搂住了他光裸的肩颈。
徐显炀凑在她耳边轻声道:“舒坦么?你想要怎样舒坦,都与我说,我定会满足你。”
杨蓁已然声音含混,身子微微战栗:“怎样……都好,我家大人的手段……我都喜欢。”
徐显炀虽那么说了,心里却还忍不住好奇,便问:“你都问来些什么手段啊?”
“就是……那样。”杨蓁做都打算好要做了,却仍不好意思说,就拿食指指尖含进嘴里,进出了两下。
徐显炀呆愣无言,天晓得当日在流芳苑见到她口含海参的那一幕给了他多深的印象,连决定要娶她之前,他都曾多次忆及兼想象……虽说每次也都及时骂了自己禽兽,但还是忍都忍不住去浮想联翩,可是……
杨蓁看出他似有神往,就坐起身问:“要不咱试试?”
徐显炀却眉头一皱:“试什么试?什么事都有规矩,床上也有床上的规矩,以后别去跟外人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快,给我重新躺好了!”
心里再怎样神往,他还是忍不了自家宝贝媳妇像个女奴似的干那种事,徐大人要是连这点克制的本事都没,怎可能维持二十年的清白之身?
……
时至子时,一间陈设简陋的房间内燃着一盏油灯,光芒昏黄。
李祥垂眼站着,脸色木然,没有半点神采。
一名中年男子在他面前来回踱着步,好一阵才停下来道:“你明日便去找他探问,确认他是不是已然与诚王联手,听到了没有?”
李祥唇角微微一动,露出一丝鄙夷:“你就不怕操之过急,惹了他的疑心?”
中年人哼了一声,狠狠道:“你是他的发小,自是由你去把握分寸,纵是惹他疑心,也是你先落不得好,你可要掂量清楚!”
李祥满面颓然,似是已无心力去与他争辩,叹道:“晓得了。”
*
次日,皇帝免了早上的常朝。这事并不稀奇,真正的大事都在内阁议定,常朝上通常没什么大事,皇帝年纪尚轻,懒于走那些无用过场,时不时就寻个理由将常朝免了。
只是对于徐显炀而言,这件寻常事却成了一件好事,他得以早早与诚王坐在一处,商议查案事宜,并很快敲定了一个方案。
不过对于去实施这个方案,徐显炀心里却很有些抵触。
“显炀你不地道啊!”
直至午后时分,徐显炀才去到北镇抚司,一见面李祥便拍着他的肩如此指责,“我只当你是看中了个姑娘,哪知道你连手都已下了,你是不是连成亲的喜宴钱都想省了?”
徐显炀去看一旁的卓志欣,卓志欣笑道:“昨晚上李祥问起你夜间干什么去,我都告诉他了。你也别问我怎知道的,又不难猜。”
李祥问起他夜间干什么去?是偶然间随口问起,还是有意打探?
徐显炀未露声色,微笑道:“也不是有意瞒你们,只不过还未到摆酒宴客的时候,才没有提罢了。你们放心,少了谁的喜酒,也不能少了你们的啊。”
“这可是你说的,”李祥如往常一般热络地攀住他的手臂,“我问你,你这些天拿王府当家,诚王就一点察觉都没?耿家小姐那边呢?有新消息了没?”
平日案情进展都没有意瞒过他们,若非昨夜被诚王一番提点,徐显炀真不会觉察他这话有何奇怪。
“我的本事你知道,怎可能叫人觉察?案子正查着呢,有了进展自会与你们直说。”徐显炀撩了李祥一眼,“你近日见勤快了啊,往日可没见你对公事如此上心。”
“我这不是……”李祥咧嘴一笑,下意识地放下了攀在他肩上的手臂,“不瞒你说,我娘见到你给我恁多银子,总催我多卖力些,好帮你立功报答你。”
卓志欣插话道:“你家里究竟出什么事了?咱们又不是外人,有难处你直说了呗。”
“能有什么难处?”李祥状似自然,“就是些鸡毛蒜皮,锅勺碰锅沿的破事儿,如今已过去了,不必提了。”
卓志欣的心思比徐显炀还要单纯,连徐显炀都未主动怀疑李祥,卓志欣再如何察觉他不对劲,也不会想到他会吃里扒外上去,听他说已过去了,也便暂且撂下。
徐显炀信手拿起桌案上的卷宗翻了两眼,心中盘算着今早与诚王的谈话,忽抬头道:“今晚随我去盈福楼吧,我叫上蓁蓁,让你们正式见见面。”
彼时平民人家并不十分讲究男女避嫌,家中主妇亲自招待大伯小叔并不稀奇,徐显炀还从未当自己是个“大户”,也就没把大户人家那些讲究当回事过。
徐显炀紧接着道:“不过,只叫她一个女子到场难免拘谨,不如李祥你把媳妇也叫来。”
李祥心头一震,忙摆手道:“不不,这两日我儿子正闹咳嗽,她走不开。哎,你怕弟妹拘谨,寻个她的朋友来不就是了?比如教坊司里那个与她要好的小姑娘如何?”
卓志欣笑着拍了他一记:“你惦记着人家姑娘,简直都无所不用其极了。”
李祥往日嘴碎,惦记上了画屏也不对他们避讳,徐显炀对此是从没在意过。
今日因对这两个伙伴都留了心,听李祥推脱不愿带媳妇来他还在怀疑,一听他提及画屏,徐显炀的疑心反倒又淡了些:李祥素来胆小,倘若真被对头收买,此时在我面前必定提心吊胆,应当不至于还有心思惦记人家姑娘吧……
他点头道:“也好,到时就接画屏陪她一道来。”
诚王封锁消息的手段确实堪称一流,对于昨日变故,次日给王府中放出去的说法就是发现失窃,故而封府搜查,烟道里找到的董善尸首,就是贼人,因此已然结案,谁都不许再妄自揣测传谣。
甚至连往日防守严密的西跨院还严防依旧,所有知悉内情的人都得到了严密警告,不得泄露一字消息。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似乎就是简单的遇贼捉贼,在知情的凶嫌看来,就是诚王见到耿芝茵遇害,有意封锁消息,好暗中调查。
“我本有心今日便通传全府,认你作义妹,但又顾虑到会惊动凶嫌,引他们防备,只好再等一等。”
上午徐显炀走后,诚王带着杨蓁漫步于花园莲池之畔,对她说道。
不把这消息通传下去,王府下人们就会个个都以为她是王爷的女人,诚王急于说清,都是为了她的名声打算,杨蓁心中感动:“劳王爷挂心,多等几日也无妨。有了王爷的布局,想必近日查案便会见到大进展。”
诚王没有接她的话茬,自顾自道:“或许可以先慢慢放出话去,直说你是杨顺铮的女儿,只因当年我与你父亲有些交情,不忍见你落魄,这才接了你回府来看顾。”
一眼见到杨蓁似在掩口忍笑,诚王问:“怎么?”
杨蓁含笑道:“多谢王爷想得周到,不过,倘若您真是与家父有着交情,又如何该认我作义妹?不是该认我作义女了么?”
诚王一听也是笑了,随后又思忖道:“这样也不好,虽说他们知道芝茵真实来历的人不多,但万一私下里传开了,便会因此联想到你身上。我因为与她父亲的交情带了她回来金屋藏娇,再来如此说你就不合适了。”
他是真的在为她费心着,杨蓁是有些奇怪为何自己忽然得了偌大殊荣,但很顺畅就猜测是因为他发觉从前误会了徐显炀,对徐显炀有所愧疚,才补偿到她身上罢了。
听了他最后这一句的意思,像是承认了他带耿芝茵回家确是“金屋藏娇”,而非单纯庇护。她又不禁好奇,试探问道:“王爷对耿小姐……真的从未动过男女之情?”
诚王睨她一眼,不留情面地直言:“换件事来与我说,这一件我不喜欢。”
杨蓁自知这种话本也不是自己该问的,没的将自己弄得像个说长道短的媒婆,被人家噎回来不免脸上发热,垂头闷了一阵,方道:“那王爷是否可以直言相告,眼下您觉得凶嫌就是泾阳党人的可能有几成?”
确信了凶手在极力促成诚王与徐显炀的决裂,矛头已然直指厂卫一系的死对头,可惜尚且没有真凭实据。
诚王到底还有多相信奸党,杨蓁现在很想确认这件事。她相信诚王对之前的看法若有改观,更可能在她面前直承,而非对徐显炀说,在徐显炀面前,他显然还是端着更多的高傲。
诚王忽然驻足回身,望着她正色道:“你先来告诉我,你为何以为泾阳党人会有意蒙蔽我、挑拨我与厂卫的关系?上一次说到此处便见你脸色大变,你究竟是想到了什么?”
杨蓁心头一颤,事关谋逆大案,对一个皇亲直说出来终须一定的胆量,但当此时候,继续隐瞒显见也是不好。
她只好为自己鼓了鼓劲,谨慎道:“王爷智谋远胜于我,只因当局者迷,才未想到罢了。您不妨设想,倘若换做是您落到如今奸党那境地,每日提心吊胆,担忧着不定哪天便被落罪抄家,同时又明明白白地看出当今圣上信赖厂公……不,其实是圣上有意假借厂公之手,要将他们铲除殆尽。是以但凡今上多坐一日的龙庭,他们就终无翻身之日。他们想要保住性命,也保住前程,又当如何行事?”
诚王静静听着,眉心越蹙越紧,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严峻。
身为藩王,自幼被各方人士所灌输的一条重要原则,就是固守本分,不可觊觎皇位。今上对幼弟十分宠爱,不但没要他去就藩,对他的各种约束也甚少,不然就不会容许他去结交耿德昌这样的重臣。
只因自身从未想过要取皇兄而代之,也便没有想到,别人会有心要他取而代之。
她的猜想虽然大胆,却是合情合理的啊!
诚王既有着对任何人都不全心相信的底限,自然也不会笃信泾阳党人就真是一群忠君爱国、全无私念的好人。
如此一想,那些人单单为求自保,也有可能选这一步来铤而走险,拼死一搏,先争取到他的信任,挑拨他与何智恒一系决裂,再想办法谋害君上,扶他上位,从而扭转他们整个一派人的危局……
诚王犹觉不可置信:“可是,皇兄明明有子……”
他只说了几个字便即打住,皇帝有子,无论如何年幼,也轮不到他兄终弟及,但那些人若连谋害皇帝的胆量都有,又如何不能谋害一个幼小的皇子?
也说不定他只是一个后备,那些人也打算过谋害皇帝之后,扶保年幼的皇子继位,好把持朝政。不过比起那样,自然还是直接将他这个支持泾阳党的人推上龙椅才更好。
诚王微微眯起双目,目光投向远方:“你是说,他们有心效法‘胡蓝之狱’。”
杨蓁点头:“正是,而且他们千方百计想要杀害耿小姐,所要掩盖的把柄,说不定正是谋逆罪证。耿大人就是偶然掌握了他们谋逆的罪证,以此要挟他们相救自己脱罪,结果却被他们鼓动圣上降罪斩首。”
诚王陷入沉默。
“胡蓝之狱”说的是国朝初期的两次谋逆大案。
只因太.祖高皇帝出身贫苦,对穷苦人十分体恤,对待官员就相对严苛,当时定下律法,贪污财物达六十贯的官员便要处斩,为此诛杀了不少官员,也招致了大批朝臣的不满。
朝中大臣几乎个个都多少有着违法乱纪的行止,面对太.祖爷的严刑厉法,他们终日惶恐,担忧迟早屠刀加颈,于是就暗中合谋,意欲暗害了太.祖爷,再扶保一位好操控的皇子上位,既解了自身危机,又可大权在握。
是,国朝二百多年来都未出过一次弑君案件,但那一次只不过是因有人告密,才让乱臣贼子未得机会下手罢了。弑君谋逆,根本不是那么遥远荒诞的事。
自己竟然可能成为奸人谋害皇兄的棋子!
诚王不觉间已攥紧了拳头,面色阴冷。
杨蓁本没有指望此言一出便为他所信,还以为他至少要笑她异想天开,见他如此轻易接受下来,她还十分意外。
他可是自己都承认过自己多疑的人,可为何最近我说的话,他都轻易就信了呢?杨蓁想不明白。
诚王肃然静默了好一阵,才转过脸来问:“尚有一点令我疑惑,你既然猜知对方是有谋逆之心,难道就未曾怀疑过,我会与他们合谋?你又是因何相信,我没有反心的呢?”
杨蓁双手互相捋着手指,有些局促地低头答道:“不瞒王爷说,最初确定是王爷救走了耿小姐那会儿,我确实……确实如此疑心过的。是徐大人他听了我的话之后,说王爷您绝不可能有那心思,我才信了他。经过这些时日亲见,我也确信了徐大人没有看错王爷。”
诚王又是好一阵沉默,最终转过身道:“你去吧,总要你单独陪我说话,也难免招人闲话。”说完就独自离去。
杨蓁目送他离去,心里搅动着疑惑:他到底为何就信了我呢?
不过不管为什么,他信我总是件大好事,以后若是我说的话他都能尽信,那,简直就太好了!
可这份欣喜却也没有维持多久。
杨蓁一步迈进住处门槛时便是心头一动:若是被奸党中人得知,王爷已被我们拉拢争取,他们又会如何?
他们自然不会再去扶保诚王上位,说不定会想连他带今上一同谋害,再去扶保一个旁支藩王上位吧……
如此一想,争取到诚王也远不能高枕无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