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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天醒来的时候, 他正被绑在椅子上,双手缚在了椅背后。
后脑勺有隐隐的刺痛,明显刚刚是被人敲晕了。可比起这点痛,方才袭击全身的痛苦才更加让人难熬, 所以现在完全是舒适状态。
扫视一周,他看到宁臻在翻箱倒柜,而李念则坐在对面, 紧张地注视自己:“小天哥……”
动了动手, 发现是个死结, 还勒得特别紧。
他皱眉, 想发怒, 可怒气已经散走了, 完全没法凝聚起来:“念念,放开我。”
“可……”李念握紧拳头, 似是有些犹豫。
“放开你, 待会儿谁送你去局子里蹲?”宁臻走来,手上拿着一小包东西。
白色的, 细细的粉末状,只有半包, 但她却十分厌弃地用拇指与食指捏着, 还专门拿到宁天面前抖了抖, 嗤笑道:“哥, 你今年都三十多了, 老大不小了还学那些混社会的小年轻, 玩吸毒?”
说罢,直接把袋子拍到他脸上。
宁天扭头,却没能闪躲过去。
那包细碎的东西砸在他的侧脸上,很是直接地滑了下来,落在他的胯间。
“要不是在澳洲的时候看过有人吸过这东西,刚刚你在地上那狼狈模样,我还以为你发什么羊癫疯!”宁臻毫不留情地责骂,目光淬毒渗透到他脸上,“宁天,你爱怎么样都行,你要真的有那个能耐,工作室完全让给你,我连眼睛就不会眨一下。到那时,我也管不着什么林素藻,你爱和她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会认她是我嫂子,但你高兴就好。现在呢,你给我玩这个?!”
说罢,她一巴掌招呼上去。
啪地一声,男人的左边脸上五指鲜红的巴掌印。
宁天用舌头顶了一下灼灼发疼的脸,半句话没说,只朝地上啐了一口。
那一瞬间,宁臻真觉得眼前这个人和澳洲那些聚集在街尾小巷里打针的小混混没什么两样。他不是她的哥哥,也不叫宁天,他只是个吸毒的废物。
李念忙从椅子上起身,又匆匆来拉住宁臻:“老板,小天哥才清醒,你别下这么重手。”
可后者却把手甩开,没有任何迁怒,也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而是直接伸手掐住宁天的下巴,凶巴巴地问道:“这些东西,是谁让你碰的?”
“呵。”宁天不屑一笑,将脸转开。
宁臻气得快要爆炸,手更加使力,死死捏着他的下颌骨:“你从来都不碰这些的!”
宁爸爸有很久的吸毒史。
吸毒,酗酒,赌博,家暴,样样都占齐了。所以即便宁臻再怎么怨自己的母亲重男轻女,也可怜她跟了这样一个男人,所以长大后也只是远离,从未有任何抱怨,反之还对宁天多有补偿。
有这样一个家庭,宁氏兄妹两人对毒品这种东西,一直都厌恶到了极点。
如今宁天碰了这东西,绝非情愿。
被绑在椅子上的人笑得呼哧,对宁臻依旧是不屑一顾的态度:“碰了就是碰了,现在问原因有什么用么?”
“这种东西就能满足你的幻想了?”宁臻松开手,还用力地推了一下。
椅子上的人朝后一晃,又巍巍地稳住。
“幻想,我现在不缺钱,又不缺女人,要什么幻想?”宁天句句反驳,说得理直气壮。
这话里的‘女人’提醒了宁臻。
“是林素藻吧?”她抱手,冷眼看着脸色微妙的宁天,“娱乐圈里吸毒的人不少,堂堂金球奖影后,找人弄点这玩意还是容易的。”
说罢,她弯下腰,嫌弃地捏起那包东西的一角。
宁天嘴边抽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何必专挑她的刺!”
宁臻觉得可笑。
护短,一直都是他们兄妹俩最大的特性。
说好了要罩谁,就算是快死,也会护到最后一秒。
也不知道该说林素藻是幸运还是不幸。
如果她人品没那么烂,没刻意虐待Maple,那她和宁天怎么样,宁臻是绝不会管的。
可既然都是护短的人,宁天有意护着她,宁臻也要为Maple和李念讨个交代,再说了——
宁天,是宁家的人。
宁家的人,绝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让人算计了去。
有恩必偿,有仇必报。
向来是她宁臻的做人原则。
“户口本上还写着你是我哥,你还姓宁。”宁臻冷眼看他,一字一句漠然道,“出了这种事情,我也只能大义灭亲。你好好进去里面把毒戒了,等到出来的那一天,你还是我哥,什么都没变。”
宁天的脸色彻底变了:“你想做什么!我可是你哥,你是想亲手把你哥送进监狱里么?!”
“东西我会全部交给警察,上面肯定能验出指纹来,到时候你的那位‘未婚妻’自然也会接受调查。清白与否,让事实来证明。”保持不变的冷漠,语气里却微微有些哽咽,难以察觉。
李念看了宁臻一眼,却没能看到她现在的表情。
宁天看得见,可他现在只有咆哮:“你这么做,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未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死去的缉毒刑警?有没有想过他们家人?”宁臻的眼神森然,戾气都融在了眸子里,“宁天,你的未来算个屁。”
侧身向桌子上取了根烟,点燃又深吸一口。
她累了。
要是他在这里该多好。
还能让靠一下。
做完笔录,宁臻回到了别墅里。
晚饭时间已经过了,季清让的吃药时间也过了,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多想。
进门,却看到厨房那边灯火通明。
有烟火气,有煎东西的味道。
她走进,远远瞧见熟悉的背影,高大而温柔,是她的依靠。
“回来了?”季清让端着平底锅,把里头的煎牛排给拨到盘子里,“醒后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你也不在,想必是有事出门去了。”
宁臻突然鼻头一酸,也不答,只讷讷地朝他而去。
看到她微红的眼眶,季清让忙把手头的东西全放下,绕过桌子朝她走来,问话时还带着点重重的鼻音:“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眼泪就完全掉下来了。
平生第一次,她像个孩子一样,死死搂着他的腰,手指紧抓着他的衣裳,放纵了自己去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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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她坐在他双腿中央,头发还湿漉漉的,盖着一条毛巾。
季清让耐心地帮她把头发擦干,这才打开了早已插上电的吹风筒。
暖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那只大手温柔地拨动着自己的发丝,可宁臻神游于外。
“你叫什么名字。”
“宁臻。”
“吸毒者是你的什么人?”
“我是他妹妹,他是我哥。”
暖风柔柔地拂过脸颊,宁臻合上眼,脑袋瓜一磕。
季清让连忙用手扶住她的脑袋,却发现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
他苦笑。
果然自己不能病倒,要是自己躺下了,囡囡也会撑不住的。
她一直都不是什么坚强的人。
坚强都是表面,装得,还装得特别好。
镁光灯聚集,镜头前光鲜亮丽,那都不是她。
那个会蹲在碎掉的鱼缸前,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捡玻璃的小姑娘才是她。
那个会把哥哥买的糖揣兜里,放了一个暑假都舍不得吃,觉得想哭了才剥开来舔一下的才是她。
家人对她是那么重要,可越是这样,受伤越多的还是她。
季清让一直想要给她一个家,只是她怕了,一直在往后缩,不敢相信自己的心,也不敢相信他的心。
拖了这么久,也该了结了。
囡囡需要个依靠。
身边的人都垮下了,只有他还能守着她。
他把吹风机的风速调小,就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自己继续帮她吹头发。
只剩发尾还没干,但也不会再滴水了。
一只手揽着,彻底关掉吹风筒,手动帮她擦干发尾上的积水。
猝不及防,手背上被一滴水打湿。
那滴泪很大滴,直接砸开了一小汪水渍。
季清让叹了口气,抬手将她还紧接着往外的眼泪拭去。
连梦里都要为别人痛苦,为别人伤心,她只是看起来很利己,其实想的都是别人。
他的动作很轻,可宁臻却猝然惊醒。
“打扰到你了?”季清让小声问道,生怕再次惊动她。
宁臻半耷拉着眼,重新靠到他怀里:“我做了个梦。”
停了很久,她才继续梦呓道:“我梦见我在一个艘船上醒来,就躺在船舱里。波浪还在摇着,船有点晃动,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踪迹。我在黑暗里摸索着,循着光芒而去,走到了甲板上。我在海的中央,周围都是冰川。”
“我重新回到船舱里,可除了我的那个,其他的都没有人住。几十个船舱,我一一找过去,什么人都没有。”
说着,她突然抓紧了季清让的衣服:“我害怕,那种孤独感太过真实。它就在我的胃里,翻滚着叫嚣着,我却对此根本无能为力。”
季清让没有开口,只用力地搂着她,试图用体温传给她安全感。
可怀里的人竟开始颤抖,带着止不住的啜泣。
渐渐的,连季清让也感到无力和窒息。
他们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彼此。
“囡囡,明天去试婚纱吧?”抚摸着她的发,他低下头,极温柔地道,“三天后,我们就结婚。”